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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全是真的?”
“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若水忍不住用手抚了抚额。
她自然看出墨白不是在开玩笑。
但,老天,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他说,要和她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究竟是个神马意思?他是打算一辈子跟在自己身边的节奏吗?
虽然无端端地凭空掉下一个高手保镖,让她心中一喜。
他武功高,长得帅,带在身边,走出去确实很拉风。
但是……但是!
她一个姑娘家,身边要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这样一个大男人,岂不是很不方便?
尤其他还是天下第一高手,那耳朵尖得比兔子还要灵,有他在身边跟着,她和小七连句悄悄话也不能说了。
可是看这墨白的意思,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她了。
这……可该怎么办?
若水不由蹙起了眉头。
墨白一下子不乐意了,他不满地看着若水,声音里带着丝委屈。
“你嫌弃我?”
“啊?”若水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觉得武功不好,人品不帅,带出去给你丢脸?”
“没、没有啊!”
“那你干嘛一脸嫌弃的模样!”
墨白忿忿不平。
他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哎,纡尊降贵的给她一个小姑娘当贴身护卫,她居然还一脸孔的不乐意,该委屈的人是他好不好!
“喂,墨、那个墨白,”若水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祖训上要求你要一刻不离地跟着我?”
“是。”墨白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要不然他跟饱了撑的,会乐意跟在她一个姑娘家的屁股后当跟屁虫?
“一刻也不能分开?”若水想再次确定。
“当然!”墨白干脆地答道,“我要是不跟在你的身边,你要是被人杀了,伤了,怎么办?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你以为我愿意带你走啊?”
“这么说,你掳我来此,全是一番好意喽?这个人,是你的同门?他是来刺杀我的?”
若水恍然,她的目光一斜,瞟了眼角落里卧着的那具尸体。
那人也是一袭白衣,只是胸前中了墨白一掌,吐得满衣襟全是鲜血,却是气息全无。
“如果你留在那儿,现在的你,早就像他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墨白勾唇一笑,挑了挑眉。
若水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不由沉吟起来。
“他也是和你一样,出自同一个杀手组织?”若水打量了那尸体几眼,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是一伙人。
果然,墨白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三师兄,在我们组织中,身手不算最强,但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墨白说的十分坦白。
他看了若水一眼,又道:“要不是为了你,我和他也不会同门相残。本来这桩生意是要你和东黎太子两个人的头颅,可是我生平不杀女子,你的这桩买卖我就没接,可我这位三师兄却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为了银子,他可是什么人都下得了手。”
“那你能告诉我,究竟是谁想要我们的脑袋?”这才是若水最为关心的问题,她瞅了墨白一眼:“既然咱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你应该可以对我据实以告了吧?”
墨白摇摇头:“很抱歉,行有行规,我虽然遵循祖训,追随于你,保护你的安全,但是不包括要向你透露雇主的信息,这不符合杀手的准则。”
“死心眼!”若水轻叱。
“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你的身边,谁也别想在我的面前取走你的脑袋。”墨白傲然道。
“说来说去,你是一定要跟着我了?”若水揉揉眉心。
她不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小七之后,小七的脸会变成什么颜色。
这个墨白,还真像一个甩不掉的大包袱。
“我可以不跟着你。”墨白道。
“真的?”若水眼前一亮。
“嗯。只要你把手上的镯子取下来,交给我,我绝对不会再跟着你。”
“要是能摘下来,我早就扔了这破东西了。”若水泄气地道。
她举起手,晃了晃两只手腕,“墨白,你能告诉我,这两个东西有什么用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你居然不知道它的用处?”墨白奇道。
“我……我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找到它的,它们原本并不在一起,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落在我手里,凑成了一对。”若水瞅着手腕上的黑镯,幽幽叹了口气,“谁知道你家里还有这条奇怪的祖训,你居然会为了这两个东西,认我为主,墨白,你的家族一定很大,足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吧。”
若水深思道,因为她忽然想到,墨白家的这条祖训,说不定就是一千年前那位穿越前辈留下来的,他让后辈世世代代寻找黑镯的主人,其中必有深意。
提起家族,墨白脸上傲色又显:“这世上知道我们墨家的并不多,但是我们的家族的确很大,根枝蔓延,枝繁叶茂,墨氏的子孙事事禀承祖训,行事低调,从不引人注目。所以,世人只知道我是杀手墨白,却无人得知我出身何处。”
“原来如此。”若水点点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忽然问道。
“子时。”墨白眼都不眨地道,身为杀手,他对时辰的掐算能力也是首屈一指,从无错漏。
“既然你说要跟着我,你也不杀我,那咱们就走吧!”若水站起身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小七的身边。
墨白就这样当着小七的面前强行带走自己,小七……他现在该受着多大的煎熬!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小七的身边。
都怪这个该死的墨白,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小七的面说清楚,非要把自己掳走,害小七忧急担心。
她忍不住怨怼地瞪了墨白一眼。
“你放心,我墨白说话算话,你睡上一觉,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回去。”墨白把身体往山壁上一靠,吐一口气,吹熄了火折,闭上了眼睛。
山洞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若水气结。
“我现在就要走!”她用力跺了跺脚,“你不是说要追随于我,不离不弃,为什么我的第一句话你就不听!”
