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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意思?一句话突然打断正在专心刺绣的织月。
织月转头一看,靖毅站在她房门口,脸上虽漠然却又隐藏了怒气与不解。什么?停下手中的绣布,织月疑惑的望着他。你是指什么?自从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她现在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怎么他劈头就问她听不懂的事?
她是故意的吗?装傻好让他自己说出来?看着她闪着问号的眼睛,靖毅倒真希望她是装出来的纯真,那么至少还能让他有更加厌恶她的理由。你不可能不知道,刚才阿玛才找我去谈过。歪着头想了好一会,织月才恍然大悟。啊!你是说投资的事?对哦!刚刚她都忘了,真是健忘。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交给我来做?她不是不喜欢他吗?她不是为了力保嫁妆而不惜和父亲反目吗?那为什么又要将她的嫁妆全部交给他处理呢?如果是他,没有绝对的信任,绝对不将任何东西托付给别人。为什么她能就这样全部交给他?而且就在他说了讨厌她之后?
你你不喜欢做生意?她以为男人都喜欢在商场上较劲,然后为自己的成功而开心骄傲。
我不喜欢拿女人的钱来做生意!靖毅忍不住脱口怒吼。虽说自己和她成亲就是为此,可等到真正面临时,他的自尊依然没有做好屈服的准备。
随着他的不满落下,房中也随之无声。
又过了好一会,织月盯着地上叹了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盯着他。可是,你娶我不就是为了钱吗?听着她轻声问话,靖毅握紧了拳头。对。那为什么我将嫁妆拿出来,你却不要?不知道。面对她的问题,他没有任何答案。
即使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你也愿意把这些钱交给我处理?织月点点头。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迟疑,只是理所当然的看着他。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夫婿。他都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不公平。织月在心底偷偷嘀咕着。就因为这样?
还有呢?这么单纯的理由,很难让他不多疑。
还有?还需要说什么?我说过了,这是我们成亲的目的,你需要钱我就会给你。只是公公、婆婆的理财方式让我实在不敢放心将财产交给他们,所以就让你来处理,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她望着他,眼中净是单纯与信任。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我。靖毅的脸依然是冷的。
但是也不讨厌。为什么话题又转到这里来?
那你为什么能够信任我?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吗?即使不喜欢也能够相信对方,即使对方不一定领情?
他真怪怪的,为什么老是问她这些奇怪的问题。我不该信任你?突然间,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问题只能用愚蠢两字来形容。你应该。我只是怀疑你的动机。烦,乱,他开始觉得自己被目前的情况迷得头昏眼花,简直不知如何思考。
你觉得我这么做,其实还有别的用意?织月有些受伤的感觉。为什么?她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嫁给他的吗?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接受?她不是已经告诉过他,她对控制朔王府一点兴趣和能力都没有?为什么他还是认为她别有用心?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践踏,那种心痛与难过在她心口狠狠的划了一道深长的伤痕。
看着她眼角闪出泪光,下意识的安慰与道歉涌到嘴边,却被他抿紧的嘴给挡住,只能锁在他口中、心里翻腾。
随便你!你要用就拿去,不屑用就留着。悄悄拭去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织月转身拿起几幅绣布,脸色黯淡。我要去找我堂姐,失陪了。望着她沉重的背影,靖毅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将满腹烦闷与愤怒化为捶壁发泄的力量
以及数声长叹。
望着闷声不响的堂妹,曦月格格试探的问道:织月,你在生气?嗯。不仅生气,而且难过。
跟靖毅贝勒有关吗?她知道这两家人是为了什么而结合,也晓得这对新人彼此间毫无感情。可是,也仅只如此。
嗯。她没见过那么不可理喻的人!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好像都会生气;就连她把自己的财产双手捧到他面前,他都会怀疑她是否另有动机!
