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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来见证这场所谓的鬼手之争的人全部离开后,除了廖子鱼苍白的解释外,厅堂里掉针可闻。
祁老爷子信佛,手腕上常年带着一串菩提子雕的念诵鬘,这是那人送给祁老爷子的五十岁贺辰礼物。
二十一粒大小一致的菩提子上雕刻着梵文的陀罗尼集经的金刚部分卷,陀罗尼集经素有‘众经之心髓,万行之导首’的美称,可以平郁气,保平安。
祁老爷子半阖着眼,保养得宜的手慢悠悠的拨弄着佛珠,脸上已经是一番风平浪静。
苏卿好手段。
临走前还不忘语焉不详的点明自己不是鬼手传人,那这场比试就等于是专程针对了廖子鱼来的了。苏卿本就没想争夺鬼手后裔的名号,却还要和廖子鱼针锋相对的应下比试,为的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回击祁家对苏家的嘲讽。
祁家自恃正统,对冒充鬼手的苏家抨击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再将祁家从所谓正统的神坛上拉下来,远比任何有力的证据都要打脸。这样一抑一扬,和威名显赫的祁家的损失比起来,处境落魄的苏卿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廖子鱼委屈的恨不得捂住脸大哭上一场,可即使哭的再厉害,也解决不了她此刻的窘迫。
那枚蚩尤环真的不是她做的!可她也的确无论如何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在她眼皮子底下掉包,况且还做的和她一模一样?
廖子鱼忍住惶恐和泪水,就差赌咒发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祁老爷子拨弄佛珠的手一停,蓦地睁开了眼睛,温声打断了廖子鱼的解释。
“我已经让人拿去对比过了,那枚玉环的确是出自你的手笔,和你第一次拿给我的一枚走势雕法都一致,不用再解释了,搞砸了就搞砸了吧。”
这样温和可亲的祁老爷子理应让人感到安心才对,可连一向长袖善舞的祁靖珍都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下意识的离廖子鱼远了些。
廖子鱼咽了咽唾沫,干巴巴道:“可是…”
“啪!”
廖子鱼一张嘴,祁老爷子一记又狠又准的巴掌顷刻间就甩了过去!连带着棱角圆润的佛珠一并扫在了廖子鱼的脸上,廖子鱼捂住脸惨叫一声,被划到的眼角立刻就见了血迹。
“我说了,你搞砸了,你就闭嘴不要再在我面前狡辩!还该不是忘了我最开始是怎么对你千叮万嘱的吧?”
祁老爷子笑的狰狞,祁家苦心经营多年,廖子鱼这一个小失误就把这么多年营造的形象和心血毁于一旦,他怎么能不怒!不恨!如果不是还要用到她,祁老爷子恨不得让人把这蠢不可及的女人打残了扔出去!
“你没有那人的本事,偏偏还要嫉恨那人的地位,眼下那人因为你的缘故不在了,我祁家的名声还要因为你这蠢货全部付诸东流?”
廖子鱼眼睛给血胡着,她这会儿连破没破相都没心思顾忌,吓得抖成了一团,嘴里呜咽着解释,“那真的不是我做的,您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
廖子鱼话没说完,祁老爷子狠狠的一脚蓦地把她踹翻在地,竟是连听都不愿意再听下去。
阴沉着脸的祁老爷子扬长而去前冷冷道:“收拾东西滚去晋城!进修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学齐整了什么时候再滚回来!过一阵子想办法把婚约给解除了,这样没用的东西,当不起我祁家的儿媳妇,我丢不起这张脸!”
“不!”
廖子鱼尖叫出声,崩溃下就要扑到祁老爷子脚边求情,人还没起来,她的胳膊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拉住了。
祁父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警告的看着她,“够了!老爷子在气头上,你消停一会儿!”
祁母也来劝,“你这次闯的祸太大了,也怪不得老爷子怨你。老爷子也是气话,等你表现的好点,想办法把局面再给扭转回来,也不是没有让老爷子息怒改了主意的可能,毕竟是订婚这样的大事,不会说取消就取消的。快起来吧,看这满脸的血…”
廖子鱼绝望的看向祁靖白。
祁靖白温声道:“快起来吧。”
别的安慰的话却不肯多说,廖子鱼心里像被一把小刀子给撕扯翻搅着,疼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哭的万分狼狈的对着祁靖白道:“你只要一句话,你明知道你只要一句话我们的婚约就可以保住,你为什么不吭声?靖白,你到底爱不爱我?那人是死了,可我的孩子也没了啊,那也是你的骨肉,你难道真的就一点不心痛吗?求你了,靖白,让老爷子不要送我去晋城好不好,我不用再跟着什么大师学雕刻,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祁靖白不温不火的垂眸,“你累了,先回去吧。”
廖子鱼泪如雨下,绝望的对着祁靖白道:“靖白,我只想知道,如果是那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会这么冷眼旁观吗?”
