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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真的小厮大庆立在内书房外面,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被老爷的人发现公子不学好,自己又被拖去挨顿臭打。
这时候小喜揣了书信从内书房出来,拉了大庆离了内书房。
大庆以为小喜拉他一起去送信,连声叫苦道:“这几年公子写了那么多信,可人家一封信都没有回;再说了,如今已经不是李姑娘,而是尚夫人,堂堂节度使的夫人!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喜眼睛滴溜溜转,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大庆,咱们也别去送,把公子给的赏银拿出一两来,在街上雇个人,看着他把信送过去不就行了?公子若是问,咱们就说送过去了!反正他的信中都是废话,也没啥见不得人的!”
大庆觉得小喜言之有理,便和小喜商议着出门去了。
到了下午,李栀栀端坐在堂屋内的七宝香榻上,好奇地等待着来访的客人。
小樱与明珠、*、明润和明月在堂屋廊下候着,如珠和如玉在堂屋内侍候。
待见到尹妈妈带了小梨引着几位贵妇人分花拂柳而来,小樱忙掀开门帘,低声禀报道:“夫人,客人来了!”
李栀栀这才起身,带着如珠和如玉出门立在阶前迎接。
今日的女客有沧州知府叶明怀的夫人、朔州知府顾顺涛的夫人和云州知府傅荫的夫人,另有几位乃是尚佳麾下将领之妻,也都是朝廷敕封的诰命。
这几位夫人知道节度使大人的妻子年轻,却没想到这么年龄这么小。
眼看着一群鲜衣丽服的丫鬟簇拥着一个浅粉罗衣樱桃红裙子作少妇妆扮的女子出来,便知是节度使夫人,都齐齐上前行礼。
没想到待尚夫人走近,她们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是个眉目如画身材纤细清艳无双的少女,约莫才十五六岁年纪,心里不禁都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在里面——尚节度使年少英俊风采过人,军功卓著前途不可限量,同样是女人,人家怎么能嫁得这么好呢?
再说了,听说这位节度使夫人出身可是平常得很,乃是节度使大人自幼订的亲,母命难违这才结了亲……
唯有沧州知府叶明怀的夫人宁氏眼神复杂打量着栀栀,心道:怪不得叶真如此痴迷这几年,竟是这样一个小仙子般的小姑娘……
她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栀栀陪着女客在堂屋坐着吃茶说话,她话倒是不多,温温柔柔坐在那里,微笑着听别人说话,即使有人话中带刺,她也装作听不出来,心道:下次不请你便是,懒得和你计较!
她就算再幼稚,也知道因为尚佳,自己如今是沧州路七府八十四县地位最尊贵的女人,这些女眷之所以过来,全为了替自己丈夫交际,如果以后在她这里遭了冷遇被拒之门外,便意味着被排除在某个圈子之外了。
今日来的这几位夫人中,栀栀对沧州叶知府的夫人印象最好。叶夫人既不过分巴结,也没有过于傲气,说话爽直,眼神清澈,令栀栀很有好感。
只是一想到这位便是小结巴叶真的亲娘,栀栀就觉得怪怪的。
一时聊了一会儿,叶夫人含笑道:“妾身听说夫人的花园收拾得清雅之极,很是向往呢!”
栀栀笑了,道:“花园其实颇为简陋,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我们去那里逛逛吧!”
众人见状,自然都说想去,于是众人簇拥着栀栀往后花园而去。
此时正是夏季,后花园中有一处月季园,种满了各色月季,正值月季花期,开得满园姹紫嫣红芬芳扑鼻。
趁众人赏花,叶夫人走到栀栀身边,含笑问道:“夫人,不知您和节度使大人成亲多久了?”
栀栀笑了笑,道:“我和外子是自幼订下的亲事,不过成亲却是在去年。”
叶夫人笑吟吟道:“夫人和大人真是女貌郎才,天生一对。我家小犬倒是比夫人还大两岁,如今还未曾定亲呢!”
说着话,她悄悄观察着尚夫人的反应。
栀栀瞟了她一眼,也笑了:“我十五岁成亲,却也算是不早不晚;只是外子比我大五六岁,他倒是有些晚了!”
