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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那位周姑娘好歹也是乡君,这样不给她面子,直接丢了会不会不太好?”他身边的随从问道。
周台平捋了捋自己辛苦包养的一把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光,“就那种乱七八糟的志怪小说,倘若因为令牌就送上去,那岂不是污了我们的报纸?再说了,一个乡君而已,若是县君,说不定还能让我高看一眼。”
“可是,我听说这位周姑娘背后站着蔚侯爷。”这随从跟在周台平身边十余载,对他性子十分了解,知道他并非外界所认为的那样清高正直,平日更是小心谨慎,不会随便得罪一个贵人。今天的态度可谓是出乎寻常。
周台平没说什么,得罪乡君怕什么?他只是让人丢了这稿子,又没对周安宁做出什么事情,蔚邵卿作为侯爷日理万机,哪里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出手。蔚邵卿不动作,周安宁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丢了这稿子,不仅可以腾出一个位置给王家公子,还可以讨好那位郡主,真是一举两得。想到这里,他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硬生生多了狡诈的味道。不过周通说的也有点道理,嗯,可以委婉点。
他皱着眉,重新从桶里捡起西游记——那桶一般只装一些废纸,倒也干净。
在随从周通的注视下,他直接拿起桌上的还未完全干涸的墨,手一倾,墨水直接撒在了那被众多学士称赞有风骨的字上,顿时黑了一大片。
“周通,等下小心点,记得把这稿子塞进田硕还未审核的稿子之中。别漏了痕迹,到时候稿子损坏了,那位周乡君也只能寻田硕的不是。”
周通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家老爷这是要把事情推到田硕这个同他不和的编辑身上?真是高明啊!
他顿时又是一阵的吹捧,周台平神色之间也对自己的计划颇为满意自得。
……
周台平在这报社中呆了至少有十年,人脉远不是田硕这个刚进来不到一年的人可以比较的。
周通直接收买了一个仆役,趁他人不在的时候,把这稿子混了过去。报社中三个编辑皆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屋子,周台平作为一把手,自然是最好的,田硕因为资历尚浅,屋子自然不同另外两位那般亮堂大气,不过也已经算很不错了。
田硕是三十出头的男子,以他这样的年纪便中举中进士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了,美中不足的是,田硕却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甚至被戏称为如夫人,地位低于进士,高于举人。田硕以他的文章水平,就算进不了一甲,二甲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当时运气不好,当届的考官恰好不喜欢他的文章风格,直接给他排到了三甲。
同进士,如夫人。对于像他这样有点自尊的人而言,宁愿不中进士,也不想成为这所谓的“如夫人”,加上又被那时候关系不好的同窗取笑,田硕一怒之下便离开了京城。在恩师的推荐下,进了这报社。
在报社里任职其实也是有职称的,虽然不过八品,但这个位置在世人眼中还是挺清贵的——至少在文坛中,这些人可比七品县官要更清贵一点。一般的举子想要进去,没有人脉是不行的。在原来一位编辑退了后,周台平已经收下了他人的礼物,打算推上别人。谁料到横空直降一个田硕,他自然对田硕看不顺眼,时不时就想给他添堵一下。
对于田硕来说,他本来就爱赏阅文章,这份工作于他而言,真是太适合不过了。同另外两位编辑不同,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这份工作,即使同两位同事的相处有些不愉快也丝毫没有减少这份心情。
他的好心情在看在那份被墨水玷污的稿子便消失殆尽了,他最是见不得文章稿子被这样损害,忍不住怒道:“这是谁弄的?”
自然没有一个仆役会承认这点,一个个都跪在地上,表示自己没有进过这屋子,根本就不知道文章为何会是这样。
一个个都喊着冤枉,那被周通收买的李大伯更是露出了深受侮辱的表情。
这动静自然也将另外两个编辑给引了过来。宣州报社分部中,三位编辑,除了田硕和周台平,还有一位四十五岁的石兴,为人颇为圆滑。在周台平和田硕发生争执的时候常常在其中和稀泥,立场却是隐隐偏向周台平的——好歹周台平也算是他们宣州的编辑组长。
周台平一看到这画面,不由在心中夸奖周通做得好,嘴上却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了?发了这么大的火?”