黑暗中,她听到墨白轻声一笑,笑声中满是讽意。
“我是说要保护于你,可没说过我要对你言听计从,你当我墨白是什么人?是你养的一条狗么?”
若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说的没错,她有什么资格去命令他?
就因为他遵从祖训,要跟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他就一定要听自己的话么?
但是,脚长在她身上,他不走,她走!
若水只要一想到小七,她就归心似箭,虽然只是分开不过一天,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一大块。
她咬了咬唇,从怀里摸出火折,晃燃了,绕过地上的尸体,向洞外就走。
“站住!”
墨白低低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若水惘若未闻。
他以为他是谁?她是他养的一条狗么?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她继续向前走去。
“我说,站住!”
墨白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再次沉声喝道。
若水理都不理,反而加快了脚步,她有极好的方向感,虽然在深夜,虽然在密林,但她会根据天上的星星辨别出方向,她相信凭她自己,一定能够走出山林,追上小七他们。
墨白气得握紧了拳头。
这个该死的丫头,她怎么就这么倔,说走就走?
难道她不知道,她走出这个山洞,会有多危险?
嗯,她好像真的不知道。
虽然他抹去了来路上的一切可能被人追踪的痕迹,但是他的三师兄还是找到了这里,他们组织中擅于追踪的高手,可绝不止三师兄一人。
如果单打独斗,他墨白谁也不惧。
但若是多来几个同门呢?
墨白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但是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护住她脖子上的脑袋!
尤其是黑暗中的山林,处处杀机四伏。
她只要走出这个山洞,很快就会被寻踪而来的同门发现踪迹,该死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听话,太难缠了!
他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古怪的丫头,还被逼和她绑在了一起,同生共死!
墨白心中一面诅咒,一面跳起身来,飞快地追了出去。
若水只觉得身后掠过一阵凉风,然后就觉得腰间一麻,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墨白长臂一捞,已经揽住她的纤腰,带着她奔回洞里。
“墨白,你……”若水的怒斥声嘎然而止,他又一指封住了她的哑穴。
他把她平平地放在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取过自己的白衣,盖在她身上。
“给我乖乖的睡觉!”
他霸道嚣张地道,这一刻,那个不可一世的杀手墨白又回来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当自己和他一样没心没肺么?
若水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都加重了。
“我墨白,言出如山,过了今晚,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走,我保证,一定会全须全尾地把你送到你的太子殿下身边!”
墨白*地丢下这一句,就再也不出声了。
黑暗中,只有若水轻重不匀的呼吸声,在山洞中响起。
过了好一会,若水才终于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事己至此,她拿墨白没有半点法子,只好乖乖的听他的话,闭眼睡觉。
可是,她却思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和墨白,原本还是处在敌对双方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同盟体?
他本来是想要取小七性命的杀手,一下子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身边的贴身护卫?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他说的那个关于黑镯的祖训,该不会是编出来骗自己的吧?
或许,他是想骗取自己的信任,呆在自己的身边,实际上另有图谋?
究竟,该不该相信他的这番话呢?
若水在黑暗中皱起眉头,苦苦思忖。
不知何时,墨白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眼,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地停驻在她的脸上,眼眸中光华流转,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他的手,缓缓地抚摸着胸口的那块刺青。
关于这两枚圆环的秘密,他所知道的,远比他告诉她的,要多得多。
只是……
墨白抿嘴了唇,黑眸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光芒。
“睡觉!”
墨白实在受不了她那双骨溜乱转的大眼睛,索性一指,点中了她的睡穴。
身畔的姑娘终于安静了。
听到她发出匀细的呼吸声,墨白隐在黑暗中的唇,轻轻一勾,无声无息的笑了。
翌日一早,墨白果然如他所说,带着若水离开了山洞。
在离开之前,他处理了一下那位三师兄的尸体。
偌大的一个人,就这样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空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像是世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个人一样。
若水亲眼目睹了他处理尸体的手法,心中也不禁发毛,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异样。
“你果然和别的女子不同,居然没有尖叫,也没有晕倒。”墨白看了她一眼。
“这不算什么,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恐怕你会见到比这个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若水扬了扬下巴,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是么?”墨白淡淡一笑,“咱们今儿怎么赶路?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夫君他们正在快马加鞭奔往帝都的路途,恐怕此时已经走在咱们前头了,以你的脚程,想追上他的那匹神驹,恐怕不易。”
“那以你的脚程,能追上他吗?”若水白他一眼。
墨白轻笑一声,道:“那匹枣红马实在是罕见之极,我再自负轻功无双,两条腿也跑不过它的四条腿,只是他们总不会在夜晚赶路,只要我不休息,奔个一日一夜,明天准能追上他们。”
“那还罗嗦什么,咱们赶紧走吧。”若水催促道。
“我可以连续奔上一天一夜,你却不行,要不,我抱着你走?”墨白口角含笑,瞅着若水。
“墨白!”若水一瞪眼。
墨白哈哈一笑,对她伸出右掌,“拉着我的手,我带你一起,让你感受一下,天下第一轻功是什么感觉。”
这还差不多!