曾经说过不讨厌他,但现在织月决定反悔。
呃织月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有些胆怯柔弱,但有时还是相当孩子气。你们怎么啦?吵架了?不过,能让她气得生闷气不说话的人还真是少见。曦月看着从小就和她感情相当好的堂妹,嘴角浮出一丝浅笑。
没有。所谓的吵架,是指双方因意见不同而引起争辩。她根本还没说出意见就没头没脑的被贬了一顿。要是能吵架就好了她当时虽然动了气,可是却无法还口。是天性使然,或是被气得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
曦月掩嘴轻笑。我听说靖毅贝勒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对!而且他呀!既冷漠又孤僻、说话老是喜欢夹枪带棒的、固执又死脑筋、爱生气、很会讽刺别人、又没有同情心!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织月总算将心中的怒气排解了大半。
你满了解他的嘛!会想去了解一个人,所抱持的态度绝对不会是厌恶或怨恨。看来这小俩口的相处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糟糕,这样她就可以稍稍放下心了。我诚心诚意要和他做朋友,谁知道他那么恶劣,我才不想再当个笨蛋,老是被他笑、被他戏弄了!既然他都说了讨厌我,那我干脆也讨厌他好了!反正他也不在乎。瞪着手中的绣针,织月连生气时的声音都还是甜甜软软的,一点魄力也没有,反而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她要和自己的文夫诚心诚意做朋友?织月,你该做的是一个妻子,而不是朋友。夫妻之间确实可以做好朋友,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做夫妻。都已经成亲了,她还想把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开?
夫妻?听见这用词,织月的脸霎时飞红。我我不想和他做夫妻织月支支吾吾地说,忍不住想起占据她心底的人。
除了自己和静儿,没有人知道她心系德彦贝勒,没有人。
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她在说什么傻话啊?怎么还说这种话呢?既然都已经成了定局,你就想办法和他好好相处吧,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躲着他。她也知道,所以才想跟他交朋友的。不过想起他反反复复的情绪,她就心灰意冷得不想继续为这份也许永远没有回报的友谊而努力。
曦月堂姐,你有没有这种颜色的绣线?拿过绣布,织月拉着线头问道。我放在家里忘了带过来了。喏,都在这儿,自己拿吧!将放绣线的竹篮子搁在桌上,曦月也低着头专注的忙碌着。
曦月堂姐,你怎么买了那么多呀?用得完吗?挑出自己要的颜色,织月盯着满满一篮的织线堆惊叹道。
瞥了她一眼,曦月扬起幸福的微笑。瞧我的记性,我都忘了告诉你。下下个月的十号我就要成亲了,所以现在忙得很呢!成亲!织月惊呼。我怎么都不晓得?该不会她之前整天都呆呆的在朔王府痴等漫想,连这么大的事儿都过耳不闻?
这也是刚决定不久的事。曦月笑得甜蜜,让她的美丽愈见灿烂。而且刚刚我也一直忘了告诉你这件事,你没问我都还不记得了呢!织月苦笑着看向曦月。曦月堂妹是京里有名的美人、平时温柔知性,偶尔的迷糊和健忘不仅没有减损她的魅力,反而惹人怜爱。
恭喜你了。织月笑道。究竟是哪位这么有福气,能娶到曦月堂姐呐?提起这个,曦月脸泛红云,羞答答又甜蜜蜜。是德彦贝勒。啊?谁?曦月堂姐,你说谁呀?她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恭亲王府的德彦贝勒。手上的动作停住了。织月盯着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心思却茫然游移。怎么会?德彦贝勒将要成为她的堂姐夫?
织月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身体无法动弹,心却如同被撕裂般痛楚。
织月?织月?怎么了?一旁的曦月急忙担心地询问。
回过神来,织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我只是太惊讶了,我不晓得你们在一起不!也许同样是双方家长做的主,并非两人心甘情愿的。可是可是曦月堂姐脸上甜蜜幸福的笑容,每多看一眼就刺痛她一次。
其实我和德彦两年前就认识了。上个月他才向我阿玛提亲。说的人羞红着脸,听的人却面色死白,形成的对比不但强烈,而且骇人。两年这两年来她痴恋的人其实是曦月堂姐的情人?曾经让她心跳脸红的温柔与可亲,其实只因为她是他情人的堂妹?