田硕强忍着努力,指着桌上安宁那份西游记,“也不知道他们谁不小心推翻了砚台,这稿子都被墨水给玷污了。”
他虽然还没看过这篇文,却是见不得别人好好的心血文章这种下场,因此尤其的愤怒。
周台平装模作样地审问了一番,自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大家更是信誓旦旦知道田硕不爱人动他东西,所以不曾进入屋子。
周台平知道周通已经把一切打理好,还问了问大家的不在场证明。
周通事先便收买了两个人给做这件事的李大伯作伪证,所以李大伯同样有不在场证明,并没有什么嫌疑。
问过一圈后,周台平说道:“田硕啊,你看,根本就没人进入你这屋子啊。你这样没有证据就兴师问罪的,不好不好。”
田硕冷笑道:“难不成稿子还会自己沾了墨水吗?”
周台平道:“我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他甩了甩袖子,视线却落在了李大伯身上。
李大伯收到提示,连忙哭喊着道:“我老李为这报社勤勤恳恳几十年,其他人也至少在这里工作了三四年,从来不曾出现过这种事,今天却被人指着鼻子骂,受到这种污蔑,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一煽动,其他觉得委屈的仆役也跟着诉苦了。
其中一人一怒之下,更是口不择言道:“在田大人进来报社以前,可不曾出过这种事!”
“就是,说不定就是田大人自己不小心弄倒了墨水,才推我们身上。反正我们只是普通的仆役而已。”
“你……”
田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涨得通红。这些人的意思是他做错事后,故意推到他们头上吗?他田硕可不是这种小人。
周台平心中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田硕,我看你就向他们道歉吧。”
在田硕眼中,这稿子必定是他们弄成这样的,结果他们不仅不愿承认,还倒打一耙,以他的自尊,他哪里肯道歉。
他冷声冷语,“我田硕行的端做得正,不同于某些做了还不愿承认的小人,我为什么要道歉?”他若是道歉,岂不是助长了背后那人的嚣张气焰?
周台平表情冷了下来——尽管田硕不知道是他做的,但这话不就是在指着他鼻子骂吗?
他冷冷道:“谁是谁非,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直接甩袖离开,其他仆役也跟着走了,视田硕于无物。
田硕竭力压住心头的怒火,目光落在那份引起了这一场争端的文章上。因为抄写了二十回的缘故,这西游记的稿子是厚厚的一大叠。这年头的小说,大多数都是短篇或者中篇,长篇非常少。所以田硕也有点好奇这么多纸都写得是什么内容。
他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过去。稿子大概有一半以上都糊成一团,只依稀辨出了另外一半的内容。
他的视线恰好落在了里面第一回中孙行者漂洋过海一心一意寻仙道,不自觉把那诗词给念了出来。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他不觉痴了,连连看了下去。
虽然很多部分看不清楚,但单单他所能看到的部分,就足够让他如痴如醉,不住拍手叫好!这样的小说若不能登上报纸,还有哪篇可以?
想到这里,他便对那毁了稿子的人越发痛恨了!
幸好最末尾的一页还是完整的,落款处安宁不仅写了她名字,还顺带写了她的地址。
田硕被这西游记勾得心痒痒的,恨不得赶紧看后续内容,他连忙将安宁的地址抄写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带着这文章去找周台平和石兴。这样的好文,送到京城,肯定会被直接选中的,他有这样的自信。
之前的怒火和烦闷都被一篇西游记治愈了。从这点来看,这田硕的确是个天真浪漫的性情中人。只是田硕的满腔热情注定要被一盆冷水给浇灭。
周台平没想到他稿子都毁了一半了,这田硕还会如此行事,他怎么可能让周安宁的文章上报得罪了那位贵人。
他也不直接说文章不好——质量摆在那里,睁眼说瞎话太明显的话也是会被发现的。让一篇文通过的理由不好找,拒绝的理由还怕少吗?