若水依言伸左手和他相握,只觉他的大掌一紧,紧接着,她的身体就如腾云驾雾般,腾飞而起,跃上了树梢,而且全身轻飘飘的没有使一点力气。
墨白展开轻功,疾若奔马,带着若水在树梢树叶间纵跃飞腾,若水放眼望去,只见碧波如海,她和墨白两个人就像是在碧蓝万里的海面上乘风破浪一般滑行,这种新奇的经历,当真是生平头一遭感受得到。
她心情畅快,不觉咯咯笑出声来,笑声清脆悦耳,随着山风洒落林间。
墨白听着她的笑声,也是心情大好,他回眸对她一笑,长袖飘飘,突然一跃下地,若水还来不及惊呼,就觉得身体向前平平滑行,有如在冰面上一般。
“喂,咱们就要这样一直奔下去吗?你不累?”若水见两旁的树影飞快的向身后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忍不住问道。
墨白不答,他就算身手再高,毕竟也是个人,体力终究有限,但要是让他承认自己不行,这个打死他也不肯承认。
“不如赶到前面的城镇,咱们买上两匹快马代步如何?只要咱们连夜赶路,一定可以追上他们。”若水鉴貌辨色,提议道。
嗯。这法子倒是不错!
墨白唇角一勾,淡淡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追踪而来的迹象。
他之所以展露身形,带着若水用轻功赶路,就是想引出伏兵,以他的功力,如果有人想要追踪他们,他马上就会发现。
然而,并没有人!
难道……除了那位三师兄,组织并没有再派遣其他人前来?
墨白思忖着。
但这不符合组织做事的原则,他们一贯的作风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身边的这个女人?
他们越是迟迟不出现,就说明一定还有更厉害的杀招隐藏在后面。
墨白身为杀手多年,他深谙其中的厉害之处。
他咬了一下牙,胸中傲气登起,他就不信,有他墨白在,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到她一根寒毛!
墨白带着若水,疾行奔走,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了下一座城镇。
入镇之后,若水的第一件事就是寻到当地最有名、最华贵的一所客栈,去打听小七等人的下落,得那掌柜的告知,果然有这样三人在这里住宿过,只不过天刚一亮,他们就启程向东而行了。
闻言,若水更是狠狠瞪了墨白一眼。
如果他们能够连夜赶路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和小七他们相遇了。
这个墨白,他就是故意的。
墨白对若水的怨气丝毫不以为意。
“我饿了,咱们寻一家酒楼用饭吧。”他淡淡地道。
“先买马,然后买几个干粮路上吃。”若水简短地道。
终于得知了小七他们的下落,她的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小七果然如她所料,没有满山遍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去寻找自己,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一路东行赶回帝都。
并且他也像她一样,在沿途留下了极为明显的标志,方便自己追寻。
只要她和墨白马不停蹄的赶路,一定可以追上他们。
“先用饭!”墨白抗议。
“先买马!”若水毫不退让。
墨白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若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向掌柜的打听了马市的所在,转身出店。
突然,她身子一麻,足下无力,墨白从后面伸过一只手臂,稳稳地揽在她的腰间,一脸淡定地道:“先用饭。”
该死的!他居然点了她的软麻穴。
若水气得肺都要炸了,目光像刀片子一样剜着他。
墨白却浑不在意,一只手揽住她,两人状似极亲密的走在一起,带着她直奔一家饭菜飘香的酒楼。
赚钱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享受。
只会赚钱而不会花钱的人,墨白是看不起的。
他能赚,他也会花,而且他的银子会花得恰到好处,绝不浪费。
因为那一锭锭雪花白银,是他拿刀头舔血的生涯换回来的,他舍不得浪费。
所以,墨白的做人原则就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
他点的几道菜,很精致,也很昂贵,数量不多,却足够两个人吃饱吃好。
等到饭菜上齐之后,他才解开若水的穴道,并将一双筷子递到她的手里。
“吃吧,吃完了咱们就去买马。”
若水气得肚子都要炸了,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去!
这个墨白是故意来和她做对的吗?
说好的认她为主、当她的贴身护卫的呢?
有像他这么随意就点了主子的穴道,胁迫主子、挟持主子的护卫吗?
“不吃!”若水气愤愤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抛,刚要站起身来,腰间又是一麻,登时又坐了回去。
他、他居然又点了她的穴道!
