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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的回答,刺激得一众蒙面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那领头的蒙面人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暗骂自己真是愚蠢。
这个男人他们对付不了,帐篷里面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总不至于也那么难缠吧?把她拿下,在用她来要挟这个男人不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吗?
蒙面人首领突然跳出圈外,打了个唿哨,一众蒙面人立刻改变了目标,跟在他的身后,朝帐篷内扑去。
看着蒙面人们一股脑冲向了帐篷,小七却站在原地,既不拦截也不阻止,只是勾起唇角,微笑起来。
他那古灵精怪的小妻子这段时间也太无聊了,正好送几个人给她玩玩。
只是这群蒙面人实在太不长眼了,要是不去招惹她,说不定还能逃掉几个,却偏偏要去自投罗网。
他们是不知道啊,看起来温柔无害的若水,在某些时候比起自己来可难缠多了,尤其是半夜被吵醒的时候。
十几名蒙面人进入帐篷,就好像掉进一滩连羽毛都浮不起来的死水深潭之中,连浪花都没有翻出一朵,就悄无声息了。
小七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帐篷前,撩起帘子,果然不如所料,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条身影。
“死了?”他挑了挑眉毛。
若水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仿佛已经睡着了,听到他的话才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没死啊!只是嫌他们闹得慌,让他们睡一会。”
看着若水露在被子外边那白玉般的手臂,小七的眸色顿时一暗,地上躺着的可是十七八个大男人,自家媳妇的身体岂不是让他们看了去?
小七突然有一种把他们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的冲动。
若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小气鬼,我把自己裹成这个样子,他们能看到些什么啊!更何况,你当我的软筋散是五香粉吗?他们才刚刚进来,就全都倒下了,连我是什么模样都没见到呢!”
小七脸色微霁,冷冷地哼一声。“那就暂时把他们的眼睛留在脸上吧!”
若水躺了回去,再次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时辰了,天快亮了吗?”
她慵懒的模样像一只嗜睡的猫,看得小七心头一跳,走过去坐在床边,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若水“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你打算把这些人怎么办?是打算在天亮前审问他们吗?我可告诉你啊,这软筋散是我最新调配出来的,没有我的解药,就是你把他们的四肢都剁了下来,他们也算醒不来的。”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睁开眼来。
“这里是南越国,不是在咱们东黎,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审问犯人,总是有些不妥。等明天天亮了,我就把他们全都交给拓跋小王爷,至于能不能审出什么结果来,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小七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蒙面人,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快睡吧!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若水在他的掌心下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羽毛似的,撩得他的心都有些痒痒起来。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小七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压抑的情潮。
若水立刻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我睡着了。”
小七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
自己就这么可怕吗!
拓跋小王爷看着摆在地上十几条身影,开始还以为是十几具尸体,仔细一看,发现这些人的胸膛微微还有些起伏,这才知道这些是活人。
“这是什么回事?”他的话是问奴仆总管的,视线却落在若水和小七的身上。
奴仆总管“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奴才有罪,昨夜不查,让这群蒙面人闯了进来,惊扰了王子殿下的贵客,请王子殿下责罚!”
“半夜让人闯了进来,难道守夜人都死了吗?”拓跋小王爷勃然大怒,指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奴仆。“我看你们是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吧?还是觉得我仁慈可欺?来人!”
听到他的话,众奴仆连求饶都不敢,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有些胆小的已经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
“小王爷,与其责罚他们,倒不如先审问一下这些蒙面人的来历。”
若水淡淡的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拓跋小王爷。
“不错!都是我派的人护卫不力,竟然让这些狗贼有机可乘,冈拉梅朵,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他脸上的关切之色甚浓,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十几个蒙面人虽然昏迷不醒,但身体剽悍,个个都不是庸手,以他自己的身手,要对付这十几个人,恐怕都不会有胜算。
她的那个男人白天和自己也不过打成了平手,要是说这些人是那位太子殿下制服的,他一万个不信!
“我的妻子,我自会护她平安,小王爷不必费心。”小七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略带嘲讽地瞟了他一眼,“小王爷,你还是想办法撬开这些人的嘴吧。”
他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说小王爷操错了心。
拓跋小王爷脸一红,心想这男人不说话则己,一开口也是言辞犀利,戳在自己的最痛处。
他握一下拳,压制了从心头涌上来的怒气,吩咐道:“来人,把这些狗贼给我弄醒,本王要好好审问。”
“是。”那奴仆总管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若水和小七一眼,就出去传令了。
小王爷的护卫们涌了进来,先将地上的蒙面人用粗索牢牢缚住,再用冷水淋头,可十几人就像死了般,毫无反应。
护卫们折腾得额头的汗都出来了,仍是没办法让这些蒙面人清醒过来。
拓跋小王爷也是大奇,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被小七点了睡穴,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名蒙面人的脉象,发觉却又不是。
他一抬手,扯掉了一名蒙面人的面巾,只见那人浓腮满脸,脸上一条狰狞的刀疤,甚是丑陋,不由皱了皱眉。
十几名蒙面人全都被扯掉了面巾,个个形貌凶恶,虽然昏迷不醒,仍能看出眉宇间满是戾气。
小七和若水见了这些人的模样,心中忽有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蠢货,笨蛋!快把他们弄醒!”
拓跋小王爷在蒙面人身上重重踢了一脚,那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小王爷,弄、弄不醒啊。”护士们哭丧着脸,无奈地道。
“弄不醒?那就剁了他们的一条胳膊,看他们醒不醒!”拓跋小王爷眸中射出厉光,咬牙道。
这些胆大包天的恶贼,落在他的手里,还敢装昏迷!找死!
“你就算是把他们的四肢全剁下来,他们也醒不了。”小七口气凉凉的道。
“为何?”小王爷霍然转身,看向小七。
小七却不看他,拉着若水的手,来到一名黑衣人的身前:“水儿,这人乃是这伙人的首领。”
若水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好。”
她正准备先将此人弄醒,让拓跋小王爷盘问,突然间眉头一皱,抬起头,向门外瞧去。
小七和拓跋小王爷更是感觉到了异动,不约而同地挡在若水身前。
只听得驿馆的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到门口,嘎然而止。
听那马蹄声,怕不有数百人之众。
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奉皇帝陛下口谕,包围东黎国太子和太子妃的行馆!”
包围东黎国太子和太子妃行馆?
小七和若水心中惊疑,忍不住同时向拓跋小王爷瞧去。
面对二人质疑的目光,同样感到错愕万分的拓跋小王爷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今天接到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传话就直接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跟进宫父王请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也不得而知。”
只听得靴声霍霍,一大群人手持刀枪剑戟,直抢进门来,那领头的禁卫军统领高声喝道:“奉旨围馆!闲杂人等退开!”