身边陡然传来一声冷嗤,看不下去的祁靖久冷笑着摔门而去。
廖子鱼的表情那样伤心,望向祁靖白的眼神带着几不可察的期待。
她现在只想要有个人能安慰安慰自己,哪怕是骗她的也好,遭了祁老爷子的厌弃,再没有祁靖白的庇佑和宠爱,那她即使有法子凭借一身的本事重新获得看重,她今后一段时间在在祁家的处境也会万分艰难。
只要身为祁家长子的祁靖白的一句话,一句话而已,身为他的女人的廖子鱼就能获得她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祁靖白也明白,所以他温柔的勾唇笑了笑,语气平和。
“不会。”他诚实道:“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她。”
廖子鱼身子一软,脸色瞬间惨淡的没了人色。
祁靖珍像是嫌局面还不够混乱,嗔笑着抱住了自家大哥的胳膊,“好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雅晴今天回国,哥你可是答应了我要陪我们一起吃晚饭的,快走吧。”
廖子鱼一惊,仓皇的叫了句,“靖白,不要…”
可祁靖白像是瞧不见她眼中的恐惧和伤心,颔了颔首,竟真的和祁靖珍相携而去。
出身名门的薛雅晴是当年连那人都忌惮过的人,只是那时候祁靖白对那人百依百顺,那人不喜欢她,祁靖白就不再和她来往。
薛雅晴回来了…和祁靖白青梅竹马,感情笃深的薛雅晴回来了…没了那人,她又要被强制送去晋城,她还拿什么资本去和薛雅晴争?
廖子鱼眼前一黑,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击的当场晕死过去!
***
傅岑说话算话,答应了苏卿比试赢了就放她回晋城的外公家,倒没有出尔反尔。
苏卿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拿了几件贴身的换洗衣服,又整理了洗漱用品,除此之外,孑然一身。
唔,也不能这么说。
傅岑看了眼蹲在苏卿脚边的小东西,圆溜溜的黑眼睛,湿漉漉的小鼻子,黑黑的眼圈和四肢,雪白的背毛。
“这是什么?”
鲁清墨不自在的把脸扭到了一边,苏卿蹲下身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小东西顿时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耳朵擞了擞,配合的蹭着苏卿的手心。
“街边买来的小狗,我准备把它一起带走。”
傅岑眉心一皱,可还没等他出声,蹲在地上的女人眉眼温顺的抬起了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带了三分笑意看着他,声音清软如三月春风。
“就当是个离别的念想吧,还没起名字呢,介意帮忙想个名字吗?”
傅岑的脸色几不可见的缓了缓,眼中的嫌弃一闪即逝,正当鲁清墨以为傅少会毫不犹豫的让人把这来历不明的小东西给扔出去时,傅岑竟纡尊降贵的淡淡道:“叫熊猫吧。”
鲁清墨:“…”
苏卿愣了一瞬才点了点头,“也好。”
傅岑看了眼她手中小小的包裹,“准备什么时候走?”
苏卿道:“明天一早,可以吗?”
傅岑不置可否,“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以后不用再问我。”
苏卿心里这才缓缓的出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可下一刻傅岑的话却让她眼中的笑意蓦地僵住了!
“选个人带在身边,从你熟悉的几个里面挑吧,你看想要谁跟着?”傅岑灰眸寡淡,“你也算是在我身边跟了一阵的女人,我最近不会留在晋城,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总要派了人在身边照应着。”
苏卿表情僵硬道:“这就不用了吧。”
傅岑勾唇,“当然,你想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
被那双含了冰渣子似的灰眸觑着,苏卿有心想要发火却还是忍了下去,抿抿唇,苏卿道:“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再带了傅家人一起去,似乎不太好。”
傅岑不咸不淡道:“没关系,你外公一家已经被我接了过来。”
苏卿不可置信的猛的抬起了头看向鲁清墨。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苏卿泼墨似的黑眸,鲁清墨竟然一时间没能正视回去,他错开了眼硬声道:“已经安排在了别墅群的东侧,那里是属于苏小姐您的产业,所以傅少并没有违反承诺。”
傅岑抬手摸了摸苏卿漆黑如墨的长发,“你父亲很疼你,早早就转移了大部分的产业在你名下,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不会动,该是你的全部都属于你。”
苏卿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了。
可还没完,眉梢眼角均带了冷肃的傅岑淡淡道:“你在玉雕上的造诣不错,我替你寻了位雕刻界的大师,他看了你雕刻的照片,已经同意了收你当徒弟,等回了晋城你就跟着去学吧。”
像是嫌苏卿受到的冲击还不够大,傅岑极为耐心的又补充了一句,“这位玉雕大师已经隐士数十年,今年才刚松了口风要收几位徒弟,祁家也递了名额过去,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和他们见面了。”
呆头呆脑的软团子吃力的迈着小短腿想要爬到苏卿的怀里去,嘴里呜呜的叫着,小小的尾巴蜷缩在背上,和雪白的软毛贴成一团,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塌陷涡旋。
可现在它的心爱的主人已经脸色僵硬的完全顾不得再去搭理它了。
苏卿张了张嘴,到了嘴边儿的话却像卡在了喉咙里似的,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让她拜师?
学玉雕?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