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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不知宁贵妃手上所拿着的朱钗是谁找到的,但还是啧啧称奇。这些皇族贵人们极少研习阴阳道,就算曾经想去学,也因为天资不够而被大门监毫不客气拒绝了,就算是大皇子也是如此。
然而——
德成公主却能够去天文门学习一二,当然,大门监并不知道这回事。天文门的官员被皇帝特地叮嘱务必瞒住,否则便革职查办。
故而德成经常在天文门出入,平均一月才去天文门一次的大门监每次来的时候,都觉得周围之人看待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门监没空理会这等小事,连掐指一算都省却了。
那些人都以为德成悄悄地来,是应了大门监那一句“红鸾星动”来看大门监的,所有人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憋着不将德成天天来看大门监的消息走漏出去。若是大门监真的和德成公主成了一对,那实在是锦上添花,当然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大门监实际上是个女子,若真的和德成成了一对,乃是破天荒。
洪道一站在宁相身边,睨着连依,见连依脸上神情焦灼,稍稍宽心。连依暗自懊恼指甲断了一截,这好不容易养长的,断了便参差不齐,影响美观,于是纤眉紧紧蹙着,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
贵妃问那送来朱钗的将士道,“此物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将士回禀,“从相府的东南边角院落找到的。”
听到此处,相爷脸色稍霁,得意地看向大门监。大门监感受到了他炫耀的目光,握着茶盏的手略微一顿,然后抿了口茶。
台上的沈满一愣,东南角的院落,那岂不是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慢着……她重新望向大门监身边一人,看着她的半边脸,脑海中的模糊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难道早上见到的人是……
洪道一此刻得意到不行,目中露出精光,他写的正是这个地方。又看了眼宁相的后脑勺,洪道一隐约觉得有些羞愧。学习阴阳道多年,本以为能够将“北斗探物”发挥得淋漓尽致,却没想到马失前蹄,竟然连朱钗的影子都找不到。若不是宁相提前叫人准备好了并将藏物地点告诉了自己,自己今日怕是要输给那个丫头了。
台上贵妃看到朱钗,心里也稍稍安定。她望向宁相,觉得此事办的似乎不太光彩。但自己的一个弟弟在陈州身亡,说她不怨怼大门监是不可能的。即使知道大门监掌握了能够影响自己的权利,即使心有不忍,但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与父亲一道,对大门监小惩大诫。毕竟今日,若大门监输了也只是丢了脸,这个叫连依的美貌女子无法继续担任天文门的门监而已。自己这方没掉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身为当事者的连依却镇定自若,只偷偷地瞧青柠的指甲,觉得她的指甲又有光泽又修剪的极为漂亮,神而往之。
大皇子朱奎道,“看宁相和洪道一的样子,朱钗应该是他们找到的,这下大门监可不好收场了。”
德成道,“这是宁相的府邸,还是宁相的寿诞,就算是大门监输了,也不会丢太大的脸。”
朱奎无奈笑笑,“你倒是让皇兄刮目相看了。”
德成也笑着答道,“难道皇妹以前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
朱奎看着她的笑脸,哽了一哽,接着回道,“皇兄不是那个意思,只觉得皇妹成长了许多,父皇母后可以放心了。”
这难道是因为大门监在场的关系?每次大门监在场,德成的表现似乎都会成熟一些。
德成却不知道朱奎心中的想法,时不时往中院那人方向偷瞄,那人还在觥筹交错,谈天论地,一次也没有往内院看。
德成心里稍稍失落,仿佛空了一块。
“贵妃娘娘,既然都已经找到朱钗道出朱钗下落了,何不揭晓二位阴阳道师的答案,宣布谁的测算正确,好比个高下?”小德子提醒道。
贵妃点了点头,翻开了二者写下的答案。在翻开的一刹那,脸上挂着的笑容僵硬了,她问那位递上朱钗的将士道,“你说是在东南角荒芜的院子里找到的?”
“是。”
“那么你呢,你去了何处?”宁贵妃问另外一个将士道。
将士答,“末将也是去了东南角的那处院落。”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这么说,洪道一和连依都测算出了朱钗的下落?!
洪道一惊讶地合不拢嘴,自己是怎样写出答案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但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也测算出了结果,且和自己的相差无几,难道她的能力果然高于自己?!
这怎么可能!
