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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一脸激动,她看到小姐这般受到帝都的百姓爱戴,只兴奋地满脸发红,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小怜紧跟在若水身后,也被百姓们的情绪所感染,心中觉得涨得满满的,涌动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热流,让她心里又酸又涨,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她的目光落在若水的背影上,轻轻咬住了下唇,若有所思。
若水进了东校场,放眼四望,只见这东校场足有四个足球场般大小,共有四个正门,八个偏门,她是由正东的正门而入,进门右,右首搭了一个偌大的看台,台上遮着凉蓬,整整齐齐地排了数十个座位,排上最前面的,是三个坐席,椅上铺着绣金描龙的明黄色椅披,一看就知道,这三个座席是为皇族身份的人准备的。
若水看着后面那数十个席位,左侧坐的是轻袍缓带的官员们,右侧是他们的家眷,现在已经有半数坐满了人,她不由有些头大,暗想,这些人是要闹哪样啊,吃饱了饭没事干,来这瞧热闹么?
她猜的当真是不错。邹太后虽然并未下旨让大家前来观看,但这等百年难遇的热闹,那些官员们的家眷们本就闲极无聊,遇上了岂能错过!
邹太后想得很是周到,早就让侯公公安排好了几十个坐席,让来观看的官宦人家随意居坐。
若水看着那前面空着的三个座位,心想,除了太后娘娘,不知还有谁会来?
难道是姚皇后和韦贵妃?
她唇角一牵,姚皇后也要出席自己这个择婿大会么?她可会在这大会上,玩什么花样?
若水的目光在席间一扫而过,已经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有带着儿子来自家求过亲的,比如翰林蒲掌院和他的儿子蒲文彦,户部宫尚书和其爱子宫子真,另外那位虎气勃勃拿眼直瞪自己的是兵部刑侍郎和他口中的犬子刑元忠……
这几名少年早就在翘首以盼,一见到若水的目光向自己瞧来,神情立马变得拘谨起来。
若水抿唇浅笑,再看过去,就是那几位曾经想瞧自己笑话,却被自己的医术折服的官员们,比如太仆侍郎吴默,中书侍郎汤安澜,最出乎若水意料之外的,她竟然在众人之中发现了铁塔一般巍然独坐的邓太尉。
邓太尉只是远远地坐在一角,并不参与众人的话题,一双虎目在若水脸上一扫而过,脸上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
若水却从他那双看似无情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善意,微微颔首回礼。邓太尉像是没看到一样,把目光转了开去,理都不理。
若水微微一笑,她往校场中央瞧去,只见一块长方形的灰色布幔围住了一方空地,不由点了点头,想来这里就是自己吩咐老八安排下的布置。
“柳姑娘,这边请。”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躬身上前行礼,引着若水前往看台右侧,这边的台子上已经坐了十几位官眷人家的家眷。其中一名少女看见若水,站起身来,对着她含笑点头。
若水一看,这少女正是孟依云,只见她神情憔悴,下巴尖尖,比之百花会之时竟像是瘦了许多,她略微一想,孟姐姐被许给了那贱男君天翔为正妃,她心中怎会好过?这三日来,定是夜夜不得安枕罢。
若水凝定了下心神,微笑着迎上前去,问道:“孟姐姐,你怎么会来这儿?”
孟依云脸露笑容,眉宇间愁容淡去了不少,柔声道:“今儿可是妹妹的大日子,我怎能不来?”
她拉住若水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微笑道:“妹妹,几日不见,你越发的好看了。”
若水听她嗓音发哑,想是哭坏了嗓子,心中难过,握着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关切问道:“姐姐气色不大好,可是病了吗?”
孟依云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若水不放心,松开她的手,去搭她的脉博。
“姐姐这三日忧思忧虑,气血不宁,你要是这样下去……”若水咬住了嘴唇,剩下半句话咽回了肚中。
孟依云苦苦一笑,眼睛看向空处,声音极低,几不可闻,“我纵是活着,还有什么指望么?”
若水听在耳中,心中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事己至此,说再多劝解的话也不起半点作用,除非是让那贱男自个儿主动提出,退了这门亲事。
可是,那只癞蛤蟆怎么肯放过孟姐姐这只白天鹅?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事,拉着孟依云的手紧了紧,微笑道:“姐姐,我有一句诗想送给姐姐,姐姐可要记好了。”
孟依云奇道:“什么诗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若水浅浅一笑,道:“姐姐只要记住这句话,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哪天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呢。”
孟依云唇边露出苦笑,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去研究诗词,但本能地觉得若水这两句诗回味无穷,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叹口气:“妹妹真是才思敏捷,这么好的诗句,想必我哥哥也是做不出来,若是让他听到,不知该多么欢喜呢。”
她转头看向若水,目光温和亲善,把自己的伤痛之心暂时抛到了一边,一心一意地为孟明俊打算起来。
“妹妹,今儿可是你择婿的大喜之日,你可要睁大了眼睛仔细挑啊,可千万不要像姐姐我一样……”说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忙收拾了心情,继续道:“我家兄长,自幼饱读诗书,文才出众,品性高洁,他自从百花宴上见了妹妹之后,对妹妹你极为倾慕,他对家父言道,此生非你不娶,妹妹,你对家兄,当真一点好感也没有吗?”
若水没想到她会当面问得这般直接,想了一下,才道:“姐姐既然问我,我自是不能隐瞒,我只想问姐姐,若是你心中先有了一个人,以后若是出现比这人更好十倍的公子对你垂青,你可会动心?”
孟依云默默摇了摇头,若水这话明明白白是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之人,旁的人纵是再好,也难动她心。
她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好几次想张口问道,不知妹妹你的意中之人,可是那楚王殿下?
但她问不出口。
纵是知道又如何,她已经没有了资格去再想念那个人,从此以后,就让往日之情似那落花流水,春去无痕罢。
若水见她一脸伤情,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说什么也不能让才貌又全的孟姐姐落在那贱男的手中。
君天翔!
她的目光缓缓从场中扫过,落在看台的另一侧,那里,已经坐了不少高官贵胄,而君天翔一身华贵的紫衣锦袍,在众人之中显得很是出众,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向这边看来,忽地看到了若水,身子一震,随后又宁定下来,目光渐渐变得炙热起来。
若水想到了脑海中想到的那个计划,唇角轻勾,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君天翔一下子愣住了。
若水这柔情一笑,对他而言,恍如隔世。
自打百花宴上见了她大放异彩之后,君天翔回府之后,不知道懊恼了几百几千回,当时实在不该一时意气,受了姚皇后的挑唆,加上姚惜惜的勾引,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和她退了亲。
早知道她会恢复容貌,自己何必枉做小人!
如今虽然自己灵机一动,聘下了孟相家的大小姐为恭王正妃,免得那正妃的头衔落在姚惜惜那头蠢猪的头上,但是,朝中之臣显然已经对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信服,就连皇祖母和父皇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像以前那般亲近了。
这一切,自然全是拜姚皇后所赐!
她硬是逼自己在皇位和美人之间做个选择,结果,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就要眼睁睁地落在别人的怀抱里去了。
他虽然坐在席位上,心里却像被猫抓一般的挠心。
这种场合,他原可以不来,但是,这可是再见若水的大好时机,他岂可错过?他倒要看看,她柳若水要自主择婿,却是会挑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夫婿。
不管他是谁,最后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不如死!