他直言道:“这篇一看就是长篇,并不适合在我们报纸上连载。”
田硕回道:“之前报纸上也有过连载长篇文。”
周台平道:“那可是言大家!能比吗?”小说的地位不高,但是这言蔺如除外,一篇南山界直接让他进入世人眼中,他语言清浅,寥寥数语间便勾勒出红尘往事,道出爱恨情仇,可谓是大周最出名的小说家,甚至被称为言大家。甚至有不少大学士称,以言蔺如的水平,他若是不写小说,改写更受人追捧的诗词歌赋早就是一代文豪了,只是这位偏偏就只爱小说。
周台平眼睛一点都不错眼地盯着田硕,他若是敢说周安宁比言蔺如厉害,他便敢直接把这事宣传得全大周都知道。
田硕本身就是言蔺如的粉,他说道:“言大家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觉得这部西游记也足够让我们破例。”
周台平嗤笑:“你说破例就破例?等送到京城后,被训斥的可是我们。”
田硕说道:“我愿意一力承当。”
周台平没想到这田硕竟对着西游记如此看好,但是这个月的十篇文都已经选了出来,其中有六篇的文背后的人家皆送了大礼给他,周台平见文章水平还行,又收下了礼物,怎么可能因此打自己的脸挪出一篇给西游记让步?另外的四篇背后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更加不可能了。他之前之所以吩咐毁了安宁的西游记,一部分是贵人的吩咐,另一部分也是自己的私心。
正因为常常有人孝敬的缘故,周台平银钱不缺,在平时的吃食上也颇为讲究,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他对于清高自矜的田硕就更加看不顺眼了。一个部门中,不肯同流合污的多少都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
他语气冷漠,“你承担?你凭什么承担?这里的组长是我不是你!”
田硕薄唇紧抿,“你的意思是,这篇文无法送到京城了?”
周台平点头。
田硕看向始终没有介入他们纷争的石兴,“石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石兴见战火烧到了他头上,有些无奈。沉吟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定下了立场,“我们报社终究要老成为主,这长篇小说……还是这种志怪小说,不太适合啊,敬鬼神而远之。”
“好,我知道了。”
田硕却出乎意料没有再发火,只是拿着这稿子回去。
周台平只当他放弃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又对刚刚帮忙搭腔的石兴说道:“前几日有人送了我一斤的龙井,据说只取最嫩的那部分做成茶,听说石大人爱茶,等下石大人也帮我品鉴一下?”
石大人心知这送的人无非就是那些,笑道:“那我可就有福气了。”
这边两人其乐融融,那边田硕却已经拿着稿子找了自己的好友。
……
报社中这些小插曲安宁自然一概不知。
在把稿子送过去以后,她便放下了这桩心事,拉着两个丫鬟逛街去了,还口口声声让蔚景蔚海一起,说是得好好保护她们三个弱女子。
蔚景在心中腹诽:明明就是要我们哥两帮忙拎包,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他对于拎包这事没什么怨念,反正力气够。但是作为一个男的,他肯定不爱逛街,也弄不明白这些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平时提桶水都气喘吁吁的,怎么就有那个精力逛一整天店都不停歇。
安宁对于两个护卫的怨念视若无睹,她的任务可多了,得买好多东西,出门之前,她娘直接塞了她一百两银子,告诉她,买剩下的给她当零花钱。安宁自己也另外带了两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够她买很多东西了。整个周家,现在最有钱的就是有胭脂店外加葡萄酒收入的安宁了。周李氏笑称:安宁才十岁就已经养家糊口了,有出息!
