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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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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山东回来,有人问我,山东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路!”真的,山东的路给我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又宽、又广!

    初春,我从乌鲁木齐飞往济南,再由济南到中国蔬菜之乡——寿光,坐普通班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人坐在车上,还没有觉得时空的距离,司机就告诉我已经到地方了。之后,再去黄河入海流的东营市,那路面宽展得让我这个西部人羡慕得无法言说。回头再看看我所处的这座边城,一种落差感就在心中油然而生。乌鲁木齐的百姓曾有一句顺口溜,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乌鲁木齐的道路年年挖!”岂止是年年挖?有时候,刚刚下好管道,才填平路面,不知那一家又要铺设什么东西的来挖了。这不,就在昨日,我去火车北站办事儿,行到铁道处,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全都泊在哪儿喘着粗气,吭吭哧哧,前进不得,后退不成。司机抱怨说,这条路还是去年刚刚铺好交公的,才半年多时间就烂成这个样子了!缘此,关心城市建设的人们便禁不住要问:何年何月乌鲁木齐的路能够一次修到位呢?而且,能够管上几年?哪怕两年也行啊!

    “要想富,修好路!”我不知这是那个人说的,在山东的十余天采访中,凭我的感觉,这句话真是一语中的。山东东营市的一位饭店业主告诉我,东营市领导对于城市道路的修建要求很严格,无论开挖那一条路,都必须具有前瞻性的,而决非权宜之计。牵扯到那个部门,这个部门就要做一个长远规划,一次性到位,如果哪个部门做不到位,致使工程反反复复,哪个部门的领导就该让位了!

    这样的做法真好!

    一条路,事关一方的发展、事关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这些年,有多少管路的高官,为了修路,断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甚至断送了自己的生命,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路!最终把自个儿修栽了。读报得知,某省交通部门的领导,竟会在这条不归的路上“前仆后继”

    其实,人世间原本是没有路的,只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而且,路一经出现,就给人们带来不同的归缩。这就像山里人多是走羊肠小道;都市人走宽敞的柏油马路一样。缘此,人间的路林林总总:崎岖的、坎坷的、平坦的;艰难的、辛酸的、幸福的;有的路让人走得艰辛,有的路走起来却不费力气。但无论哪一种,都能使人难以释怀。上世纪的一千九百八十七年间,我去南京国家第二档案馆查阅有关历史资料,曾在乌鲁木齐至上海的53次特快列车上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者是中途上的车,上车后就由列车长给他安排了卧铺,我心想,这位老者一定是个大干部吧?那时,坐卧铺可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由于坐车的人多,车上空间相对就小点,空气污浊,车上弥漫着臭汗味、臭脚味。我坐的那节车厢正好靠近卧铺车厢,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有机会窜到卧铺车厢换换空气。或许,老者见我看书(我当时坐在卧铺车厢过道的凳子上看一本杂志),可能觉得与我容易沟通罢(我的直觉告诉我,事后也证明了的)?就有了与我交谈的想法,但却迟迟不见他开口。坐卧不宁,一副欲言又止、欲言又不能的样子。我想主动搭话,毕竟人家是前辈,怕有失于礼貌,只好把心思放在那篇小说上,看作家纸上演绎的或悲或喜的故事。

    车到蚌埠,进站的一刻,许多乘客要下车购物,因为外面有雨,我正犹豫下还是不下时,老者说:“小伙子,你想下去就下去吧!上来时帮我买一包方便面”“好吧!”我应了一声就下去了。等到我再次回到车厢,列车长带着乘警正清检卧铺车厢,像我这个非卧铺车厢的乘客,当然是他们的清检对象了。当下,我把方便面交给老者,欲回到硬座车厢去,但老者却要我留下来,说不要紧的,有他在就不会有麻烦的!事实正如老者所说。

    老者把我让进他的卧铺,又从行李包里取出一壶老酒,还有花生米一类的下酒菜,说“年轻人,咱爷俩喝两口,我看你是个做学问的,又是个军官;我也曾是个军人,所以,有件事想跟你说说哩!”于是,我聆听了一个被老者保守了半个多世纪的爱情故事••••••