“放肆!”拓跋小王爷脸色一沉,冷声喝道。
“末将见过小王爷!”禁卫军统领万没想到小王爷会在这里,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右手抚胸,对小王爷行下礼去。
“是谁下的令?”小王爷挑眉道。
“小王爷,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统领毕恭毕敬地答道。
“为何要围馆?”
“这个……末将不知。”那统领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拓跋小王爷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若水。
“冈拉梅朵,想必这中间出了什么误会,你先在此稍等,我马上进宫,问问父王为何会下这道旨意。”
他匆匆说完,便往门外就走,临出门前,狠狠瞪了那统领一眼,喝道:“东黎国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我请来的客人,在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你不得有半点无礼,否则……”
他没有说完,那统领已经连声答是。
拓跋小王爷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若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王爷且慢,我们想和你一起进宫,面见陛下。”
“你说什么?”拓跋小王爷霍地转过身,紧盯着若水。
他比若水更了解自己的父王,那是像老虎般的人物,他既然下了这样的旨意,想必定有原因。
他之所以想要先行进宫,就是想去探明一下虚实,顺便抚平一下父王的怒意。
可她却提出主动进宫面见父王,难道她就不怕父王盛怒之下,根本不会听她的任何解释吗?
惹怒父王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我说,我和太子殿下要和小王爷一同进宫。”若水清清楚楚地说道,把目光转移到禁卫军统领的身上。
“请问统领大人,陛下除了说要包围我们的行馆之外,可还有别的旨意?”
因为有拓跋小王爷在场,禁卫军统领对若水的态度还算客气。
“皇帝陛下只吩咐末将包围行馆,没有别的旨意。”
若水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只是奉旨围馆,旨意中并没有限制我和太子殿下的行动,是不是?所以,我和太子殿下想要离开行馆,你并不没有权利阻拦,是不是?”
那禁卫统领闻言,愣愣地看着若水,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陛下的旨意虽然是围馆,但大家都知道,被禁卫军包围的场所之内的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走动。
但旨意中确确实实的没有明说,限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行动。
所以那统领明知道若水是在从字眼上找漏洞,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那就好!”若水拍了一下手掌,转身对拓跋小王爷说:“小王爷,请带我和太子殿下一起进宫吧。”
拓跋小王爷却犹豫不决。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自家父王下达了这样的口谕,想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否则父王不会一大早就让禁卫军统领带来这样的口谕,显然父王的怒气不小。
如果只是小七一人进宫,他肯定不会有半分犹豫,但是若水也要一起,他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小王爷?”见拓跋小王爷不说话,若水疑惑地看着他。
“冈拉梅朵,依我看,你们还是过些日子再进宫为好。”拓跋小王爷终究还是把若水的安危放在了首位。父王的脾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旦生气来,说是血流千里也不为过。
“不!我们现在就要进宫,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说清楚为好,否则时间拖得太长,就算是想补救也没有办法了!小王爷,请不用为我们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和太子殿下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若水目光坚定的看着拓跋小王爷。
拓跋小王爷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好一会,终于点了下头。
“好,我带你们入宫。”
他暗暗下了决心,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他都一定会护得她平安无事。
至于那位太子殿下的生死安危,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若水和小七再次踏入南越国的皇宫,得到的待遇却和上次大不相同。
这一次,没有欢呼、掌声和鲜花,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禁卫军的刀剑威压。
只是在拓跋小王爷的带领下,禁卫军对二人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刀剑全都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若水和小七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随在拓跋小王爷的身边,一同步入了兀立汗所在的大帐。
兀立汗事先早就得到了禀告,他坐在大帐中央,眯起眼睛,打量着随拓跋小王爷一起进来的若水和小七。
拓跋小王爷上前行礼,还没站直身子,就听到兀立汗的一声暴喝:“你们好大的胆子!偷了我的东西,还敢大模大样地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父王,你说什么?”听了兀立汗的话,拓跋小王爷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
小七和若水也都是一愣。
“王儿,你昨天交给我的古埙,被人盗走了!”
拓跋小王爷大吃一惊。
这个古埙乃是他们的传国之物,他一直佩在身边,直到昨天若水交还给他,他又进宫将此埙交给了兀立汗,兀立汗将之收入了秘库之中,原本约定今天请若水入宫为他们吹上一曲,没想到竟然失窃!
要知道那秘库守卫森严,更是宫中的禁地,究竟是什么人那么大的胆子,又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避过众多禁卫军的视线,潜入秘库中把它盗走?
“除了古埙之外,可还丢了别的东西?”拓跋小王爷看着兀立汗。
兀立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射出凌厉的戾气,狠狠地盯着小七和若水。
“没有!那个大胆的盗贼只偷走了咱们祖传的古埙。他就像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样,这个埙你刚刚交给我,马上就被人偷走!哼!”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的言下之意,就连拓跋小王爷也听了出来,若水和小七又岂会不懂。
“古埙虽然珍贵,但那也仅仅是对我们南越国皇室而言如此,对于普通人来说可算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能进入秘库的人,不可能看不到放在秘库中的宝物,随便一件都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为什么那人没有拿走那些宝物,反而拿走了那个对普通人而言连吹都吹不响的废物古埙?这不是很奇怪吗?”
拓跋小王爷一口气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兀立汗冷笑道:“是啊,我刚开始也觉得很奇怪啊,但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这古埙对普通人来说是个毫无用处,对我们南越国皇室和……”他看了若水一眼。“和能吹响古埙的人来说,可是一件宝物!东黎国的太子妃,你说是不是啊?”
听到这里,若水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兀立汗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着他。
“陛下特意下旨包围行馆,可是怀疑古埙是我们偷的?”
兀立汗态度极其傲慢,从小七和若水进来,他不但没让人奉茶,连座也不设一个,显然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偷盗古埙的贼人看待。
听了若水的话,他森森地看了小七和若水一眼,冷笑连连。
“难道光凭此点,你们还不值得怀疑吗?那些吹不响古埙的人,大费周章地偷它又何用?”
拓跋小王爷刚想说话,却被兀立汗抬手制止了。
“皇儿不要在替他们多言。”随即转向若水和小七。
“原本太子妃应我皇儿的邀约来为我们吹奏古埙,我们很是感激,也以贵客之礼待之,没想到你们此行却是另有目的。若是你们偷了别的东西也还罢了,就当是我送给二位的谢礼了。但是……”
他的眼睛一眯,声音低沉了几分,却显得更有威势:“这个古埙乃是我南越国的祖传之物,却是万万不能‘送’给二位的。如果你们把古埙归还于我,二位就依旧是我们的贵客。要是二位执意要把古埙留下,那二位也就只能留在我南越国都城了!”
也就是说,要是他们不交出古埙,这位皇帝陛下就要把他们幽禁在南越国都城之中了?
小七心中大怒,他不看向兀立汗,反而转头向拓跋小王爷,冷声道:“小王爷,这就是你们南越国的待客之道?我的妻子应你的邀约而来,本是一番好意,却被你们诬陷为盗,传了出去,没的让人齿寒!水儿,咱们走!”