宁相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了。
大门监冲着宁相举举杯。
宁相狠一扭头,不去理她。
贵妃沉默了一阵,似是接受了命运一般轻叹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苦笑道,“诸位,两位阴阳道师虽然测算的大致方位一致,可是,却又有细微处的不同。本宫知道用‘北斗探物’需要极高的修为才可为之,两位能够测算出朱钗的方位,同时进准到相府的东南角院落,已然是了不得了。”
青柠勾起嘴角,她知道贵妃这番话的后头定然还有个“但是”。
果然,贵妃接着道,“但是——”她定眸瞧了瞧大门监,再看了眼宁相,而后道,“但是,这其中有一人测算的更加准确。”
洪道一手心冒汗。
朱奎和德成好奇不已。
大门监那边的三个人表情和方才一样。
宁纯也很好奇究竟谁能赢了。
沈满的心中越来越明白。
这一局,赢定了。
“连依门监,洪道一师傅,你们二位上前来,各自与本宫及在场各位说下你们测算出的地点,以表公正。”贵妃道。
连依和洪道一又回到了场中,连依道,“我算出的地点,在相府东南院落,柴房的墙角一块砖头之下。”
洪道一道,“草民测算的位置,也在相府东南院落,柴房院前走廊的一根柱子之下。”
宾客纷纷赞叹,都说北斗探物的术法精妙,却没想到能够细微到如此境地,这二人无论谁胜了,都不会胜之不武;无论谁输了,也都输的光彩。
宁贵妃对着那找到朱钗的将士沉吟道,“你大声地告诉他们,这朱钗是从何处找到的。”
将士朗声道,“启禀娘娘,末将的这个朱钗,是从相府东南院落里找到的,就在——”
众人屏气凝神。
“就在柴房墙角的一块砖头之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空气静默了片刻。
大皇子朱奎想了想,对着德成叹气道,“果真是大门监赢了。”
德成先前显得心不在焉,此刻真的听见了也有一瞬的愣怔,她明白朱奎话语里的意思,扭头望向大门监道,“的确是她赢了,她真的赢了。”
其实在德成的印象里,大门监从不会输,就算输了也不会如何。但今日她赢了,却输了一样东西。大门监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却偏要赢,这是为什么?
难道让那个连依做天文门门监就有那么重要?
“不,不可能的,朱钗明明是——”洪道一急切地喊了出来,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一个学习阴阳道多年的二等阴阳师,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的丫头?况且相爷当初的确告诉他就命人藏在柴房走廊的柱子下,怎么可能变到了柴房的墙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结果会是如此?
宁相听见他的叫喊脸色一变,杯子重重扣在桌上,大喝道,“洪道一,输了便是输了,愿赌服输。输了这一场,还有两场,你接下来可不能因为对手是位年轻姑娘而心慈手软了。”
这一番话实际上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一是警告洪道一,二是顺带为他挽回一些面子。
宁相爷不禁望向大门监那一边。早上明明命人将朱钗藏在这个地方,为何会变了位置?难道是她从中做了手脚?
本以为这一局赢定了,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那么接下来两局或许还会有变数。计划原本是拿下第一局,第二局输了也无妨,因为第三局还是有利于自己这一方,这样一来,十拿九稳能赢下今日比试,却意料之外地让他们赢了第一局。
如此一来,接下来两局无论如何也是要赢的了。
青柠“噗嗤”一声低笑道,“宁老爷子脸色臭到不行,这回可解了气了。”
大门监道,“他好歹是朝中重臣,你不能这样笑话他。”
青柠道,“知道了,但若不是大门监您神机妙算,安排我去找到了那朱钗,并且封了印放在了墙根,恐怕连依姑娘这一局并不能赢。”
“连依的本事我清楚,她要是想要找,早就找到了。”大门监缓缓道,“对于我们学习阴阳道的人而言,要找一样东西用晦涩难懂的‘北斗探物’最为有效,但是却不知道五行门另有一门更为简单的方式来完成这项任务。我们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凭着天分去千辛万苦地学会‘北斗探物’,还不如他们花一刻时间学一句口诀来完成同样的事情。”
大门监顿一顿,感慨道,“这也是我要保下连依,让她做天文门门监的原因。”
青柠先前还不以为意,如今才算懂得了大门监的用心,由衷道,“若是能得五行门之要义,必定能够更加发扬阴阳道。”
“正是如此。”
正在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的时候,沈满总算想起了这位青柠门监是在何处见过。那一日天明,拿了那个小厮藏在柱子下的物件的婢子就是她!因为这身形、样貌是十足的相似,更有脸上那一模一样的梨涡漩为证!
看来宁相和大门监,实际上都没有用阴阳术来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