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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
身为汤燕卿,他也曾经小小傲娇地想过,这一生那个唯一听见过他当面表白的女生,在那微妙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当场就羞红了脸,无限娇柔地投入他的怀抱么?
还是娇嗔地一跺脚,说“你坏”,然后转身就跑?
可是仿佛这些套在眼前的时年身上,都不那么切合呢。
那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他迫不及待了跬。
空气中那只无形的蝴蝶扇够了翅膀,忽地扭身就走了。它翅膀上的微光,一串一串地落下来,化作细细小小的金星,飘散在空气中。
微光散去,露出时年的一脸苍白。她微微咬唇,走上前来,近到他眼前。
难道是——拥抱?
厚,果然,她朝他伸过了手来。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展开手臂——
可是她的手却直接越过他的手臂,放在了他额头上。
她担心地看他,轻声问:“发烧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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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他哑然失笑,伸出去的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
她又将左手贴在她自己的额头,秀眉便微微蹙起:“还好,温度没有很异常啊。”
她便又抬眼望来:“或者你是在给嫌犯做心理侧写?可是他却不一定是喜欢我的,仇恨才更贴切吧?”
汤燕卿只能叹了口气。
瞧,果然是警察的女儿,以及——警察喜欢的女生,才会连这样的时刻都能这样冷静缜密,甚至搬出“犯罪心理侧写”这样专业的推测来。
他伸手将时年的小手捉住,不顾她挣扎,紧紧握在掌心。
“好了我的睡美人……不是发烧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做心理侧写的角色扮演。我说的是我的心里话。”
他将她的小手贴在他心口。
“我喜欢你,这是我汤燕卿在完全清醒,完全认真地对你表白。”
时年的面颊迅速地红了一下,可是随即又苍白了下去。
“汤sir我要跟你谈谈。”
“好。”
时年搬过椅子来,示意叫汤燕卿坐下。
他的个子太高,在她面前对她造成的压迫力太大。她的呼吸和心跳便都不对劲,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汤燕卿含笑乖乖坐下来。
时年抱着手臂,闭了闭眼睛叫自己冷静一下。
“汤sir,你今年贵庚?”
“27。”
“从初恋至今,谈过多少个女朋友?”
呃……
汤燕卿很有些后悔答应回答她的问题。
时年唇角抿紧:“汤sir你不想跟我谈了,是么?那算了,我先出去了。”
“我招!”汤燕卿一急,急忙伸手捞住时年的手:“我都招,还不行么?”
“哦。”时年尽量平静地走回来,又站在他对面。
房间其实很小,靠墙还放着书桌与椅子。剩余的空间里,她尽量贴紧桌沿儿站着;而他坐下来,长腿又霸道地向前伸,便几乎是将她困在了小小的监牢里。
她便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放松:“请说吧。”
汤燕卿认真地扳着手指头,扳扳便不自觉向脚看去。
她无奈忍俊:“怎么一双手都不够了,还要借用脚趾头么?”
他尴尬地抬眼望她,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手也放下去,贴在左右裤线上,颧骨处微微涌起一圈红晕。
“你听我说……我虽然从前交过不少女朋友,不过都是她们主动来找我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那么玩玩儿了。可是我自从23岁……”他说到这里却猛地停住,长眉微微一皱,便略过去说:“总之最近的四年里,我再没有交往过任何女性。”
他抬头,长长的睫毛在浅金色的灯光里微颤。
“而且主动向人表白,今天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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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紧张,不是装出来的,是认认真真地在紧张。
时年看懂了,忍不住垂下头去轻轻笑了下:“拜托,汤sir,我不是在拷问你的情史。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在你所有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里,有没有有夫之妇?”
“哦?”
汤燕卿仿佛懵了下,随即摇头:“没有。”
“哦,那我明白了。”时年起身,小心地想要从他的长腿和桌子之间小小的空隙穿过去,努力不碰到他的腿。
他却只轻轻一伸腿,便将她的去路阻断。身子前倾,干脆将她夹在了两.腿之间。
时年面色大红,尴尬提醒:“喂!”
他倾身过来捉住她手腕:“先说清楚,你明白什么了。”
拜托,这是他汤燕卿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发声表白哎。怎么弄成这个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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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薄愠将房间内的温度点点催高,落在她身上,便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宛若小小粟粒,紧密贴住她的皮肤。
她深吸一口气:“我是说,我实在找不到你喜欢我的理由。唯一可以找到的解释是:你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里,没有过有夫之妇;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比较让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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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一口气说完,汤燕卿坐直身子,死死攥住自己的手。
拜托,他现在想杀人,然后自杀殉情,怎么破?
