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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天的女儿冯冰云同安宁所想象中的相差挺大的。她容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气息,紧蹙的眉毛为她增添了几分的忧郁。
冯冰云让随身的丫鬟和护卫在一旁等着,自己则是跟着周家的丫鬟走进了正堂之中。她第一眼所看到的所注意到的便是两个容貌十分出众的姑娘,一年纪尚小,娇俏可人,但是却没有这个年纪小姑娘的稚气,眉眼之中的灵动之气让她看上去与旁人格外不同——这位想必是同蔚家关系匪浅的周安宁吧。
另一位明眸善睐,亭亭玉立,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当花朵真正盛开的时候,任谁都能够想象出那时候的风华。看到她的时候,冯冰云都忍不住生起了自卑的感觉……难怪,难怪这一位能够引得爹犯下那样的过错。想到入狱的爹,想到因冯家风雨飘摇而坐立不安的弟弟,冯冰云眼眶浮现出了一些雾气。
她直接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周姑娘,我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我爹他做错了,他以后一定会改过来的。”
周李氏原本做好掐架的准备,冷不防却看见这位冯小姐直接跪下,也懵了,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语就这样吞了回去。
安宁皱起了眉,“冯姑娘,是谁告诉你说来求我们就可以救你爹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以影响一县的长官。”就连蔚家对冯家下手也是把冯家以前做过的坏事给牵扯了出来,明面上和他们家慧姐儿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你还是先起来吧。”说罢,力大无比的桂圆直接上前把她给扶了起来,她力气摆在那里,冯冰云就算想要跪着也没办法。
周家的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她态度摆在那边,周李氏最多也就是冷着脸,没法对一个小姑娘口吐恶言,反正她爹已经得到了报应。
安宁还冲了杯花茶给冯冰云,冯冰云接过花茶,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清香的花茶让她的心也不自觉平静了下来,她想起刚刚周安宁所询问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去牢房里见过我爹,他说,他不该把注意打到慧姑娘身上。”
她的眉毛皱的更紧,哀声道:“慧姑娘,我同沈少爷真的没有可能的,你不必担心。我爹,他都是为了我……”
他爹是为了让她能够顺顺利利地嫁入沈家才打了这个主意,所有一切的因果在她身上,她哪里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爹被关好几年?
“这同沈少爷有什么关系?”周慧有些恼怒,怎么总有人要把她同沈以行扯在一起?她心知周家根基远远比不过沈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冯冰云疑惑地看了周慧一眼,把她所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李氏气得都要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哪个杀千刀的乱造谣,我们家早说过了,等慧姐儿及笄后,定会给她寻一门妥当的亲事,不可能让她当小妾。”
安宁神情微冷,“冯姑娘,恐怕你是被你爹给欺骗了。”她把以前周家发过的誓言再次说了一遍,“你爹若是有心结亲,肯定可以打探清楚这件事。既然他知道慧姐儿同沈家少爷没有一点关系,还打着为了你的理由做遮羞布,其心可诛。”
安宁说的也不算是错,虽然最初沈以兰是用这个借口引起他注意,但是后来打听清楚以后,因为周慧的美貌,冯天不仅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反而越发执着了。但是在女儿过来看他的时候,他还是以这个为借口,试图唤起女儿的愧疚,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最是心软不过了。
冯冰云茫然了,她抱着所有的决心,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前来周家,原来她爹说什么是为了她,都是骗人的吗?
