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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仙因随苗氏仔细梳洗穿戴了,来到临江王府。两人分别行事,苗氏去拜会郡王爷的一个侧妃——郡王府与临江王府本就在一处,两座府邸之间只有一条道隔着,连延起来几乎占据了一整个坊区,临江的百姓们便管那片街道叫做王府街。
郡王的王妃早年薨逝了,府内并没有正室王妃,苗氏拜会的便是郡王的一个年长侧妃,现正掌管着郡王府里的中馈。
虞仙因则去临江王府内,去见郡主申时云。
申时云正在自己的花园里,看婢女们打秋千玩儿。
秋阳灿灿,秋千架子就绑在大槐树下,婢女们穿着桐布做的轻衫,且黄且绿的大树下,几个身着彩衣的女子,飘带飞扬,笑语清脆,几只鸟儿在树梢上稍作停留,终是为女孩儿们轻快的笑声所惊扰,得愣愣地离开林梢,飞向水洗过一样的蓝天。
申时云坐在一把透雕麒麟纹靠背圈椅上,手拿一把团扇,边看边指挥着婢女翻腾出花样来,陪侍在她身后站着的贴身女婢暗香俯身到她耳边道,“郡主,长史家的大小姐来了。”
申时云先像是没听见,仍看着秋千架子那里,恰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儿绊倒了,大家齐齐得笑起来,申时云也笑的耳上的碧玺珠坠子一阵乱晃,笑停了,方举起团扇略略往额前一遮,向斜后方扫了一眼,看见虞仙因,淡淡道,“让她过来吧。”
虞仙因走过来,婢女们又搬来另一个圈椅,放在申时云的椅子旁,虞仙因略有些矜持得坐下,她其实还有些放不下身段,但想想苗氏的话,遂把胸中的那点子傲气压住,绽开笑唤道,“郡主……”
申时云看过来,剑眉下的丹凤眼打量着对方。她二人可算是手帕交,同时也是临江郡最有名气的女孩儿。虞仙因生的漂亮,又有才情,申时云则是以尊贵宽和闻名,两个人年岁也差不多,又是一对好友,但彼此却也心知肚明,其实对对方都还有些标着劲儿,谁也没有真正服气谁。
现下虞仙因一扫平素的骄矜,笑得那样谦和,表示着两个人终是分出了高下,申时云心里头涌出些许儿爽快,拿扇子在胸前摇了摇。虞仙因如昨日跟她母亲商量的,真的微红了眼圈。对方如此示弱,申时云亦不是那等等狗落水了还要杵三竿的人,问,“阿满,原来你还不是你们家的大娘?”
“唔,”虞仙因谨记苗氏的教诲,沉住声气,将阿圆的身世来历说了。
申时云道,“这样一个乡下丫头,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我大哥。”
虞仙因道,“我阿圆姊姊虽说在乡间长大,但得祖母亲自教养,也是大家子气派。按我母亲的话说,我都还比不上她呢!”
申时云将信将疑,“真的?你不会诓我吧?要说有比你美的,我却不大信。”不多不少也拍她一下,虞仙因笑拉住她的手,“真的,郡主若是不信,自己见一见不就是了?”
“你这样说,我倒真想见见了,”申时云往后靠到圈椅背上,“后天本来就要办一个赏菊宴,把你那大姐也一并带来。”
“好。”虞仙因笑着应下,也靠到背上。侍女端上香茶果点,两个女孩儿在一块,商量起赏菊宴的游耍项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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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等了一上午,不见小石头来回话。打发周妈妈去找,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周妈妈却回来了,告诉她连二门都没出的去。
不过半天的时间,她们竟与外头的老宅家仆断了联系。
这下连周妈妈也觉得有点不对了,告诉阿圆,“我刚才借口要去街上逛逛,买些老夫人交代采买的东西。看门的婆子专去找来管事娘子,告诉我想买什么写个单子,他们自为我买了送来。——这,这岂不是想将我们关在了这里?小姐,要不要去找老爷?”
阿圆正在习字,坐于围屏榻伏在黄花梨夹头榫大平头案上,闻言微微一顿,继续将字写完,告诉周妈妈,“不必了。”
“为什么?老奴怕那苗氏夫人要对您不利。”周妈妈有些着急。
阿圆笑道,“若没有老爷的准许,苗氏何能这样。”
“可是……”周妈妈对此却有些怀疑,毕竟虞廉是做父亲的,内宅里的妇人阴私,男人往往并不能知道齐全。看她不慌不忙的样子,“莫非,小姐早做了安排?”