说着拉着若水就朝殿门口走去。
兀立汗冷笑道:“太子殿下,这里可不是你们东黎国,没有我的命令,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走出我这殿门半步!”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关闭的殿门、窗门纷纷“噼里啪啦”地打开,一重重人影强弩弯刀的出现门洞和窗洞之后,弩箭刀尖对准了小七和若水他们。
灼灼烛光倒影着刀光剑影映照在小七森冷的眼眸中,他丝毫不惧,冷笑一声。
“我今日就要看看,皇帝陛下您的这些人,究竟能不能把我们留在这里。”
一时之间,殿内弥漫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父王!”
拓跋小王爷看看兀立汗,又看看若水,脸上神情为难之极。
若水是他请过来的,而且是他心爱的姑娘,他绝对不想看到她有任何的损伤,可另一边是他的父王,无论是作为父子和是君臣,他都不能违抗兀立汗的意思。
眼看着局势突然发展成这样,一场恶战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他急得手心都要冒汗了,却依旧是无计可施。
兀立汗慢慢抬起手掌,就要下达攻击的指令,却忽然听到“嗤”地一声冷笑,像是女子的声音。
大帐中,就只有一个女子,兀立汗的目光立刻向若水瞪了过去。
“没想到啊,南越国的一国之君,竟然会是如此昏聩之人。枉费拓跋小王爷在我面前赞他的父王如何英明神武,今日一见,真让人大失所望!”若水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嘲讽。
“你敢讽刺于我?”
兀立汗登基十数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大胆,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冈拉梅朵!”拓跋小王爷急得汗都出来了。
兀立汗的手在不经意地转着手指上的扳指,这代表他心中动了杀机。
他急急地开口想要阻止,生怕若水再说出惹怒兀立汗的话来。
若水面对着像熊狮一样须发勃张的兀立汗,脸上却没有半点惧色。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仅凭着自己的主观推断,就认定别人有罪或是无罪,一意孤行却又判断错误,不是昏聩,又是什么?”她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言。
兀立汗的眼珠子都快从自己的眼眶中瞪出来了,一脸狰狞的怒色,活像要吃人的模样。
拓跋小王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顾不得会激怒父王,想都不想地晃身拦在若水的面前。
他正要开口,就听兀立汗大笑了起来。
“好!有胆识!不愧是我皇儿喜欢的姑娘。”
兀立汗大声笑道:“就是威武雄壮的草原男儿,也没有几个敢当着我的面这样说话的。太子妃,你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就冲着你这份勇气,还看在我皇儿的面子,我就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还你们自由,否则,你们二位就只能委屈留在我南越国都城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听兀立汗这么一说,拓跋小王爷看了若水一眼,顿时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正所谓是知子莫若父!
兀立汗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更从拓跋小王爷看向若水的眼神,以及对她维护的姿态看了出来,他的这个儿子已经不仅仅是喜欢这位太子妃这么简单,他分明是动了真情。
大草原的男人对心爱的姑娘都有着一种特别执拗的占有欲。
他本人如此,他的儿子更是如此,他能看得出来,拓跋小王爷正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把这位姑娘留在身边。
他这个当父王的,自然要成全儿子的心愿。
看到小王爷不再说话,兀立汗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小七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拓跋小王爷,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笑意,拓跋小王爷被他的目光瞧得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在面对若水那双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眸时,侧过了脸去,不敢看向她的眼睛。
他握紧了双拳,只要她留在南越国的一天,他就有机会得到她!
“太子妃,你觉得如何?”兀立汗虎视眈眈地盯着若水,毫不放松地追问道。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只要我有办法证明那埙不是我们偷走的,我们就自由了,对吗?”若水仿佛没有听到兀立汗的言下之意,只是抓住他话中的重点追问道。
“不错。”兀立汗眯起眼,笑了起来。“如果你没办法证明,那你就得在我们南越国都城逗留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他用眼角余光扫了儿子一眼,脸上的笑意更加深浓。“这样,我的皇儿会非常欢喜的。”
若水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道:“陛下,您的这句话听起来,竟然是为了让我们留在南越国都城,为了能让拓跋小王爷欢喜,你可以连古埙都不要了?”
兀立汗脸上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猛的一拍桌面,震得茶盏器皿“丁零当啷”的一阵乱响。
“胡说,那是我们南越国皇室的祖传之物,怎么可能会不要?”
“既是如此,皇帝陛下,就请您下旨,封闭城门。如果古埙不是我们偷的,那真正的贼人就会趁机把古埙带出城去。至于我们有没有偷盗此物,反正我们在您的控制下,您随时可以派人搜查行馆。”
若水一脸严肃地说道,她容色清丽,自有一股凛然气势,这番话说得更是合情合理。
兀立汗听了,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来人啊,派出都城巡防营去把手各个城门,凡事出城的人,都要给我仔细检查,一个都不能遗漏。”
“是!”在殿外守候奴仆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旨。
“好。”若水点了点头。“皇帝陛下,刚才您说偷古埙的人,只能是使其发挥重用的人,对吗?”
兀立汗点了点头。“难道不是?”
若水淡淡地笑了一下:“是与不是,请陛下您听我分析一下就可以做出判断。皇帝陛下,我们的行馆昨夜曾经受到一群蒙面人袭击,不知这件事您可知道?”
兀立汗却真不知道此事。
他一大早起来,就听说古埙被盗,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情?
他转头询问的看了拓跋小王爷一样,小王爷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是何人所为?”他沉声问道。
小王爷却摇头道:“父王,我还来不及盘查此事,您下旨围馆的人就来了,此时那些蒙面人还在行馆之中。”
兀立汗皱了皱眉头,这里可是南越国的都城,什么人能绕过巡防营的眼睛,去袭击另一国太子的行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如果闹得大了,于他南越国的声名可是大大的有损。
“二位遇袭的这件事情,我确实不知,让二位受惊了。”
兀立汗刚刚客气了一句,马上就反应过来,若水为何只讨论古埙被盗一案的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挑高了眉毛:“莫非太子妃觉得此事与古埙被盗有关?”
若水笑笑,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请问皇帝陛下,昨夜宫里是什么时候发现古埙被盗的呢?”
兀立汗吹了吹胡子,道:“我南越国皇宫的秘库有重兵把守,每隔两个时辰都会有司库太监去仔细检查一次。昨夜上半夜检查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今天凌晨再去检查的时候,古埙就不在库中了。”
“皇帝陛下,依你所说,贵国的秘库重重把守,却有人能在不惊动守兵的情况下入库盗走古埙,但是却只盗走了古埙,其他的宝物一件也没有拿走,此人的目的很明显,他就是冲着古埙去的。此人不但对贵国皇宫的布防情况了若指掌,而且对秘库中宝物放置的位置情况都非常熟悉。皇帝陛下,您觉得以上几点,我和太子殿下能够做到吗?”