安宁见她这样,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而且你爹是否告诉过你,他入狱根本同我们周家无关,他之前做过很多坏事,包括霸占良家女子,欺凌弱小,甚至还曾经为了抢一株兰花,让一对老夫妻蒙受冤屈入狱。倘若那对老夫妻因此去世,有了人命官司,他恐怕还得再多关几年。”
安宁越说,冯冰云的脸色就越白,到最后已经是惨无血色了,她唇瓣微微颤抖,“我,我真的不知道……”
若是别人说这话,安宁只会嘲笑一顿,但是这位冯姑娘……安宁还真相信她不知道这些。她一看就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里的花朵,这其中恐怕是她那位母亲的功劳。
“你能告诉我,我爹害了那些人家吗?我愿意拿出我积攒的所有银钱去补偿他们。”冯冰云现在知道找周家求情是没有效果的,她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多做几件事来弥补那些受害者。
她终于知道原来她爹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无辜,是罪有应得。
安宁摇摇头,“这些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可以让你家里人去好好打听一下。”
冯冰云点点头,又对周慧道歉,“慧姑娘,真的很对不起。我回去后也会好好约束我家的下人,让他们别乱说话。”
周慧虽然深恨冯天,在知道他入狱后还多吃了一碗饭,但是她的确不讨厌冯冰云,也就收下了道歉。
冯冰云勉强勾了勾嘴角,打算离开周家。
安宁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喊住冯冰云,“冯姑娘,等等。冯姑娘,虽然你爹罪有应得,但是别忘了,你还有你娘和你弟弟。”
她笑了笑,对冯冰云说道:“冯姑娘能为我给你娘带一句话回去吗?那就是冯家的家主是她儿子比较好呢,还是是她丈夫比较好?”冯家肯定会努力想要把冯天给救出来。安宁还想要冯天在牢里多呆久一点,哪里能够轻易如他所愿呢?
她相信冯冰云的母亲是个聪明人,在丈夫拥有那么多美妾还有庶子庶女添堵的情况下,还能让那些小妾服服帖帖,让冯天尊重有加,没有一点手段怎么可能做得到?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儿子当家主远远比丈夫当家主要好得多。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想要整治的是冯天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家眷。倘若几年以后,冯天从牢房中出来,却发现他的地位已经被儿子妻子取代,想必脸色会十分好看。
冯冰云离开以后,大家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冯家的事情。从冯冰云口中得到冯天的下场,都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特别是周李氏,在她看来,罪魁祸首都是冯天,若不是冯天,她家闺女哪里又会被掳走。
只是……
周李氏看着慧姐儿,连忙问道:“慧姐儿,你同沈公子真的没有关系吧?”
周慧哭笑不得,“奶奶,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有私下同他见面过。”
周李氏松了口气,“那就好,沈家那么复杂,又有一堆小妾,我们平民百姓,还是少和他们牵扯上关系比较好。”
安宁心想:有一堆小妾的是他爹,同沈以行无关,但看她娘念叨得那么起劲,为了以防炮火转移到她身上,她还是别提醒这一点好了。她又注意观察了一下慧姐儿的神态,发现她是真的对沈以行无意,也就丢开手了。
安宁平安归来,冯天入狱,两个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周李氏更是大展身手,做出满满一桌的酒席。味道虽然还不赖,但安宁私心觉得她三嫂做的菜会更好吃,只是娘亲的心意不可辜负,她还是把整整一大碗的猪脚面线给吃光了,撑得她几乎吃不下其他的东西,最后便宜了聪哥儿和卫隆。这两人都在长身体阶段,又是男孩,饭量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村里人皆以为安宁这趟出门是去做生意了,时常有人上门还八卦。为了做足面子上的工程,安宁也准备了一些礼物,去拜访交好的街坊邻居。
她的葡萄酒也已经酿成,安宁还得将他们给蒸馏了,蒸馏过的葡萄酒不仅味道更胜一筹,也可以卖出更好的价格。今年的二十亩葡萄园,蒸馏后得到五千多斤的葡萄酒,一斤二两,她也因此从蔚家那边拿到了一万一千多两银子。家里自己还留了两百多斤,打算自己喝或者送人喝。