小水儿是他的!谁想娶了他的小水儿,谁就要付出代价!
他正在心中阴沉沉地盘算着,目光向左边一斜眼间,居然发现自己正心心念念的佳人在向自己看来,他心中大喜,忙借着眉目之间,传送秋波。
他再没想到,若水竟然会对着自己温柔而笑,眸光似水中含着淡淡的情意,刹时之间,勾起了他心潮如湃。
他几乎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一步冲过去,牢牢抱她入怀。
若水的这凝眸一笑,让他原本暗沉的心绪瞬间明亮了起来,他欢欣鼓舞地想着,她果然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故意气我!
什么狗屁的自主择婿,她想选的夫婿,除了我君天翔,更有何人!
君天翔越想越是得意,两个眼珠子频频往若水的方向看去,倒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他的身后坐的是太史令裴大人,还有他未来的岳父孟右相,二人早就注意到君天翔的目光,那裴大人忍不住对孟右相微笑道:“丞相大人,下官听闻贵千金被聘定为恭王正妃,还未登门道贺,恕罪啊恕罪。”
孟右相对这桩亲事颇为满意,听了裴大人的话,笑道:“此乃是陛下亲自赐婚,如若不然,小女也没这个资格高攀恭王殿下。”
“陛下亲自赐婚,自然是看重右相大人,但依下官看来,这恭王殿下,早就对令千金倾慕,您瞧,恭王殿下的那两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贵千金半分。下官恭喜大人的,正是为此啊。”裴大人打趣道。
孟右相听了,心中欢喜,斜着眼向君天翔瞧去,果然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看向女儿所在的方向,果然是含情脉脉的模样。
他虽然重男轻女,但孟依云毕竟是他的嫡长女,女儿嫁得威风八面,他这个右相脸上也格外体面。
更何况这三殿下乃是未来的太子人选,女儿若是嫁了他为正妃,说不定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他越想越是得意,想起去年君天翔和柳承毅的女儿订了婚,自家还埋怨懊恼了许久,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儿,今年居然落在自己女儿的脑袋上了。这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么!
瞧那柳承毅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得意。
他虽和柳丞相交情不错,但二人既然同殿为臣,分列左右丞相,但在政见的见解处置方面,还是颇有不合之处。
柳承毅为人方正刚直,他则比较圆滑通顺,虽无大的仇怨,他所提出来的解决方向,柳承毅十有七八会一口否决,而柳承毅所想到的法子,他也是多瞧不上眼。
如果自己成了未来太子的老丈人,谅那柳承毅必会在自己面前矮上三分,就像去年一般,自己见到这柳丞相,总觉得像是低他一头般。
过不多时,场中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姚惜惜和夏千秋等三人也来了,她们见了若水,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各自寻了座位,凑在一起叽咕起来。
若水对这三人毫不在意,只和孟依云低声叙话,忽然看到孟依云抬起头,向一人瞧去,若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呆了一下。
淡金色的阳光下,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正沿着看台的台阶缓缓拾级而上,长袖衣摆随风轻拂,容颜清朗,笑容恬淡,眉宇间一片平和温然,正是孟依云的兄长孟明俊。
若水一直心中坦然,可不知为何,见了这孟明俊的面,她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愧疚感。
有一种债,她不想欠,欠了之后还不起,可偏偏就像是欠了这孟明俊的。
像他这般与众无争,无欲无求的浊世佳公子,为何独独对她垂青,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该拒绝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快刀斩乱麻,从不做拖泥带水的事。
她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个局,心中微觉歉疚,不过若不是这样,又怎能让这位看似如风拂柳,实则意志强硬的孟公子知难而退呢!
虽然明知道那孟明俊温柔如水的目光一直凝注在自己的脸上,若水却偏偏不向他再看一眼。
孟明俊无声地低叹一声,她对己无意,他这般聪明之人,又岂能瞧不出来。只是,心,总是有所不甘。
他生性淡泊,素不喜与人拼争,可是这一次,他却想为自己的这番痴念努力一次,争过拼过,就算是输了,他也无怨无悔。
二十年来,他心如止水,她是唯一让他心中荡起涟漪的姑娘,或许,也是他此生的唯一。有些事,他从不存奢望。如果得不到,就让她永远默默地停驻在他的心里,遥遥守护,未尝不是一种相思。
缠绵入骨。
场内忽然掀起了一阵喧嚣的热潮,只听得太监尖声叫道:“楚王殿下到……”
若水和孟依云同时一震,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
天似琉璃,白云舒卷,翩翩少年,风姿如画,姿态闲雅地坐在轮椅中,出现在众人眼前。
孟依云的脸蓦然涨红,她痴痴地凝望着那个仿如画中走下来的人,然后垂下头去,布满了红晕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若水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怅然,没想到情之一字,令人缱绻缠绵若斯,她蓦地想到了小七,自己不也正和孟姐姐一般,为情所缠么?
只是,小七和自己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却又比之孟姐姐幸福得多了。
楚王的轮椅留在了台下,他在青影的扶持下,慢慢地一级一级走上了看台,台上的众人一齐站起,正要行礼,楚王一摆手,淡然道:“今天各位不必拘礼,免了。”
说完,他落座在君天翔之侧。
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楚王殿下不是双腿残疾吗?怎地能走了?有几名曾经去过柳相府的官员,则暗暗点头,暗赞柳大小姐果然医术如神,这楚王殿下的腿,竟然一日好似一日了。
君天翔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也曾听闻若水帮楚王治腿一事,只道是传闻有所夸大,他就不信若水会什么医术,还能治好老七残了好几年的腿。
可眼前的楚王让他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由惊转喜,对着楚王殷殷垂询,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模样。
楚王应付了他几句,然后目光一瞥,忍不住看向若水,只见她眸光低垂,长睫微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全没留意到自己的到来。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鬼丫头,又对自己视而不见,待到比试过后,一定要你这丫头好好尝尝我的滋味!
太阳渐渐升到了半空中,午时将近,突然“咚咚咚”地响了三声礼炮,台子上的人一齐站了起来,对着正东方向瞧了过去。
若水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的凤驾到了。
果然,只见一排威严肃穆的皇家仪仗队,高举旗伞,迤逦而来。
太后娘娘坐着凤辇,身穿紫红色的绣凤团花袍,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圆心髻,仪容端庄,神态慈祥中透着威严,让人一见,肃然起敬。
众人一齐拜倒行礼,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邹太后的凤辇一直到了看台边上,才停了下来,邹太后扶着玉瑾的手,缓步下辇,双眼对着众人一扫,精光四射,哪有半点老态聋钟的感觉,缓缓道:“平身。”
众人又谢过太后,这才站起身来。
若水抬眼一瞧,只见邹太后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位美貌少女,左首那名少女十五六岁,身穿明黄色锦绣霞帔,圆脸大眼,正是妙霞公主。右边的那名明艳少女身穿一身火般的红裳,却是昨天在酒楼上遥遥看到的南越国公主。
只是她今天的打扮更加华丽夺目,头上珠冠映着日光,闪闪夺目,往那儿一站,顾盼神飞,就像一个发光体,刹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许多人都想,这个美得像阳光般灿烂的少女究竟是谁?