看着曦月堂姐羞红却发光的脸庞,现在是织月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刻。
原来,以前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真可笑。
织月?织月?又发呆了。你的脸色很不好,不舒服吗?是不是哪里痛?要不要我请大夫过来看看?痛?是心痛,请大夫怎么会有用?
不!不用了。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头有点疼。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对不起,曦月堂姐,我想我还是先回去休息好了。看着织月颤抖着起身,曦月担心的搀着她往门外走。
也好,你大概这几天累坏了,就好好休息吧!忍着鼻头与心口的酸涩,在坐进轿子后,泪水终于决堤。
少福晋,您吃点东西吧!静儿看着满桌原封不动的午膳及缩在被窝中不出声、不露脸的主干,急得忍不住出声劝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人不吃饭总是不行,您身体会熬不住的!自从她昨日回府,就窝进被子里不出来。都已经一天了,她怎么熬得住?我不饿。闷闷的声音从被子缝中飘出。
可是静儿焦急的站在榻边干着急。您已经一天未进食,怎么受得了呢?您自小身子骨就弱——不会有事的。她现在需要的是自我疗伤,而不是食物。
会不会有事不是你说了就准的。一句冷冰冰的话在被子顶响起。
被窝中的人惊了下,微微颤动的身躯停了一会,然后又缩得更紧。
靖毅望着那团棉被球,心情又开始烦躁。你先出去。把丫鬟遣退之后,他坐到榻边。你在干嘛?不关你的事。她才不要自取其辱,告诉他的话,只会被耻笑而已。
哦?靖毅唇边扬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形。那关谁的事?这也不关你的事,你不会想听的。跟他说又能怎样?只会多一个人来耻笑她罢了!她何必自找苦吃?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为别人预设立场!他嗤声道。我想听我才会问你,不然你当我吃撑了没事干、无聊啊?你为什么不继续无聊?总是挑她脆弱的时候来打击她,这次织月拒绝靖毅不知是好心还是恶意的帮助。
对她的反抗与拒绝有些新鲜,靖毅盯着那团被子好半晌,耸耸肩。随便你,不过这回可怪不得我了。她爱自团就随她去,反正别扰到他就是。你慢慢躲着,我没空继续陪你瞎耗。不送了。也许是气话,织月的声音闷闷的从缝隙飘了出来。
哼笑一声,靖毅倒也真的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过了一个时辰,织月的房门又被推开。
我说不要吃,静儿,别来吵我。织月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不吃?出乎意料之外,这声音不是静儿,而是靖毅,而且听起来好像有点环心。厨房特地做了鲜笋包子,又香又甜,吃不吃?他、他、他,他是坏人!竟然将香喷喷的包子就这么摆在她棉被里的唯一透气孔,害她被强迫咽下那股诱人的香味。
她的肚子开始蠢蠢欲动。
不吃,你走开好吗?不吃?好,有骨气!那我就不客气了。坐在榻边,他一口一口的吞下包子,那香味和咀嚼声差点让她的胃不争气的咕噜出声。
真好吃。恶意的咋了咋舌,靖毅满脸坏笑。你没吃真是太可惜了。我才不在乎。违心之论。
好啊!那就随便你。他站起身,又瞄了她一眼。你继续熬吧!我回去了。然后又迳自回房去。
他只是来她房里吃东西,拿食物诱惑她的吗?
过分!可恶!