这金额太大,周李氏知道后,吓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安宁觉得她娘的心脏还是得多锻炼一下,看看慧姐儿,她多淡定啊。分钱的时间是幸福的,安宁给了周慧两千两,她娘和三嫂是后来才开始帮忙的,所以各自拿了一千两。两个丫鬟则是整整五十两,两人凑在一起盘算着要不要也给自己买田地——周家人投资的方式就是这么土这么实在。卫先生则是拿了一百两银子。按道理来说,桂圆和红枣都是签了卖身契,不能拥有私产。但安宁念在她们两人忠心耿耿,不仅允许她们置产,还当场写了文书,表示她们这些产业皆属于她们,即使是主子也不能收走。把桂圆给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就连蔚海和蔚景也拿到了一笔钱,蔚海的金额更多一点,安宁美其名是精神损失费,把蔚海给臊得好几天都不在安宁面前出现了。
卫先生也已经知晓安宁知道她的身份了,平时便增加了毒药的学习,两人皆不点破,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李氏被这一万两给晃花了眼睛,一激动,更是道:“明年咱们家就种一百亩葡萄!拼死也要种!大不了,再买五六个人回来。”
安宁只能给她泼冷水,“娘啊,咱们最多也只能种个五十亩,物以稀为贵。”真当可以无限制地酿造葡萄酒吗?葡萄酒数量太多的话,会导致稀罕度下降,价格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她又是普及了一遍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周李氏表示自己不贪心,种五十亩也够了。
分完钱以后,安宁自己手头便有六千多两的银子。她一千两留着平时花费,剩下五千两交给她娘帮忙买田了。
不过几天时间,她的名下又多了一千亩的良田,加上以前两百亩的田地,一千两百亩在玉山村必须是头一份。周慧也把种植兰花挣的银子和这一千两一起买了田地,名下也凑成了五百亩。
周李氏都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都比我们有钱了,是大地主了。”
这么多田地不可能都放那边荒废着,一般而言,都是直接聘请佃农,每年给一些工钱。
……
十一月底,周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冯天的妻子冯周氏。即使对方还没自我介绍,安宁也可以一眼猜出,因为她同之前拜访的冯冰云生得有五分的相像,只是气场更足一点。
她开门见山说道:“周姑娘,其实我是想要向你道谢的,多谢你点醒了我。”
安宁给她泡上一壶茶,好奇地看着她——看样子这位冯周氏应该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冯周氏淡淡道:“云儿比我保护得太好,所以太过天真,之前她鲁莽过来,幸好你们不同她计较。”
安宁摇摇头,“冯姑娘是个好女孩,你把她教养得很好。”她即使上门也是很有礼貌,不曾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而对他们口出恶言。
冯周氏见她一个小姑娘老气横秋的语气,忍不住微微一笑,“比不过周姑娘。若周姑娘不嫌弃,可以多上门同云儿说话,若是云儿能够学到点周姑娘的聪慧,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冯周氏这趟上门,明显是向他们周家率先释放善意。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安宁也就笑纳了,“我也很喜欢冯姐姐。”
听到她的改口,冯周氏脸上的笑意更深,“至于我丈夫,你们不必操心。”
她拿出一个手绢,抹了抹眼睛,“我也不隐瞒安宁你,我们冯家也并非铁板一块。族内有人落井下石,揭发了我丈夫用钱贿赂长官的事情,包括他拿钱收买流氓恶意竞争,尽管我这些天来努力为他奔走,但他今后恐怕要在牢里呆上十年了。这还是县太爷开恩的结果。”
她的言语情真意切,仿佛是一个为丈夫担忧的妻子,但安宁表示她一点都不相信。冯周氏向她透露这个消息,也无非是让她安心,顺便告诉她,冯天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冯周氏十一岁的儿子成长起来,接管冯家。安宁甚至怀疑,冯周氏口中的族人揭发,恐怕也有她的手笔在里面。所以说女的心狠起来,比什么都可怕。
因此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冯周氏上门可不仅仅是为了同周家修好,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因为冯天的缘故,其他几房的人对他们怨气很深,她正想着趁机做出点成绩。
“玉山村可谓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有安宁和慧姑娘这样的姑娘,还有闻名全宣州的酱油。酱油真是好东西,做出的菜肴十分美味,只可惜我们走马县想要买酱油,还得托人去平和县呢。”周慧种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的事情也在村里宣传开来,现在玉山村谁不夸周家两个姑娘能干,然后又把有眼无珠的郑家再一次拎出来嘲笑一把。
不过冯周氏提到酱油,恐怕是有心做这个生意吧。
安宁曾听她娘说过,要继续扩大规模来着,便对冯周氏说道:“既然如此,冯夫人不如见见我们村长?”