    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中国工农红军开始进行况世空前的战略大转移。红军排长郑维隆那天夜里正在军部担任会议的警卫任务,关于军事转移的议题,当时整整地讨论了四个多小时,先是个别人不想离开根据地,待思想统一后,又是路线的选择上出现了分歧,等到确定下来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于是,指挥员下令,两个小时后出发,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

    郑维隆接到这个命令傻眼了。他立马想到了自己的相好——驻地一位进步的地主家的千斤柳紫儿。郑维隆爱紫儿爱得很深,他曾对紫儿发过誓,今生今世,无论是什么样的诱惑:高官、金钱、美女、甚至生与死,紫儿是他唯一的选择!想想两小时后部队就要开拔,郑维隆心急如焚,想去见她,紫儿住的地方距部队还有二十里地的山路。去了就赶不回来了,郑维隆还不想离开红军。如果不去呢?可能•••••他不敢往下想,可能的事情太多了,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

    郑维隆心急火燎地在驻地走来走去,他甚至想到了开小差,事实上他试图离开营房,但部队警戒甚严,根本就不可能私自离开。当部队出发的命令下达后,郑维隆只好对着紫儿住的方向心里默默地说:紫儿,无论我走到何处、身归何方,我都会回来接你的!

    郑维隆从此一直跟着红军走过了一条艰难曲折的路,翻雪山、过草地、渡乌江长江金沙江,直到人民共和国建立,毛泽东主席站在前安门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郑维隆知道自己也该实践曾经在心中对紫儿的许诺。然而,一纸命令,调任他去云南追剿国民党残匪去了。

    再后来,郑维隆到了铁道兵,一次绝好的机会出现了,上级让他参与紫儿所在地区的铁路修筑。那年的春天,郑维隆重返故地时竟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人未安顿好,他就急切地步行到紫儿家,但此时人去屋空,紫儿不知去向。邻居告诉郑维隆,紫儿父亲在“镇反”时被政府枪毙后,紫儿就出门走了,谁也说不清她在何处。此前,曾有一位乡领导托人说过媒,但紫儿不允,有人说紫儿并没走远,还说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再再后来,政治运动一个接连着一个,郑维隆依然是天南海北地不停地修铁路,直到不惑之年,才与一位北京籍的女老师走到了一起,文革年间,由于女老师家庭为“臭老九”也由于郑维隆自己曾经的“立场不坚定”挨批挨斗的事儿自然就少不了。女老师经受不起折腾,一根麻绳结果了自己,而郑维隆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彻底平反•••••

    似水流年,往事如昨。多少回,梦里走啊走,走过了千山万水的路,走到了天涯海角,甚至走到海枯了、石也烂了,但每每睁眼醒来却身在床上。如此年复一年,精神般地炼狱,使郑维隆对紫儿的爱情愈发地难却。要见紫儿,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但毕竟半个多世纪都过去了,对此,他有些拿捏不准,就想听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说什么好呢?

    我想,这件事儿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紫儿来说,半个多世纪都已过去,彼此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世事,虽然他心里一直想着记忆中的情景,但现在想要寻找往日的足迹,恐怕已不可能。即便是他找到了紫儿,他又如何面对紫儿?紫儿会见他么?紫儿也像他一样在等他么?紫儿嫁人了呢?紫儿是否还在人世?这中间有太多的变故、太多的疑团,与其这样,倒不如把这一份凄美的爱情永远地留在彼此的记忆里。也许,我的建议让老者感到无奈拟或绝望吧!那两行老泪,使人不忍目睹。

    透过车窗,车外春雨依然飘洒,雨点滴在地上,滴在玻璃窗上,没有细节,也没有声响。但车内的人儿,分明被雨点打湿了心房。人生或许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变数。无论上天安排也罢,还是艰难曲折也罢,路总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所以,人在幼年,从呀呀学语,到踉踉跄跄学着走路,每一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凝聚了父母的心血,还有亲人们的关注和关爱,至于能否走好,关键还要看自己。毛泽东主席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这就是最好的拴释。平坦的路,走不好也会栽跤;崎岖的路,凭毅力照样登顶。这正如现在各个地方政府,为了提速经济向前发展,为了百姓尽快走进小康社会,正计划或正在实施高速公路建设,但政府绝没有让主管交通部门的官爷们去贪婪、去疯狂、去为了个人利益而失去理智。如果说路修起来了,人却到下了,这绝对是人生的最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