第一站便是绸缎店,周贝贝年纪小,周李氏正打算给她扯一匹的细棉布。州府最有名的那家布店便贩卖了一种棉布,从外表上看有绸缎的质感,但是里面的面料却比上等的细棉布还要柔软,最适合做衣衫给婴儿穿。
这布好归好,价格也不低,单单一匹就要十两银子。安宁直接选了两种的花色,每种都买半匹,正好凑成一匹。
这布店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棉布尤其细腻,安宁继续挑选了几样。她家绫罗绸缎不缺,反而棉布不算多。正值夏日,她便想着买一些吸汗透气的细棉布做衣衫。
选了好几种花样后,她便去结账——一共花了三十五两。
她的视线落在那负责结账的妇人背后挂着的一幅刺绣画——这针法看上去真是眼熟啊。
那妇人以为她是同其他人一样喜欢这幅,笑道:“这可是李艳李大师的作品,一幅市面上都要五百两呢。只是我们同李大师有些交情,所以当家五十大寿的时候,才送来了这画作为礼物。”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的骄傲,这李艳可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没有根基,她的双面绣可谓一绝,绣出来的作品又没有一般绣娘的工匠气,清新脱俗,十分受到追捧,导致现在要拿到她的作品也越来越难了。能够拿到这么一副画,这妇人自然十分与有荣焉。
安宁笑了笑,没说什么。难怪她觉得眼熟,李艳常常给她送东西,她家的贵宾卡皆是双面绣,房间里摆着的屏风,挂着的小花球,哪个不是李艳做好送她的?她甚至可以表示,整个大周,除了李艳家里,就数她家的绣品最多了。
看到自己的朋友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安宁也很为她开心,语气是由衷的喜悦,“的确是好作品。”
买了布料以后,她再次去文具店逛。州府这里的宣纸墨锭都比开原县要好一些,安宁见猎心喜,直接花了四十多两买了整整的一大箱。
布料、笔墨纸砚、蜂蜜、首饰、药材……她一样样买下来,用了一天的时间买完,她娘购物单上的东西一共花了九十一两,外加她自己买的礼物,一共花了将近两百两。
肚子饿了,他们便上这州府最有名的酒楼——楼外楼。
五个人,点一桌席面,二两的银子。
桂圆还嘟囔着:“这菜还没我们家里的好吃呢,还卖的这么贵。”
安宁笑了笑,他们家的厨艺水平连玲珑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都夸奖的,自然非同一般。
“味道已经很不错了,比我们县城每一家的酒楼都好。”她公正说道。桂圆纯粹就是被养叼了口味。
来了州府后,他们这边有名的桂花糕也是要尝一下的,嗯,味道的确不错。软糯香甜,满嘴的桂花香气,据说在秋天桂花开放的时节过来,选取最新鲜的桂花来做的桂花糕美味度会更上一层楼。
他们是二十九号离开,所以二十八号还可以留在州城,一行人索性去了州城有名的景点白马寺,为了以防报社的人上门找不到人,安宁还特地给了客栈银钱,让他们稍微注意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两银子过去,掌柜的立即笑得两眼弯弯,连声道必不会耽误了他们的事情。
一行人一大早出门,在深沉的夜色中回到客栈中。
在知道报社的人不曾来过时,安宁内心其实有点小失望的,不过她也不可能为了等这件事,就在州府这里停留好多天。于是还是按照了原定计划,二十九号大清早返回。
她直接买了那桂花糕,作为路上的午饭。对她来说,这州府最令她满意的就是这桂花糕,也不知道配方是什么,甚至比她自己做的桂花糕还好吃。她同样买了三斤,打算给家里人尝尝味道。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饿到不行了。糕点再好吃,也不能一直拿来当饭吃。
周李氏看到他们回来,松了口气,摸摸闺女滑嫩得像刚拨壳鸡蛋的小脸,又检查了一下安宁买的东西,嗔怪道:“你又乱买东西了。”
她也就是习惯性说一下而已,闺女钱够多,只要别一次败家几千两银子,周李氏一般都不会过问。
安宁笑嘻嘻道:“我买的那些笔墨纸砚都可有用了。”她这次花钱的大头还是在书本和文房四宝上。
“娘,我饿死了。”一到家,她就忍不住撒娇。
周李氏笑,“放心吧,早让章嫂把排骨汤在灶上炖着,等你回来,直接下面煮了吃,很快的。”
她一见到女儿的马车,便已经吩咐下去了。
熬得许久的汤头,刚刚打好的面,一颗蛋、一把青菜,再放上特地去城里买回来的酱牛肉,便是无上的美味。
安宁吃完满满的一碗面后,开始发礼物。
周家的男女老少,都偏爱甜食,桂花糕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周李氏更说:“应该再多买几斤的。”
安宁说道:“下次会记得的。”
周李氏又对她说道:“对了,这两天有人来找你呢。一个叫王大治,昨天来的。另一个是田硕,今天下午来的。我告诉他们,你明天肯定会在。他们找你做什么?我看那什么王大治,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田硕看上去倒像是读书人,他还说他是大周月报的鞭鸡呢。鞭鸡又是什么?”
