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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甫楠从关着方亮的地方出来,回到陈州府办事的小屋子里狂喝水,一会儿循循善诱一会儿绵里藏针给人下套,问到最后,总算是问到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方戒站在她身侧,有些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觉得凶手是李涯?但是因为有人可以证明方亮一直在外面卖东西,而李涯是救了他的人吗?”
皇甫楠手里还拿着陶瓷杯,望着窗外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淡声说道:“我觉得凶手是李涯,并不是因为他和方亮的关系,而是李涯一年前经历过的事情。”
方戒一怔,“我不明白。”
皇甫楠闻言,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了一个弧度,“你看这桩命案的死者,她们都是同一类型的人,她们被虐待至死,死后甚至被摆成忏悔的姿势,这说明凶手痛恨这类型的人。这或许可以说明在凶手的生活中,曾经有一个这样类型的女子出现,并且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在他心中无法排解,久而久之,会让他心中萌生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念头,甚至会让他产生幻觉,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行动。”
方戒皱着眉头,没接话。
皇甫楠终于转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向他,“我这样问你吧,你从前在风月楼的时候,见到那些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有什么感觉?”
方戒并没有因为皇甫楠提起风月楼而觉得不快,他回答:“伪君子,恶心。”
“当你心情十分不好的时候,见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方戒撇了撇嘴,倒也没有隐瞒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在他心里,就没有过要在皇甫楠面前隐瞒些什么的念头,直接说道:“我会想,那种酒囊饭桶活在世上有什么好,死一个算一个,死一双算一双,死了才干净。”
皇甫楠听到他的话,秀眉微挑,“所以你大概也能明白李涯对那些死者的感觉了。”
方戒沉默了片刻,问:“难道只是因为恨这样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她们杀了吗?”
皇甫楠:“或许,并不只是这样。我问过纪姑娘,她说死者脸上的伤痕是在死前一至两天形成的,那么在死者被害前的那段时间,她们到底还经历过什么?”纪蓉也说了,死者身上并没有受到性侵害。
方戒问:“你觉得她们经历了什么?”
皇甫楠:“不知道。”
方戒:“……”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皇甫楠觉得两人这样互瞪似乎显得很苦大仇深,于是没话找话地说道:“不知道展护卫和张捕头在黎村的现场有什么线索。”
方戒侧头,那双好看的凤眼带着几分探究望向皇甫楠,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皇甫楠愣了一下,“什么?”
方戒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姿态,“你不是跟我说过,既然结义为姐弟,有什么事情就不需要藏着掖着吗?”
皇甫楠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出来展大人对你的特殊吗?”方戒一直觉得皇甫楠心思敏捷聪明,而且她总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波动,甚至有时候像是会读心术一样,能洞悉别人心里的想法。这样的皇甫楠,有可能会不知道展昭的心意吗?方觉表示很怀疑,此刻,他终于忍不住将这个开封府人人都想问的问题,拎了出来问皇甫楠。
皇甫楠笑了笑,没有接话。
“皇甫——”
“嘘——”
方戒正要说话,却被皇甫楠一个动作制止了。
她食指放着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操心。”末了的语气,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一般。
方戒听到她的话,额头青筋欢乐地蹦了一下,反驳:“谁是小孩子了?!”
去了黎村的展昭刚好回来,一进门就听到他们的后两句话,笑问:“谁又在操心什么事情啦?”
方戒回头看了展昭一眼,沉默。
皇甫楠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看向脸上还挂着汗珠的展昭,例行关心问道:“用过午膳了吗?”
展昭将手中佩剑往桌面上一搁,拿起茶壶倒一杯茶咕噜咕噜往下灌,“路上啃了点干粮,你可有在方亮嘴里套出点什么?”
