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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到了我的身上,他几乎是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到了我的身上,我用尽全力才勉强接住,让我们两个人都不至于跌倒。
“你怎么了?”我勉力扶他坐在我的榻上。
“呵呵,没什么,腿麻了。”他冲我咧嘴一笑,一排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下显得特别的醒目,我不由得笑了,可又忍不住心疼。
“你为什么要在外面站着,更深露重的,小心得病。”看了他一眼,我不再说话,继续盯着那盏青灯发呆。
“我做了错事,当然要惩罚自己,只求姐姐不要怪罪小的才好。”他腆着脸看着我,却不敢再靠近,“睡吧,天色不早了,我看着你睡着了就走。”
我心中有些感动,和衣在他对面躺下,我实在是太累了,消耗的真气灵力都太多了,看着他的眼睛,居然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抬起眼来,四周静悄悄的,寒浞不在,黄莺也不在,我有些迷糊了,不知昨晚那一幕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做梦,我有些想不明白,我如何就变成了那么一个多愁善感,不可理喻的女人了呢?
这时正好有人敲门。
“进来!”
是庙祝,“娘娘起来了,我们送上娘娘的早点,还是盥洗之物,请娘娘慢用。”“你放下吧,以后我不叫你,你都不要进来,一日两餐放在二门外,我自己回去取的。”
那个打杂的有些迷惑的看着我,不吱一声,乖巧的在面盆里注满水,留下一些粗制的早点便躬身退了下去。
我再一次打量这个我曾经住了几年的地方,这里依旧是那么贫寒,羊毛的卧榻,铺着我亲手染的蓝色的棉布,我不由得笑了,现在纯狐睡的可是江南来的丝绸,我到这里倒是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只是这里干净,温暖,与世无争,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呆在这里。
这是一间用修竹搭建的房屋,外面也种上了千杆湘妃竹,想起以往月夜的竹影婆娑,我就不由得满心欢喜,那个时候,我是被人爱着的。
“少妃!”那个怯怯的女人又折了回来,我此时正看着满塘的残荷,一片金黄败落的场景,水面墨绿色的荷叶间夹杂着一些黄色的颓然低垂的败叶,过几天这些败叶会越来越多,荷花已经开败了,残落的花瓣毫无生机的搭在枝干上,那花因为结满莲蓬已经垂了下来,偶尔几声蛙鸣虫叫,想是不会延续多久的生机了,祭过月之后,这些花就要彻底的凋残了,这些虫鸣也会渐渐的听不见了。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什么事?不是让你不要随便进来吗?”
她有些怯生生的,“是……”她仿佛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是宫里来人送东西了。”
“宣吧!”
“少妃在看什么?”
“莲蓬已经结头了,我特然很想念那个味道。”
一道寒光闪过,一个新摘的莲蓬已经平稳的送到我的面前,下面托着它的却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不是说稍后找寒浞,他会带你去见你的父亲吗?你怎么又来了?"我坐在池边的一个树桩上,那是后羿专门为了砍的,熟练的剥开莲蓬,掏出里面的莲子,又抽出莲心,丢进嘴里。"锦儿怎么样了?”
“我是奉女岐公主之命,给少妃送衣物和茶叶食品的。”尨濂依旧如山般站在那里。
“这里那么多的树桩,随便坐吧!”我把剩下的莲蓬丢给他,他一把接过,迷惑的看着我。
“吃吧,味道不错!”他将信将疑的学我的样子抠出一颗莲子扔在嘴里。
“啊!”他淡淡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很低转瞬即逝,却被我抓在眼底,只是他没有像我想象的一样把莲子吐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慢慢咀嚼了一下,吞了下去,依旧把那个莲蓬丢回给我。
“莲子心中苦啊!”我不动声色的笑了。
“少妃不苦?”他终于选了一个木墩坐下。
“我的莲子无心,自然不苦。”
“少妃难道没有牵挂之人?”他第一次那么直直的盯着我,我懒散的看着他,有些自嘲的笑了。
“牵挂的都是与我无关之人,我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又有什么好牵挂的。”他的神色有些暗淡下来。
“怪不得少妃理会不得身为人子的心情。”
“尨将军,可有妻室子女?”