噗,安宁差点被她娘的话给逗笑了。
“是编辑,不是什么鞭鸡,就是负责文章的审核。至于那王大治,大概是有求于我吧,明天见一面也就可以了。”安宁知道王大治恐怕是知道她成为乡君回来后的消息,过来邀功,顺便拿一百两银子。她向来言而有信,不会因为讨厌王大治便说话不算话。至于田硕……似乎是那三个编辑的其中一人。他怎么会跑来她家中?她记得她当时在那报社是留下了她所住的客栈地址的。
心中疑惑再多,安宁也清楚要等见到本人后才能解答,因此也不焦急。
周李氏又说:“你那猴子戏虽然好看,但应该多描写一下三清祖师爷的。写什么佛教啊!佛教哪里有祖师爷法力高深,哼,小时候有个秃驴,居然说你活不过九岁,呸!气得我当时把他给打了出去。还是那道士有眼光,说你福气好,命里注定要大富大贵的。”
周李氏素来是道教的脑残粉,佛教黑。
安宁只知道道士那事,和尚的没听周李氏以前提过,心忍不住咯噔一下——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的确不到九岁,在某种意义上是应验了这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真有*力。
她顺着她娘的话,拐弯抹角地问关于那和尚的事情。
周李氏骂骂咧咧的,只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安宁也只清楚那和尚法号戒色(这个法号也被周李氏狠狠吐槽了,说他剃度之前定是个色鬼),安宁六岁的时候到玉山村的。现在大约也就四十出头。
问不出更多的信息,她便只能放弃,赶紧转移话题,不然周李氏绝对可以骂到天荒地老的。
……
回到家里,她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天早上,王大治比那田硕更早就到来了。
一见到安宁,王大治脸上便浮现出谦恭讨好的笑容,“周乡君,那个,我家已经同秦家交换我和秦桃的庚帖了,你是不是得……”
安宁直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一百两银票,“这是你们的报酬。你们做的不错。”
王大治看着银票,一脸的兴奋,手摩挲着银票,眼神迷离,像是在幻想着美好的场景。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放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以后我不希望你们还会有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天。”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隐隐的威胁。
王大治连连摇头,想起了当时被揍得整整半个月全身都酸疼的日子,心有余悸地抖了抖,“不会的,我们不敢的。”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
安宁也懒得同他说多余的话,直接让他离开。
王大治拿到一百两后已经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计较安宁的态度,当然,他也不敢计较的。
上午是王大治来访,下午就变成了田硕。
田硕并非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位他的朋友黄靖伦过来。他们两人,一个身材消瘦,像竹竿,一个身材圆润,像肉球,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颇为喜感。
安宁忍不住想笑的冲动,请他们两个坐下。
田硕和黄靖伦在见到相貌还带三分稚气,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的安宁时,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可置信。
虽然在见面之前便已经知道这位写出西游记的乡君年幼,但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具有冲击力。
这两人辛辛苦苦从州府跑来玉山村,显然是十分有诚意的。
安宁笑意盈盈道:“不知两位来到我家中有何要事?难道是那西游记有什么问题吗?”