于是皇甫楠简要地将从方亮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跟展昭说了一遍,展昭想了想,拿起佩剑又往外走,“我先去看看严大人派出去的衙役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人影。
皇甫楠坐下来,一只手揉了揉额头,笑叹着说道:“这人真是……”
方戒斜睨了她一眼,还不死心地再度问道:“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
这次皇甫楠没有笑,抬眼跟方戒对视着,这回她没有否认:“我知道。”
方戒张了张嘴,正要问皇甫楠对展昭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但还没张嘴就被皇甫楠提前截胡——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所以你别问了。”
皇甫楠既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身边有个人嘘寒问暖,目光还时不时停驻在自己身上,说没感觉,那都是骗人的。她如今虽然已经完全适应开封府的生活,可她却从未有过要嫁给一个古人为妻的念头。适用于现代的恋爱观并不适合古代,一旦她接受了那样的心意,就意味着从此她的生命就和另一个人交缠在一起了。她觉得展昭很好,可她……还不能理清心中的感觉。在弄不明白自己的感觉和想法之前,贸然回应别人的心意,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方戒见皇甫楠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顺势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严大人派出去找李涯的衙役有没有消息带回来。”
皇甫楠没有搭腔,洁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一脸的心不在焉。她在想,白玉堂有心要和展昭斗,李涯的事情,大概从严均派衙役出去找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风声了。
要是白玉堂先一步找到李涯,他会怎么处置李涯?
方戒看皇甫楠半天没有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皇甫,你在出什么神呢?”
被打扰的皇甫楠有些恼怒地将他的手拍下,“皇甫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就不告诉你!”
方戒:“……”
展昭去了一趟严均那里,严均派出去找李涯的衙役都没有消息回来,展护卫已经暗咒着将那凶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大步流星地回去。
“根据纪蓉姑娘对前几名死者的验尸结果来看,死者真正遇害是在失踪后两三天的时间。如果凶手没有改变他的作案手法,那么刘玉婵应该还没遇害,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她。”展昭坐在皇甫楠对面,手里还在剥着橘子。
案子很重要,可肚皮也很重要。展护卫就啃了点干粮当午膳,见到屋中的水果,当然也就很顺手。
皇甫楠说:“我套过方亮的话,他只是在李涯的指示下将小木偶送给那些妇人,至于事后李涯是怎么处理那些人的,他却并不晓得。”
“李涯既然将方亮当成伙伴,那对他自然是十分信任的,他竟然不知道李涯会在什么地方折磨这些人?”展昭皱起了眉头。
皇甫楠:“李涯并未刻意隐瞒,是方亮刻意不想知道。”
方戒不解问道:“为什么?”
皇甫楠垂下双眼,笑了笑,语气有些复杂,“大概,是以为愧疚。”方亮心中认为那些人虽然不修口德,但罪不至死,但面对李涯的要求,他又无法拒绝,只好刻意不想知道李涯行凶的现场在哪儿,好像这样掩耳盗铃,就能让他心里好过些似的。
方戒撇嘴,“伪善。”
展昭莞尔,把话题转移到李涯身上,“你适才跟我说起李涯的时候,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皇甫楠点头,“嗯,我怀疑李涯有病。”
展昭侧头看向他。
皇甫楠问:“你还记得钱琰吗?”那个妄想症患者。
展昭一愣。
皇甫楠以为他忘了,于是又说:“就是在杭州的钱琰,喜欢上哥哥未婚妻的木雕师,丁月华当时还被他挟持了的。”
这个人展昭当然不会忘,就是那时候,他开始发现皇甫楠的能干绝对不止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少。
“你觉得李涯得了跟钱琰一样的病?”展昭问。
皇甫楠摇头,“不是一样的病,是他们或许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展昭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你曾经说过,他们之所以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都是有诱因的。这么说来,李涯的诱因便是小虎子,他杀的这些人也是为了小虎子。他为什么要那些女子自掴嘴巴,是不是要她们向小虎子赔罪?”
皇甫楠一愣。
展昭继续说道:“如果他是要这些死者向小虎子赔罪,那么死者们是不是曾经去过埋葬小虎子的地方?”
方戒:“可小孩子夭折之后,一般都是以席裹尸,不入墓地。”
皇甫楠站了起来:“方亮说虽然幼儿不入墓地,可李涯却将小虎子埋在了他祖母祖父的墓地旁。。”
展昭收起了一脸神色状的神情,风驰电掣地走了出去,“那还等什么!”
方戒和皇甫楠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