“那就有劳安宁您引见了。”
村长李富贵的地位水涨船高,也不是随便都可以见的。加上他做生意稳妥起见,每一个合作人都是挑了又挑,不过李富贵对于安宁的眼光十分信任,私下还曾经对妻子说:“安宁那丫头一看就是有福的,听她的准没错”。
因为有她的引见,冯周氏同李富贵的初次会面还算愉快,至于具体的合作,肯定不可能一次会面就搞定,还得多加推敲。因为有自己家臭豆腐的前车之鉴,安宁更是告诉李富贵以后做生意一定要把合同写好,包括如何违约后得赔偿清楚都得一笔一笔地记录下来。
李富贵一听她这话,连忙托人帮忙写好了合同。
安宁一看到那简陋到极点的合同,嘴角抽了抽,直接自力更生,写起了合同。现代的合同比起古代要严谨多了,条理清晰,又没有半点的疏漏,就算是状元郎过来都很难找到其中的语言漏洞。李富贵一看就拍着大腿喊好,连连夸她聪明,比秀才还厉害——没错,之前帮他写合同的是一个秀才。
然后一个字都不改动,直接作为玉山村酱油工坊的合同范本了。
他又喜滋滋地把合作伙伴们纷纷请了过来,一个一个地签合约。原本还有点小心思的合作商家们一看到那严谨的合同,在惊讶的同时,也只能暂时收起了内心的小九九。他们心中想:从这合同就可以看出,这玉山村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啊。
他们哪里会知道这所谓的高人不过是一个即将十岁的小姑娘。
李富贵把他们的神态收进眼里,手捋了捋胡子,直乐呵。
趁着这机会,李富贵也顺便同冯周氏签订了合约。有了这订单,他们今年分红又可以分更多了。
冯周氏做成这一笔生意,等于是为冯家开疆辟土来着,可谓是一代功臣。这让她在冯家的地位直接有了质的飞跃,以前冯家族内的人,尊敬她是看在冯天的份上,现在尊敬她却是因为她本身。家中的那几个姨娘侍妾,即使她没费心敲打,也比以前更加柔顺恭敬,几个庶子庶女喊她母亲的语气也越发的真诚了。没有冯天在,她和她一双儿女反而过得更好。
执掌权利是会上瘾的,冯周氏一点都不后悔私下引导同冯天不睦的族人找到罪证的事情。她把收尾都处理得很好,即使是那个揭发的族人也发现不了她在其中的手笔。
至于冯天,她想起这个男人,忍不住冷笑——他还是在牢房里多呆几年吧。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如何失去的。尽管她已经把那贱人给整治得再也没有怀孕的机会,但冯天那时候的宠妾灭妻早就消磨掉了她对他的爱意。
冯周氏唯一头疼的是自己太过柔顺良善的女儿,她想了想,索性让女儿常常上周家,近朱者赤,说不定还能长进几分。
因此冯冰云竟是成为了周家的常客了。
沈以兰在得知冯家不但没有因为冯天入狱而与周家结仇,反倒交好,气得当场摔了杯子。那冯冰云还想不想当她嫂子了?沈以兰并不知道,冯冰云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天真,但是并不傻,从她娘口中知道沈以兰起的作用后,便渐渐不太登沈家的门了。
在冯周氏眼中,沈以行千好万好,但是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妹妹,便不算好对象了,自古小姑难缠,更何况还是沈以兰这种心地狠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姑。
沈以兰这边正摔着杯子出气,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走了进来,一看地上的碎片就皱眉,声音也严厉了几分,“姑娘,老奴不是说过了吗?作为淑女得喜怒不形于色,您这是又在做什么?”
