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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的母亲是顾家二太太,这谢家姐妹今日到场的缘故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看她们人见完了,又是顾盼的名义邀来的姑娘,她当然就叫谢纨纨姐妹在身边坐了,问了些在家里做什么,现读什么书之类的话。
这些简直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话了,哪家的长辈新见了小姑娘,也没别的说,自然只有这么问,不过这是这一位安平郡王府未来的大儿媳妇第一次真正在这样高的交际场合亮相,多少人都在打量她。
当然没有人指望这样平淡的几句话就能看出她的性子来,其实无非是看她的举止气质,到底叶少钧和谢纨纨的亲事也算是一个有些谈资的八卦了。
谢绵绵小心翼翼,显然在家里就练习过这类常规的问话,十分的规矩:“只女诫,孝经这些读一读,家里规矩不许读闲书的。平日里有闲,也就做做针线,再听长辈吩咐罢了。”
谢纨纨的姿态就十分大方,笑道:“家里能做什么,不就是每日里长辈处问问安是正事儿,我又不大会绣花做衣服,也不大读书,只母亲说如今倒要学着管管事儿了。”
她倒真磊落,半点儿不装样,顾盼在一边直笑。
顾二太太笑道:“学着理事倒是应该的,做姑娘的时候自然是清贵的,待出了阁总得明白这些才是,偏我们家盼儿就不愿意做这些,谢姑娘你与她投缘,也说说她。”
“您叫我纨纨就行了。”谢纨纨笑道:“顾姑娘是明白人,天生就会,我不懂的还要问她呢,伯母有什么可愁的。”
顾盼在一边听了,便笑道:“娘就爱操这些闲心,谢姐姐是知道的,才不理你呢。”
顾大太太就在一边笑道:“可不是,盼儿这样聪慧懂事,连我嫂子都说好,还有什么可说的,弟妹也是太操心了。行了,让孩子们出去逛逛吧,人家都是来看花儿的,白陪着我们这些啰嗦老货坐着做什么。”
谢纨纨笑,大舅母一向觉着顾盼好,总想要她嫁进自己娘家去,可顾盼最烦这个,连着对大伯娘也敬而远之,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谢纨纨就笑着对着顾盼眨眨眼睛。
顾盼面不改色,全当没听到,笑道:“可不是,谢家姐姐是来看花儿的,娘拉着人说个没完,谁耐烦呢,走,我们出去瞧瞧去。”
谢纨纨其实愿意多与舅母们说说话,不过顾盼既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不,便带着谢绵绵起身与顾盼出去。
刚起身,却见安平郡王妃带着安平郡王府大姑娘叶少蓝、二姑娘叶少茗,三姑娘叶少蓉一起进来,原本坐着无聊的一些夫人奶奶们不由的精神一振。
谢纨纨当然不能当没看见,笑着上前请安问好,又介绍谢绵绵给叶府的姑娘,自然没人肯失了礼数,纷纷见礼。
徐王妃一脸微笑,十分和气温柔,问了谢纨纨祖母好,母亲好之类,谢纨纨自然是笑着一一道谢,又跟姑娘们都说了两句话,场面十分平和,一家子都很亲热似的。完全没半点儿八卦可看。
谢纨纨略一扬头,早看见这周围打量围观的眼光了,真是的,就是有八卦,也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现场表演吧?
敏和县主是顾大太太的娘家亲妹子,此时笑着低声道:“那一位这次怕是走了眼了吧?你这未来的外甥媳妇,还真不像那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她不见得拿得住她。”
她是难得赞人的,竟也说了一句:“很是大方。”
顾大太太只笑着点点头,不说谢纨纨,倒说起谢绵绵来:“妹妹就差了些儿。”
敏和县主嘴头子最不客气,样子是笑着的,说话却像一把刀子般利:“小家子气。不过模样儿倒是不错。”
一边齐王妃听见了后头半句,转过身来笑道:“说的谁呢?”
敏和县主就指了指谢绵绵,齐王妃笑道:“这个姑娘,我倒是听到一句半句的。”
齐王是当今皇叔,齐王妃在这京城里最是个活跃人物,善交际,会说话,敏和县主就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的人物,又听到了什么?”
齐王妃笑道:“皇上登基一年了,除了长春宫皇后娘娘,才两位主位,空着那么些,宫里的贵人们固然要使劲,外头看着的也不少啊。”
敏和县主就道:“她?倒是不错,单论模样儿,宫里排得上的几位主儿都差着些儿。倒也怪了,这种事,嫂子怎么知道的?”