邹太后落座后,妙霞公主和南越公主则坐在她的身后。
若水见姚皇后没有出现,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她暗中部署什么,只要她不明着给自己捣乱,她就不怕。
邹太后目光对着周围一扫,瞧见了若水,脸上露出笑容,对她招了招手。
若水走到太后身前,盈盈下拜。
邹太后拉了她的手让她起身,想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侯公公赶紧搬过一张椅子,邹太后对若水慈爱地一笑,温言道:“好孩子,你可当真想好了?今儿来的人可多,你一定要睁大了眼睛,仔细地选啊。”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若水打算,方才在校场外面,她看到那乌压压的人群时,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许多人前来报名应选,只怕若水一个应付不当,挑花了眼,不免误了终身。
若水的目光向场内扫了一圈,此时围观的百姓和参选的人都未曾入场,场中还是空荡荡的。
她想起小七,眼神坚定,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臣女已经决定了,太后娘娘请放心,臣女定不会辜负了自己,更不会辜负了这双眼睛。”
邹太后缓缓点头,不再多说,转头对着侯公公道:“既然柳姑娘已经准备好了,你吩咐下去,让报名应选之人,列队入场,同时叫御林军睁大了眼睛,替哀家好生盯着,不得出半点纰漏。”
侯公公答应了一声,躬身正要退下,忽然被邹太后叫住。
“等等,小侯子,这次报名的共有多少人啊?”
侯公公打开手中的名册,看了一眼,答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三天来,报名的人数一共是三千二百四十九人,奉太后娘娘喻旨,家世不清白者剔除,身体病弱者剔除,去过酒台歌榭者剔除,父三代以上皆为白丁者剔除……”他一样一样的念了下去,听得若水瞠目结舌,最后只听得侯公公说道:“除去以上这些不合格者,共剩下一百三十七人。”
邹太后神情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一转眼看到若水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慈爱的笑了笑,拍拍若水,道:“柳姑娘,你莫怪哀家多事,定下了这些条条框框,这些可都是挑女婿的大忌,哀家当你是亲孙女一般,自是不能让你吃了亏去。这剩下的一百三十七人,都是我东黎帝都最好的男人,你尽管放心地去挑,大胆地去选。”
若水心中感激,虽然邹太后这一手很可能让小七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但她还是对邹太后心存感激,觉得她真像一位慈蔼的老祖母般,处处为己考虑周详。
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纵然是想提出反对也已经来不及了。
小七……他一定有法子混在这一百三十七人当中。
若水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些应选者了。
邹太后看了她的神色,心中暗笑,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一提到要选女婿,再稳重的姑娘也会沉不住气。
“小侯子,下去传旨吧。”
“是,太后娘娘。”
侯公公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一队身形各异的少年男子们排成了四列,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步入校场之中。
若水极目远眺,距离实在太远,每个人的面目都模模糊糊,瞧不清楚。
侯公公回来复旨,邹太后又道:“让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进来瞧瞧罢。”
侯公公答应了,忍不住道:“太后娘娘,百姓人数实在太多,咱们的御林军人数恐怕……”
他是在提醒邹太后,万一闹起事来,恐怕难以镇压。
邹太后对若水瞧了一眼,道:“无妨,有柳姑娘在,不会有事。”
显然也是已经听说了若水这两日在百姓中的声望。
百姓们先是被御林军拦在了场外,情绪都有些激动,都在大声抱怨,忽然听得太后娘娘开恩,允许自己进场欢看,登时欢声雷动,御林军首领大声喝斥,百姓们仍是欢呼不己。
那领首大是头痛,生怕这些百姓惹出事来,他想了一下,便大声道:“众位百姓,你们这般吵嚷,是想搅了柳大小姐的择婿大会吗?”
众百姓一听,很快就变得安静下来,在那头目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列队进场,此时己过午时,场中无遮无挡,烈日炎炎,众人汗出如雨,却没人报怨一声,个个都神情肃然,看向高台上的邹太后,还有她身边坐着的那个绿衣少女。
邹太后向身边的空椅瞧了一眼,奇道:“怎么皇帝还不来?”
若水吓了一跳,忙问:“太后娘娘,陛下也要来?”
邹太后点了点头,道:“是啊,皇帝亲口和哀家说的,这等大事,他岂会不来。”
若水忍不住想翻白眼,心道,皇帝你老人家还真是好奇心够重的,这多少国事需要您老人家操心,您倒好,管起一个小小女子婚姻嫁娶之事来了。
玉瑾张望了一下,回道:“太后娘娘,许是陛下有事耽搁了,现在时辰己过正午,不知柳姑娘的择婿大会何时开始?”
邹太后看向若水,若水赶紧点点头,皇帝不来最好,来了她反而不自在。
“那就先开始吧。”
侯公公答应一声,向前一步,站在高台之侧,高声道:“奉太后娘娘懿旨,今儿为柳相府大小姐自主择婿,凡在之前报名者,均有资格参与比试,连过三关者,柳姑娘会亲选为夫婿,请诸位报名者上前……”
他尖利高亢的嗓音拖得长长的,一下子震住了满场的喧哗之声,人人都把注意力向他看了过来。
等他说完,那四列报名者齐齐向前走了几步,离得看台越发近了。
“柳姑娘,现在人选都在这儿了,你想怎么个选法儿啊?”邹太后的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启禀太后娘娘,臣女原先说过,想出三道试题,这第一道题,臣女想先考量一下各位报名者的功夫和胆色。”
“哦?功夫和胆色,却不知是如何考量啊?”邹太后眼中兴味更浓,这小姑娘的花样层出不穷,她倒真是想见识一下。
若水嫣然一笑,“请太后娘娘拭目以待。”
邹太后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姑娘真是满肚子心眼,就像是一块肥肉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却偏偏让自己够不到。
她嗔怪地瞪了若水一眼,便不再多问。反正过不多时,自己就能看到谜底,也不急在一这时片刻。
“好!好!”邹太后笑道,“那你就安排吧。”
若水含笑点头。
“侯公公,您看到场中那个灰色布幔了吗?”
侯公公顺着若水所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在校场中央的地方,有一块大大的灰色布幔,遮住了一方空地,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脸色突地一变。
若水微笑道:“侯公公莫慌,这就是我的第一道试题。”
侯公公一听,松了口气,“柳姑娘,您这第一道试题吓得老奴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他擦了下额上的汗,方才他看到那个布幔的第一眼,马上想到其中会不会藏着什么刺客之流。
“侯公公,您放心,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能瞒得住太后娘娘的眼呢?”
邹太后嘿嘿一笑,她自是心中有数。
若水安排人提前在东校场中布置,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又岂能如此顺利。
这小侯子果然是变成了老侯子,脑子不经事啦,还不如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心思灵活。
“柳姑娘,您这布幔后面,究竟是藏了些什么古怪?”侯公公看着那方布幔,好奇心都快压死猫了。
“侯公公,您请过去,一看便知。”
侯公公一听,哪还忍耐得住,三步两步地跨下高台,疾步来到那方布幔前面,只见布幔前面有一个门帘,便掀帘钻了进去。
台下那一百三十七人瞧见,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那布幔之后,究竟是什么名堂。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发白地走了出来,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走到太后娘娘面前,回道:“太后娘娘,柳姑娘的这道试题,真的是让老奴险些把老命都交待在了里面。”
邹太后好奇得不得了,连连追问,侯公公一脸的恐怖之色,凑在太后耳边,轻声回禀了几句,邹太后的脸也不由得变白了几分,看了若水一眼。
若水却全没留意,她一双妙目正往场中那一百三十七名报名者脸上一一瞧去,只想在其中找出小七来。
楚王一见她的神情,便猜到了她的想法,暗自磨牙,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还真是难受!