“本该婚配,只是父亲的事情就耽搁了。”
“可惜啊,什么样的女子配了将军也是她的造化!”
“少妃过奖了!”他的回答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谦虚的迹象。
“尨将军是人中龙凤,才情样貌武功都是这多少贵族子弟之首,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听到栋梁二字,他的脸色突然暗了下去,如今以他尨家的身份,颇为尴尬,父亲莫名其妙被羁,生死未卜,能不能受重用真的是很难说了。“少妃见笑,”他站了起来,“如果少妃没有其他吩咐,尨濂告退。”
“昨日我所托之事?”我有些担心锦儿,确切的说是担心她腹中的孩子。
“尨濂定当不辱使命,只求少妃说话算话。”他端端正正的站在我的面前,凌然一副军人的样貌。
“放心吧,我自然会让你见到想见之人。”
“姐姐,”我目送着尨濂走出院门,转头走进了房间,“莺儿公主真是贴心,送来你最喜欢的东西!”
“这也未必就是莺儿自己想到的。”我翻了一下那些东西,就放下了。
“姐姐什么意思?”黄莺转过来坐在我身边,翻看那些茶叶,衣物,还有点心,时不时丢一块到嘴里。
看到她那个调皮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莺儿一个孩子,哪里就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只怕是有人教的。”
“庶母,莺儿怎么就不知道庶母喜欢什么了,给庶母送东西还要人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正不知所措,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撞进了我的怀中。
“莺儿,你怎么来的?”我实在想不到,她是怎么能来到这个重重把守的地方。
“是寒浞哥哥说他知道一个秘密通道,所以带我来的。”她指着身后,我心中一紧,那个人就站在太阳下面,笑得那么灿烂的看着我,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悲伤和阴谋都与他无关。
“庶母,庶母!”莺儿有些不耐烦我的沉默。
我没有理会,只痴痴的看着寒浞,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说什么话,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如果时间就此停住,他永远都那么没心没肺的站在阳光下笑能有多好,可是我们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莺儿,这些东西是你让尨将军带来的吗?”我转头问她。
“是啊!”莺儿使劲的点着头,“昨天哥哥说你到了这边,我心想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去你宫里让他们把你惯常所用的东西整理出来,正好看到尨濂哥哥,他说他负责这边的守卫,所以就托他带了来,庶母,父王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是我?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沐浴斋戒清心寡欲,好主持祭祀吗?
“遭了,”我恍然大悟,“这是个圈套,你们快走。”我拉着莺儿把她交给寒浞,让寒浞带着她离开。
“怎么了?”寒浞对我突如其来的反应感到不解。
“他们把我单独隔离在这里,只怕是为了监视我,看我跟什么人来往,只怕他们早就发现你的行踪了!”我突然变得很紧张,如果真是那样,我回宫之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哈哈哈哈!”寒浞不走反而笑了,走过来揽过我的肩,陪着我走进屋子,“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派人四处查看,的确是那个有风国的祭司出主意要把你单独隔离出来,看看你有没有同伙,要说起疑,那个洛神来了之后,他就对你生疑了。”
他说的他,就是后羿,我一点都不奇怪,杀熊髡那么大的动作,他不对我生疑才奇怪呢,“只是,他为什么不主动处置我,要来这么一招!”
“因为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黄莺带着莺儿在外面玩,我们就在屋内看着他们,这种场景突然让我有种家的感觉,心中特别的温暖,我不由得笑了。
寒浞也不由得嘴边挂上了笑容,“你就不担心吗?”
