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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既有定论,她掀开锦被便欲起来,听到声响的宫女连忙撩起床幔扶着她下了床。
洗漱过后,淳芊执起梳子一下又一下轻柔地为她梳着满头如瀑的青丝,“今日可仍是照旧?”
苏沁琬垂眸,明白她是问自己是否仍如以往那般规规矩矩地梳个普通的发髻,好一会,她才低声吩咐,“梳个凌虚髻吧!”之前是想着默默在宫中终老,如今既然想法已变,自然无需再压抑自己,由着淳芊手巧地为她绾好了发髻,又自已亲自动手画了妆容。
镜中女子云鬓峨峨,一张娇艳无比的脸蛋,若桃花,似芙蓉。柳叶双眉翠,星眸波光潋,尽是掩不尽的妩媚多情,丹唇红润光泽,唇角弧度微微自然上扬,似嗔似喜。如玉般的肌肤透着点点红晕,正正是花容月貌,极尽明妍。
淳芊愣愣地望着气质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主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沁琬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已经走上争宠之路,她自然要扬长避短,这副天生带着几分妩媚的容貌,如今这般妆扮过后,多一分则是狐媚妖娆,少一分则是东施效颦。
这个效颦,自然效的是如仙子般出尘绝艳的蕴梅宫清妃娘娘!
“愉嫔,该更衣了!”绣裳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走进来,低着头提醒道。
苏沁琬望了一眼她手上那身青翠绫裙,沉吟片刻才吩咐道,“换那套烟霞色翠纹裙来。”
绣裳呼吸一顿,飞快抬眸望了她一眼,这才垂头收敛眼中几分不甘,“奴婢这就去换!”
头一回主动侍候,居然还被嫌弃了,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又是憋屈又是不忿。
苏沁琬自然无心去理会她的心情,在孙府时,绣裳仗着自己是孙夫人身边的得脸婢女,平日可没少在她面前耍威风。至于舅舅孙进荣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来的用意,她自是一清二楚,无非是提醒自己有把柄抓在他手中,将来富贵了勿忘“亲人”。
***
带着淳芊出了永芳殿,主仆二人一路往漱勤殿而去,今日,她是要向燕徐二妃请安了。
抵达漱勤殿时,殿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来得可算是恰恰好,既不太早,也不太晚。踏进门的那一刻,她感觉四周视线齐齐落到身上,有不屑、有妒忌、有嫉恨、有不甘,可纵是她们心思再多,也不敢在漱勤殿内生事。
她视若无睹地先向在场比她位份高的妃嫔请了安,便直接寻了处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进来,无一例外地都会往苏沁琬处望去。这倒不是因为她们对苏沁琬有多熟悉,只不过是她在一堆素雅装扮的妃嫔中实在太扎眼,就如掉入茉莉花丛中的大红蔷薇,鲜艳夺目。
可无论是她的饰物头面,还是妆容服饰,偏又让人挑不出半丝越制之处来。
“贵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太监尖锐的唱喏声乍然响起,殿内众人再不敢四处张望,均齐齐起身,恭恭敬敬朝上首行礼问安。
雍容华贵的燕徐二妃分左右坐下,笑盈盈地免了众人的礼,众人这才重又落了座。
徐淑妃斜睨一眼下首艳光四射的苏沁琬,颇带几分酸意地道,“愉嫔妹妹果然国色天香,莫怪皇上恩宠有加。”
听对方提到自己,苏沁琬含羞带怯地起身福了福,“娘娘谬赞了,嫔妾蒲柳之姿,实不敢当。况且,侍候皇上,是嫔妾应该做的。”
徐淑妃暗暗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她此等作派,只觉得自己主动与她说话简直太掉身份了,瞧对方这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之容,皇上想来也不过一时图新鲜。
“倒是个伶俐的!”
