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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六个多月时间过去了。
尚佳离开那日,正是九月初三,如今已是来年的三月十三了。
这日栀栀在绿竹轩上完课,送走韩先生,自己回到绿竹轩一楼的南暗间,坐在窗前继续用功。
小樱见她端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地练字,也不敢打扰,便拿了针线簸箩,和如玉*她们一起坐在明间做针线。
如珠带着小梨从尚夫人那里回来,手里拿着一摞书信帖子。
进了明间,见小樱和如玉*都在明间呆着,如珠便轻轻问道:“少夫人呢?”
小樱笑吟吟指了指南边明间。
如珠顿时明白了,便一手拿着书信帖子,一手掀开茜红纱帘,轻手轻脚进了南边暗间:“少夫人,这是从夫人那边拿回来的给您的书信和帖子!”
栀栀闻言,把笔放下,含笑道:“我来看看!”
书信一共才三封,帖子倒是有不少,都有一厚摞了。
栀栀把帖子放到一边,先翻着看那些书信。
如今尚佳担任沧州路节度使,正在沧州边境率领大周军队与北辽侵略者作战,取得多次战役的胜利,陛下接连下诏嘉奖,因此邀请尚夫人和李栀栀前去做客的请帖越来越多了,而来拜访她们的女眷也多了。
不过栀栀不是很爱交际,除非及其重要的,一般都是尚夫人在应酬,李栀栀很少出去参与交际。
三封书信,一封是尚佳从沧州寄过来的,一封是赵熙寄过来的,还有一封是顾小玉从宛州寄过来的。
李栀栀翻了翻,先把尚佳的信拆开,掏出一摞信纸,一张张翻看了起来。
尚佳的信大概是行军途中写的,单是那几张信纸,差不多都不一样;就连字的大小、墨色也都不相同,其中有一张还是蘸了朱砂写的,想事临时没墨了。
李栀栀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尚佳在信中没说什么,都是随手想起什么就写什么,看到什么就写什么,可是李栀栀还是从字里行间看出尚佳军旅生涯极为艰苦。
如珠见了,也不敢说话,默默立在那里。
李栀栀用帕子拭去眼泪,匆匆把信看了一遍之后,又从第一张开始慢慢看了一遍。
尚佳依旧是一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只是交代她“要乖,要听母亲的话”、“多读书,有空了多和赵家大嫂和熙熙妹子玩”、“保重自己,饮酒有度”……
看完尚佳的信,栀栀把信纸认认真真叠好,塞进信封里,然后起身去了北暗间卧室,把尚佳的这封信锁进了沉香木雕花拔步床下的抽屉之中。
如珠她们都不敢跟进来,在明间内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候在外面。
过了好一阵子,栀栀这才走了出来。
如珠悄悄看了过去,见栀栀眼皮粉红融滑,睫毛微湿,脸颊却有些苍白,便知她偷偷哭过了,心里不由很是难过,便故意笑着道:“少夫人,还有两封书信呢,您不看看么?”