阿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虽然觉得这次让我来必有隐情,但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急。”会是什么事呢,让他夫妇二人这么匆忙接回自己,将她软禁在这离苗氏最近的小跨院内,并且急急得要给自己正名,还她一个“大小姐”的称谓?昨日这几个人的神情态度一一在眼前回想过,其实虞廉与苗氏虽然急迫些,但和以往都还差不多,唯有虞仙因变化最大。她眼睛一闪,莫非,是虞仙因的什么事?
周妈妈心里头疼的紧,什么叫没料到事情会这么急,那一位是她的生身父亲,正常人怎么会想到做父亲的要算计儿女?大小姐的心里该冷成什么样,还能这样云淡风轻得面对这些事。
正自责间,听阿圆道,“罢了,飘风不终期,骤雨不终日。且等他们都忙完了,我们再做计较。”将毛笔搁下,吩咐花椒,“收了吧,”又让周妈妈,“把老宅里祖母晒的柿饼包一份来,咱们瞧瞧善娘去。”
苗氏不在家,虞善因跟着乳母包氏在庭院里支了两张马扎和小丫头翻绳玩,包氏见阿圆带着周妈妈来了,忙站起身,虞善因本被她搂在怀里的,现在脱开来,站着和小丫头玩。
包氏让虞善因,“善娘,叫大姐姐。”
虞善因看了阿圆一眼,“不要,我和她又不熟。”
包氏便有些尴尬。
阿圆知道她,是个忠诚本分的女人,苗氏在主持内宅庶务和用人方面还是有几分才干的,将包着柿饼的油纸包拿出来,“是祖母在老宅做的,给善娘尝一尝。”
包氏忙接过,“原来是老夫人做的。”双手捧过。
阿圆道,“去装一个来给善娘尝尝。”
“这……”包氏有些犹豫,不放心把虞善因一个人丢在庭院里,可是大小姐的话、特别是那是老夫人亲手做的柿饼,不去又不好。阿圆已经弯下腰来,接过小丫头的次序在花绳上翻了两下,虞善因一看是新奇的,“咦”了一声,“你这是怎么弄的?”
周妈妈对包氏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包氏忙道,“不用。”见她姊妹俩玩了起来,忙匆匆走向厢房。
回来,见阿圆和虞善因还在玩翻绳,周妈妈和小丫头在旁边和气的说话,一切都和离开时一般的平静,包氏松了口气,过来将装着柿饼的托盘端上,虞善因一见,撇嘴,“黑漆漆的,谁要吃这个。”
阿圆笑着站起身,对包氏道,“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四下里逛逛去。”
包氏哎了一声,目送她主仆二人离开。眼见她们出了院子,包氏问虞善因,“刚才和你大姐姐说了什么?”
虞善因,“没说什么。”
包氏怕吃挂落,“你告诉我,我中午给你做蒸羔羊肉吃。”
“当真?”见她肯定,虞善因才凑到她耳边道,“她问我娘和大姐去了哪里。”
“就这个?”包氏还等着呢,却见没了。
“唔,就这个。”虞善因不耐烦了,央着她,“做蒸羊羔肉好费时的,你现在就给我做去。”也不翻绳了,将那碟子柿饼赏给了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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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跨院的房间,周妈妈急的脸都煞白了,吩咐花椒和豆角在门外守着,进屋在厅堂里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小姐,如果真像你猜的——啊,老爷他怎么能如此的狠心!”
阿圆道,“妈妈,你别转了,头晕。”
“不行!”周妈妈下了决心,“咱们不能在这里等,必须要让老夫人知道,咱们这就回去,趁那苗氏还没回来。”
“好妈妈,您别慌乱,”阿圆摁住她,让她与自己一并坐下,娓娓道,那一双琉璃一样的眼光芒灿灿,“且不说这仅是我猜的,如果猜错了,咱们不必走,如果猜对了,咱们现下更是走不得。”
“走不得?”
阿圆点头,“如若真像我猜的那般,老爷和苗氏二人已然是定了心了。这宅院不大,对咱们来说却像是铁桶一般的。我们几个弱女子,硬闯如何出的去?”
周妈妈又恼又恨,捶打着自己的手心,“我真没想到啊,我真没想到!啊,如果老夫人后首知道了,还不把自己给责备死?!这狠心的老爷啊,怎么能这么狠!”
阿圆扶额,“妈妈,您要是紧就知道这样,我带你出来却真的是白请了你来了。”
周妈妈一个激灵,忙抹干净眼泪,“我又糊涂了。小姐,您看现下这样了,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