“你不吃,就等我吃完了喂你吃,你是我的主子,我不能让主子饿肚子。”
墨白说的一脸理所当然,好像点了若水穴道的那个人不是他。
说完,他就自顾自的挟了一筷子菜,送进嘴巴里,细嚼慢咽,眯眼品尝起来。
若水不由得气结。
她现在终于明白,墨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要追随于她,保护她的安全,却不代表他会依照她的意愿去做事,他只做他愿意想的,想要做的,至于她想不想,乐不乐意,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如果她要是非要和他背道而驰,他不介意一直点了她的穴道,困住她一辈子,反正只要保住她的命,他就不算违背先祖的遗训。
想通了这个道理,若水不由得冷静下来。
她是胳膊,他是大腿,她和他硬拧,是绝对拧不过他的。
既然他答应要送她回到小七的身边,那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触他的逆鳞,他要怎么做,就随他。
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总不会食言而肥。
“解开我的穴道,我要吃饭。”
若水想明白了,她也犯不着委屈自己,和他对着干。
墨白微微一怔,黑亮的双眸眯了眯,带出隐隐的笑意。
“想通了?那就多吃点。”他解开她的穴道,并帮她挟了一只红烧狮子头,放在她面前的碗里。
他记起她很喜欢吃这道菜,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做为一个杀手,墨白不喜欢吃肉食,尤其是狮子头这种做成肉糜状的食物,通常他是连看都不看,碰都不碰一下的。
可是那天,他看到她挟了一筷子狮子头,送进嘴里,眯起眼睛的模样,突然觉得馋涎欲滴,忍不住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伸出筷子,挟了一点送入了嘴巴里,一尝,味道真不错。
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她的吃相并不斯文,却无端端的吸引了他的视线,她吃东西的时候,就好像她吃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看着她吃,他也会觉得食欲大开。
若水静静地看着墨白挟在她碗里的狮子头,然后提起筷子,毫不犹豫地拨拉了出去。
墨白一怔。
“为什么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吃这道菜吗?”他耐心地问。
“脏!”
“脏?”墨白愣了,他凑近了那盘狮子头,仔细打量。
“这菜不脏,是你挟过的菜……脏!”
“我挟过的菜怎么就脏了?”墨白挑起了眉梢,眼中酝酿着风暴的气息。
这个该死的丫头竟然敢嫌弃他挟的菜?
他墨白活了二十二年,头一次给别人挟菜,她还不领情?
他的手指又开始蠢蠢欲动,目光瞄着她的哑穴。
他就不能让这丫头说话,她一说话,准气死人。
“你如果要给别人挟菜,能用一双你没用过的筷子吗?”若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清脆悦耳,吐出来的话却像钉子一样,噎得墨白半晌吐不出一字来。
“那筷子上沾着你的口水,你不嫌脏,我嫌脏!”
墨白白皙好看的脸庞一下就阴云密布,黑如锅底。
他提着筷子的手,开始无法控制的发起抖来,两根象牙包金的筷子突然“啪”地一声,在他的手中断为两截。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若水纤长秀美的颈项,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喀嚓扭断她的脖子!
让这该死的丫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水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开口唤了店小二进来,重新给自己换了一只新碗,然后慢悠悠的道:“小二,给这位公子再送一双新筷子来。”
店小二答应着下去了。
若水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菜来,当然,她挟的菜,全是墨白的筷子没有碰过的那半边。
她打不过他,还气不死他么?
让这混蛋家伙动不动就点她的穴,哼!
新筷子很快就送上来了。
墨白生了半天的闷气,终于想通了,这丫头就是在故意气自己,自己要是当真生起气来不吃饭,可不正如了这丫头的意吗?
他偏要吃个痛快。
墨白勾起唇,冷诮的一笑,提起筷子,正准备挟菜。
“阿嚏!”若水突然对着桌上的菜重重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一脸歉然地道:“哎呀,我好像有点着凉,一个没忍住就……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她抬眼看了看他,加了一句:“这菜里就是喷了点我的口水,墨公子,你不会嫌弃吧?”
墨白目瞪口呆。
他把筷子重重一丢,这菜,他没法吃了!
若水却吃得很欢乐,笑眯眯地吃一道,赞一道,然后还瞄着墨白,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墨公子,你真是食客里的行客,你点的菜,味道的确很不错,咦,你怎么不吃?噢,我明白了,墨公子是嫌弃这菜里有我的口水,哎呀,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注意,再也不打喷嚏了。”
墨白狠狠的把脸扭向一边,他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全是气。
若水的这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了,她唤了店小二进来结账。
墨白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丢,店小二眉花眼笑的正要去拿。
“等一等!”若水阻住了他。
她摸出十两银子,抛给店小二,“用这锭。”
店小二瞅了瞅桌上的银锭,又瞅了瞅怀里的纹银,眼中满是不解。
同样都是十两纹银,这两锭看上去一模一样啊。
难道那位穿白衣的好看公子爷给的银子是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瞧不出来啊。
那店小二看着墨白的眼神立马变得鄙夷起来。
墨白被店小二那嫌弃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懒得搭理,只转头看向若水,皱了皱眉。
“我墨白从来不用女人的银子。”
“我也从来不用杀手的银子。”
若水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身,抛下一句:“你那银子……脏!”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下头去了。
房里,墨白和店小二全都变成了两座石像。
墨白是气的!
店小二是吓的!