沈以兰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某个地方隐隐疼了起来,她瑟缩了一下身子,“我只是手滑而已。”
“看来姑娘这几天的学习有所退步,老奴只能给您多多补课了。”她语气平淡,吐出的话语却让沈以兰额头都要沁出冷汗,对于这位苏嬷嬷的畏惧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她甚至不敢反驳,只是垂着头恭顺道:“我知道了。”
她想起了刚刚收到的另一个纸条,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
自从回来以后,安宁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冬天即将到来,她既不需要酿酒,也不用做胭脂,卫先生一天也只给她上两个时辰的课,她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她甚至还寻了个时间,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泡了一趟温泉。冬天泡温泉,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仅限女性,聪哥儿他们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看聪哥儿的表情,他似乎恨不得此时也跟着变个性一起泡温泉呢。
他这话一出口,便被他娘周青梅给揍了。自从改姓周以后,三嫂便越发放开了性子,人也变得活泼起来,有时候也会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甚至还换上了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首饰,活得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安宁觉得这样挺好的,谁说守寡就得守得寡淡无味。
就算三嫂想要再嫁,只要不损害了聪哥儿的利益,她也是支持的。只是看周青梅的样子,她是不打算再嫁了,只希望聪哥儿能够成才便满足了。
他们一行人过来,是被玲珑特地留下的小红接待他们的,小红还给了安宁玲珑写过来的信件。厚厚的一封信可以想象出里面有不少的内容。
玲珑离开以后,安宁还真有些想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玲珑的字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样,大大咧咧,有时候写太快还有一些错别字。她先是得意洋洋地表示她回到京城后,如何颠倒众生,如何打那些过去嘲笑她的人的脸,还详详细细地描写了那些人见到她脸好了后见鬼一样的表情。安宁也因此记住了几位所谓的大家闺秀。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在说她一生之敌(这是原话)柳千雪爆出抄袭的事情。说她以前那些诗词大多是买了一些落魄文人的作品,结果现在那些落魄文人跑到柳府面前,指控柳千雪买了诗词只给定金。
她描写得活灵活现的,安宁都可以想象出那个尴尬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柳千雪是何许人也,但想必现在日子不好过。据说在以前这位可是被捧成了京城第一才女。
玲珑说了一堆京城里的事情,有她讨厌的,也有她的好友,只是她似乎更喜欢在开原县的生活,打算明年夏天继续过来呢。
除此之外,她还嫌弃了京城里的胭脂,说没有蝶恋花的好用,还打算向安宁买上十坛的天冬门酒送给长痘痘的小伙伴。
玲珑本身就有蝶恋花两成的股份,两人的交情摆在那里,安宁根本不打算跟她收钱。既然玲珑喜欢天冬门酒和胭脂,她就送一些过去给她当年礼好了。家里的葡萄酒也可以送上两瓶。按照玲珑的说法,京城里的葡萄酒一瓶都要二十两银子,而且每家每个月仅限五十瓶,不能超过,连举办一次宴会都不够。安宁严重怀疑这些葡萄酒就是她卖给蔚家的,直接翻了整整十倍啊,果然是暴利。
见安宁看完信件后,小红笑道:“除了这份信,小姐还准备了年礼给您呢。”
虽然小红是安家的丫鬟,但是面对安宁这个身份不高的农女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曾小看,她可是清楚这位在小姐心中的地位的。
安玲珑准备的年礼很是妥当,五匹的上好的锦缎,两块徽墨,两方砚台,一个装着二十年人参的盒子,几样精致的绣品,另外还有一张的虎皮和几张的皮料。
安宁看了礼物就笑了,“这肯定不是玲珑自己准备的。”虎皮和人参明显是为了她娘准备的,徽墨无论给她或是聪哥儿都合适,那五匹的绸缎也正好可以按照花色分给家里每个人。每个人都考虑得齐全,以玲珑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到的。若是让玲珑准备,她估计只会准备给她的东西,直接忽略了其他人。安宁打算把那几样绣品送一两样给李艳,绣品明显是京城那边的风格,正好可以让李艳学习一下。
小红给她透露八卦,“据说小姐原本是打算送首饰送绸缎,结果被夫人知道后,狠狠训了一顿,这礼物是夫人准备的。”
安宁忍不住笑了,又问她:“我若是要托你们送东西给玲珑,什么时候好?”