齐王妃笑道:“赶明儿你置了酒请我喝,就明白我怎么知道的了。”
众人不由的都议论起来了。
谢纨纨当然听不见这些贵妇人的议论,她同谢绵绵与顾盼一起出来,寿王府一片杏花林,此时开的最好,一团团艳红粉红间杂,如云蒸霞蔚一般,寿王府的花会就叫杏花宴,此时杏林边上已经布置了错落的条桌圆凳,姑娘们大多聚于此处,有品茶看花的,有作诗作画的,也有刺绣的,这种宴会,也差不多都这样。
谢纨纨仗着她是订了亲的身份,韬光养晦要紧,自然不能出风头,倒是刚好,萧晚在那里与人说话,见顾盼与谢纨纨就走了过来,顾盼笑道:“这是谢家三妹妹,你带她去与姑娘们说说话儿,我和谢家姐姐看看花儿去。”
萧晚笑道:“也不知是看花儿也不知是说私房话呢,哪里有没见过的花儿呢。”不过她向来温柔,只说了这一句,就笑着带着谢绵绵过去,谢纨纨还有点儿不放心的嘱咐谢绵绵道:“姑娘们都是好性儿的,你安心坐着,过会子我就过来了。”
谢绵绵当然巴不得这一声儿,连忙答应。
顾盼笑道:“老妈子似的,这还没嫁人呢,就这样,等嫁了人,还不知道多啰嗦。”竟叫谢纨纨颇有点诧异的看顾盼一眼。
这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顾盼今儿实在活泼的有点儿异样了。
顾盼向来是个沉默的姑娘,一桌子的姑娘们坐着,她就算不是话最少的那个,但也绝对不是活泼的那个,应该说,活泼这个词儿,向来与顾盼不沾边,很早以前母亲就说过:“盼儿聪慧懂事是难得的,就是太稳重,一点儿也不像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一点。”
还顺便点点她的额头:“你们匀匀就好了。淘气鬼!”
那个时候,顾盼才十岁左右吧?谢纨纨一径想着,忍不住又看了顾盼一眼,不,不对,这确实是个错觉。
自她生病起,就少见外人,更别说与姑娘们聚会了,直到如今,也有三年时间了,三年没怎么见到顾盼,才有这样觉得顾盼活泼的过头的错觉。
那个时候过于稳重的姿态和腔调,放到现在十六岁的顾盼身上,竟就刚刚好了,不算太沉默,也不至于太活泼。
可这样一想,就更古怪啊,谁都在长大,就顾盼不长大么?十二岁的时候像十六岁,十六岁的时候还是像十六岁,难道今后二十岁了,还像十六岁?
谢纨纨摸摸头,顾盼见她把自己看了又看,便笑道:“昨儿打发人送东西给你,并没有说的很明白,大约有点唐突。”
啊?谢纨纨不妨她说这个,啊了一声才说:“原是太贵重了些,只是……你送的,我也不好不收。”
顾盼笑了:“我猜你心里疑惑的很,是不是?”
“嗯?”谢纨纨简直招架不了顾盼这种突如其来的活泼,岂止心里疑惑,就是脸上也满是疑惑的神情。
顾盼笑道:“你心里定是在想,这个顾盼,不像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人呀,邀我来看花儿也罢了,莫名其妙送我件首饰,搞什么鬼呢?是不是?”
这简直古灵精怪了!谢纨纨终于还是承认:“我确实不大明白。”
顾盼笑的越发欢快起来:“不明白就罢了,横竖这首饰也不吃你,你只管用。”
完全是一脸的我才不会告诉你呢的表情,谢纨纨十分的摸不着头脑,她一向觉得自己不蠢,可现在还真完全不明白了。
不过她信任顾盼,见她实在不说,也就不问了,不过是一点东西罢了,谢纨纨向来心胸开阔,从来没有太多的执意。
顾盼要的就是她的不明白,换成别的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时机,收到这样一件贵重首饰,自然就会想到是自己家境差了,拿不出像样的首饰来,会在这样的场合丢脸,所以顾盼才会送了这个来。
有的人大约会欢喜,得了大便宜一般,对顾盼感恩戴德,也有的人性子清高,觉得被人怜悯,被人看不起,受了轻侮,会觉得不自在。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因为这个首饰贵重的缘故。
可谢纨纨却这两种感觉都没有,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会因为首饰而丢脸,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她其实常嫌金银宝石的头面沉重,反爱用当季的鲜花之类。
她这样单纯的不明白,叫顾盼觉得很有趣。
顾盼既不挑明,两人便转而说起了别的话,沿着小道走了一圈儿,就绕回了那边,这会儿姑娘们越多起来,谢纨纨看了一圈,居然没看见谢绵绵。
谢绵绵第一回来,怎么就不见了?谢纨纨还真有点急,这会儿没有长辈,她是做姐姐的,带着妹妹出来,若是有点儿不周全,可难辞其咎,顾盼也看了一会儿,她在这寿王府是熟悉的,就招了一个丫鬟过来问。
“回顾姑娘的话,奴婢刚才过去送果子了,并不在这里。”那丫鬟秀秀气气的样子,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她见谢纨纨面生,又解释了一句:“王妃今儿一早就吩咐过了,今日姑娘们多,不管哪里,都多安排人引路,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谢纨纨点头,这种时候,主人家当然要防着出点儿事端了,顾盼笑道:“先去这边坐一会儿吧,表婶治家有方,不会有什么要紧的。”
正在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过来叫表姐,团团脸儿,谢纨纨不认得,想来大约是顾盼舅家的姑娘,连说带笑的说了几句话儿,就把顾盼拖走了。
谢纨纨挥挥手:“你只管去,我在这府里又不会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