墨白的气只生了一小会儿,就咬牙切齿地一跺脚,下楼追若水去了。
店小二直到墨白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哆嗦着两条转了筋的腿肚子,冲过去一把捞起墨白丢在桌上的银锭子,一把揣进了怀里。
杀手的银子?
那姑娘不要,他要!
若水出了酒楼,就赶去马市选了两匹好马,墨白不知何时又跟在了她的身后,却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看样子是被自己气得不轻。
若水瞄了他好几眼,肚里暗暗好笑,也不去理他。
他不说话,她正好落个耳根清静。
两个人策马直往东行。
若水估计,自己这两匹马的脚程连塔克拉玛干的一半都及不上,就算不眠不休的赶路,恐怕也追不上小七他们。
反正小七他们也是要回帝都,大家走的都是同一条道,大不了,就只好回帝都再相见,只是这几天,小七又要多受几天的痛苦煎熬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想他了?”墨白的声音在她身畔响了起来。
他已经沉默了好几个时辰,这时候突然出声,倒把若水吓了一跳。
“嗯。”若水也不隐瞒。
“放心,就算追不上他们,回到帝都,你们还是会见面的。”墨白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起。
若水眉头一皱,不乐意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你在山洞里耽搁了我一夜的时间,我现在早都和他在一起了。”
“是么?”墨白打鼻孔里轻哼一声,不想对这丫头解释太多。
他只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其它的事,她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到他这副死不认错的样子,若水心里又有气。
“墨白,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非要跟在我身边,但是咱们气场不合,要是想和平共处,咱们最好还是约法三章。”
若水想了一路,觉得和墨白这样相处下去不是办法。
两个人动不动就意见相左,他不服她,她也不服他,如果是敌人,还可以一拍两散,偏偏他又要遵循他们家族的那个什么祖训,要和她不离不弃。
他口口声声说认她为主,可在他的心里眼里,压根就没把她当成主人,反而当成了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大麻烦,大包袱。
他不把她当主人的后果就是,他不高兴了,就会点她的穴,强迫她按照他的意愿办事。
可她又偏偏打不过他!
若水一想到这个就烦恼得紧。
这个墨白就像是个狗皮膏药,粘在她的身上,甩不掉,赶不走,要是惹毛了他,他还会呲着牙,咬她一口。
有像他这样咬主人的狗么!
墨白听着若水嘴里说出来的新鲜名词,倒是觉得眼前一亮,不耻下问。
“什么叫气场不合,怎么样和平共处,如何约法三章?”
若水揉了揉眉心,索性勒住了马,让马停了下来。
“墨白,咱们做个约定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点我的穴道,强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也答应你,不再故意气你,你要跟在我身边,就跟着,但是请你尊重我,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品,可以让你拎来拎去。”
墨白也勒住了马,他先前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听到后来,眼神微微聚拢,斜眼睨向若水。
“尊重?”他喃喃重复这个字眼。
这倒稀奇,他是头一次和一个姑娘家这么郑重其事的谈话。
她居然和自己谈到了尊重?
在他的认知里,女人不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他们男人是天,她们女人是地。
男人跺跺脚,女人连屁都不敢放。
当然,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会对他言听计从,唯命是从。
但是,想让他堂堂男子汉,尊重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实在可笑!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但他眼中的轻蔑之意实在太明显。
若水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墨白,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狂妄自大,我送你八个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瞧不起我们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看,我们女人,一点也不比你们男人差!”
“是么?”墨白勾唇冷嘲一笑。
“哼!”若水的回答是冷冷一哼。
她一抖马缰,正要继续赶路,突然,墨白从他的那匹马上腾身而起,一把揽住她的腰,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跌下马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若水被墨白紧紧地压在身下,半点动弹不得。
她又气又恼,正要张嘴喝骂,突然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墨白的薄唇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道。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他嘴里喷出来温热的气息,直冲若水的耳际。
若水的耳朵向来极是敏感,平时和小七亲热的时候,她从来不许小七去碰,小七却偏偏最爱逗弄她,每次总是惹得她又羞又恼。
这时被墨白突然靠近,那灼人的气息,让若水霎那间面红耳赤,身子发颤,她用力挣扎,想要脱开他的怀抱,他却锢得她动也不能动。
若水心中大骇,难道这墨白竟然生了歹念,想要对她……
她死死咬着嘴唇,两只眼睛冒火地瞪着墨白。
忽然之间。
“嗖、嗖、嗖、嗖!”几声暗器破空之声,紧接着,是两匹马的悲鸣。
若水一惊,从草丛中望出去,只见正在奔驰的两匹坐骑前膝跪地,然后“扑通”两声,倒了下来,嘴角吐出血沫。
有敌人!
三条白衣人影就像凭空般出现在道路上,其中一人看了一眼两匹死马,道:“大师兄,他们逃了!”