若水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当然做不到!
兀立汗想都不想就可以回答。
如果说南越国皇宫的布防图连一个才来了不到四五天的太子和太子妃能掌握的话,那他兀立汗以后要穿着盔甲睡觉了。
面对若水的问题,兀立汗沉默了,他终于觉得此事不仅仅是丢失一个祖传的古埙那么简单了。
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秘库盗宝的人,是不是也能潜入寝宫盗一下他的脑袋啊?
他的后背突然冒起了一阵寒意。
若水却没有咄咄逼人的乘胜追击,她看到兀立汗皱着眉头,显然已经开始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皇帝陛下,听你刚才的话,古埙被盗的时候跟我和太子殿下受袭的时辰,大概只是一个前后脚之差,以我的推算,盗走古埙的时辰要更早些,此人前脚潜入皇宫盗走古埙,后脚就派人来袭击我们,皇帝陛下,您不觉得蹊跷吗?”
是啊!
兀立汗忍不住又点了点头。
确实奇怪。
那人昨天晚上也实在是太忙了些,又要盗古埙又要去袭击人的,他的目的到底为何?
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同时陷入了思考中。
若水转头和小七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肯动脑子就好,就怕是榆木疙瘩怎么敲打都不开窍。能当上一国之君的人,不管心性如何,真正蠢笨不堪的人却少之又少。
兀立汗乃是南越国的一代雄主,他的为人或许刚愎自用了些,但却绝对不是一个蠢笨的人,非但不是,相反的他还非常的精明,只不过这种精明被隐藏在他粗矿的外表下,让人不易察觉罢了。
“皇帝陛下,您现在和觉得盗走古埙的人,一定是能让它发挥作用的人吗?”
若水并没打算让兀立汗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明白,要让一个君主亲口承认自己的判断错误,很多时候都会被他视为对他皇权的挑衅。
一个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又岂能容忍别人对他的质疑?
“把古埙盗走,再掳走一个能吹响古埙的人,不也能达到一样的目的吗?皇帝陛下您觉得呢?更何况,我和太子殿下,并不知晓贵国这个埙的珍贵之处,之前,小王爷曾将此埙放在我身边,如果我想要留下此埙,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来到南越,亲手交还此物?”
若水的这番话更是犀利,让兀立汗听了,半晌作声不得。
“皇帝陛下,此埙我昨日曾亲手交还给小王爷,而它刚刚回到贵国,就被人盗走,想来盗走此埙的人,必然是对贵国皇族之事非常了解的人。”
若水又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不过是一个古埙而己,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让这个人甘愿冒此大凶险?俗话说的好,有大凶险,必然有大图谋。
至于那个人图谋的是什么嘛……那就跟她和小七没有关系了!
若水这时候已经想得很是清楚。
那个看起来古拙朴素的小埙之中,定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平凡。
它竟然会是南越皇族的祖传之物,而且只有皇族中人才会对它这般重视,显然它的本身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也只有皇族中人才会知道。
这么宝贵的埙,拓跋小王爷竟然把它送给了自己,这三个月来,她时不时地拿出来把玩吹奏,却没发现半点异样。
通过昨夜发生的两件事,她敢肯定,偷埙的窃贼和袭击自己和小七的人,全是受同一人指使。
那伙黑衣蒙面人之所以袭击自己和小七,目的也显而易见。
他们带的武器,不是杀人伤人的刀剑,而是渔网,这说明他们并不想要自己的命,而只是想掳走自己而己。
目的么,就是要让自己为他吹响这个古埙。
想到这里,若水简直越来越好奇了。
这个古埙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
这个念头只是在若水的心中一转,就迅速被她抛出脑海。
她之所以到南越国来,是来履行她和拓跋小王爷之间的约定,不是来蹚浑水的,这个古埙有什么秘密,都不关她的事,她才不想搅和到他们的皇族秘事之中去。
好奇心每个人都有,若水也不例外,但同时她也明白好奇心毒死猫的道理。
她绝对不会因为好奇,就让小七和自己站到险地。
所以她只是点出了关键所在,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她相信兀立汗自有明断。
兀立汗沉默了好久,一双虎目盯着桌上某样物事,一言不发,就好像入定了一样。
周围的侍从们看着皇帝陛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出。
拓跋小王爷自然也不会打断兀立汗的思绪,只是看着父王的神情,若有所悟。
看来,是谁先盗走了古埙,在派人去袭击东黎国的太子和太子妃,兀立汗的心目中已经有人选了!
能对他们南越皇族的秘事了若指掌的人,当真是屈指可数。
过了好一会儿,兀立汗的嘴角终于透出一抹冷笑,很快又敛去,他终于抬头看向若水和小七。
“此事看来是我误会了二位,请二位不要介意。我皇儿和太子妃的约定依旧有效,两位一大早就进宫,想必也劳累了,请先回到行馆中休息,今天晚上我在宫中设宴款待两位,以示歉意。两位放心,我会让皇儿加派人手,保护好两位的安全,必不会再发生像昨夜那样的事情!”
兀立汗的一双虎目凛凛生威,须发戟张,活像一只被人摸了屁股的老虎。
若水忍不住暗暗好笑。
“皇帝陛下,请不必客气,设宴一事还请作罢,陛下还是早点抓住这个盗埙之人,这样,让我早日完成和小王爷的约定。”
若水见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也不想在这宫里多加逗留,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就便即告辞,哪知道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内监总管惶急之极的传告声。
“陛下,陛下!不好了!禁卫军统领派人来通传,都城有人、有人造反作乱……”
“造反作乱!”兀立汗“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造反作乱?
若水和小七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进宫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进宫之前都城还是好好地,一点要造反的迹象都没有,怎么才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就乱起来了呢?
两个人心中一动,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
这个造反作乱之人,说不定就是昨夜盗埙掳人的主谋!
这人能在南越国的都城之中,不动声色地策划造反作乱,定非寻常之辈,想来他在南越国的地位绝对不低,而且手上还握有兵权。
拓跋小王爷一跃而前,对那内监总管喝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南越国的都城造反?”
显然他也想到了此节。
那内监总管看了兀立汗一眼,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是巴、巴特尔。”
这名字好熟!
若水心中刚动,就听得……
“砰!”的一声巨响。
小七和若水齐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兀立汗面前的那张坚硬无比的紫檀木桌案,以受击处为中心的,产生了蛛网般的裂纹,“刺刺”声中,渐渐扩大向四周蔓延,最后整张桌案轰然倒地。
小七的眸光蓦然一缩。
若水看不出来,可他看得出来。
这兀立汗好深厚的掌力!