叶夫人见栀栀言笑晏晏,全无一点不妥,便断定了自己儿子只是单恋,决心回去后一定禀明老爷,早些为这臭小子定下亲事,让他成亲了事,免得触怒节度使尚大人!
一时客人告辞离去。
李栀栀也不算疲倦,就是觉得有些心累,她趴在七宝香榻上,让小樱给她按摩:“小樱,给我按按吧,我好累!”
小樱见她神情恹恹的,便认真地坐在七宝香榻边沿为她按摩着。
栀栀头也不抬,吩咐尹妈妈道:“妈妈,今日大家也都忙了一日,留下当班的在外面廊下候着便可以,其余都随您回芳草院歇着去吧!”
尹妈妈答应了一声,留下当班的如玉和明月,自己带着其余人从东门出去回芳草院去了。
待堂屋只剩下小樱了,栀栀这才开口道:“小樱,在芳草院住得舒服么?”
小樱一边按摩,一边思索着,然后道:“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倒是不错,只是我都习惯和您一个屋子睡觉了,突然自己一个人睡,有些不习惯,晚上还会失眠……”
栀栀闻言不由笑了,道:“小樱,你这话……可真是容易让人误会!哈哈!”
她想象了一下尚佳听到小樱话时的神情,可是想了半日却只想到了“面无表情”四个字,心里不由忖度着:真不知道阿佳哥哥吃醋是什么样子啊!
尚佳与宁宝珍带着各级官员巡视过屯田,已是夕阳西下时候。
负责屯田的大将正是尚佳的亲信尉迟琏,自然邀请尚佳与宁宝珍留下用顿晚饭。
尚佳心里记挂着栀栀,便直接拒绝了,声称要连夜赶回沧州城外大营。
沧州路总管宁宝珍也没留下的打算,便与尚佳并辔而行,边行边谈北辽使团过境之事。
因此次战败,北辽再度派出了使团出使大周,再过些日子便要经过沧州路地界。这次北辽使团主事者乃北辽王子耶律祈,尚佳曾多次与耶律祈作战,深知此人阴险卑鄙狡诈得很,须小心提防。
谈完此事之后,尚佳与宁宝珍心中皆畅快之极,便以千金为注相约赛马,谁先到达沧州军营算谁赢。
随着天和一声哨响,尚佳与宁宝珍几乎是同时纵马跃出,在夜色中往南飞驰而去。
眼看着沧州军营白色的营盘已经隐约可见,暂时领先的尚佳悄悄放慢了速度——一千两银子对他不算什么,可是他听人回报,说宁宝珍做官清廉,女儿该出嫁了,却因为筹不够嫁妆而拖延着婚期。
宁宝珍没发现尚佳放水,开心地打马越过了尚佳,第一个到达了沧州大营。
他勒住马缰,骑在马上大笑了起来:“哈哈!尚大人,你输了!”
尚佳微笑道:“我输了!宁大人,咱们下次再比!”
