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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牛车终于离开了除了干枯的树木,偶尔出现的鬼火和野狗的乱坟岗,这个地方,终于在梦魇里也离开了容青缈,她不想回头去看离开的路,这个地方,哪怕是在梦魇里,她也试着从记忆里抹去。
经过前面一处,挂着的横匾,在夜色里也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熟悉的名字,却不是熟悉的字迹:云天道观!
容青缈怔了怔,原来,在梦魇里,云天道观没有消失,而且还更加的牛气冲天,看此时的外观和占地,都比之前七岁离京时漂亮许多大了许多,稍微犹豫一下,容青缈从牛车上快速的跳了下来,牛车上的两个人正在一边说话一边赶着牛车前行,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人从牛车上跳下去。
虽然是在梦魇里,容青缈发觉,自己还是保持着四年多农庄生活的痕迹,她的身手算是敏捷和灵活的,从缓行的牛车上跳下来,除了因为身体被冻的有些麻木而落地双脚有些酸痛外,她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动静。
她突然挺想见见此时的云天道长,是不是还是长须飘飘的自以为仙风道骨呢?其实这样一想,到是蛮同情这个人的,一辈子做道士,无儿无女,也无人说说话,身旁伺候他的道士,不论老少全是江侍伟的忠仆,就连云天道长也不过是江侍伟的一条狗。
这样想,是不是所有人在她梦醒后都变成了‘倒霉催的’?
容青缈诧异的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声音不大,但很清脆。
她现在在梦魇里,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仅仅因为突然发现,她又重新回到了倒霉催的梦魇里,再见那些害她家破人亡的坏蛋们?!
门口正在打扫的道士一眼瞧见走到门口的容青缈,一身破旧的衣裳,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女人,头发蓬乱,一脸的污浊,还有些难闻的气闻,正看着道观的大门,一瞧那眼神,道士就觉得贼眉鼠眼的不像是个好人。
“喂。你个臭要饭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皇上亲笔提字的云天道观,那可是全京城最最尊贵的清静之处!”道士语气甚是憎恶的人,“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吗?!呸,呸,臭死了,你打地沟里钻出来的吗?一股子酸臭味!”
容青缈眨了眨眼睛,她现在像个臭要饭的吗?
“我刚刚打地狱里来。”容青缈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几分嘶哑,和她在农庄的声音不太一样,略微成熟些,少了些稚嫩的甜美,多了些轻叹的无奈之音,“过来瞧瞧云天道长是不是已经成仙。”
“呸,云天道长四个字岂是你喊的!”道士厌恶的说。
“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难不成不叫云天道长,要称呼他一声‘喂!’不成?岂不是更加的让人笑话?”容青缈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那不是害怕,是冷。
这个破道观,门口是个风口,这到是和梦醒后的见到的云天道观一模一样的,站在这里,只觉得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全是刺骨的寒风,似乎提醒她这里就是个只会害人不会救人的地方!
道士怔了怔,一时有些接不上话,面前这个要饭的女人,说起话来到是一套一套的,似乎是读过书的人。
“我们道长已经休息了。”憋了好半天,道士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没事,道观是渡人的地方,我也想寻个解救自个的办法,不过是烧个香念叨几句,抽个签,若是你会解,自然是极好,若是你不会解,少不得要麻烦一下云天道长,你放心,不会为难你,如果所抽的签一定要云天道长解,我自然会寻个法子让云天道长一定要见我,而且是不见不成。”容青缈好脾气的说了一大通,搓了搓手,很是奇怪自己的罗嗦。
脑子里却是一再的和自己说:青缈呀,不要怕,现在你只是在做恶梦,把之前没有做完的恶梦做完,然后,睁开眼,你会还是呆在农庄的山洞里,山洞里有茶水有食物,足可以让你坚持着等到钱德培他们来救你!
道士怔了怔,这人真是罗嗦的很,但是,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侧了侧身子让容青缈走过去,空气中那股子有些奇怪的酸臭味道让道士不由自主的捂起了鼻子。
容青缈想,自己果然是臭了,这道士都不加掩饰了,这可怪不得她,她可是打从野狗们的天下,那个到处是些腐烂的尸体的乱坟岗里爬出来的,不臭才怪,再说,还有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她一直藏在里面,各种不可闻的味道在她身上,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有些同情自个,在这个梦魇的世界里,自己还真真可怜呀!