被他称作大师兄的是名身材高瘦的书生,年约三十岁许,容貌谦和儒雅,乍眼一看,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
但若水知道,被他们称作大师兄的这人,绝对是个厉害之极的角色。
他那双冷眸向周围微微一扫,寒气逼人,若水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低了下来。
她感觉到墨白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两人隔得这么近,她都不曾听到他的呼吸声,由此可知,这位大师兄,绝对是他的劲敌。
他们杀手,究竟属于一个什么样的神秘组织?
若水心头浮起疑问。
那大师兄一言不发,一双冷电般的目光对着四面八方瞧去。
若水大气也不敢透,把头埋得低低的。
只听那先前那人又道:“大师兄,怎么办?真是想不到,墨白居然会背叛师门,杀害了三师兄,做出这等倒行逆施的事来!”
“十三师兄,你并没有亲眼看到十七师兄杀人,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十七师兄做的?三师兄只是和咱们失去了联络,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有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反驳道。
“你懂得什么!你刚进师门才几年?为什么要帮着墨白说话?”那十三师兄恶狠狠地道:“你还叫他十七师兄?是不是因为他教了你一套剑法,你就把他当成了亲人?告诉你,我敢断定,三师兄就是被墨白那小子给杀了,要不然,他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也不一定,三师兄只是留下了一个指示的箭头,也没说他就是去追十七师兄了啊。”稚气的少年有些不服气。
“你给我闭嘴!小子,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送你见三师兄去!”十三师兄暴虐地怒道。
那少年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想来是很怕这位十三师兄。
“大师兄,我早就说过墨白这小子一身反骨,早晚会做出这等背叛师门的事来,今天果然让我料中了。当时他推三阻四的不肯杀那娘们,我就怀疑他心里有鬼,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他不但没有杀那东黎国的太子,反而救了那小娘皮跑了!”
那十三师兄想来平时和墨白多有不睦,好不容易抓住了墨白的把柄,一个劲在大师兄面前鼓动唇舌,就是想唆使大师兄出手对付墨白。
那少年师弟好几次想张口帮墨白分辨几句,都在十三师兄凶恶的眼神下垂下了头。
那大师兄沉吟不语。
十三师兄又道:“大师兄,咱们马上给前面的人通消息,让他们结果那东黎太子,别让他逃了,否则咱们这趟任务就完不成了,传出去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
大师兄闻言,双眼一眯,看向十三师兄,缓缓出声:“天下的笑柄?”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但抑扬顿挫,十分动听。
那十三师兄却机灵灵地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大、大师兄,小、小弟我、我说错了。”
“记住,下次不要再犯。”那大师兄口气淡淡道,十三师兄却抖得像个筛糠似的,连连点头,一个屁也不敢放。
“墨白,小十七……”大师兄喃喃,声音低若耳语,若水只觉得墨白的身子一僵,像是绷紧了的弓弦,蓄势待发。
“他自小由师父抚养长大,这么多年以来,为师门立过无数功劳,这一次失手,我相信必有原因,他……应该不会背叛师门,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背叛师门,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大师兄的声音很轻,另外两人却都神色凛然,齐声答是。
那十三师兄虽然满脸不忿,却不敢再开口诋毁墨白。
“咱们走吧,小十七……我希望他能好自为之。”
那大师兄长袖一拂,白影闪过,已经消失不见。
另外两个不敢逗留,急忙追在大师兄的身后离开。
等到三个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许久,若水发现墨白仍是压在自己身上,动也不动。而他的大掌,仍然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用力挣了挣,呜噜了一句:“你放开我!”
墨白却恍若未闻。
一阵风吹过,若水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意,竟然被汗水湿透。
她并没有出汗,那这汗……若水一想就明白了,墨白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连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湿透了。
他的这位大师兄,究竟有多可怕啊!
墨白,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么?难道他的这位大师兄,功夫比他还要高?
若水微微侧头,狐疑地看向墨白。
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可眼眸深处,却闪现着一小簇火焰,幽幽的发着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耳倾听,察觉到那三人果然已经离开,这才从草丛中一跃而起,顺手把若水也拉了起来。
“走!”墨白简短地道。
他也不等若水说话,便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疾奔起来。
马匹已经被暗器射死,接下来他们只有靠两条腿跑路了。墨白为了保存体力,不敢全力奔驰,所以直到天色入黑,两人才赶到下一个宿点。
两人投了客栈,墨白称两人是夫妻,只要了一间上房。
掌柜的毫不怀疑,反而连声称赞两人容貌出众,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侣。
墨白面无表情,若水则把脸扭过了一边。
进了房间,墨白掩好了房间,道:“你睡吧。”
房里只有一张床,墨白的话中之意,显然是把床让给她,自己守夜。
若水仔细瞧他,见他虽然容貌依旧,眼底却有憔悴之色,显然这一路带着自己施展轻功赶路,着实耗费了他许多的功力。
“你赶了一天的路,还是你睡吧,我来守夜。”
若水知道他在忌惮着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只要一间房。
他必须让自己留在他的视线之内,因为他那个大师兄的功力高深莫测,神出鬼没,只有留在他的身边,自己才有可能安全。
“守夜?就凭你?”墨白讥诮勾起唇角,“要是让你守夜,只怕我大师兄摘了咱二人的脑袋,你还傻乎乎的没半点反应呢。”
若水气得挑起眉梢,正想反唇相讥,转念一想,二人现在同在一条船上,何必还互相斗嘴致气。
“墨白,你记得咱们的约法三章!”