若水瞧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有点像,那个看着也很熟,嗯,还有一个更是让她心中一动,那人身形高大,确实和小七有九分相似,就连发式,都和小七平日里一般无二。
他身上穿的是件黑色长衫,腰间束了一条黑色腰带,倒和小七初次见到自己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就是小七?
若水越看越觉得像,一双妙目在那人脸上盘旋来去。那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长得很有男子气慨,虽然说不上有多么俊美,但让人一眼看去,觉得英气勃勃。
楚王的目光随着若水看了过去,落在那人的脸上,脸登时黑了。
怪不得这鬼丫头盯着人家看个没完,这小子果然是和平日里戴着面具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如果他不是知道自己就是小七,恐怕会以为是在照镜子。
该死的!这个鬼男人是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
他事先怎么不知道!
那被若水盯着看个没完的黑衣少年简直快晕了。
幸福得要晕倒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选婿的比试还没开始,自己居然就一下子获得了柳大小姐的青眼有加。
他的脸涨得通红,简直不敢抬眼去看若水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要看上一眼,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尤其是她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脸上,难道她喜欢的会是自己?
自己当真有幸会被她选而为婿?
那少年晕晕淘淘的,像是在做梦一样,连侯公公说的话都没听在耳朵里。
不过旁边的少年倒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侯公公说的是,这是第一道试题,考较的是众人的武艺和胆色。
侯公公一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形,仍是觉得腿肚子发软,他暗中瞟了若水一眼,心想,这柳大小姐您出的这道题可真够损的,您是不是和这些应选者上辈子有仇啊?
居然想出这个法子!这可不是生生地要吓破这些人的狗胆么?
就连他这等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老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看到那情形,都差点吓得腿肚子转了筋,差点一个跟头栽了进去,这要是当真栽进去,恐怕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剩不下什么了。
好吧,这帮儿不知死活的猴儿崽子们,就让我好好瞧瞧你们的胆子有多大,想娶柳大小姐,哼!倒要看你们够不够胆!
侯公公下了看台,带领着众人,来到了那个布幔之前,对着一旁的御林军道:“撤了布幔!”
御林军将布幔一拉开,登时露出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来。
台上台下,齐齐发出惊讶之声。
邹太后离得较远,看不见坑底有什么,还不觉得怎样,只是颇觉诧异,不知这个坑怎么就考较武艺和胆色了。
妙霞公主可是个急不得的性子,她一见之下,马上跳起身来,站在看台边缘,踮着脚尖儿往坑中张望,忽然听得身边有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说道:“古怪的!好古怪的!”
发音怪里怪气,听起来好生别扭,妙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心想,有什么古怪了,你说话才当真是古怪的!
她侧身一瞧,只见那个南越国的公主也像自己一样,站在台边,一脸的好奇之色。
南越公主见妙霞瞧着自己,忽然对她笑了笑,就像一朵太阳花突然绽放,看得妙霞一阵发呆,只觉手掌一暖,已经被她握住了手,她的掌心中有着薄薄的一层茧子,不像东黎国的姑娘们那般柔软娇嫩。
“一起,去瞧,好不?”南越公主的东黎话只会一些极简单的,而且发音古怪,腔调不正,但也勉强能听得明白,她不会说大段大段的长句,只好用最简短的话表达。
妙霞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拉着自己一起过去瞧个仔细,她也正蠢蠢欲动地想凑上前去,于是抬眼看向邹太后,眼光中流露出渴求之意。
邹太后脸一沉,摇了摇头,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九儿真是不知轻重,这热闹岂是能随便瞧的。
那看台下面人流汇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虽然有御林军守卫,但万一有人生了歹心,乘隙生乱,伤了那南越国的公主,这后果不堪设想。
妙霞悻悻地撇了下嘴,对那南越公主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坐到若水的身边,问道:“若水姐姐,你说那大坑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啊?你看那些报名的,一个个脸都吓白了,真没出息!”
若水抬眼一瞧,果然看到一些应试者,站在巨坑的边缘,两腿簌簌发抖,还有人发出惊呼之声,更有十几人脸色惨白,连退数步,离那深坑远远的。
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淡淡地微笑起来。
其实这坑底也并没什么机关,只是她叫老八在坑底倒插了无数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有刀有剑,并在坑底放了数十条毒蛇,蛇头攒动,刀光如雪,众人见了,自然是胆颤心惊。
她想出这个点子,并把它放在第一关,就是想借此把大多数的人吓退,速战速决,她相信以小七的身手,过这关是轻而易举。
侯公公见了众人这般反应,暗自冷笑,心想就这点儿胆气,也敢来参加比试,这头一道试题,就让你过不去。
楚王一直在悄悄观注着若水,见到她唇角上翘,眼神中带着点计谋得惩的小得意,嘴角一抽。
这丫头挖这么大个坑,是想把所有人都埋了么?
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坑是做什么用的,他自是不怕,就是不知道那个觊觎若水的臭小子怕不怕,忍不住斜眼向孟明俊瞥了过去。
孟明俊的脸也是一抽,他虽然不知道坑底有什么,但只瞧着众人的反应,也猜出了情况不妙。
只听得侯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诸位,柳姑娘的这第一道试题,考的就是诸位的胆色和武艺,这深坑上横有一条铁索,从铁索上走过,而不掉入坑中者,即为通过第一关。如果有人自觉武艺不精,或是胆气不足,可直接弃权。弃权者,不得参加剩下两关的考试,咱家给诸位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弃权者,可以直接离开校场。”
他话一说完,就看到众人不少人脸上露出解放了的表情,纷纷叫着:“弃权!我弃权!”然后就看到一大群人齐唰唰地转过身,一起往校场外逃走,就像后面有老虎追着咬他们的屁股似的。
这些人的想法全都一样,柳大小姐再美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所以唯恐跑得慢了,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反悔起来,逼自己去走那铁索桥。
一百余人瞬间跑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十余名身材彪悍的少年站在当地,明显都是练过功夫的,对着逃掉的人翻着不屑的白眼。
哼,一群胆小鬼!
侯公公冷哼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虽然嘲笑人家,但他自己也实在是没那个胆子,敢往坑底再瞧上一眼。
侯公公看了看剩下的人选,忽然觉得不大妙。这第一关还没开始,精挑细选出来的报名者已经跑掉了一大半,这要是三关过去,还能有剩下的人吗?
柳大小姐您要是这样下去,能选着合意的夫婿吗?
“各位留下来的,想必都是胆气过人的好汉,直接开始吧,谁先来?”侯公公开口道。
三十余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出声,都想让别人先过。
不说旁的,只说这条铁索,看上去倒是粗如儿臂,很是结实,但是,它实在太长了!足有二十余丈,横过深坑上空。
他们都是习过武的人,都知道这铁索越长,走到中间的时候,晃动就越大,要是一个不慎,摔了下去,那可就小命休矣!