道观里没有其他人,这个点,云天道观一般是不接待香客的,容青缈也不理会这些规矩,点了香,心里默默念叨了几句,然后晃动放着签条的筒,想也不想,随手从里面抽出一张,她不管会抽到什么,上上签或者下下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挺想见见这个时候的云天道长。
重回七岁的时候,云天道长见了她,并不认识她,此时,应当是认识她的吧,她的倒霉人生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房间里,老道士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云天道长洗漱,云天道长一直觉得鼻子有些痒,总想打喷嚏,但打不出来,好不容易打出来一个,老道士正好给他在梳理头发,扯了几根下来,疼得他头皮一紧,抬手就给了老道士一巴掌。
“你没个轻重呀!”云天道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难不成今天在院子里呆的久了,让风吹着了?“小心点,阿嚏!——”
老道士不敢还嘴,今晚,云天道长有些心神不安,他可不想惹了祸端,打一巴掌是轻的,要是罚跪什么的,这大晚上的跪在外面,得冻成冰块。
这一个‘阿嚏!’打出来,接下来云天道长就跟止不住鼻子痒痒般,一个接一个的喷嚏打个没完没了,打得他鼻涕一把泪一把,镜子里的自己五官纠结在一起,模样甚是滑稽。
饶是后面的老道士心里忐忑,还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是外面一个打扫的道士,手里托着一个小盘,里面放了一张签,和一张折在一起的纸,头微垂着,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忐忑。
“都什么时候了,没瞧见道长要洗漱歇息了吗?”老道士立刻低声斥责,“怎么还送了要解的签过来,不会随便说上几句糊弄过去!”
那道士立刻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不知进好还是退好,犹豫一下,快速的说:“是小道无能,那位香客,她,她抽了个空白的签,没有字的签,小道也不明白,不明白为何签筒里会有空白的签,小道解不了,只得,只得请云天道长解签,那个女的,跟个臭要饭的一样,但说话还规矩,而且,她写了一张纸条,折了,要小道交给云天道长,说是,云天道长见了这张纸条,一定会立刻请她过来。”
老道士一愣,侧头看了一眼云天道长。
正在打喷嚏的云天道长眨了眨眼睛,稍微一迟疑,到是暂时停下了打喷嚏的情形,“拿过来本道瞧瞧,真是千年不遇呀,还有空白的签,是哪个当班的道士偷懒放了空白的签进去?”
老道士立刻从那个道士手里接过来托盘,送到云天道长面前。
纸条简单的折成四方形,打开,里面只有一行字:赵非江。赵字和江字略小,中间非字写得笔迹凝重,赵用楷体,江用颜体。非字用笔圏在圆圈中。
云天道长先是一脸茫然,继而突然眉头一蹙,伸手取过盘中的签条,果然是空白的,没有一个字,他的脸色一变,立刻说:“带那人过来。”
老道士呆了呆,门口站的道士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出去,很快带了容青缈进到房内,原本有着熏香味道的房间,立刻充满了奇怪的潮湿和酸臭的味道,老道士立刻捂住了鼻子。
“你打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呀?!”云天道长一脸嫌弃的说。
容青缈微微一笑,声音带着三分若有若无的叹息,听着声音就在眼前,却似乎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过来,“云天道长到底道行差了些,难怪如今还是没有得道成仙呀,本人来的地方可比臭水沟大多了,本人是打地狱里来的,过来和云天道长叙叙旧,打听些旧事。”
云天道长差点脱口骂出来,这哪里来的疯子呀!不过,字写的真是不错,虽然看此时是个要饭的穷苦女人,但想必也曾经是锦衣玉食的女儿家。
“叙什么旧?!”云天道长嫌恶的说,“本道不认识你。”
“那你为何要见我呢?”容青缈好脾气的问,语调甚是温和。
云天道长怔了怔,这个臭要饭的,说话到真是聪明,而且,听她的声音,虽然语气中有着三分叹息之意,却余音温婉,还有三分隐约的稚嫩甜美,虽然看衣着打扮是个少妇,却好似还只是天真烂漫的少女。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