栀栀勉强笑了笑,慢慢走回了南暗间,从书案上拿起赵熙的书信,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今年大年初一的正旦大朝会上,赵然正式过继,改名穆然,成为永泰帝的养子,大周帝国的皇太子;而赵熙作为皇太子穆然之妹,也被陛下下诏封为鲁阳公主,汤沐邑就在如今的鲁山县。
前些日子赵熙携父母去了封地鲁山县,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信了。
赵熙在信中介绍了她封地内的名山尧山,把尧山风光赞颂一通之后,她特地夸赞了尧山的山中温泉,邀请尚夫人和栀栀前去。
李栀栀又把书信看了一遍,不由笑了——大概是为了吸引她前去,赵熙形容尧山风光,全用的是“奇峰壁立”“千岩万壑”“秀木扶疏”这样的词语。
形容尧山的山中温泉,赵熙直接引用了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描绘尧山温泉的话——“可以疗万疾”。
而在书信的结尾,赵熙用了半张信纸详细介绍了尧山的野味,看得栀栀都有些饿了。
读罢赵熙的书信,栀栀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渐渐松快了下来,又拿起了顾小玉从宛州寄来的书信。
信虽然是用顾小玉的口气写的,但是字迹清秀工整,应该是顾小玉那个秀才丈夫的手笔。
一月的时候贺沥前往江州公干,路经宛州,预备去拜祭大哥大嫂之墓。
李栀栀前些日子听说顾小玉说好了人家,快要成亲了,便让贺沥捎带了几匹鲜艳些的绫罗绸缎、一匣子赤金首饰和一百两银子过去给顾小玉添妆,没想到顾小玉居然会写回信过来。
顾小玉在信中谢了李栀栀,然后说她已经成亲了,婆家距离梧桐巷不远,婆家姓陈,在宛州西郊有几十亩地,丈夫如今已经中了秀才,正在万花洲书院读书……
读着顾小玉的信,栀栀嘴角不由自己翘了起来——童年好友有了好的归宿,她心中也是欢喜得很。
在信的最后,顾小玉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希望栀栀也早日做母亲云云。
栀栀:“……”
她的脸有些红,索性放下信纸,慢慢踱到了明间。
如玉见少夫人脸上恢复了平静,忙过来屈膝行了个礼:“少夫人,夫人方才让黄妈妈过来传话,说请您今日早些过去,陪她用午饭呢!”
如今栀栀房里丫鬟不少,如玉因为认真细致做事妥当,渐渐成了这些丫鬟中的主事之人,颇得栀栀信任。
李栀栀答应了一声,吩咐明月:“把我那件浅粉绣桃红缠枝花卉的褙子拿过来!”
如今正是烟花三月,虽然不算冷,不过昨日刚下过雨,出门的话还是得注意保暖。
明月答应了一声,自去南暗间寻栀栀所说的衣服去了。
赵然送给贺沥的那八个漂亮丫鬟,栀栀使用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最后把明月、*、明润和明珠四个留了下来,和如珠、如玉、小樱和小梨一起跟着她到了尚府;另外四个丫鬟她都留在贺宅侍候叔叔贺沥。
内院上房堂屋内,尚夫人坐在锦榻上,正在与坐在靠东墙圈椅上的尚天恩说话。
尚天恩拿来了新来邸报,正读给尚夫人听。
尚夫人听得又是笑,又是抹泪,听如画说栀栀来了,忙拿帕子拭去鼻翼泪水,道:“快请少夫人进来!”
又吩咐尚天恩:“老爷,当栀栀进来,你把邸报中和阿佳有关的那些念给栀栀听!”
尚天恩如今比以前稳重了许多,听了妻子的话,点了点头答应了。
栀栀一进门,先给公公婆婆行礼请安。
尚夫人笑吟吟招手叫她过去:“栀栀,来挨着我坐!”
栀栀答了声“是”,在婆婆身边挨着婆婆坐了下来。
尚夫人揽着栀栀,抬眼看向尚天恩:“老爷,快念吧!”
尚天恩抖了抖手中的邸报,翻到与尚佳有关那一页,缓缓念了起来:“……沧州路节度使尚佳接连攻陷白汤城,夺取原州,击退岁香、毛重、天罗、庆英等部族,焚烧北辽储备的粮食两万石,收缴帐篷二千三百只,俘虏五千七百人,建成宝安、宝丰、新寨等城堡,扼制着敌方要害之地……”
李栀栀依偎着尚夫人,静静听着。
待尚天恩念完了,尚夫人命如画拿来一封书信,含笑递给栀栀:“栀栀,你看一下阿佳书信最后一段说的是什么!”
李栀栀接过信纸,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读最后一段。
最后一段只有两三行,她一眼便看到了中间那一句——“沧州已靖,儿已派天和带人进京,令其与景秀一起护送栀栀前往沧州团聚”。
栀栀的眼睛瞬间溢满泪水,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