侯公公等了片刻,见众人都不开口,不耐烦了,随手一指:“你先来。”
被他指到的是一名铁塔般的壮汉。
他紧了紧裤腰带,走到坑边,紧紧盯着脚边的粗索,展开双臂,猛地大喝一声,抬起腿便向铁索上迈去。
众人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都敢眨地看着他沉重的身体,一步踏上了铁索。
那铁索猛地往下一沉,那壮汉促不及防,一个倒栽葱,头上脚下地往下掉去,吓得他哇哇大叫,还好他就在坑边,双手一抓,拉住了将铁索固定在坑边的铁钎,当下牢牢抱住,杀猪似地狂叫起“救命”来。
真他娘的没出息到家了!
侯公公鄙夷地对那人瞥了一眼,努了下嘴巴,立马走上去两名御林军,把那壮汉救了上来,侯公公大手一挥。
“淘汰!”
这壮汉效果惊人的出场,一下子又吓退了二十几个跃跃欲试的少年,留在当地的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人。
侯公公忍不住向若水的方向瞟了一眼,暗想,柳姑娘您这法子也太损了,照这样比下去,您可就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不过还好,能留下来的都是胆气过人而手底下确实有点功夫的,一个个有惊无险地走了过去,只不过是在最后一名少年的身上,出了点意外。
这少年的功夫不弱,就是胆子稍微小了点,他一个劲地告诫自己不要往坑底看,只是看着前方,一路上走得倒也平安,在将要到达对岸的时候,他就有点大意,往坑底瞥了一眼,哪知道这一眼看过去,只觉锋锐的刃芒闪亮,一条条毒蛇伸着长长的蛇信吐在半空,那场面叫一个惊悚,登时吓得腿软脚软,一下子从铁索上掉了下去。
众人齐声惊呼,只道那少年掉了下去,纵然不是万刃穿心,也要做了那些毒蛇的腹羹。
侯公公脸色一白,暗叫要出人命!
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窜了出去,有如飞鹰一般飞向坑中,一把抓住那少年的腰带,左手抓住铁索,用力一荡,身子凌空飞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面。
那少年死里逃生,只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发抖,救了他的那人对他一眼也不瞧,走到一旁,肃然而立。
侯公公这才发现到,这人好像是柳大小姐带来的,瞧模样年纪不大,像是柳府的侍卫,只是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瞧不出来,这小子的功夫倒是不错,怪不得柳大小姐会安排下这场比试,原来果然是考量众人的胆色,并没真想要了人的性命。
派人把那名吓破了胆子,连路都走不动的少年架出去后,侯公公便上看台回禀邹太后。
邹太后心里直叹气,一百三十七名少年,第一关之后,就剩下了七名。
“小侯子,你说咱们偌大一个帝都,就只有七人能过这第一关?咱们东黎国,可真是没有胆气和武艺俱佳的人了吗?”邹太后看向侯公公。
“这……”侯公公难以回答,这事实确实如此啊。
邹太后的话却激起了看台后面一众少年们的热血激昂。
“太后娘娘,草民们也想去试上一试。”呼啦啦,站起十几名神情激昂的少年,其中有刑元忠,也有宫子真。
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不过他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自是不能和平民百姓们一起比试,这会儿听了邹太后的话,哪里还坐得住?自忖有必过把握的人,纷纷起身请缨。
那蒲掌院的公子蒲文彦,却是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向若水看了好几眼,仍是鼓不起勇气站起身来。
蒲掌院气得直拍大腿,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胆小鬼的儿子!真是耻辱啊耻辱!生生让那宫老头看了自家的笑话去!
邹太后微笑着看向十几名少年,点了点头:“我东黎儿郎,就该有胆有勇,你们很好,去试一试吧。”
少年们大喜,向若水看了一眼,一个个昂头挺胸,信心十足的下台去了。
这些贵族子弟都是自幼经过名师指导之人,身手着实了得,在铁索上走得平稳无比,如覆平地,甚至有一些故意卖弄者,更在铁索上演出了诸般花样,赢得了周围观众的阵阵喝采。
这十几名少年全都顺利无比地通过了铁索,一个个神采飞扬地看向高台。
邹太后看得眉目舒展,连连点头,忍不住向楚王瞧了过去,目光中隐含担忧。
楚王扬了扬眉,知道邹太后在担心什么,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正准备站起身来,忽然听得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不由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白衣少年,轻袍缓带,眉目如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邹太后走去,然后躬身深施一礼,道:“草民孟明俊,也想去试这第一关,请太后娘娘成全。”
孟依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虽然知道兄长对若水妹妹钟情,但想不到他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拼。
她死死揪住手中的帕子,一脸紧张,只盼太后娘娘一口拒绝了自己这个傻哥哥的大胆提议。
若水的心也是猛地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她的预想中,这位孟公子是个聪明人,定会知难而退,岂知道他竟然为了自己,不畏生死,心中感动之极,忍不住站起身来,说道:“孟公子,你何必如此!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值得你……”
孟明俊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柳姑娘,我愿,故我为,我不愿,天下难令我为。这是明俊心甘情愿的事情,请姑娘放心,姑娘的这句关心之语,明俊永记于心。”
邹太后缓缓点头,看了若水一眼,心想,这小姑娘当真是有福之人,别的不说,单就这孟公子的一片痴心和勇气,就是天下难寻。
她自然知道,孟明俊素有帝都第一才子之称,并不懂半点武功,正因为如此,比那些身手不凡的少年更为难得。
“孟公子,你不会武艺,却有这般的胆气,哀家很是欣赏,只不过这事非同儿戏,你的心意想必柳姑娘已经明白,你当真决定要用性命去搏上一搏吗?”邹太后慢慢地道,目光严峻看向孟明俊。
孟明俊又是躬身一揖:“请太后娘娘成全。”
若水咬住下唇,默然不语。
邹太后见他意不可回,便缓缓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准了,你……小心在意。”
“多谢太后娘娘。”
孟明俊直起身来,便向台下走去,妙霞公主霍地站起身,叫道:“明俊哥哥!你别去!”
妙霞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又酸又疼,眼睛一眨,滚出了两颗泪珠,叫道:“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又不懂半点武功,若水姐姐,你说句话啊,只要你一句话,明俊哥哥就不会去冒险走那该死的铁索!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你难道看着他要死了,都不管吗?若水姐姐!”她用力扯着若水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她。
若水心中轻叹一声,却不说话,只是拉住了妙霞的手,握了握。
孟明俊足下不停,白衣翩飞,像一片流云般下了看台。
这下就连楚王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妙霞又气又急,怨恨地看着若水,把她的手用力一甩,不想再理她了。
若水却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道:“公主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妙霞公主转头不解地看向若水,若水不再多说,只是对她一笑,就转头看向场中,有老八守在那里,这孟公子……只会有惊无险。
侯公公看着慢慢走近来的孟明俊,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可不是孟右相家的大公子么,他一个文弱书生,来凑什么热闹?
他忍不住提醒道:“孟公子,这可不是儿戏,你不会武艺,却要强走这铁索,这要掉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孟明俊笑了笑,问道:“侯公公,我想知道,过这铁索桥,可不可以带点东西一起过去?”
