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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有些暗沉,黎明的薄雾静静的笼罩着这一座北方小城,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甜甜的梦乡中。小城西北角的双井巷最里面的一家人却已经陆续爬出了温暖的被窝,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白梨迷迷糊糊的听到窗外的脚步声,知道父母已经起床了。双手从冒着热气的被窝中伸出来,一股寒气立刻袭上来,前一刻还暖呼呼的双手瞬间变凉了。“今天更冷了!”她喃喃的自语,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稍微犯懒了一会,“一、二、三,起!”随着嘟嘟哝哝的鼓劲声,白梨猛然从床上坐起,同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嘶,真冷!”十余岁的小女孩一边哆哆嗦嗦的穿衣裳,一边嘴上不停的嘟囔着,若有外人进来,恐怕还会吃惊不已,因为这个看上去清秀白皙的小姑娘的嘴里冒出一句“这温度也太低了,有零下十度吧!”别人根本听不懂的意思。
不错,她,白梨就是一名妥妥的穿越人士,其实也可以说她是带着记忆投胎的,因为从她娘生她时她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这样应该不是夺舍吧!白梨有点不确定的想着,还有一点就是,她上辈子就叫白梨,这辈子还是叫白梨,这一点更加让她确定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她,或者说是她的上辈子,只是不知是哪里出错了,或者说不知为什么她多了这么一项福利,她的现代记忆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不过有时白梨并不认为这是一项福利,因为她所知的历史知识在这里完全没用,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大宁朝,而她所呆的这座城市也是她完全没有听过的封城,位于大宁朝北方,九、十月就进入冬天,而且温度是一天比一天低,零下十度那是家常便饭,这让上辈子生活在江南水乡的白梨适应了十余年还感到吃不消。
“二姐!”正想的入神的时候,耳边传来尚带着奶音的孩童声,是睡在她左边的二弟白松,白梨扭头去看,白松已经睁开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柔软偏黄的头发杂乱的散在他的额前,刚刚睡醒的迷迷糊糊的神态简直萌化了人心。
“阿松,乖,再睡会,还早呢!”白梨边说边伸出右手轻拍着白松身上的棉被。
“我要起来扫地,还要跟娘出摊!”才五周岁的小男童相当有毅力的掀开温暖的被子,抓起床头的棉衣就要往身上套。白梨暗叹一声,忙扯过被子盖住白松,免得他着凉,又帮他穿上棉衣棉袄后,再穿上棉裤。然后跳下炕,自己圾着棉鞋蹲下身拿起炕下白松的小棉鞋帮他穿鞋。
对着炕头上斑驳的铜镜胡乱的梳了个双丫髻,用红头绳扎了,又用断了齿的梳子为小弟拨拉了一下小绒发,他还没有留头,不用梳发髻。
一切妥当后,白梨牵了白松的手走出房间,仔细看的话,旁边的小男童走的有点不稳,这并不是因为他年龄小的缘故,而是因为白松天生两条腿不一样长,左腿比右腿短了几公分,也就是现代人们常说的长短腿。
因为这个毛病,在老家五河村的时候白松常被爷奶嫌弃,这才养成了他敏感又自卑的心态,小小年纪,就怕拖累了家里,每天天不亮就坚持起床,帮着做事,其实他这么小,又能做什么。但是父母为了让他安心,还是找到了一件他能够做的事情,那就是扫地,每次看着白松小小的身体拖着比他高许多的扫帚一跛一跛的扫着地,白梨就心疼不已,同时在心中暗骂五河村的那两个无良爷奶,并暗暗庆幸平时颇为孝顺的爹白大富能够克服种种困难听娘的话搬到城里讨生活,否则再在那个老家呆着,白松不知道会受多少罪。