宁宝珍一向孤介,难得遇到如此投合的同僚,便笑着命随从接了彩头,拱手道:“尚大人,下次再比,宁某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送走宁宝珍一行人,尚佳便拨转马头,直接往庄园方向而去。
今日留守大营的是他的亲信柳辛,柳辛最是负责,因此尚佳很放心。
夜已经深了,庄园内外早点了灯笼,尚佳骑着马进了大门,到了庭院中这才下了马。
孙诗雨正在外书房内忙碌,听小厮说大人回来了,便起身出迎。
尚佳原本打算进了大堂,直接绕到后堂回内院看栀栀的,见孙诗雨出迎,便知他有事要说,就随着孙诗雨进了外书房。
孙诗雨屏退侍候的人,含笑把一封已经被巧妙拆开不留痕迹的信件递给了尚佳。
尚佳看着信封上的“尚夫人亲启”五个字,认出是叶真的字迹,浓秀的眉先皱了起来。
从信封里掏出信纸,发现居然叠成同心方胜形状,他不由火冒三丈。
把信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只是肉麻兮兮的。
尚佳简直快要气死了,随手把信纸扔在了地上,心里依旧在思索着如何弄死叶真。
如果没有昨夜之事,对于叶真的信,他全都是烧掉了事;可是经过了昨夜,他虽然未曾真的和栀栀圆房,却再也忍耐不了旁人对栀栀的觊觎。
见到尚佳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冷峭,孙诗雨猜到了他的心事,弯腰捡起了这封信,把信纸叠回原先的同心方胜状,又塞回了信封里。
把信封放在书案上之后,孙诗雨缓缓道:“大人,我知道您志向远大,既然来到了沧州,便打算将沧州治理好,解决沧州的痼疾。这是其一。您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从二品的沧州节度使,朝中妒忌之人大有人在,因此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太子,在此事上的立场上怕是一致的,那便是您得把沧州路治理好,这样才能让您离开沧州高升一步。这是其二。也就是说,无论从哪方便考虑,您都想要把沧州路七府八十四县给治理好,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您便不能与宁宝珍翻脸。”
尚佳桃花眼微微眯了眯,依旧没有说话。
孙诗雨笑了:“大人,我知道您疼爱夫人,可是夫人并没有做什么啊?只是这叶公子的单相思罢了!我倒是有一个一劳永逸又不得罪宁大人的法子……”
尚佳瞥了他一眼,道:“寻宁宝珍告状么?”
孙诗雨微笑:“正是。宁大人为人正直耿介,必不能容忍外甥此等行为,一定会出手管教的,这可比您出手效果好太多了!”
尚佳道:“此事交给先生了!”
又问道:“送信的人呢?”
孙诗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尚佳便知那人怕是已经得到了教训,就不再细问。
栀栀用罢晚饭散完步,又等了尚佳一阵子,实在有些渴睡了,便不再等了,自己洗洗睡了。
她正睡得香,忽然身上的薄被被人揭开了,她当即醒了过来,闭着眼睛喃喃道:“阿佳哥哥?”
尚佳“嗯”了一声。
栀栀听出是尚佳的声音,便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尚佳吻了她一下,一股带着水气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
栀栀闭着眼睛问道:“阿佳哥哥,你洗澡了么?”
尚佳又“嗯”了一声,解开了栀栀身上寝衣的衣带。
栀栀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尚佳。
尚佳也正在凝视着她。
鲛绡宝罗帐外的小几上放着一盏琉璃灯,灯光透过半透明的帐子照了进来。
尚佳的睫毛浓密且长,遮住了幽深的眼波,桃花眼的形状仿佛用墨精心描画的一般,好看得很。
栀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声音颤抖:“阿佳哥哥,我怕……我……”
尚佳附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撕裂般的剧痛,简直令人如同砧板上的鱼。
尚佳也不好受,薄唇微微颤抖,桃花眼上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清俊的脸上现出欢愉和痛苦交织的神情。
栀栀哀哀哭泣,鬓乱钗横,乌发散乱。
……
一时春风几度,不知今夕何夕。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外面琉璃灯早熄灭了。
鲛绡宝罗帐低低垂下,屋子里很暗。
栀栀闭上眼睛,倾听着四周的声音,试图转移注意力,忘记身上的疼痛。
窗外阵阵淅淅沥沥的雨声,身旁是尚佳均匀的呼吸声。
栀栀有些委屈,缩进尚佳怀中,脸埋在尚佳胸前,在针扎一样的疼痛中,渐渐也睡着了。
早上栀栀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尚佳。
尚佳穿戴整齐,似刚刚洗过澡,看起来一脸清爽。
见栀栀醒来,他俊脸微红,俯身柔声问道:“栀栀,还……疼吗?”他知道自己昨夜错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好好向栀栀道歉,祈求栀栀的原谅吧!
栀栀动一动身上都疼,懒得理他,便拉起锦被盖住自己,不肯看尚佳那可恨的脸。
尚佳从来不曾碰过这样的钉子,有些抹不开脸,想要离开吧,却又担心栀栀,舍不得栀栀,只得继续留下来,试图施展温柔小意安抚栀栀。
他隔着薄薄的锦被轻抚着栀栀,安抚了半日没有效果,索性隔着被子抱住栀栀,也躺了下去。
没过多久,尚佳居然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