“带、带点儿东西?”侯公公不懂,疑惑道。
“不错。”孟明俊点点头。
侯公公心中嘀咕,你自个儿都过不去,还想带什么东西,真是……
“孟公子想带什么都可以,柳姑娘只是说能走过去的就算过关,其它并无限制。”
“好。”
孟明俊不再多说,他在场中扫了一眼,发现了目标,走到一根旗杆之下,用力拔出旌旗,将上面的旗帜取了下来,只余一根长长的竹竿,拿在手中,慢慢走向坑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既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又不知他拿个竹竿要做什么,难道他是想撑着竹竿走过去吗?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这竹竿长度明显不及坑的深度。
这孟明俊,究竟在闹什么玄虚?
若水却在他走向旗帜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暗暗佩服,这孟明俊果然不愧是帝都第一才子,思维敏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孟明俊将竹竿横握于手中,然后走到坑端,稳稳地踏上铁索。
孟依云两眼一闭,几乎不敢观看。
妙霞公主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她相信明俊哥哥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出好法子来的。
若水虽然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暗自佩服他的聪明,但就算这是一个取巧的法子,他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有勇气在铁索上走过,这等胆气和勇气,着实让人感佩无己。
她再一想,这孟明俊之所以如此冒险,全是在于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只是自己心有所属,却如何能承受得起?如何回报他这一片情深?
她生平最是不喜欢欠债,别的债都好还,这世上最难还的一样东西,就是情债。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走上铁索的孟明俊,为他提心吊胆。
可身在其中的孟明俊,心头却是一片空明。
他的目光并没有盯住脚下的铁索,而是直视着前方,双手横握竹竿,一步一步走得极是稳健,每当身子稍有晃动,他马上借助长竿的平衡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再迈开下一步。
直到他走到对岸,脚下踏上土地,众人才反应过来,随后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为他聪明和勇气喝彩叫好。
孟明俊微微一笑,脸上依然是一片云淡风轻,不骄不躁。
楚王暗暗心折,这孟明俊对若水确实是一片真情,比之自己,毫不逊色,而且聪明大胆,智计无双,这等人才,却甘于平淡,实在是可惜。若是他能把这般才智用来治理国家,实乃我东黎百姓之幸事。
他的目光忍不住再次向若水看去,只见若水的一双妙目,正牢牢盯在那孟明俊身上,脸上的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可不知怎的,他竟然生不出一丝怒意,也生不出一丝醋意,反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骄傲,油然而生。
这就是自己心爱的姑娘,至情至性,爱情友情,她分得极是清楚,这孟明俊对她如此情深,她要是表现得漠不关心,就不是他心爱的人了。
邹太后看了楚王一眼,心中惋惜,柳姑娘的这个法子,明显是要把老七拒之门外了,虽然老七的腿在她的治疗下,已经能缓慢行走,但要过这铁索桥……
她叹息一声,缓缓摇头。
楚王却出人意料地慢慢起身。
“青影,扶我过去,我也要去试上一试。”他的声音清冷,却让看台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自己没听错吧?楚王殿下这是要闹哪样啊?
一个孟明俊不够,还要再来一个楚王?
这柳若水就这么好,值得二人用性命来搏吗?
几乎人人心里都是这般的想法,邹太后也忍不住皱了下眉,看向楚王。
“老七,你的腿才刚能行走,就不要胡闹了。”
“皇祖母,孙儿没有胡闹,我是很认真的。”楚王在青影的扶持下,一步步慢慢向台下走去。
“老七,站住!”邹太后不由动了怒,这个孙子真是让自己不省心,早知道他这么执拗,自己就不该答应柳家小姑娘办什么择婿大会,直接为二人赐婚了。
“皇祖母,你是不相信孙儿能过那铁索桥吗?孟公子一介书生,都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色,我难道就不如他?”楚王回头,傲然道。
邹太后一怔,被楚王那眼中坚定和自信的神色所震住,这样的老七,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很好!有孙如此,值得骄傲!
“好,老七,你去吧。”邹太后不再劝阻,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楚王唇角露出淡淡笑意,转过身去,慢慢走下看台。
妙霞看着楚王步履蹒跚的模样,正要开口劝阻,忽然想到,其实七哥会轻功啊,那天若水姐姐遇险,七哥还飞到天上去救她,忙紧紧闭上了嘴巴,眼睛里闪着顽皮的笑意。
七哥装得还真像,连她都给骗过了。
“你,七哥,腿不好?”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却是一直睁大眼瞧热闹的南越公主。
妙霞听她说话这么不中听,眼睛一翻,气道:“你的腿才不好呢!我七哥他好得很!”
“妙霞!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快向人家赔礼道歉。”邹太后眉一皱,喝斥道。
妙霞撅起了嘴,满肚子不乐意。凭什么她是公主,人家也是公主,就非要她向人家道歉,弄得她这个东黎公主就要矮那个南越公主一头似的。
她正别扭呢,就看到南越公主一下子站起来,往看台下奔去,周围的侍卫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都知道她身份尊贵,不敢拦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追在楚王身后,向场中的深坑处跑去。
“妙霞,你去瞧瞧,这公主殿下是要做什么?”邹太后觉得有些头疼,今儿这孩子们一个一个的,都让她不省心。
还好,现在场中已经只剩了十几名少年,在御林军重重保护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
这南越国的公主想必是想凑近了瞧热闹吧。
这么一想,邹太后倒也并不太担心。
妙霞答应了一声,她早就想下去瞧个仔细了,这会听了邹太后的话,乐得跳了起来。
“喂,七、七……你,等等。”南越公主很快追上了楚王,伸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
楚王停了下来,斜眼瞧了瞧她,却不说话。
南越公主歪着脸看他,忽然道:“你,腿不好,去了,会死。”
楚王扬起长眉,随后冷然一笑,不再理她,扶着青影的手,继续慢慢前行。
“喂,喂!你,不怕死?”南越公主追了上去,追问道。
“我不会死。”楚王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又闭上了嘴巴。
除了若水,他才懒得答理别的女人,就算她是貌美如花的南越公主,他也不想应付,甚至连一个笑容都吝于给予。
青影面无表情地看了南越公主一眼,又是一个被自家王爷迷住的小姑娘,她眼中全是藏不住的好奇和兴趣,只是可惜,自家王爷对她,没有一点儿兴趣。
这人真是冷,简直就像家乡雪峰上万年不化的寒冰石。
南希公主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看着楚王扶着那灰衣侍卫的手离开。
她明明是一片好心,他却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情味,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过,她真的对他太好奇了!
方才在看台上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比他们南越国所有的男子加起来都好看,除了自家的哥哥,她还从来没看到过这么迷人的男人。
虽然他一眼也没瞧她,但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他,他的眼睛长得真让人着迷,就像是雪山峰顶的天池水,深湛而神秘,带着无比的诱惑,让她为之深陷其中。
她……她真想天天看到他。
南越公主捂着自己像小鹿一样乱撞的胸口,为自己平生的第一次心动而迷惘了。
想他南越国以武勇为尊,她从小的心愿就是找一个天下最勇武的男人做丈夫。等她慢慢长大,她越来越是失望,所有的南越男子,跟她那俊武不凡的哥哥一比,全都变成了草原上的牛粪渣,她一个也瞧不上!
可她、她总不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吧!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乐大将军的传说。
那个东黎国的第一战神!哦,不,第一杀神!