不过,她没想到靖毅也会这么做。这种行为虽然恶劣,但是感觉相当淘气——一个似乎不会在靖毅身上看见的形容词。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织月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第三度被推开了。
闻到香味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吗?又是一盘佳肴和她遥遥相对。朔王府厨子的独门菜——芙蓉白玉羹。拜托!嗅着香气,织月忍不住吞口水。
这羹里放了虾肉、蟹肉,还有豆腐丁、木耳、笋丝真奇怪,靖毅的话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多呀?饿了一天,织月连想事情都有气无力的,全身上下目前只剩唾腺最勤快。
你来这儿只是告诉我你家厨子做了什么菜?不,我只是来吃东西的。为什么吃东西要特地跑来这儿吃?害她都要用尽意志力才能阻止双手翻开棉被,把他手上的东西给抢过来。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吃,我还怕你抢?他故意的!笔意的、故意的
不知道是他的食物攻势奏效,还是她已饿太久了,织月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作响。即使躲在被子里,织月依然为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羞得满脸通红。一团球缩得更紧,还往床榻里边移动。
怎么?想吃呀?虽然没看见她红遍通的脸和表情,也没听见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响,可是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正努力抵御着食物的诱惑。
才不想!织月失去控制的大喊。这也是她的本性,真被惹怒了,还是会忘记礼仪。
而把自己的小妻子逼到失控的坏蛋贝勒,笑得可开心了。不想就不想,反正我也没打算分你吃。然后,他又开始津津有味的品尝那碗羹,吃一口就说一句好话。等到他喝光,织月已经濒临发狂的界限了。
终于,他吃完了,也出去了,织月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刻钟后,靖毅又进来了。
这次是凉拌竹笋、翡翠白玉粥和清炖鸡汤。我不说什么了,问你最后一次,要吃不吃?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听他报完一串菜名,织月的心思暂时不在食物上,而是他竟然晓得自己的喜好!竹笋,这三次差点逼疯她的诱惑中,她最爱的笋子全都参一脚。如果说是巧合的话就太过牵强,一定是有人知道她的喜好才这么做的!吃是不吃?看着动也不动的棉被团,靖毅已经有些沉不住气。
好一会儿,慢慢的,被子被掀开,一头乱发又满身狼狈的织月终于现身,娇小的身躯和正在眨巴着的无辜大眼,显得楚楚可怜。
终于饿了?看着她盯着桌上食物,努力吞口水的模样,靖毅实在很想笑。还是不愿意这些美食被我独吞?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织月心虚的垂下头,不敢再接触他的熠熠双眸。
想吃就自己过来,我不打算替你服务。把话说绝,靖毅只是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慢吞吞的动作和激烈得已经表现在脸上的心理挣扎。
慢慢走到桌边,看了那些引发饿虫革命的食物,织月好小心的坐了下来,又好小心的看了靖毅一眼,还是不敢动筷子。
干嘛?要我喂啊?这丫头以前在家里大概被欺负得有点惨,否则怎么那么没胆量?连吃个东西都得先看人脸色。你不吃,我叫人撤走了。迅速而惊慌的扫了他一眼,织月慢慢举起筷子,夹起一块竹笋送入口中,缓缓咀嚼着。
没想到一个已经饿惨的人还能吃得如此优雅,她的胆子虽小,不过倒是被教养得相当不错。
喏,喝粥。说了不替她服务,但是靖毅却还是帮她舀了碗粥,送到她面前。不要说织月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真要向原因的话,他真的不晓得为什么,大概是想看她吃东西吧!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她咀嚼食物,然后吞下肚子,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渐渐好转。
若要问原因,他是真的不晓得为什么。
谢谢。怯怯的接过碗,织月回他一声嗫嚅的道谢,以及一个羞涩的笑容。你不吃吗?那么多东西。她虽饿也吃不完。
刚刚的包子和那碗羹已经让我有些撑了。是赎罪吗?是歉疚吗?靖毅对织月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可是,我吃不完。一匙一匙的喝着粥,织月从碗缘看向他。有些期待、有些撒娇、有些试探。
看着她那不经意流露的爱娇,靖毅的心竟然漏跳了一拍,之后则是突然乱调。吃不完就吃不完。他是怎么了?用力眨眨眼,他努力要从这片令他不知所措的迷乱中醒来。
可是,目光再接触到她,反而教他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