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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喜欢仪郡王妃和她那个女儿?”这晚沐浴过后,两人歪在榻上,赵弘佑轻柔地抚着苏沁琬的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话。
苏沁琬被他那抚得有几分昏昏欲睡,听他这样一问,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喜欢,平平很可爱,孟姐姐很爽直。”
孟姐姐?赵弘佑一愣,动作稍顿,都叫上姐姐了?看来这小狐狸真的对那对母女另眼相看。
突然又想到白日里仪郡王与那位‘李姨娘’的一幕,苏沁琬蓦地抬头,气呼呼地不平道,“那仪郡王真讨厌,都有了那么好那么能干的孟姐姐,做什么还要带着别的女子来?还要与别的女子一起伤孟姐姐的脸面!”
话音刚落,她猛地醒悟过来,想到了曾经那晚赵弘佑那番‘善妒’的责备之语,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此话虽是为孟氏鸣不平,但听起来确又欠缺了为人.妻子的贤良大度。
“嗯,仪郡王此举确是极为不妥!”偷偷地打量赵弘佑的神色,见他脸上神情不变,并不以为忤,她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她的小动作赵弘佑又哪会不知,只要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所有注意力便会集中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入他眼内。
心思几度辗转,他很快便明白她这番动作的缘由,更是忆及当初他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曾经斥责她‘善妒’,那一回,也是他们的关系头一回降温。
如今想来,他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抽向当时的自己。
轻轻将苏沁琬从怀中推开,双手却是握着她的肩膀,眼眸对上她的,脸上是一片认真诚恳,“小狐狸,我不会那般待你的!”
苏沁琬呼吸一顿,有些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呐呐地道,“臣妾、臣妾不懂,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臣妾?赵弘佑苦笑,她这是将二人的身份摆了出来啊!
大掌伸出去捧着她的脸蛋,强迫她对上自己,先是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才清咳一声,温柔地唤,“爱妃……”
苏沁琬心口一窒,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眸里,映出的两个小小的自己。
“……爱妃,朕只要你一人侍寝可好?”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飘缈恍惚,她眨巴眨巴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
赵弘佑轻叹一声,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一字一顿,无比坚定地又道,“小狐狸,我只想要你一个人!”
前一句,他是以帝王身份向她许下的诺言;后一句,是一位名唤‘赵弘佑’的男子,向他心爱的姑娘立下的誓言!
弱水三千,他只想独取这一瓢!
他不会像他父皇那般,把宠爱给别人,把痛苦留给挚爱。
他要他的小狐狸,既有他母后的无上尊荣,也有皇伯母的无尽幸福!
苏沁琬心如擂鼓,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她猛地用力推开他,‘咚’的一下跳下了榻,趿上鞋子飞快地冲出了房门,只余下被她这突然的力度推倒在榻上的赵弘佑,目瞪口呆地望着来回摆动的门帘子。
“苏、苏沁琬,不、不带这样的!”他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
怎么可以这样啊?无论怎样也得给个回应啊,这般逃之夭夭的算是怎么回事?
苏沁琬一口气地冲上了小楼,也不拘哪个房间,‘啪’的一下推开房门闯了进去,再用力地关上了门,背靠着房门不停地轻拍着急促跳动的心房。
她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皇上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肯定是听错了,那是皇上啊,那是名正言顺拥有三宫六院的皇上,每三年便会增添一批嫔妃的皇上啊!
听错了听错了,应该是听错了,都怪这热得要命的天气!是啊,太热了,热得她浑身难受。
双手捂着脸蛋,意图降下脸上那灼热的温度,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劝告自己,她听错了,皇上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苏沁琬,你给我出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吓得苏沁琬小心肝直跳。
“不、不出,就不出!”好一会,她才期期艾艾地反驳。
赵弘佑气得满脸铁青,死死地盯着那房门,只恨不得将它盯出个窟窿来,也好让他将屋里那只没胆的小狐狸捉出来问个究竟。
可那弱弱娇娇的嗓音响起时,那满身怒火如同被水兜头淋下,一下便熄灭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揉揉额角放缓嗓音道,“夜深了,里头屋子东西准备不齐全,还是回寝间去吧。”顿了顿,又有些黯然地道,“你若是不愿见我,那我便先回去,听话,早些回去安寝……”
深深地望了望一门之隔的那道身影,他叹息一声,转身下了楼,直直便离开了。
直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并且那脚步声越来越远,苏沁琬才颓然跌坐在地上,双手环膝愣愣地出起神来。
这段日子皇上对她的包容怜爱,让她确信他的心中确是在意自己的,若非如此,她又怎敢再在他面前放肆。可是,身份使然,她又并不能完全相信他,这个人并不是寻常的男子,更不是寻常的夫君,他掌握生杀大权,一喜一怒关乎着她未来的荣辱沉浮。
她愿意亲近他,可又不能放下心中的那层保护罩,不敢全然相信他,这种矛盾的念头一直纠结于心,导致她在他的面前,有时会如在至亲面前那般随意亲密,有时又会想要疏离冷淡。
这样反复的自己,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她知道自己最近总是爱与他唱反调,每每他说什么,她头一个浮现在脑海的便是‘不行不好不要’,下意识便是反驳他。
她相信他心中有自己,可曾经那句‘自知之明’又时时浮现心间,让她左右摇摆,抓不住心思。
他越是温柔体贴,她便越是要无理取闹,她在等,等他受不了的那一刻,到时她便可以告诉自己——看吧,这个男人始终是你不能去爱的,更是你爱不起的!