她躲在父皇议事的大殿屏风后面,听着父皇,哥哥,还有一众大臣们在义愤填膺地说起这个乐大将军。
他们是在商量怎么除掉他!
从他们的谈话中,她知道了,就是因为这位乐大将军,才让这么多年来,他们南越国无法侵占到一分一毫东黎的国土。
殿中所有人都把乐大将军恨到了骨头里,咬牙切齿地咒骂他,诅咒他,还商量派人去刺杀他,买通他身边的人下毒暗害他……
唯有她,越听越觉得心驰神往,竟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乐大将军产生了无比的兴趣。
众人骂他骂得越凶,说他说得越恶毒,她就越是兴奋!
他们说起他杀人如麻,手下从不留情,坑埋了他们南越族三万人,连眼睛都不眨。又说起他和犬戎部族一战,犬戎人和马匹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白沙河,手段残忍狠辣。
她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喜欢!
男人,就该是要这般的铁石心肠,要是慈悲软弱,婆婆妈妈,那还能叫男人嘛!
这样的男人,才是她要嫁的!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她就这样冲出了屏风,当着满殿所有人的面前,抬起下巴骄傲无比地说道:
“父皇,我要嫁他!”
他的父皇吃惊地瞪大了眼,他的哥哥不悦地拧起了眉,满殿的群臣愕然地张大了嘴。
“你、你要嫁谁?”好半天,他的父皇才结巴着问。
“乐大将军!”
她的话像是在大殿里丢下了一颗惊雷,把所有人都震呆了。
他的父皇马上变了脸,他的哥哥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把她甩回自己的寝宫,还找来了她的母后,对她苦口婆心的规劝。
她听都不要听!
她是铁了心,要嫁给这个乐大将军!
他们不让,她就绝食!
终于,五天之后,她的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全来了。
他们告诉她,同意让她嫁给乐大将军,并且告诉她,乐大将军也同意娶她。
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草原上所有的天堂鸟在同时鸣唱着最动人的歌曲。
他的父皇还说了许多许多话,什么为了两国邦交,为了和平,为了百姓……
她一个字也没听在耳里。
那些关她什么事?
她只知道,她要嫁给这个世上最勇武的男人,就足够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她就偷着跑出了皇宫,骑着她最心爱的忽雷马去边界看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去了。
半路上,她的哥哥就追上了她,他并不是来抓她回宫的,反而带来了父皇的亲笔赐婚诏书,并一路护送她前往边界乐大将军的驻军之地。
她终于见到了她要嫁的那个男人!
圣主在上!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浑身发冷,全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怕得直打哆嗦。
可是,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感觉到害怕的男人,他还是第一个!
她又怕又喜欢,整个人就像是浸在一半冰冷一半火烫的池水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她颤栗,可他走到哪飘到哪的浓浓血腥气又让她无比的迷恋。
见到乐大将军的第一个夜晚,她几乎没有合眼,一个劲在问自己,这个战场杀神,天下最勇武的男人,真的属于自己了吗?
虽然双方达成了共识,乐大将军知道这个美艳如花的少女就是自己要娶的姑娘,可他看她的目光,和看到所有人一样,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有时候南越公主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他腰间挂着的那把虎头刀。
她看到过他擦拭宝刀时的样子,他用一块雪白的布,在冷刃如霜的刀身上仔细地擦拭着,眼神专注,表情认真。
那一刻,她真想变成他手里的那把刀,只求他能也用那种眼神好好看看她。
然而,并没有!
他待她,疏远而冷漠,并不因为双方即将成亲而有半点变化。
军营忙碌,她一天都见不到他一次面。
他在整束军队,因为他将要带着她,回到东黎国的帝都,去面见东黎国的皇帝,然后让皇帝陛下为二人赐下婚事,举行婚礼。
护送她来东黎帝都的这一路上,她原以为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哪知他不是远远的走在前头开路,就是遥遥的坠后整顿队伍。
每当他跨下那匹火龙驹驶过她的车前,她都是一阵激动,以为他是来找她说话的。
然而,也没有!
他只是从她的花车前擦身而过,而没有片刻回顾。
她失望地咬住唇,抬眼却看到自家哥哥略带嘲弄和同情的眼神。
仿佛在说,这样冷漠得像个石头一样的人,你嫁他?有什么趣味!
要你管!
南越公主狠狠地瞪视回去。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骄傲冷酷,像石神一样高高在上!
她的哥哥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扭过头欣赏风景去了。
她的失意沮丧持续到来至东黎帝都的那一天,终于像是拨开乌云的青天,一下子看见了耀眼的红日。
满城的百姓夹道相迎,欢呼之声不绝于耳,那一刻,她突然觉得那么那么的骄傲。
这个被所有人众星拱月般爱戴欢迎的男人,是她的!
她开心,兴奋,向着热情的百姓们欢呼挥手,把从乐大将军那儿受到的冷漠和忽视忘了个精光。
她想,等到成了亲,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妻子,她的热情一定会捂化他这个石头做的人,一定!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天,她的心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竟然为别的男人……动了心!
这、这怎么可能?
她喜欢的明明是这世上最勇武的男人,杀人不眨眼的战神,怎么会为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男人,迷了眼,乱了心?
不!这不可能!
她看着楚王越走越远的背影,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止住了那一声即将出口的呼唤。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他在为了别的姑娘拼命!而不是为她!
她的心忽然疼痛起来,从来没有过的疼……
这时候离得近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深坑中,锋刃如雪般的利刃倒插着,一条条昂首吐信的毒蛇在盘旋舞动,她不怕草原上最凶猛的豺狼,可一看到蛇……她的脚一下子就变软了,喉头发痒,差点吐了出来。
他要是从那铁索上掉了下去,准会没命的!
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
在这一刻,她猛然醒悟,他才是她见过的最有勇气的男人!
不是乐大将军,不是她的哥哥!
他不会武,他的腿连路都走不稳,却有勇气去走那条让她一看就目眩神晕的铁索深坑,这样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啊!
她再次冲上前,她一定要阻止他!
胳膊却猛地被人拽住,她回过头来,看到妙霞不高兴的脸。
“你要干什么?”
她急得直跺脚,指着楚王的背影,叫道:“不要,他会死,你劝他,别走!”
妙霞马上就不乐意了,这南越公主太不会说话了,有这么咒她七哥的么。
“喂,他是为了别的姑娘去冒险,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妙霞好奇道。
“我,喜欢他!”南越公主猛地一甩头,满头小辫子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她翘起下巴,紧紧盯着楚王的身影。
“什么?你喜欢我七哥?”妙霞大吃一惊,差点掉了下巴,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南越公主,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你、你……你不是看上乐大将军了吗?你、你、你都要嫁人了,你、你……”
南越公主皱了下眉,这正是她烦恼的问题啊,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中的男人,正在为赢得别的姑娘的芳心而去走那要命的铁索桥!
她执拗地一甩胳膊,却被妙霞用力拉住,妙霞瞪着她,气呼呼地道:“不许你去破坏我七哥和若水姐姐的好事!我告诉你,我七哥根本不会喜欢你!他喜欢的是若水姐姐,她又温柔又美丽,比你好一千倍,不,一万倍!”
南越公主越听越不服气,这世上还会有比她更美丽的姑娘?她才不信!
这小公主嘴里的若水姐姐,就是看台上那个美得像水一样的姑娘吗?她是长得很好看,却哪里比得上自己!