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立刻产生了警觉,脚下悄然移动,不动声色地护在若水身前。
“父王息怒!”拓跋小王爷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兀立汗涨成了紫红色的脸庞。
兀立汗双手紧紧握住拳头,后槽牙咬得“嘎嘎”作响,瞪得大大的眼睛周围因为急怒攻心而不满了红色的血丝。
“巴特尔!巴特尔!”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显得格外的恨之入骨。
“巴特尔,不会是他吧?”听了内监统领的话,拓跋小王爷满脸的诧异之色,显然对听到这个名字感到非常的意外和震惊,“他不是……怎么会……”
“是啊,他怎么会?”兀立汗冷笑数声,带着极致怒意的面孔上硬生生地挤出一抹冷笑来,因此更加显得狰狞扭曲。
“他刚刚才娶了我的女儿,亏我那么信任他,将守卫都城的巡防营交给他来掌管,他现在居然用我交给他的力量来造我的反,作我的乱?好,好,好!”
兀立汗咬牙切齿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真是好的很啊,巴特尔,他可真是我的好女婿啊!”
刚刚娶了他的女儿?
那是不是前天娶了拓跋盈香的新郎官?
若水和小七心中都想,这巴特尔娶了公主,才成亲的第三天,他就造皇帝老丈人的反,是不是太着急了啊?
拓跋小王爷还是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父王,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我看巴特尔不像是这种人啊!”
兀立汗瞪着他,想用力一拍桌子,却发现桌子已经四分五裂,他只好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喝道:“什么叫做他不像是这种人?难道他要造反作乱,还会在脑门上刺字,写着‘我要造反作乱,你们最好防着我点’吗?”
拓跋小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小七和若水则险险笑出声来。
没想到这个形貌威武凶恶的南越国皇帝,骨子里居然是如此幽默的人。
兀立汗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就像一只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熊一样,来来回回地在殿内不停地走来走去。
“真是好计谋、好心机、好手段啊!这么多年来隐藏自己的真面目,还真是辛苦他了!先是一步步取得我的信任,让我把负责都城防卫的巡防营交到他的手里,然后又手段频出的骗得我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他!要不是他太心急了,偷袭东黎国太子和太子妃失手,我还不知道要被他蒙在鼓里多久呢!真是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兀立汗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若水他们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拓跋小王子就算刚才还有所怀疑和疑惑,联想到巴特尔这几年的表现,也不得不对这个蹿升地太快,最后竟然娶了拓跋盈香,做了南越国驸马的年轻人产生了怀疑。
他登时气愤起来。
枉他还一直把巴特尔当成兄弟,信任有加!
可现在显然不是生气的时候,在南越国的都城作乱,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就算最终不能成功,也会对都城产生极大的破坏力。
哪怕只乱一天,就算是用一个月的时间也恢复不过来。
“父王!儿臣请旨带领禁卫军去平乱,还请父王恩准。”
“禁卫军?”兀立汗站住脚步,一脸威严地看向拓跋小王爷,“禁卫军是守卫皇宫安全的,虽然精锐,但人数和巡防营相比确是远远不如,还不到巡防营的三成之数。你带领禁卫军前去,有必胜的把握吗?”
拓跋小王子上前两步,单膝跪地,仰起脸道:“父王,儿臣并无必胜的把握!不过现在形势紧急,巴特尔突然造反,咱们现在才得知消息,已经失去了先机,如果再不派兵迎敌,那巴特尔就要带领巡防营的人攻到宫门口了。巡防营的人马都是咱们南越国的精锐,守城的御林军顶不住太长时间。儿臣带领禁卫军去应敌,能拖延一刻算一刻,就算冲杀一场,也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男儿汉大丈夫,宁战死在战场,也绝不苟活偷安!父王,请允准儿臣所求!”
他神情坚毅,显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且听他话中之意,那巴特尔率领的巡防营势不可挡,连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都束手无策,只能拼一死战。
若水不由地凝眉思索起来。
兀立汗也是能上战场亲自为将的皇帝,他如何不明白儿子的话言之有理,如果手上的力量调转,他们手中掌握得是拥有绝对优势的巡防营的话,他丝毫不会犹豫。
可想用禁卫军去迎击巡防营,无疑于以卵击石……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让心爱的儿子去冒生命危险。
可躲在皇宫里就能不受损伤吗?
一旦巴特尔的乱军攻破宫门,整座皇宫里面的人,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多年以前,兀立汗就是这样得到帝位的,所有他很清楚取得胜利的造乱者会如何对待这座皇宫的旧主人,说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也不为过。
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
兀立汗沉痛地闭上眼睛。
“父王!”拓跋小王爷抱着拳,朝前膝行一步。“还请父亲早做决断。”
兀立汗闭起眼睛,胸膛起伏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剩下来的只有坚毅的冷光。
“好!”他双手按在拓跋小王爷的肩膀上,沉声道:“你是父王的好儿子,你去吧!父王在宫里,等你的好消息。”
“儿臣定然幸不辱命!”拓跋小王爷昂首说道。
他站起身来,转头深深地看了若水一眼,眼中神色复杂之极,有不舍,有依恋,更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毅然决然!
他这样的眼神看得若水心头一紧。
拓跋小王爷却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大步往外就走。
“小王爷,且慢!”他刚刚走到殿门口,若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拓跋小王爷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若水。
若水却抬眼看着兀立汗:“皇帝陛下,您刚才所说,贵国禁卫军的力量,是无法与叛军的巡防营相抗衡,对吗?”
兀立汗面沉如水,沉默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皇帝陛下,那您为什么不派兵突破城围,前去寻找援军呢?”若水不解地问道。
虽然她对排兵布阵并不熟悉,但读过兵书的她也能一眼看出这个问题所在。
“突围求援?”
兀立汗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好像若水提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
“巡防营执掌都城防务,四个宫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你让我如何派人出去求援?”
若水像是压根没听出兀立汗话中的嘲讽之意,不慌不忙地说道:“巡防营掌控四门,形势虽强,却也正是他们的弱点所在。不论多结实的布,也会被针尖刺穿!他们的兵力虽强,却分散在四个宫门,陛下何不调遣所有的禁卫军,集中力量攻破一个宫门?贵国的雄师素来号称虎狼之师,我相信以贵国的禁卫军,不会连攻破一个城门的力量也没有吧?”
集中力量,突破一门?
听了若水的话,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都是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一线曙光。
“父王,太子妃说的对,单凭禁卫军的力量,想和叛军的巡防营抗衡确实力有不逮,但是儿臣相信,打开一个城门,派人前去求援这事还是做得到,请父王下旨,咱们该向何处求缓?”