她微笑时分外甜美可人,两人呆了呆,一会儿才回过神。
田硕将那稿子递给安宁。
安宁视线顿时一凝,定在了被墨水给污染了的稿件,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眼神也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作品变成这样,态度都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田硕顶着她冰冷的眼神,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后来,在正堂中看到了地上低落的墨水,便有些怀疑,同周台平吵了一架。”
他没说的是,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大周月报,西游记只是一个引子,并非主要原因,他同周台平本身就有诸多的不睦。他见不惯周台平左右逢源,拿稿子登报资格作为结交达官贵族的工具。毕竟有不少的富贵人家,喜欢用上报来抬升一下自己家儿子的水平。
安宁沉默了一下,说道:“我那时候稿子的确是先交给周台平。”
她眼神由漠然转为了森冷,如果觉得她的文不合适,退回来也就算了,这种故意用墨水弄脏,是想做什么?她同周台平两人在这之前,只是单纯的陌生人,根本没有所谓的仇恨。
田硕也不懂这些,他看着安宁,说道:“这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你这篇西游记故事足够精彩,所以便带着稿子找了我这位好友。”
安宁脸色缓和了一些,“这稿子都已经毁了大半,你还能看出故事如何?”
田硕的语速似乎比常人还要慢上一些,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回答,“仅仅是我所看到的部分,就已经足够说明这是一个好故事了。”
“所以,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如果是稿子不好被拒绝也就算了,知道自己的文被弄成这样,安宁实在没法吞下这口气。
田硕指了指黄靖伦,“我今日来,一方面,是对于原来的稿件很感兴趣,另一方面是陪同他一起。”
他手指了指黄靖伦,黄靖伦精神一震,激动道:“周姑娘,自从看了你这篇后,我便惊为天人!我是田硕的好友,也是宣州月报的主编。不知您这篇文是否愿意在我们报纸上连载?”
宣州月报,一看名字就知道,这是只在宣州这一块发行的报纸——其他地方就算发行了,人家也不感兴趣啊。一般除了讲述宣州这块土地所发生的事情,也有小说专栏和散文专栏。大周月报,一看名字便觉得国比地方要厉害,所以宣州月报虽然只比大周月报成立晚几年,但即使是在宣州,这块自己的大本营上,无论是销量还是影响力都是天差地别。因为国家拨款外加广告等费用,倒是不至于亏本,但也没法赚太多。大多数人若是想投稿,第一选择定是大周月报——即使竞争对手一堆也一样。落选了以后,才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宣州月报。
黄靖伦眼神发亮地看着周安宁,就仿佛看着一座金山银山。在看到这篇故事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个预感,宣州月报的崛起说不定要落在这西游记上。
安宁说道:“其实,我有一块令牌。当时周台平也是看过的。”
说罢,她让桂圆把那令牌拿出。
田硕定是瞪大了眼睛——有这令牌在,那周台平居然还敢拦下?
他说道:“既然有这令牌,周姑娘完全可以把稿子直接寄到京城里。”
黄靖伦听了这话,忍不住在袖子的遮掩下,偷偷掐了好友一把——他到底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拆台的?
田硕像是接收到他的想法,摇摇头,“我只是希望这样的好故事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在这一点上,宣州月报的确比不上大周月报。”
黄靖伦也只能苦笑——好友说的的确是没错,本来他还觉得自己辛苦来一趟,说不定有机会呢。现在看来,这周安宁完全可以越过周台平,把稿子送到京城。两个一对比,随便一位都知道如何选择。
安宁觉得这两人倒是挺有趣的,她顿时改变了原先的想法。她原本还真打算这样做,到时候等周台平看到他处心积虑阻止的文最终还是出现了报纸上,那脸色一定会非常精彩。
现在嘛……
她笑了笑,原本身上的冷意犹如冬雪融化一般,消散开来,带来一阵的春意盎然,“我现在觉得,寄到京城太麻烦了,我看你们挺有诚意的,还是在你们报纸上连载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黄靖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得张口结舌。等等,他这是在做梦吗?