小红脆生生道:“姑娘在过年前十天交给我就好了。我过年时也要跟着队伍一起回京里一趟的。”
安宁点头表示知道,同小红寒暄了几句后,就同家人一起去泡温泉了。
泡了半天起来后,小红更是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一桌的酒席,酒皆是特地温过的,进入口中,十分暖胃。酒的度数不算高,甜甜的,有点像是现代喝过的米酒。安宁挺喜欢这种口感的,忍不住多喝了一点,喝的脸颊皆上红不说,眼睛也亮晶晶的。小红也在一旁劝酒,一场酒席下来,安宁喝了好几杯。
小红又表示小姐、小云和小月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和孤零零两个丫鬟在这里,鲜少有人陪她说话,硬是将安宁和周慧给留了下来。周李氏和周青梅不放心聪哥儿,先走一步了。小红也表示,等下一定会让护卫送她们回去。
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打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头有点晕,导致牌一直出错,连输了好几把,最后被罚去园子里摘梅花回来。
安宁想着,出去吹吹冷风醒醒酒也好,也不推辞,带着桂圆就出发了。
现在正好步入冬天,园子中的梅花开得正好,花白里透红,艳丽而不妖,还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在冬天中,梅花怒放得越是精神秀气。
安宁欣赏了一下美景,忍不住念了念以前看过的一句诗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次喝了点小酒,她就喜欢吟诗,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正。
桂圆站在她身后,吸了吸鼻子,然后道:“姑娘,我想吃你做的梅花饼了。”
安宁彻底拜在这吃货下,她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有了,无奈地点头,“好,回去以后,我就做给你吃。”
桂圆又道:“姑娘,你看,玲珑小姐家的梅花开得多好啊,比村里那些梅花都好看许多,做出来的梅花饼肯定很美味。要不,我们多摘一些回去做梅花饼好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不可以,这是别人家的园子,怎么可以随便祸害呢!”
桂圆看她义正言辞的模样,垂下头乖乖听训,下一秒却听到她家姑娘道:“就算要祸害,也要问过主人家的同意啊。所以等下问小红一下好了,我也好久没吃梅花饼了。”
桂圆立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不愧是她家姑娘,就算拿别人家的梅花做梅花饼也是那样滴水不漏。
忽然,她转过头,看着某个方向,盯了好一会儿疑惑地皱着眉头,然后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安宁问她。
桂圆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看我们。”
安宁笑了笑,“你就是太敏感了。阿啾——”
一阵风吹过,安宁直接打了个喷嚏,酒也醒了大半。
桂圆连忙做挡风状,“姑娘,还是快点摘好梅花回去吧,省的着凉了。等下小红姑娘若是同意我们摘梅花了,我过来摘好了,我皮糙肉厚不怕感冒。放心吧,我肯定可以摘看起来最好吃的那些梅花!”
安宁点点头,选了一个颇有几分意趣的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同桂圆赶紧回到屋内。
在她们走后,桂圆刚刚回头看的方向闪出了两道身影,一个是俊逸超群的安逸成,另一个是他的侍卫。
“啧啧,没想到这位周姑娘身边的丫鬟倒是挺敏锐的,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安逸成只是摸了摸下巴,问道:“你说,她怎么能够上一秒说出那样的诗词,下一秒又想着把梅花做吃食?”
侍卫凉凉地吐槽:“那少爷你怎么能够躲在这里看人家小姑娘呢?还让小红姑娘帮你。”
安逸成又恢复了原先翩翩君子的模样,“玲珑难得对一个朋友如此上心,我只是关心她看错人,帮她把关罢了。”
“那从面相来看,安宁姑娘如何呢?”侍卫是知道自己家少爷师从于那位大师,有几分的本事,虽然正确率大概只有一半。比如说他以前觉得柳千雪的面相上来看是小姐的朋友,小姐听了他的话同柳千雪交好,结果被坑了一把。
安逸成皱起了眉头,“我看不出来。这位姑娘的面相很奇特,让人觉得,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面相。这种面相,我以为只有那个人的,没想到今天又多了一个。”他想起那个人,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侍卫很是无语,“所以结果就是没看出来?”他怎么也没法从周安宁的脸看出奇特两个字,明明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等到完全长开的时候,到京城同那些所谓的美女想必也是不逊色的。
安逸成很坦然地道:“对!”没看出也是一种结果,不过应该不会对玲珑不利。
他的视线落在远方的梅花,又问:“庞伟,梅花饼真的好吃吗?”