拓跋小王爷朗声道。
兀立汗沉思了一会,从腰间解下一枚玉勾,交到拓跋小王爷的手中。
“禁卫军就交给你,你全权安排!这是调兵的令符,离咱们都城最近的是裴绒部,你派人把这个玉勾送去给他,他一定不会拒绝我们的求援的。”
兀立汗说完,就闭上了嘴巴,眼神复杂。
因为裴绒部这个人,对拓跋娇有心思很久了,曾经几次三番向自己提亲。
之前他一直以拓跋娇还小,不打算过早讨论婚事,一再拒绝了裴绒部的求亲。
这次找他求援,如果事成之后,他要是再向拓跋娇提亲的话,自己恐怕就很难再开口拒婚了。
但事有轻重缓急,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兀立汗多加思考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拓跋小王爷快去。
拓跋小王爷郑重地把玉勾放入怀中,再次看了若水一眼,大步而去。
兀立汗盯着小王爷离去的方向看了良久,这才回头看向小七和若水。
“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看笑话了。现在都城内乱,为了二位的安全考虎,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是暂时留在皇宫之中吧,等局势稳定了,再出宫不迟。”
他这番话纯是出于一番好意,虽然也是想将二人留在皇宫,却和先前将二人当做盗贼留在宫里的意味大有不同。
若水和小七自然听了出来。
小七微微颔首,他自然知道,此时此刻,留在皇宫之中才是最好的办法。
若水想了想,却道:“既然是有人作乱,想必都城之中必有死伤,我是一名医者,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愿意为受伤之人略尽绵薄之力,请陛下允准,我想出宫为伤者治疗!”
兀立汗一听,脸上很是动容。
他留他们在宫里,不过是为他们的安全考虑,可听到若水愿意前去救治伤者,不由得大喜,道:“如此就多谢太子和太子妃了,你们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若有机会,必会回报!”
说完,他很客气的对他们拱了拱手。
作为一名高高在上的帝王,能放下身段向他们拱手为礼,已经算是很重的礼仪了。
小七和若水对望了一眼,同时还礼。
兀立汗派人带着小七和若水从一条传供奴仆采买进门的小门,出了皇宫内墙。
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宫的大门已经关闭,而且重重封锁,守卫重重,想要出皇宫者,除非手中持有兀立汗的手令,否则靠近宫门三米处者,斩!
一道宫门,好像隔开了一个世界。
在皇宫的内墙之中,虽然有些气氛紧张,但有兀立汗坐镇,一切还算井然有序。
但宫墙外面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仅仅是时隔一个多时辰,繁华热闹的南越国都城已经沉浸在一种惶惶然不可终日的忧虑压抑的气氛之中。
大街上已经很少能够看到路人,所有商铺都紧闭门户,路边售卖各种小物件的摊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拾,街道的路面还凌乱的撒落着菜篮子,以及打碎的瓶瓶罐罐等杂物,一副末日来临的凄惶景象。
许多人跑得连鞋子掉了都顾不得捡,可见都城的老百姓们听到有人作乱的消息时,有多么的惶恐不安。
看到这一幕,若水的神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权利,金钱,是一切*的根源,可以喜欢,但不能强求,否则就造成现在这种百姓不安、民不聊生的景象。
上位者们逐权追利,可是受苦受难的却是普通百姓!
现在是守门的御林军和拓跋小王爷率领的禁卫军守住了外城门,所以叛军还没有打到这里。
可是禁卫军和叛军的实力太过悬殊,这里又能保持多久的安宁平静呢?
小七看出了若水的心思,他拉住若水的手,紧紧一握。
“别想了,我们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到前面去看看吧!水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神情严肃之极,若水不由得看向他,问道:“什么事?”
“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你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我知道你想救人,但是,我不允许你让自己涉险!你答应吗?”
“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涉险!”若水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已经在涉险了!我如果理智一点的话,应该不让你去才对的,可是我……”小七欲言又止。
“可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无法面对死伤而无动于衷。”若水微笑道,小七,果然是最懂她的人。
“是,所以我才会和你一起去。”
否则,他又怎么可能答应去相助南越国的皇室?
若是依他的性子,他巴不得袖手旁观。
南越国这些年来对他们东黎国虎视眈眈,一再地派兵骚扰边境,要不是有乐正毅……
一想到这个,小七就恨不得南越国越乱越好,最好他们能乱上十年八年,省得他们总像盯着一块肥肉一样盯着东黎国不放。
只有他们自顾不暇,东黎国才能争取到养精蓄锐、修养生息的时间。
若水反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知道小七能明白。
有些事情不用说出口,因为知道彼此都了然于胸。
就像她明白小七对她的爱,对她的维护,小七明白她对他的依恋、对他的浓情一样。
距离南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但前面的喊杀震天声,已经传到了小七和若水的耳中,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但亲眼目睹的时候,若水才明白战场的惨烈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估计。
叛军们知道,既然已经走上了造反作乱这条路,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
输了,他们就是逆臣贼子,九族株连!
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前受到的各种刑罚的折磨。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南越国严酷的刑罚制度,花样百出的刑责手段,在四国之中独占鳌头,其他三国难以望其项背,光是听就已经能让人吓破胆,别说是让自己和家人亲自去体验了。
所有,他们只能向前,绝对不能后退。
对于拓跋小王爷所率领的禁卫军来说,他们身后守护的是他们的君主、自己的家人以及满城的百姓,所以,他们也绝不能退。
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把持有兀立汗信物的使者送出城去,让他去裴绒部带来援军,这样才能彻底剿灭这般如狼似虎的叛军。
叛军和禁卫军都有各自不能后退的理由,所以碰在一起,战况就异常惨烈。
禁卫军的确是精锐部队,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及叛军,但集中力量突破一个城门,却不难做到。
尽管如此,禁卫军们还是付出了大量伤亡的代价。
看着源源不断从前方城门处送下来的伤员,若水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那每一个被抬下来的士兵们,都是血肉模糊、性命垂危。
若水的脸色凝重无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食指下取下金针,走到了一名士兵身边。
那名士兵胸口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一名大夫站在他的身边,只知道发呆,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救治。
以那名大夫的经验,这名士兵已经是必死无疑。
若水却毫不迟疑地用金针,对着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扎了进去,她认穴奇准,用针飞速,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抽出了金针,转向了下一名伤者。
那名大夫简直目瞪口呆。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士兵的伤口,连眼睛也不眨。
只见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处,在若水施针之后,血流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
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神奇的针炙之术?
若不是亲眼得见,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位施针的姑娘,莫不是天山上下来的仙女?