墨白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暗自运功调息。
见他退了一步,若水也不再说话,她也不再跟墨白客气,自顾自上床,准备睡上半夜,后半夜再换墨白休息。
哪知她一合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忽然看到了小七,他身陷数名白衣人的重重围攻之下,身上遍染鲜血,忽地一转眸,看到了自己,登时大喜,叫道:“水儿!”
就在这时,一名白衣人手中的长剑,倏地刺入了小七的后心,直通到前胸,小七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仍是向她奔来。
若水的心都不跳了,拼命向小七奔去,却被身后一人锢住了一步也动不了,她愤而回头,只见墨白一脸狰狞的笑意……
她浑身冷汗,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叫道:“墨白!”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就在她的身侧。
若水回眸,只见月华如水,照亮了室内的一方,墨白正盘膝坐在床榻之旁,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略带诧异地瞅着她。
他的脸映着半边月光,温润如玉,和梦中一脸恶意的他判若两人。
那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让她一时分不清眼前的墨白,究竟是梦,还是真。
若水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拍了拍胸口,从梦中的余悸中回过神来。
“做恶梦了?”他注意到她额上沁出的冷汗。
“嗯。”若水摇摇头,用力把那个荒唐的梦境甩掉。
小七不会出事,他一定不会出事!她暗中握紧了拳。
“既然你睡醒了,咱们就走吧!”墨白长身而起,走过去打开房门。
他倒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若水紧紧跟在他身后,暗自嘀咕。
她确实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想到白天听到那十三师兄的话,她就忧心如焚。
他说,要通知前面的人,出手对付小七。
如果他们的人都是像墨白一样的身手,那小七,危险!
墨白回头,轻笑一声:“你不必这么担心,天下间,只有一个墨白!”
他又读懂了她的心思。
他这话说的很狂,很傲,若水听在耳中,却觉得心中一安。
她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关心太过。
出了客栈的门口,若水发现竟然有两匹备好了鞍的骏马,虽然远不及塔克拉玛干的神骏,但比她在上个城镇买的要好得太多。
“上马!”墨白一跃而上。
“你从哪儿买的马?”若水也跟着上马,问道。
“不是买的。”墨白看她一眼,双腿一挟,当先而行。
“你不是嫌我的银子脏么?我买的马你能骑?”他自嘲的话语顺着风声飘来。
“墨白!”
“顺手牵来的,不问而取,是为盗也!我偷来的马,你总不会嫌弃了吧?”
若水咬住唇,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
他为了怕自己嫌弃他的银子脏,堂堂第一高手,居然跑去偷马!
两人一路向东疾驰,天还未亮,一轮圆月渐渐西坠。
“墨白,你那大师兄,是不是待你很好?”若水随在墨白马后,见他始终一言不发,轻声问道。
墨白的身形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回头:“你如何得知?”
“其实白天的时候,他明明发现咱们躲在草丛里,却故意装作不知,还对那个嚼你舌根的十三师兄厉言相斥,明显就是偏心于你。还有最后他的那句话,也是在有意提点你,我说的对么?”
墨白不置可否,若水却注意到他的眉梢轻轻的抖了一下。
若水又道:“墨白,你救了我,就等于是背叛师门了吗?你那大师兄说,背叛师门不会有好下场,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真的为了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背叛养弃你多年的师门?就因为一个千年传下来的祖训?墨白,你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些疑团憋在若水心里好久,她一直想质问墨白,却始终不得其便。
墨白突然转过脸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恶声恶气地道:“闭嘴!”
若水果然闭上了嘴。
因为她看出来,墨白已经成功的被自己激怒了。
墨白猛地一抽马鞭,在那马臀上留了重重的一条血印,那马痛嘶一声,发疯般的狂奔起来,带着墨白的身影就像一阵风般,远远地把若水抛在了后面。
可是他的心里还像憋着一把火,发泄不出来。
这个该死的蠢女人!
他为了她,违抗了师命,背弃了从小养大他的师门,可是她……她竟然还在怀疑他!
他、他真恨!
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如果他继续留在原地,他真怕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出手要了她的小命!
若水看着墨白怒不可遏的背影狂奔而去,嘴角反而扯出一抹笑意。
他怒了!