“要来的挡不住,担心有什么用,我倒是奇怪,如果他们早就把这里看管起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呵呵,这还不简单,”他故作神秘的看着我,见我不为所动,只得苦笑一下,继续往下说,“这个地道本就是他挖的,他自然知道,我来之前就想到了他可能会派人看着,所以特意派出人在四周查找可疑的人,我昨天回去的时候还真就碰上了。”
“那……”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杀人的,”他拍拍我的手,我一笑,他还是懂我的,“我不过是把你的茶给他们喝了一些。”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的茶?”我有些不知所云。
“摄魂茶!”我正在把杯子往唇边送,一听这话,一口差点喷出来。
“你怎么有的?”摄魂茶是灵狐族用狐狸身上的迷魂香配制的,在狐狸被猎人追捕的时候,往往会发出一种气体,让猎人迷惑,最后被狐狸迷住,忘记了追踪,反而被狐狸引入迷途,还不知危险。所以人说狐狸魅惑,善于迷惑人心,因此摄魂茶也叫做狐媚。
“你怎么有的?”我从来没使用过这个东西,他从哪儿得到的。
“灵狐族!”
“他们给你了?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药?”我有些不明白,灵狐族其实也很多疑,并不怎么信任外人,他们能让寒浞给我带来东西和父亲给我信已经很惊奇了,可是他们能把这些东西都给他,说明他们之间有了一种更加深层的默契,究竟是什么,是关于我的吗?
“仇恨可以连接一切不可能连接的事物!”他眼中闪着杀气,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有些不寒而栗,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看你,不多穿点!”他去包袱里给我拿了件披风披上。
我呆呆的抓住他的手,“可以不杀人吗?”眼神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聚焦。
“你还是舍不得他死?”他用力回握住我,那只手是那么的坚定,那么有力,那么充满热力。
“谁死我都不想!”我依旧呆呆的,如果我一直住在这里该多好,没有到那个王宫里面去,自从我进去那里之后,什么都变了。
“我看你是中了那个后羿的毒了,他那么待你,你还不能对他死心,人家现在跟其他人正卿卿我我呢,谁关你死活,你问问这满朝堂上,除了我,谁还记得你孟倾城!”他突然变得很激动,就像是个泼妇一样指着我,“你不记得你当初脚上的那块红斑是怎么来了的吗?现在呢!”他突然伸手来拉我的脚,我拗不过他,可分明的看见这条腿上光洁如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斑痕,“哼,”他恼怒的扔下我,“原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我想说我其实是不想让他被仇恨蒙了双眼,再次让人世间陷入兵连祸结的灾难。却看到黄莺和女岐两人呆呆的站在门口望着我们,尤其是女岐,嘴巴张的大大的,“庶……”一个母字被她生生吞了回去。
我突然想起柔儿的死况,已经有人为了我们的私情丢了性命,难道还要搭上这个孩子?
我看到了,寒浞也同样看到了,我突然想到了他要干什么,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刀鞘之上,连忙跑过去抱住那个孩子,孩子已经大了,男女之间的事情总是懂得一些了,再也瞒不住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不要再伤害她。
“莺儿,”我拉着她的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到了这里,知道吗?”
她仿佛并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依旧呆呆的看着我。
“如果让那个老巫婆知道把我关在这里,你都能来看我,那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我哄着这个孩子,心中却心虚无比,她会信我吗?
“你们,刚刚……”毕竟是个孩子,总是存不住事。
“哥哥是看庶母脚上的伤好了没有,不是现在没有御医嘛!”寒浞终于从气恼中恢复过来,帮着我安慰莺儿。
“庶母受伤了?”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转身不再看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不停的被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所包围,就连我自己很多时候也不认识自己了。
“你们走吧,我要静修了!”眼看着到了午饭时分,他们也该回去了。
“我晚上再来看你!”寒浞丢下一句话,带着莺儿从他们来的地方消失了。
“姐姐,”黄莺默默的站在那里一直没吭声,“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寒大人,他对你一直很好!”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