这样的医术,别说是他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让他叹为观止。
被送下来的都是失去了战斗力的伤员,失血往往是造成死亡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所以耽搁一点时间,就有可能造成一条生命的流逝,如果能够救援的动作能够更快些,更有效率一些,至少能够挽回一半以上的生命。
若水在瞬息之间,已经帮三名危在旦夕的伤者止住了血,让三人转危为安。
可是,送下来的伤者络绎不绝,若水只有一双手,一枚针,她仅凭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她的目光一扫,见到一名士兵正在大声呻吟,却原来是被攻城的擂木砸断了腿。
她顺手从身边抓起一张桌子,轻轻一扳,折下两只桌腿,在那士兵的断骨处摸了摸,找准了位置,手法娴熟地替他接好断骨,然后将桌腿当做夹板,替他绑在腿间。
再取出金针,在他伤处扎了几针,那士兵登时觉得疼痛大减,满眼感激地看向若水。
若水却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下一个伤者。
先前那名大夫虽然也在救治伤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若水。
他觉得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若水的治疗方法无一不是见效之极。
现在,在他的心中已经把若水奉为仙人。
若水却眉头紧皱,她已经一口气不停地救治了最为危险的十几名伤者,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不少的士兵因为来不及救治而死去。
她站直了身体,对着现场扫视过去,只见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许多大夫们也在救治着伤者,但效率着实不高。
可是这些大夫们全都各自为政,自己救治自己伤员的古代,若水又怎么能跟他们要求效率呢?
这里,毕竟不能和现代的救援队相比啊!
对了,救援队!
若水突然灵光一闪。既然现代能有救援队,为什么古代就不能有呢?
其实,就若水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这些古人对外伤的处理手段其实已经很有效了,只不过之前没有人向他们传授过“紧急救援”这个概念,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效率严重滞后,伤员因为没有得到尽早而有效救治的局面。
若水把手上的伤员包扎好,然后站了起来,极目四望,看到周围有超过二十个大夫正在紧张的救治伤者,而每个大夫身边至少有一个药童或是学徒在帮忙,甚至有的大夫一个人就带了三四个药童。
而若水的药童则是小七。
想一想,能让堂堂太子殿下纡尊降贵做药童的人,大概四国之中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她可是所有大夫中排场最大的,而小七也无疑是最有效率的药童。
他是什么身手啊,轻轻一抬手就能把一个伤员从担架运到她的面前,再一抬手就能包扎好的伤员抬走,而且全程无颠簸,不会扩大伤员的伤势,给他们造成二次损伤,简直是最安全舒适版的“伤员运输机”。
小七见若水站了起来,他也走到她的身边,随着她的视线四处逡巡。
“水儿,你在看什么?难道是觉得这些大夫有什么不妥?”他压低了声音道。
因为出身和成长环境的关系,小七对周围的事从不敢掉以轻心,凡事总是带着审慎的目光。
在他刚遇到若水的时候,就几乎把若水当成敌人一样,现在,他对人对事的戒心依然不减。
他一看到若水在观察那些大夫,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大夫有问题!
若水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好笑,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救治伤员的普通大夫,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是在看他们的那些学徒。”
小七的目光瞬间一冷,扫向那些学徒们。
若水憋着笑,说道:“那些学徒也没有问题,我是在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些看起来很忙,但实际上却作用有限的学徒做有个合理的安排,这样才可以最为有效地分配人力资源。”
虽然小七对“人力资源”这个怪名词听不太懂,但若水的意思他还是明白了。
“那你想出来什么办法了吗?”
小七看着那些满得团团转,其实也不过是帮自己的大夫拿拿药,找找东西的药童或是学徒。
“不错!”若水目光灼灼,点点头:“我要成立一个战场‘紧急救援队’!”
“现在?”
前面可是打得热火朝天的,伤员被源源不断的送下来,那么紧迫的时间里,大夫们救人还来不及,他们会同意出借自己的学徒做配合若水成立什么“紧急救援队”吗?
就算他们同意,时间上来得及吗?
“我会拿出一点时间来指导他们,等他们接受这种概念,熟悉各种治疗的流程之后,救治伤者的效率会提高十倍以上,死亡的人数也会减少一半!”
若水指了指那些学徒,说道:“你看,他们能被大夫带在身边,想必也是掌握了一定医理和药理知识的,我教起来也不会花费很多时间,只需要让他们了解并熟练掌握自己在‘紧急救援队’中的分工就可以了。”
“冈拉梅朵,真的能把救治伤员的效率提高十倍,死亡的人数减少一半吗?”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小七的眉毛挑了挑,双手抱在胸前,动也不动。
若水却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拓跋小王爷。
“对!只要他们能上手,并且熟练掌握我说的各种流程,也许死亡的人数还能更少些!”
要是在现代军代的目标来看,刚才她说的那些数据也不过是堪堪合格而已。
但这对于从来不知道紧急救援队为何物的古人来说,这样的数据已经是很逆天的近乎传说了。
拓跋小王爷又惊又喜,虽然若水的方法他从没听过,他对若水却有一种本能的信任。
他神情激动地说:“冈拉梅朵,帮我成立一个你刚才说的‘紧急救援队’吧!”
好!
若水刚想点头答应,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小七。
小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只是沉沉地看着若水,眼神中透露的信息,既不赞同也不阻止,显然,他想让若水自己做决定。
可若水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明白了,如果她帮助南越国成立了这样的一支救援能力超强的“紧急救援队”,对东黎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种影响就是,一旦南越国和东黎国起了军事冲突,南越国的实力本就比东黎国强上不止一筹。
如果南越国有了这样的救缓队,他们在战场上的伤员就能够得到快速救援。
而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员的损耗,其实就是一种最大的战力补充,这对南越国的优势无疑又是一种巩固和提升,但对于东黎国而言,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不利的因素。
若水前世虽然是军医,他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死伤,而不管不顾。
但她现在是东黎国人,她有自己需要守护的国家,断然没有在战场上去救援敌人的道理。
所有想到这里,她又犹豫了。
可是,她的目光还是把被源源不断送下来的伤员看在了眼里。
她知道自己每犹豫多一刻钟,就有可能断送一条本还有生存机会的性命。
她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可刚才看到的一幕已经深深印在了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犹豫过,矛盾过,彷徨过。
好像怎么选都是错,就算不选,也是错!
她究竟要怎么办?
正左右为难之际,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阵暖意。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小七带着关心和支持的眼睛。
“水儿,你不需要考虑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你要考虑的是你的本心。无论你做何种决定,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坚持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他温暖的手,他坚定的眼神,每一样都是对她的支持。
若水看着小七,脸上渐渐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小王爷,请你下令,把那些大夫的学徒们召集起来,听我吩咐。”
现在不是和小七互诉衷肠的时候,若水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肠,转头向拓跋小王爷说道。
拓跋小王爷提起来的心登时落地,他深深看了若水一眼,就吩咐人下去传令了。
刚才他激动之下,脱口提出要求之后,见若水迟迟不说话,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大大不妥。
昨天,他还在隐隐暗示两国之间的战火不日即将爆发,今天他却转头就向东黎的太子妃提出这样的求恳,未免强人所难。
如果若水一口拒绝,他也绝不会怪她。
易地而处,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做到去帮助敌对之国呢?
他做不到!