他眼里氤氲而起的怒气吓着了时年,她伸手抱住自己:“否则,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汤sir,我们之间实在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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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深吸几口气,提醒自己:这不是她的错。从她的视角看过来,她和他之间的确太少交集。即便这世上会有一一见钟情,陌生的男女之间可能会产生微妙的化学反应,却不足以到了能直接表白出来的程度。
他便努力微笑,不想吓着她。
他的嗓音有些干哑:“嘿,睡美人,听我说:我没有收集各色女人的爱好。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有夫之妇——再说你现在也已经不再是有夫之妇。”
他捉住她的手,不让她闪躲。
“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管你身上的标签曾经是什么,或者未来还可能变成什么;也不管你是美是丑,是苍老还是疾病——我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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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表白,呵,好耳熟。耳熟到让她心底更是打颤。
那几乎是婚礼上的誓言了。
他疯了么?对着一个刚刚认识了这么几天的女人,还是刚刚办理完分居的女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更何况他又是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便也努力地笑:“汤sir,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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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怕吓到她,如果不是心疼她……他真想现在就将她压入身.下,用最实际的行动向她宣誓他的所有!
她是他的,早已是他的。
她竟然现在对他说no。
他恼恨急了,便忍不住伸手去用了些力道掐她面颊:“疼不疼?疼了就清醒过来,记住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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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颊上的疼倏然散开,沿着神经直达大脑皮层。
她踉跄后退,伸手扶住桌沿儿。
这么说,他真的是认真的了?
“可是为什么?”
他轻叹一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却理智地提醒自己,千万别对爱情这回事问为什么。因为那是个死胡同,会憋死自己。”
他伸手盖住她眼睛,“所以你也别问。只知道我喜欢你,相信我此心不移,就够了。”
眼前的黑暗叫她轻轻颤抖:“既然说了这些,那我就再问一句:汤sir,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念念’?还有,你说你喜欢我很久了……这怎么可能?我确定我们从前根本就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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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也轻轻阖上眼帘。
眼前的黑暗叫他安心,让他仿佛又跟她单独置身于那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区隔开整个世界的小小空间,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
不用睁眼,他也能准确地伸出手去,碰触到她的指尖。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指尖向上攀升,滑过她的前臂、手肘、上臂,停留在她颈侧。那处是她的颈动脉,汩汩跳动着生命的节奏。
他闭住眼轻轻含笑。
好熟悉,好亲切。
他的手指再向上去,准确摸到她面颊。他怜爱地轻轻滑动,仿佛那是稀世的珍宝。
他宛若置身梦中,轻轻梦呓:“嘿,我的睡美人……有没有觉得有一点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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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碰触,这样的——温柔相待。
时年紧张得不敢动,也仿佛是——不舍得移动。
她记得,她没有忘记。
就是那梦里的碰触,就是一模一样的手势、一模一样的温度,仿佛就连手指尖得磨砺度也是毫无二致!
时年惊得喘息:“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吓,他便睁开了眼,也将遮挡着她眼睛的手拿开。
他垂眸望她:“如果你实在无法理解,你就当是——嗯,你我前世的缘分好了。”
他忍不住托住她面颊,眼瞳灼热道:“你我前世姻缘未了,今生,我又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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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气氛太过微妙,时年只能尴尬地笑:“呵,呵呵。汤sir你好风趣。上回刚给我讲完汽车人谈恋爱的故事,现在又开始给我讲鬼故事了。”
汤燕卿索性歪头,调皮地挑了挑眉:“我什么故事都会讲。你喜欢听什么故事?告诉我,我讲给你听。当睡前故事,好不好?”
时年惊得赶紧侧身跑掉,拉开门就走掉了。
这一次他没追上去。两个人已经单独在这房间里太久了,再拖延,向远又要生疑。
他只是缓缓走到门口,目送时年那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仓惶逃跑的身影。
傻姑娘,我是真的给你讲过许多许多故事,是真的都当做你的睡前故事的。
是你忘了,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你都是依靠我的故事才能放松下来。才能,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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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贾天子来给汤燕卿换班,汤燕卿回了警局一趟。
汤燕卿组里负责背景检索的警员赶紧打印出几份文件交给汤燕卿。汤燕卿一一核对之后带入警监的办公室。
“Captain,我建议妮莎的案子和周光涵的案子并案侦查。”
警监一一看过也是一愣。
打印出的是一份发表于网络论坛的论文,涉及的也是亚裔童妻的主题。内容甚至比时年的稿件更为丰富,论调也更加尖锐,带有极其鲜明的个人风格。
帖子的署名是一个网名:寒号鸟。
警监指着网名问:“寒号鸟就是周光涵?怎么找到的?”
“周光涵专修东方社会学。他嗑药,尤其喜欢灵幻蘑菇。国内喜欢嗑灵幻蘑菇的老饕都喜欢聚在一个论坛上,嗑high了之后发表各种观点鲜明的文章。他们当中许多人跟周光涵一样,拥有相当的知识背景,发表出来的文章很有深度。”
汤燕卿悠闲坐着,十指相对:“我闲极无聊的时候,也上那个论坛跟他们拌嘴。”
警监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
燕卿这孩子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信息来源,这些来源是其他警员听都没听说过的。所以许多离奇的案件便只有他能侦破。
“周光涵的死表面上是滥用药物,实则也是与童妻相关。”汤燕卿神情渐渐冷峻起来:“所以周光涵死了,妮莎也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时年。”
警监也忍不住一拍桌子:“人渣!”