庞伟怔了怔,“这个没吃过,不知道。不过小姐很喜欢安宁姑娘做的吃食,既然是她亲手做的,想必是好吃的。”
安逸成道:“那好,你去摘梅花吧,等下拿给小红,让她送给安宁姑娘。”
就当做是他不经过她同意便看面相的报酬吧。
庞伟嘴角抽了抽,有心发出抗议,奈何他的月钱是这位大少爷发的,只好乖乖照做了。
……
安宁摘完梅花后回来,又玩了几盘。也许是因为被冷风吹跑了醉意,也许是手气红了,她这回倒是赢了好几盘。在这过程中,一位小姑娘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小红忍俊不禁,当安宁问她的时候,她却又不说了。
安宁又问她梅花的事情,桂圆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小红答应得很快。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还送了他们一篮子刚摘好的梅花。这些梅花足够她们做许多梅花饼了。
桂圆拿着梅花篮,又是欣喜又是遗憾——她总觉得摘的这些梅花肯定没有她自己摘的做出来好吃。
她不知道的是,花园之中,某位大少爷被那首梅花香自苦寒来来难得勾起了一点诗性,正想要去赏花一把,结果却只看到了光秃秃的没有花瓣只有枝干的梅花,他忍不住无语凝噎。
庞伟内心腹诽着:让你喊我摘,我就全部摘光光!
……
泡了温泉,玩了牌,又赏了一会儿的梅花,安宁自认为今天还是过得很充足的,开开心心带着年礼和梅花回去了。
送他们回去的是一个面生的侍卫,叫庞伟。
这庞伟既充当护卫,又充当马夫,很是健谈,一路上话基本没听过,而且还特别喜欢泼人冷水,和桂圆一直抬杠。安宁也不阻止,权当是听相声了,听到好笑的地方还会插上几句。
这安家的人,从下人到主子每一个都挺有趣的,包括看似稳重的小红,她的爱好居然是装哭,简直是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安玲珑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会不会也是一个逗比。
安宁完全不知道安逸成已经暗戳戳给她看过了一回的面相。
马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庞伟疑惑的声音响起,“前面有个人躺地上呢。啧啧,大冬天的躺地下睡觉也不怕着凉。”
然后下车,检查。
检查完毕后,他掀开帘子,道:“是个姑娘,大概十三岁。她不仅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中毒了,只差最后一口气,如果放着她不管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后会没命吧。”
安宁皱了皱眉,这周围皆是树林,人烟并不算多,一个中了毒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让她放着不管的话,她又做不到,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把她抱上来吧。”她说道,“不了,还是让桂圆抱,毕竟是女孩子。”
庞伟问道:“你不怕她是心怀不轨的人?”
安宁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后悔,她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不能因为担心对方是坏人就不救人吧?先救再说,是坏人的话,也得等救醒了再算账。”
桂圆只听安宁的话,直接下去,把那女的公主抱起,抱到车内。
安宁皱了皱眉——这小姑娘看起来真不是普通的惨,身上被打得几乎没有一块的好肉,她口中吐出黑色的血,气息很是微弱。
她视线落在她那张脸上,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呢?
“姨娘,少爷好歹是你亲生儿子,你好好说便行,别打他了。”小丫鬟抱着沈姨娘的腿哭着劝阻。
这幅画面突然跳了出来,安宁神情一肃,死死盯着这张脸。
还真没看错,是以前那位服侍方姨娘和以南的小丫鬟,安宁当时还在心中夸她忠心呢。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副模样……沈家怎么看都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家啊。
她直接对庞伟道:“现在马上回去。”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同沈以南有关,不管怎么样,她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安宁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小丫头在她面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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