可没想到,若水却答应了他的请求,显然在她的心里,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她并没有把他们南越国的士兵当成敌人,而只是想尽心竭力地去挽救他们的生命。
想到这里,拓跋小王爷陷入了深深的凝思之中。
在这种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居然要调走给自己打下手的学徒们?
大夫们对上头传下来的命令很是不满,但谁也不敢出声。
因为这命令是拓跋小王爷亲自下达的,就是不满也没人敢违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拓跋小王爷的亲兵把自己的学徒带走。
若水清点了一下人数,这些学徒竟然有六十七人之多,足够组成十个紧急救援队了。
剩下的七名学徒,若水给他们做了详细的分工。
谁负责抓药,谁负责包扎伤口,谁负责照顾伤者,谁负责安抚伤者们焦躁的情绪。
拓跋小王爷见若水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由大是佩服。
哪知道听到后面一句,他登时大奇,忍不住插口问道:“还需要安抚伤者的情绪?”
在军营中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情绪?情绪是个什么鬼东西?还需要专门人去安抚?
拓跋小王爷简直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无用之举!
现在正是用人的关键时刻,若水居然一下子分出三名学徒来做这种没有半点屁用的事情,不是浪费又是什么?
“当然需要!”若水肯定地点点头。
虽然拓跋小王爷压抑着情绪,若水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满之意,她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当一个人深受重伤的时候,往往也是他心理最脆弱的时候。就算是心智坚定的人,也会产生一些消极的想法。如果不及时消除,这种消极的想法就会在他心里面生根,平常看起来他和常人无异,但只要重新上战场,这种消极因素就会发挥作用,严重影响他们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失去了意志和战斗力,他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她这番话绝对不是夸大其辞,而是她在前世军营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拓跋小王爷听得似懂非懂,他张了张嘴,道:“你说的有理,但是,也不需要用三个人啊,我看一个人就足够了。”
若水摇摇头:“小王爷有所不知,安抚情绪只是第一步,这一步固然重要,但是救治了伤者之后,还有许多随之而来的并发症,如果不及时发现,伤者依然会因此死亡。小王爷,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想必对这一点比我更加清楚。士兵受伤后,身体会格外脆弱,伤口溃烂发脓都会引起内疾,随时会要了他们的命,如果有人能够时刻关注着他们,就可以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
说完这番话,若水侧过头,瞅着他:“我说的道理,小王爷听得懂吗?要是听不懂,以后我再给你慢慢解释,现在,请你不要打扰我要做的事,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
拓跋小王爷被若水说得面红耳赤,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可是……”
“你有完没完?”小七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斜眼睨着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王爷要是如此信不过我的妻子,那我们就马上就走!”
“谁说我不相信她了?”拓跋小王爷心中一急,眼睛也瞪圆了。
“既然相信,就闭上你的嘴巴,不要再耽误她的时间!你在这里多叽叽歪歪的一刻,战场上就可能多死一个人。现在,禁卫军攻打南城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叛军的主力很快就会往这边调动,能不能把求援使者送出去,成败就着在此一举,小王爷,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到前线去督战,鼓舞士气,而不是在这里……”
说到这里,小七突然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略带嘲讽的一笑。
“算了,你的成败生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论破城与否,我都会带着若水安全离开。随便你怎么折腾去吧!”
他冷冷地背过身去,再也不瞧拓跋小王爷一眼。
若水和拓跋小王爷都愣了。
两人一起看着小七的背影,好半天都不说话。
若水心里一叠连声地感慨:天哪,小七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太帅了!
拓跋小王爷则久久不语。
他突然发现,这个自己一直瞧不在眼里的人,似乎给了自己沉重的一击,让自己对他不由刮目相看起来。
拓跋小王爷再次盯着小七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若水,正想说什么,心里却猛地一沉。
他一直是骄傲自负又自信的,从为若水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这是他的女人!
他一直有信心,他是这世上最出色的男人,她一定会为自己倾心。
可是,当他看到她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他突然觉得有点不那么确定了。
她那依恋、爱慕、崇拜、欣赏的目光,正在看向别的男人:她的夫君!
自己……真的能赢得她的心吗?
……
一个时辰之后,若水特别训练的紧急救援队终于被派上了战场。
这个紧急救援队由六个救援小队组成,每个小队一共十人,配两个担架和两个禁卫军做护卫之用。
救援小分队上战场之后,首先对受伤的士兵做简单的伤口清洗、用药和包扎,还有战斗力的轻伤者留在战场继续作战,重伤者则用担架抬到后方,因为事先已经对伤口做了初步的处理,伤情没有延误,所以因失血而死亡的概率大大减小,而轻伤者也因为得到了治疗没有太多的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虽然这只救援队只是刚刚成立,刚上手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但效果已经显现了出来。
有这样的一支紧急救援队,等于生命得到了最大的保障。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禁卫军气势如虹,很快就击退了叛军,夺取了南城门的控制权,并把派去求援的使者顺利地送了出去。
累地快要虚脱的大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但若水和小七都知道,现在还不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失去一个城门控制权的叛军们,很快就会把主力调到这里来,而且当他们得知兀立汗派人突围求援之后,攻击会变得更加疯狂。
他们会倾尽全力,意图在援军到来之前,一举将唯一的对手:禁卫军消灭掉,然后再一鼓作气的夺取皇宫,杀了或者控制住南越国皇帝兀立汗,到那时候,就算是援军到来,也大势己去!
若水当初建议夺取这座城门的控制权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求援使者送出城去。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继续死守在这里就变得毫无意义,反而很容易被人数远在禁卫军之上的叛军分三个方向包围,陷入艰难的突围战之中。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开门出城。
另一条是放弃南城门,全线退守内城。
城门在他们的身后,只要出了城,他们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但他们如果选择了这条路,就等于放弃了皇宫中的兀立汗。
若水知道,拓跋小王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弃这座用数十条人命夺取的城门控制权。
“你说什么,让我放弃南城门,退守内城?”
拓跋小王爷听了若水的提议,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向若水。
“不错!这是目前唯一的路!”若水斩钉截铁地道。
“理由!”拓跋小王爷沉声道。
“你先下令退兵,我会告诉你理由!”
若水听得南门城外一阵比一阵更紧的攻城呐喊声,深深蹙紧了眉,不耐烦地瞪了拓跋小王爷一眼。
“好!”
拓跋小王爷不再多问,在这一刻,他相信她!
他马上下令放弃城门,所有禁卫军回防皇宫内城……
作为南越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皇宫内城建造得格外坚固。
城墙高耸坚固,城楼内箭窗密布,呈现外扩内窄的形状。
这种形状利于箭手躲在箭窗外朝外放箭,而城楼下的箭矢却并不容易从狭窄的窗口内射入伤害到内部的士兵。
若水没有时间对古人在这方面的设计叹为观止。
“小王爷,请你马上派人去宫里收集所有的烈酒,还有铁锅,越多越好。”
退回内城后,若水马上对拓跋小王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