他呆滞地坐在那边。
安宁也不催他,只是笑盈盈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黄靖伦被田硕推了好几把,推得差点摔倒在地,才回神,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没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可、可是,我们宣州月报比不过大周月报啊!”这并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摆在那里,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安宁点点头,语气很平静,“我知道啊。”
“那你还选择我们?为什么?”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田硕觉得好友真是开心傻了——明明之前还想要努力争取的,真的争取到了,反而疑神疑鬼。这位周乡君一看就是意志坚定之人,她所做的决定肯定不会轻易改变的。
安宁手托着腮帮子,难得流露出了一点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娇憨,“大概是因为我想塑造奇迹吧。你说,倘若宣州月报在连载了西游记后,销量超过大周月报,你说那周台平会是什么反应?”
这种模式的打脸,比在大周月报连载还有趣啊,也更加给力。说不定周台平的编辑人生就截至到这里了。
“怎么可能超过啊?”大周每一种报纸都是需要审核的,所以并不像是后世一样,各种报纸恒流。但是其他所有的报纸加起来的总销量,可能连大周月报的一半都没有。安宁这话若是流传出去,恐怕就要笑掉大牙,没有人会相信,只当是痴人说梦。
“所以才说会是奇迹。”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流淌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自信,“不过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创造奇迹。还是你反悔了?”
“怎么可能!奇迹就奇迹!”黄靖伦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问道:“你真的不会后悔?”
“这个,我目前为止,还不曾后悔过。”
“好,那就一起。”
安宁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对了,关于这宣传模式,我想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田硕和黄靖伦茫然了——宣传模式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可以说服到各个酒楼,花点钱,请那些说书人直接说西游记的故事,你们觉得呢?”
虽然田硕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报纸上打广告这种事,但是对于其他的宣传模式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还要我们出钱啊?”
安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现在暂时的出钱是为了以后更好地赚钱。你们若是舍不得,这笔钱我出了好了,作为报酬,你们在报纸上最给我留一块最显眼的打广告的位置。”
“等等,不用,这钱我们出。”黄靖伦是宣州月报的主事,自然可以直接拍板决定下来。事实上,他家世代都是宣州日报的负责人来着。他甚至还拿起了纸笔,聚精会神地写着安宁的一些记忆,越听越觉得醍醐灌顶。
原来还有这种模式啊!
安宁前期在酒楼说故事,不过是为了直接扩大西游记的读者群罢了。等打开名字后,便可以进行饥饿销售将名气炒到最大。
她一步一步说,黄靖伦已经完全是被她牵着头走,连连点头。
这些方法都是前人未曾想过的,让人眼前一亮,何愁他们报纸销量提不上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西游记超乎寻常的质量摆在那里。
安宁也是点到为止,她说的有点累了,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喝茶。
黄靖伦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信服和敬佩:难怪这位能够压倒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看看人家的脑子,都不知道怎么长的。和她一对比,自己这几十年都像是白活了。明明他家才是做报纸的,偏偏这周乡君说起来却条条是道,看起来却比他更加了解。
喝过一杯茶后,安宁笑眯眯道:“好了,现在可以谈一谈润笔费的问题了吧。”
所谓的润笔费就是稿费来着。宣州月报,最高级别的稿费是千字二十两,最少是千字一两。
“自然是千字二十两。”黄靖伦说道。
安宁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有几分满意。她倒不是缺这笔银子,只是需要用稿费确定一下西游记在他心中的地位罢了,现在看来,还是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