汤燕卿傲然起身:“还是四年前的那句话:Capt,人渣——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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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天子的到来,又在“深喉”引起不小的sao动。
贾天子的相貌虽说没有汤燕卿那么标致,身份也略逊,可是贾天子胜在亲和力绝佳。不像汤燕卿在办公室里自带冰山,一双眼睛也从来都只盯着时年,对时年之外的任何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于是贾天子一个上午就收获了好人缘。
只有叶禾还坚持立场,就算凑过来跟贾天子说话,问的也依旧还是汤燕卿。
“汤sir在你们局里一般都办什么案子呢?杀人案?”
贾天子指尖抵住额角,轻轻一笑:“不过太简单的杀人案,他也不管。比方说只是用最简单的推理就能破的案子,或者是调调监控就能找到线索的,他连看都懒得看。”
叶禾张大嘴巴:“他办案也这么挑剔啊?”
贾天子愉快地笑,“他是天才警探。如果要花费时间在那些简单的案子上,这世界还需要天才做什么?”
叶禾和几位女同事的眼中几乎要冒出蓝光来。
时年结束了一段忙碌,过来倒咖啡,便也忍不住插了一嘴:“贾sir你太夸张了吧?他有这么厉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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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质疑我什么?”
汤燕卿一身笔挺警服走进来,步态闲适,却目光清傲。只在时间身上打了个转。
他走到她身边,低低呢喃:“……你在质疑我什么能力,嗯?”
时年的脸轰地热起来,连忙退开:“汤sir你别误会,大家在讨论你办案的能力。”
他伸手悄然捉住她手肘,低低道:“别人随便质疑。不过我的能力么——却独独不准你质疑。”
时年惊得赶紧悄然闪避,低声求:“这是办公室……拜托你别。”
他意犹未尽地松了手,抬眼去打量围着贾天子的那一圈儿女士。目光锁定当中叫小麦的姑娘,走过去朝小麦伸出手。
小麦不知何意,便也伸手跟他握住。
汤燕卿墨镜之后的长眉微微一动:“令尊是开武馆的,老祖母笃信佛家,而小姐你自己在家中排行第二。嗯,上头是一个姐姐,下边是个弟弟。”
小麦登时惊得捂住嘴巴:“汤sir你认得我?还是,你借助了警局的网络,查过我的背景资料?”
大家都被惊住,时年也忍不住走了过来。绕着小麦走了一圈之后便笑了:“别被他唬住。”
“他猜出令尊是开武馆的,是因为你身上染了跌打药酒的味道。可是味道却不是很浓,便证明不是中医馆,而是偶有出现跌打损伤情形的武馆。”
“他知道你老祖母笃信佛家,是因为从你手腕看到了念珠。也还是因为令尊是习武的,所以令尊的老母亲出于对儿子的关爱,往往会选择信仰佛家,
借此化去儿子的戾气,叫家中平和下来。”
“至于你排行第二——是他从你在人群中的位置观察出来的。一般有多个孩子的华人家庭,老二往往是最受忽视的,在人群中也会下意识让出焦点位置,而退避到一旁去。”
小麦恍然大悟,却还是不解:“那他怎么知道我上面有个姐姐,下头是个弟弟?”
时年微笑:“上面是个姐姐,是因为你手上并无老茧,证明你没干过什么家务活,所以上头是姐姐的可能性居多;说下头是个弟弟,是因为你的言行举止充满谦让,这在华人家庭一般下头是个更受家族重视的男丁,你面上才会如此。”
汤燕卿面上愉快,两手插在裤袋,冲时年吹了个口哨。
小麦又是惊讶又是笑:“天,解释开来仿佛这么简单,可是却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只觉得好神奇啊。”
时年端着咖啡杯向汤燕卿缓缓扬眉:“天才,哦?如此说来,我也算天才咯?”她说罢笑着走回座位。
汤燕卿丢下一群瞠目结舌的人,直接跟过来,立在她办公桌旁,认真垂首来望着她:“你真的是天才。你自己才知道么?”
时年笑起来:“那可以代替汤sir查案么?”
他轻轻耸了耸肩:“我不是已经带你开始了么?这么快就忘了?”
时年面上一红。是哦,说的是周光涵的案子呢,她怎么忘了。
汤燕卿便轻轻一挑眉,“上次你去周光涵的宿舍,发现了什么线索藏着没有告诉我吧?”他的目光沿着她面上打了个转:“……嗯哼,那物证现在就放在你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
饶是刚刚才揭穿过他的时年,这一刻也不由得微微一惊。
他含笑摊开掌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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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只好伸手进右手的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盒。
药盒里头分成一格一格的,方便分装药物。可是手巧的工作女性,也有用这小盒子当首饰盒和杂物盒用的,十分适合分类盛放细碎怕丢的小东西。
时年从小盒子里取出一颗十分细小的珍珠放在汤燕卿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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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黄晨娜的闪钻,咪.咪、jianghua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