她就放心了。
说明他对自己说的话,全是真的,他并没有骗她,他的确是为了自己,背叛了他的组织。
否则他不会气成这样。
这年头,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水不得不防。
她抿唇一笑,追在墨白的马后,一路疾驰。
接下来的三天,颇出乎墨白和若水的意料,竟然十分平静。
黑衣人和白衣人都没有出现。
饶是这样,墨白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几乎没有停歇,赶到一所城镇之后,重新购买两匹坐骑,继续赶路。
一路上,若水都有打听到小七他们经过的行踪,显然那些白衣人并没有找上他,不由得放下心来。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两人来到一座名叫清源的小镇。
这里距离帝都不过只有三日的路程,墨白便提议在这里休息一晚,然后接下来的两天日夜不休,只需两日一夜就能赶到帝都。
他功力深厚,就算是三日三夜不睡觉也不要紧,但是看到若水神困眼饧的样子,他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赶路了。
两人投了清源镇唯一的一所客栈,要了间上房。
清源镇实在太小,这所客栈也只有一间上房,然后就是两三间四面漏风的板房,条件实在是简陋之极。
两人在楼下随便用了点店家提供的晚饭,见菜色粗陋,墨白几乎一筷未动,若水也随便吃了点,二人就上楼进房休息。
若水和墨白一踏进房里,墨白就是眉头一皱。
虽然早就料到这里的环境不会太好,但是,看到那黄渍斑斑的床上被褥,墨白就有一种想要马上离开的冲动。
他不由向若水瞧了一眼,烛光下,她的肌肤泛出白玉般的光泽,只要一想到要让她这样的雪玉肌肤躺在那样肮脏的床单上,他就觉得受不了。
若水却并不很在意。
前世身为军医,什么样的艰苦条件她没尝过?比这更简陋更困难的的地方她都住过。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实在太疲倦了,一看到床,她就觉得身子在飘,径直走到床前,倒头就睡。
她并没有如愿的躺倒在床上,而是落在了墨白的臂弯中。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模样。
“这床这么脏,也能住人?咱们换一家。”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你上哪儿换?”若水轻笑,眼睛几乎要闭上了,“放开我,我好困,我要睡觉。”
若水说的确实是实情,不睡在这儿,又能睡哪儿?
但是让她躺在那样的一张床上,墨白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伸手一扯,脱下了身上的外衣,铺了上去,这才道:“好了,睡吧。”
若水瞅了一眼,闭眼躺在床上,向里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句:“假干净。”
她合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假干净?
墨白怔了一下。
这丫头好像还不领情啊!自己的那件白袍,她都不知道有多贵!
那可是有着天下第一针美誉的绣娘,一针一线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绣出来的,天下间只有这一件,就这样拿来给她垫在身下当床单,他还不知道有多心痛呢。
哼!
他拉过一张板凳,放在床前,然后盘膝而坐,开始闭目调息。
突然,他耳朵一动,远远听到了马蹄的声音,静夜之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蹄声急促,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客栈门口,然后戛然而止。
好快的马!
墨白心中一动。
若是有这样一匹马代步,明天她就可以多休息一会,用不了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帝都。
嗯,说什么也要把这匹好马弄到手。
墨白正盘算着念头,突然听到有人用力拍打板门,然后就是“咣当”一声,那两扇薄薄的板门被来人一脚踹破,来人冲了进来。
“掌柜的,快,给我一间上房,快!再帮我请镇上最好的大夫来!”
来人急吼吼的叫道。
好熟悉的声音!
墨白长眉一挑,不由得怔了,心道:怎么会是他!
掌柜的为难道:“实在是对不住客官,小店只有一间上房,已经住进了一对小夫妻,小店还有几间板房,如果客官不嫌弃……”
他话未说完,就被来人打断:“我就要上房,什么小夫妻老夫妻,你马上让他们给我腾出来,要多少银子,我有!”
接着“当”的一声,像是一锭银子被抛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还是一脸难色,那人不耐烦了,叫道:“上房是不是楼上那间?我去叫他们让出来!”
紧接着响起了“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墨白忽然回身,向床上的若水瞧去,只见她长睫未动,鼻息细细,正在熟睡,显然这几天她着实累了倦了,楼下这般响动都不曾惊醒了她。
那人已经来到了房门口,正在伸手拍门。
墨白突然把板凳一推,身子一纵,已经躺在了若水身边,他身法轻灵之极,床板竟然没有半点颤动,若水睡的正香,更是毫无所觉。
那人拍了两下门,不听里面应声,不耐烦了,伸脚用力一踢,门闩登时断了,房门应手而开。
“里面的客人打扰了,我出十两银子,请你们让出这间房!”
那人气势汹汹地说道,大踏步走了进来,把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然后回过身来,向床上瞧去。
房间内只燃着一枝细小的蜡烛,烛光昏暗不明,但也能瞧得清楚,那张木板床上正躺卧着一男一女,面向里壁,睡的正香,果然像那店家所说,是一对小夫妻。
“喂!醒醒!给你们十两银子,我要住这间房。”
那人又大声说了一遍。
墨白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转过脸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没好气地道:“是谁大半夜鬼叫鬼叫的,扰人清梦,想找死吗?”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借着烛光打量着面前的那人,然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道:“怎么会是你?”
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自是装出来的,可是他对面的那人看到他,就像是见到鬼一样,整个人呆住了。
进来的那人是一名少年,不过十*岁的年纪,容貌清逸脱俗,此时却一脸的骇然,一双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要掉下地来。
“墨、墨、墨白!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少年瞠目结舌的道。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墨白和若水一路追赶的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