“阿梨,阿松,怎么又起这么早,这天太冷了,小孩家家的,就应该多睡会,阿桃还在睡头一觉呢。”她娘韩氏看到姐弟二人从屋里出来,从厨房探出头来嗔道。“阿桃就是个小懒猪!”白梨轻笑,“就你淘气,她还是个三岁的娃娃。”韩氏啐道,她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中等的个子,身材不胖不瘦,头上挽了个圆髻,插了一根木簪,容长脸,双眼皮,大大的眼睛,相貌清秀,只是因为生活操劳,皮肤暗沉偏黄,眼角也过早的浮现出几条鱼尾纹。“二姐,阿桃还小!”白松不明就里,听到白梨说小妹妹是懒猪,立刻为小妹阿桃辩解,小妹多可爱啊,白乎乎软嫩嫩,就像个冒着热气的……嗯……肉包子,边想还边吸了一下口水,唔,好想吃肉包子。“是是是,二姐错了。”看着小弟自己还是个肉团子,却一本正经的说别人还小,她就觉得特逗。
白梨边说边走到厨房,她爹白大富已经坐在灶下烧火了,锅里煨着半锅水。她娘则站在灶边撘的木板上,快手如飞的包着馄饨。
白梨拿起灶上放的葫芦瓢,揭开锅盖,伸手试了试温度,他爹看到她的动作,从灶下探出头来问道“可热了?”“热了。”从锅中舀了一瓢水,拿了两个粗瓷碗,各倒了大半碗水,又从盐罐中撮了几粒粗盐,走到院中,对正拿着扫帚扫院子的白松道:“阿松,先洗洗牙。”
白松抬起冻得红通通的小脸,将扫帚靠在墙边,急急的走到院子拐角处的大枣树下,就想接过白梨手中的粗瓷碗,“先蹲下!”白梨并没有将碗给他,“二姐,我自己行的!”白松腼腆的央求。
“二姐喜欢侍候我们阿松洗牙。”白梨笑嘻嘻的道,说着也已经蹲下身,“张嘴,”将沾了盐粒的柳枝递给白松,白松刷过牙后,白梨自己也刷了牙,与白松一起洗了脸。
“娘,我来帮你!”韩氏正在厨房准备馄饨馅,等天稍稍亮一点,她们就到早市上去摆摊卖馄饨,“你把那菘菜剁碎!我这肉馅也快好了。”
她家卖的馄饨有两种,一种猪肉馅的,一种素馅的,主要是一些时令蔬菜,比如现在冬日,就只有菘菜和萝卜馅的。
等到她爹白大富将昨晚剩下的粥热好了,又将火种封到炭炉里,只等到早市将炭炉点着就可以开卖了。
一家四口就着咸菜窝窝头喝着玉米糊糊,别看他们家卖馄饨,平时自己可舍不得吃一口,因为馄饨都是灰面做的,虽比不得白面珍贵,但也要八十文到一百文一斗,而玉米面只需要二十文到三十文就可以买上一斗了。白梨从出生到现在吃细粮的次数一双手绝对数得过来。
“娘,今天大姐会回来吧。”白梨大姐白杏前几日到外婆家去了,向擅长针线的大舅母请教针线了。
“唔,应该会回来,你二舅的假也到了今日。”答话的是白大富,他和白梨的二舅韩垚一起在西市的刘记木坊做木工活,当时也是韩垚看妹妹分家,所得良田不过两亩,旱地五亩,觉得在村中实在很难过下去,才提议让懂点木匠活的白大富到他做活的刘记木坊中上工,做些简单的木活,之后正好她娘韩氏茶饭手艺不错,开了个馄饨早点摊,一天也能有七八十文的进项,白梨一家才在城中租了现在租了这个小院,一月租金一两。
前几日韩垚岳家舅爷成亲,韩垚和妻子杜氏带着儿子韩方回村里了,他岳家和白梨外婆家在一个村,大舅母李氏从小跟城里绣坊中的绣娘专门学过针线,正好大姐白杏针线上有不明白的就跟着韩垚一起回去了。今日韩垚的假期到了,白杏也应该回来了。
“我想大姐了。”听到二姐提到大姐,白松从粥碗中抬起头,糯糯的说道。
“我们家阿松只喜欢大姐不喜欢二姐,呜呜,二姐好伤心。”白梨立刻假模假样的揉起了眼睛,“我也想二姐,天天想二姐!”看到二姐哭了,白松急的脸都红了,立刻表忠心。
“你二姐逗你呢!”韩氏爱怜的揉了揉白松蓬松的短发,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有毛病,走路不但比同龄的孩子晚,还不稳当,在老家他爷奶总是用嫌恶的眼神看他,让他小小年纪就敏感懂事,完全没有一般小儿的调皮活泼,让她这个做娘的既伤心他的残疾,又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现在则好多了,自从进城了,阿杏阿梨处处关爱逗弄,也没有人整天看他不自在,这才有了一些小孩子的活泼样。
白大富则是笑看着两个孩子打打闹闹,韩氏想的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想法,只是那毕竟是他的父母,常言道子不言父之过。
“真的?”白松犹自不信,“我看二姐哭了。”
“那你看看,你二姐脸上可有泪花。”韩氏鼓励的看着他。
白松站起身,扒开白梨捂脸的手,果然二姐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水迹都没有,“二姐没哭,娘,二姐没哭。”白松喜道。
一家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早饭,虽然饭食很简单,但是亲情很温暖,白梨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