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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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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西安工作生活很多年,经历过四次打劫。

    第一次,是1991年夏天。我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身来到西安闯荡。维持生活的,是在公园给人画漫画像挣钱。学生时代,我开始去公园给人画漫画像,招牌是:三分钟漫画像,后来改成两分钟漫画像。很快,我由一个穷学生,变成一个阔学生,被同学们誉为,资产阶级暴发户,鸟枪换大炮。尽管如此,大学期间我没有谈女朋友。我就想凭一支笔,来个全国游,走到哪里画到那里。很多单位给我开介绍信,走过一些城市,公园办公室也给我开介绍信加盖公章。到西安后,首先选择的是兴庆宫公园。我穿了一件白衬衫,胳膊跨了一个公文包,准备去公园办公室交涉这件事情。

    不防备,有一个小伙子迎面碰了我一下。我并没有在意,小伙子马上叫住我:“哎,你怎么碰我呢?”我心想,是谁碰谁啊?不等我回答,他又说:“我在掏耳屎,你看,我耳朵疼得狠,咋办呀!”

    我明白,碰见碰瓷的了,就是敲诈,因为我已有耳闻类似的事情。

    我很镇静,不是给自己贴金,真的当时很镇静,因为我就是要去公园办公室,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我说:“是吗?我是公园办公室的,你跟我去办公室,我们有医疗室,给你检查一下!”

    大白天,旁边人来人往,我就更有胆量了。

    他有点犹豫,但还是要继续他的敲诈。

    旁边有个搞清洁的老人,帮了我,我很感激。他说:“哎,你忙着呢!”又对小伙子说:“他是办公室的人。”

    小伙子一听,转脸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没事了!”溜之大吉。

    老人跟我说:“这些人就是诈钱的。”

    就是说,这次打劫,坏人并没有得逞。

    第二次的遭遇打劫,是在1992年的春天。我穿了一身牛仔,挟了一个公文包,去北大街火车票预售处买火车票,要到外地去旅游。票没有买成。当时天阴沉沉的,我顺着莲湖路往东走过天桥,再顺西五路往东走,准备回到住处。我当时住在兴庆宫公园北门外的新郭门街92号,房东姓杨,离鸡市拐不远。

    有一个人从我后边超过我时碰了我,我一看,一个大个子,还在掏耳屎。他走过三米以后,回过来拉着我说:“你碰了我,我正在掏耳屎,耳朵疼得很,咋办?”

    可能他从火车票预售处跟了我出来,以为我是外地人,我却说一口地地道道的西安话。我是周至人,口音是跟西安很接近的。

    我没有慌乱,说:“那没事,我领你去医院检查!”这就是稳军之计,然后再想办法逃脱。

    他说:“去哪儿检查?”毕竟街上人多,他还要把戏演下去,我佯装不知,将计就计。

    我说:“去北大街的耳鼻喉医院。”

    他说:“好!”就跟我向耳鼻喉医院走。我一边走一边跟他心平气和地吹牛,我说,我舅舅是耳鼻喉科的主任。

    他半信半疑,但看我说得跟真的一样,他不去了,拉着我说,不去耳鼻喉医院。我说,那就去二附院,就在西五路。

    我这回不能再编故事了,再编就不像了。

    到了医院,一本正经地排队,一本正经地挂号。

    我对耳科的大夫说:“大夫,我遇到麻烦了,有人要敲诈我,你能不能帮帮忙?”当然,坏人在诊室外边,我一个人进去求助的。但是,大夫是个怕事的人,不肯帮我。这也无可厚非。我身上有八十多块钱,在当时也算是钱了。把公文包里值钱的东西转移到衣服了,留下了一些画稿和其他不值钱的东西。

    我们又到了一楼,因为我说看病钱不够,要打电话叫朋友送钱来。蟊贼终于没有耐性了,坐在走廊的墙根,抓住我要搜身。我把公文包交给他,他开始搜。

    我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医院,拦住一辆出租车。

    司机看我着急,很快启动加速。

    蟊贼其实没有追来。

    我跟司机讲起来,还是很紧张害怕。司机说,走,我带你回去找他讲理去。我说,算了,我也没有损失什么。

    回到新郭门街,我说多少钱,我没坐过出租车。

    司机说:“那你给20块钱吧!”

    我就给了20块钱。

    现在想想,哪里值20块钱,10块钱差不多了。司机也跟着趁火打劫。

    这就是我的第一次坐出租车,是被逼的,还不知道要打表。

    当然了,第二次被打劫,我是有一点小损失。

    第三次的遭遇打劫,是1993年的冬天。我受一位农民企业家委托,为他写报告文学,所以以他个人文书的身份,整天陪他吃吃喝喝,见了很多社会名流。有一次,碑林区的区长去他的公司做客。碑林区的区政府就在书院门,而那个企业家的公司总部也在书院门。区长给我10块钱说,小杜,去帮我买包红塔山去。我出去在门口小店买了一包给他。他闻了闻说,假的,去换去。我很不乐意,但也没办法,下楼转了一圈,也没换,再拿上去,区长大人闻了闻说,看,这是真的吧!

    有天晚上,我骑自行车跟几个朋友去玩。往西一出书院门,遇见红灯,就刹闸。就被别人骑车撞了。他们说我耍车技,急刹闸,他疼得很,咋办?我没理他们,当然有些害怕,绿灯亮了,赶快蹓。过了红绿灯,到南大街快出城门时,被几辆自行车挤到路边。正在僵持不下,我的几个朋友来了。其中有一个也很厉害,虽然不高大威猛,但气势很强:“做啥做啥?”

    几个混混烟民一看我们也人多,就放弃了,说,没什么,一场误会了。

    第四次的遭遇打劫,是1995年春天。我当时已经在无敌科技上班了,当时公司名叫英业达集团(西安)电子技术有限公司。是台资企业,工资还不错了。有一天晚上,我骑自行车去东大街买了些画国画的工具,其中有砚台,洗砚盆等等,包装起来,挂在车头。往回骑,出南门,往西,走环城南路。这儿当时基本没有路灯,行人也少。刚一过小南门,就有人撞我,接着,几辆自行车围住了我,用恶毒的语言谩骂我,用吓人的口气恐吓我,声言要把我扔到城河里去。我很害怕,就乖乖地把身上仅剩的70元钱交给他们,说,我也没有带钱,这70块钱给哥们买包烟抽吧,他们看我还董事,态度就好多了。他们还问,车前挂的啥?我打开说,画画的用具。他们一看不值钱,又看我张开胳膊让他们搜,说,去吧。

    当事母亲也在西安。她脚上长了骨刺,我当时的女朋友很贤惠,天天用药水给她泡脚洗脚。母亲听说我被劫,人却没有吃亏,说,没什么,只要人平平安安就好。

    这就是我在西安碰到的四次打劫,回想起来,感慨万千。也算人生的一段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