南越国的哪个人见了自己,不夸自己美得像草原上的太阳花!说自己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
她张开嘴,叽哩咕噜说了一长串南越话,听得妙霞一头雾水,皱眉道:“你说的什么啊!”
“我,比,她,美!”南越公主圆睁着漂亮乌黑的大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她比你美!”妙霞也不示弱,睁圆了眼睛回瞪她。
两个公主就在场地中央,你冲我掀眉,我朝你瞪眼地斗起了嘴,只瞧得看台上的邹太后一个劲的发愣。
“玉瑾啊,你说那两孩子在玩什么?怎么和斗鸡似的冲对方直瞪眼啊?”邹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耳朵有点儿背,只看到二人嘴巴开阖,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玉瑾朝二人瞧了一眼,微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她两个好像在说什么美不美的,年轻姑娘嘛,都有这么点好胜之心,估计是在比谁更美吧?”她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便猜测道。
邹太后一听,放心了,笑眯眯地道:“妙霞那傻丫头,老是拿自己的短处和人家比,她要是和人家公主殿下比比谁更顽皮,她准能赢。”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若水一眼,心中琢磨,不知这柳家小姑娘和南越小公主比起来,会是谁美?
咳,咳,自己真是人老心不老,管她谁更美。
自家老七要娶进门的孙媳妇才最美。
邹太后抬起眼,向场地中央瞧了过去,倒要看一看自己那个宝贝孙子是怎么过这铁索桥的。
却说侯公公,看到楚王在侍卫的护扶下,缓步而来,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哆嗦了。
老天爷,这是要闹哪样啊?
楚王殿下您这腿连路都走不利索,您还想走这铁索桥?您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他真想好好劝劝这楚王殿下,这柳姑娘虽好,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更何况,楚王殿下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能为了这小小的女子而让自己的贵体有半分损伤?
太后娘娘您可是老糊涂了吗?就不知道劝一劝,拦一拦?
可他刚想张嘴巴,楚王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冷冷冰冰的眼神一下子把他满肚子的话都冻结在了舌头尖。
“侯公公,本王要过这铁索,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侯公公费力把舌尖弄直了,他哪敢有意见啊,楚王殿下就是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也有太后娘娘在那儿顶着呐。
“侯公公,那本王可就要过这铁索桥了。”楚王走到坑边,往坑底瞅了瞅,嘴角勾起,这个鬼丫头想出来的鬼点子,还真是吓跑了不少的胆小鬼。
侯公公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哆嗦着腿肚子移到了坑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楚王殿下,您……可千万……”
楚王淡淡一回眸,吓得侯公公剩下的半句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楚王不去理他,他双手握住铁索,双臂交握,身体悬空,一点点地从绳索上向前攀过去。
他没有显露丝毫武功,只是纯靠臂力,周围的人看了,齐齐发出“喔”地一声。
原来还可以这样!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比试规定的是只要走过了这铁索桥就算过关,所以大家只想到了用脚走,可是如果像楚王殿下这样,只要臂力够,就算轻功不佳,也一样可以安全过关啊!
自己还真是猪脑子,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远远不及楚王殿下聪明啊。
邹太后遥遥看到,不由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暗暗点了点头。
楚王虽然看上去危险万分,实际上却平稳无比地来到了对岸,青影早就候在一旁,伸出手去,楚王拉住他的右手,青影双臂一用力,将楚王稳稳地拉了上来。
围观的百姓们采声大作,就连守卫在侧的御林军们都人人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色。
侯公公觉得自己又能喘气了,方才楚王吊在空中的时候,他都忘了呼吸,差点把自己憋死。
“楚王殿下,您真是,真是……”他迎上前去,简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赞美楚王。
楚王却没理他,斜目一瞥孟明俊,孟明俊对他微微一笑,眼中满是钦赞之意。
“七、七哥,你、你真勇敢!”楚王还没回身,就觉得袖子一沉,被人一把拉住,他脸一沉,拧眉瞧去,却是那南越国的公主,正一脸崇拜地仰脸看着自己。
“喂,他是我七哥,你凭什么叫他七哥啊,你知不知羞?”妙霞公主追了上来,见那南越公主居然拉着楚王的衣袖,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用力拉开,“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瘦瘦?不亲?”南越公主奇怪地看着她,“他不瘦,我……我亲。”说完,低下头便往楚王的衣袖上亲去。
妙霞的脸“腾”地红了,这南越公主脸皮怎么这么厚啊,而且还如此的大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她居然去亲七哥的衣袖!
她一时瞧得呆了,竟然忘了去拉开她。
她却不知道,南越公主行的,乃是南越国姑娘对男子表达尊敬和喜欢的最高礼节。当一名姑娘中意一名男子的时候,为了表达好感,她可以去亲吻对方的衣袖,如果对方没有拒绝,反而把被她亲吻过的衣袖割下来送给她,则说明男子也对她有意,双方情投意合,就会喜结良缘。
如果男子只是让她亲了衣袖,并没有割袖相赠,说明男子对她无意,她可另选心上人。
对于南越国人来说,能够被一个姑娘当众亲吻衣袖,那是莫大的荣光,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这位姑娘,接不接受她为自己的妻子,都不会拒绝被她亲吻。
所以南越公主俯身去亲楚王衣袖的时候,她的心都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当她柔嫩的芳唇触到那滑而软的衣料的时候,她的眼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她终于当众向他表示了自己的喜爱!
然后她就抬起波水潋滟的双眸,满怀期盼地看向楚王,心中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他……会不会接受她呢?
妙霞“啊”地一声尖叫,目瞪口呆地看着楚王衣袖上印着的那枚鲜艳的红脂唇膏,心中只道,糟了糟了!这要是让若水姐姐瞧见,得生多大的气啊!
楚王却哪里知道南越国的这古怪风俗,他要是挥袖甩开南越公主,她岂能靠近他身边半边?
只不过,一来他不愿当众展露武功,二来她毕竟是南越国的公主,又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可以冷漠,但不能粗野,更不能动手,所以扭头不理,只道给她个无趣,她就会知难而退。
哪知道她竟然会俯身亲自己的袖子,当他听见妙霞尖叫回头,发现衣袖上已经多了一个唇脂印,他登时怒了。
“青影!”他冷声,抬起了右手。
青影会意,“唰”一下抽出腰间软剑,递到了楚王手中,同时向南越公主怒目而视。
邹太后遥见变故突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见老七横眉竖目地瞪着南越公主,手中握住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哎哟”了一声,叫道:“玉瑾,快、快去叫老七住手,千万别伤到了公主殿下。”
玉瑾也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地往那儿跑,只盼楚王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楚王手中的长剑已经劈了下去,玉瑾眼一闭,心道,完了,完了!
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侯公公吓得胆都颤了,这楚王殿下发怒了,南越公主小命休矣!
却见白光闪过,南越公主安然无恙,一片印着胭脂红唇的衣袖已经被楚王割断,春风一鼓,飘飘扬扬地飞向空中,又慢慢地坠向地面。
侯公公的脸不由白了几分,暗暗替南越公主感到尴尬难堪。
楚王殿下真是冷情啊,一点都不给人家公主殿下面子,人家不过是亲了亲他的袖子,他就把袖子割断,这对一个姑娘家而言,是多大的羞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