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想,她应该可以知道日后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面目与他相处了。
如今细想,或许她的任性,只不过是想确定,确定他对自己容忍的底线在何处吧?
可是,如今这个人,这个让她踌躇不前的人,他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只想要她一个人!
‘嘭嘭嘭’心跳又再加速,脸上热度又起,良久之后,一声细细的嘟囔在屋里响起,“什、什么嘛,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人,还、还说什么只要人家一个人!”
***
平生头一回向心悦的姑娘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却吓得对方掉头就走,这世间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心酸的么?赵弘佑深信,大概是没有了!
可他又不敢逼她,不敢将像只小乌龟一样逃避的她,从那只龟壳里拎出来,只能垂头丧气地先行离开。
“胆小鬼,平日倒是大胆得很,什么话都敢说,一到了紧要关头,就像只小乌龟一般缩回去,这个胆小鬼!”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雕了一半的玉石,长指点在玉石上方渐渐显出个形状的那处,又气又恨又酸地小声骂道。
玉石上依稀可见是一只狐狸的模样!
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弯下腰从床板底下抽出一把刻玉刀来,全神贯注地又开始雕刻。
烛光摇曳,映在男子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的影子。低着头的男子,手上动作不断,伴随着他的动作的,还有时不时响起的低低咒骂声。
‘啪’的一下响声,赵弘佑无奈地停了动作,将再次弄坏的玉石扔进床下那个木箱子里头,那个箱子里,已经放着数具不成形的同质玉石。
头疼地揉揉额角,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亲自动手做些东西送给小狐狸,怎么就那么难呢?难道他果真是没有雕刻的天赋?或者说,要不要换一样东西?
想了想又摇头否决,那块玉石质地极佳,冬暖夏凉,最是适合小狐狸不过了,玉乃贴身之物,他自是要亲手雕刻制成,让她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怎能经旁人之手!
“或许寻个巧匠再教教?”他自言自语地道。
一个人捧着书本来学,想是不如让经验丰富的匠人传授的快,书上得来的终究浅薄些许。
心中虽有了定论,可他依然不死心地又拿出一块玉石,认认真真地刻起来。熟能生巧,再多练练,等正式用那块玉石雕刻时,也能多几分把握,以免毁了那玉。
翌日,因怕赵弘佑会来堵自己,苏沁琬连早膳也不用,起身梳洗过后便带着淳芊出了门,打着‘观赏’的名号在庄里四处游走。
此处的避暑山庄,严格来说应是皇家园林,苏沁琬等宫中女眷,自是被安排到宫廷区,与别的区域相隔开来。而苏沁琬所居住的院落,与赵弘佑的那处极近,步行不到一刻钟便能到了。
心中有事,满园的景致又怎能入得眼内,淳芊疑惑地挠挠头,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跟着她四处走。
“原来是昭仪娘娘,娘娘倒是颇有闲情,一大早便来逛园子。”夹着轻笑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沁琬一下便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认出是崔芳仪。
“崔芳仪也不枉多让。”她扬着得体的笑容道。
“难得来这一回,自是要好生观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上绢帕轻轻拂了拂一旁的石凳,崔芳仪施施然地落了座。
苏沁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正要离开,却又听对方道,“娘娘不如赏脸与嫔妾坐会?”
“有何不可!”苏沁琬大大方方地在她对面坐下,挥挥手让淳芊退到了一旁。
两人面对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崔芳仪突然道,“我喜欢皇上,不是嫔妃对皇帝的喜欢,而是寻常女子对男子的爱慕!”
苏沁琬一愣,竟是想不到她会与自己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论容貌,我自问不比你逊色多少;论才智,你却未必及得上我。早前我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如今却是明白了,既是明白,那便要去争取。今日与你这般说,只是想告知你,从今往后咱们各凭本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回家的希望也越来越微,况且她平生头一回的心动,就此放弃未免可惜,倒不如争取一回。既要争,那便坦坦荡荡地来,先把态度表明,日后鹿死谁手全凭本事!
苏沁琬张口结舌,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对方这般摆明车马地要与自己争,这、这、这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宫中女子哪个不在争?可却没有一人如眼前这人一般,先明明白白地递上战书,表明态度。
她突然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还说只要她一个人呢,眼前便有一个要踢掉她往他身边去的!
崔芳仪却不等她答话,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裙,依礼朝她福了福便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