她撇过脸去,端起茶碗细细啜饮了一口,对下首站立中央的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苏沁琬似是没有察觉她的鄙视一般,道过谢后便欢欢喜喜地归了座。
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切的燕贵妃,默默收回了视线,大方亲切地道,“愉嫔妹妹说得对,既然都是皇上的嫔妃,诸位妹妹要好生侍候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才是。”
苏沁琬依然是一副欢喜娇羞的模样,心中却对燕贵妃这话好笑不已,估计是掌权日子久了,居然说出了这番只有皇后才有资格说的话来。果然,一向寸步不让的徐淑妃轻笑一声道,“姐姐果真是贤良淑德,妹妹瞧着竟有几分贤敏皇后的气势。”
燕贵妃嘴角笑意一凝,片刻才诚惶诚恐地道,“皇后娘娘贤德,天下皆知,普天之下再难寻与之媲美之人,妹妹还请慎言。”
二妃唇枪舌箭、处处争锋是每日必定上演的,苏沁琬耳中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含沙射影,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两妃如同往常一般表现,恰恰说明她们并不将自己放在眼内,想来也判定她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却不懂收敛,完全不足为虑的浅薄女子,否则怎么甫一得势便迫不及待地张扬起来。
准确点说来,燕贵妃对她的获宠仍是持观望态度的,实因她的姿容实在大大打破皇上平日喜好,她一时猜不透皇上是转了喜好,还是想着尝尝鲜,对苏沁琬能获宠多久也并没有底,她可不希望今日拉拢的棋子明日便成了弃棋。
而徐淑妃却是极度不喜苏沁琬的,明明嫡女出身,却偏生就一副狐媚子之容,举止也如家中姨娘庶女一般,让她只看一眼便觉污了眼睛。
出了漱勤殿,早在等候着的淳芊忙迎上来,苏沁琬冲她点头示意,两人一前一后往芳华宫走去。
“狐媚子!”
苏沁琬脚步一顿,迎上满脸鄙视地望着她的常嫔,素手扶扶发中步摇,冲她妩媚一笑,直气得常嫔俏脸发白,眼看就要发作。
“皇宫内苑,常姐姐还请慎言!”女子声音如落入玉盘的珠子,清脆悦耳;又如和煦的春风拂来,柔和软绵。
苏沁琬诧异地循声望去,见那出言劝阻的一身水蓝纱裙的女子竟是双姝中的方嫔。
方嫔察觉她的视线,冲她微笑颔首,却并不上前招呼,而是领着贴身宫女往另一条路上离开了。
常嫔暗咬唇瓣,狠狠刮了她的背影一眼,又斜睨一下苏沁琬,轻哼一声便也走了。
常嫔骄纵,方嫔娴静,二人虽并称双姝,可性情气质却大相径庭。常嫔出言不逊,苏沁琬其实也有了应对之策,但方嫔这一出声,倒是让她省事不少,她虽不清楚一向独来独往的方嫔为何会出言阻止,但亦能感觉得到对方释放的善意。
龙乾宫内,看完密函的赵弘佑愤怒地一拍御案,“老匹夫实在可恶!”
案上的笔架子被震得直摇晃,挂着的笔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撞击声,郭富贵吓得心脏一抽一抽,脸色发白,却也不敢多嘴,依然恭恭敬敬地垂手低头站立一旁。
赵弘佑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杀气顿现。须臾,他深呼吸几下,努力平复怒火,提笔蘸墨,唰唰唰几下写好批复,再密封妥当,着郭富贵送了出去。
他靠在椅背上,胸口急促起伏,显然是怒气未息。想到这几年在前朝的不易,他眸色愈发幽深。
无可否认,他的父皇为他挑选的三名辅政大臣确是能力不凡。前燕国公燕伯成乃开国名将,为大齐的创立立下汗马功劳;丞相徐良庆深谋远虑,处事圆滑;太傅夏博文出身清流,颇有见地。如今的大齐能延续先皇在世时的平稳,此三人确是功不可没。
可是,人的欲.望野心是会膨胀的,国之良材也会有变成朽木的一日。而他,从来便不是那等仰人鼻息之人,一国之君,他是君,是天下之主,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必须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数年的努力,他已经培植了一定的势力,朝中大权亦一点一点收回,虽未能全部掌握,但至少行事不用再束手束脚。如今部分兵权仍落在燕国公手中,若是燕伯成仍在世,他或许少几分顾忌,可燕伯成却病逝了,继任的燕尚江贪得无厌,嚣张跋扈,势力竟渐渐伸到江闽一带。他竟不知,以武起家的燕国公府,私下的财富竟然比几个省份一年累计上缴的赋税仍要多。
越想越恼,他长长地吸口气,陡然起身,“郭富贵!”
***
京城东南面的一处府邸,临窗而坐的男子着一身月白长袍,一手执茶碗,一手执白子,目光专注于摆在面前的棋盘上。
“爷,公子来了!”年约十六七岁的青衣书童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
男子一怔,脸上不由浮现几丝浅浅笑意来,正将手中的棋子放于桌上,便听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舅舅!”
他脸上笑意愈发浓了,右手轻触某处,坐着的那张木椅竟‘咕咕噜噜’的旋转了起来,直接便将他转了个方向,面对来人。
“子韧……”
来人赫然是本应在宫中的当今天子,启元帝赵弘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