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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乙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好似一眨眼的功夫便鸡鸣声声,她不愿动弹,缩在被窝里继续睡,奈何不是一只公鸡在打鸣,是自家的、西院的、邻居家的、全村的、邻近村子的乃至整个鲁国的公鸡都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叫起来,纵使你睡眠再好,也经不住如此多的公鸡集体大合唱。
恨不得把那吊脖子打鸣的公鸡的嘴壳子全部拴住,陆小乙气鼓鼓的坐起来,额前的刘海被她睡成耸起的造型,若是有镜子摆在她眼前,她一直准儿以为自己被公鸡精附身。
女人们都起床了,因外祖母和大舅母在,小乙小丁便轻松起来,灶房里的活儿不用她们做,扫完屋子院子便是喂鸡,陆小乙空前的亢奋,剁好的菜叶分成两份,小份拌上粗糠,大份拌上苞米面,对正欲端鸡食盆的小丁大声道:“慢着!让我来!”
小丁纳闷,疑惑的看着大姐,往常喂鸡大姐嫌鸡粪味大,选择剁鸡食,今天怎么大包大揽全都要做?
当然是小乙想公报私仇折磨公鸡了,只见她坏笑着端着鸡食盆儿过去,笼子里的鸡群已经疯狂起来,咯咯叫不停,栖息在鸡笼上层的鸡扑扇着翅膀跃下,围在食槽跟前等待喂食。
公鸡少,母鸡多,陆小乙围着鸡笼转,瞅准机会把公鸡揪住扔到旁边的小笼子里,丢给它们一盆粗康拌菜,余下的母鸡开心的吃着苞米面拌菜。
“打鸣辛苦了!给你们吃点好的!”陆小乙瞅着欢快啄食的公鸡坏笑道。
小丁不知大姐为何大费周章的把公鸡抓出来单独喂食,疑惑道:“大姐,粗糠赶不上苞米面吧?”
大表姐春云走过来,笑着对小丁道:“你还不知你这个大姐呀,就是个蔫坏的。她这哪里是给公鸡吃好的,分明是用粗糠拉鸡嗓子!”
陆小乙激动的冲到春云跟前,“表姐,你真懂我,你有没有办法让公鸡不打鸣,天天早晨吵死了!”
春云道:“两个法子,卖了或炖了。”
陆小乙指着春云一副我懂了的神情。“表姐想吃鸡了!”
春云脸颊一红。“谁想吃鸡了?分明是你想吃鸡,借着讨要法子挖着坑儿让我跳呢!”
“好嘛好嘛,是我想吃鸡。”陆小乙笑着承认。然后朝着灶房的方向高声嚷道:“娘,中午宰只鸡,表姐说她想吃鸡!”
春云跳将起来,作势要捏陆小乙的嘴。小乙朝灶房喊话时就防着她呢,麻溜的往前院跑。春云在后面追,陆小乙比春云小五岁,个儿矮一截腿儿也短一截,没跑多远就被春云拎住领子。
陆小乙是擒着要死、放了要飞的那类人。赶忙拱手求饶,春云红脸道:“你还耍无赖不?”
“不耍了,好表姐饶了我吧!”
春云嗔道:“明明是你嘴馋。却把我说成嘴馋之人。”
陆小乙想试探一下表姐昨晚是否偷听,小声道:“表姐。早饭后我带你去瞅瞅杨家老二去!”
春云脸唰的红了,丢开陆小乙,“说啥呢?听不懂!”
陆小乙捋了捋领子,往后院走,丢下一句:“不懂就算啦!”
春云赶紧跟上来,拉住小乙伏在她耳畔小声道:“真黑么?”
怎么说呢?陆小乙想了想,应该比包黑炭白些,跟古天乐的肤色差不多吧!可是怎么跟她形容呢,表姐又不认识古天乐,陆小乙挠挠头,让表姐等,跑粮仓里抓出一把小麦,“呐,比麦子颜色深一点!”
陆小乙肤色黄,麦子摊在手心里颜色不突兀,被春云白手接过去,麦子颜色变得深多了,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陆小乙心里默默为那个杨志文捏一把汗,若是跟她这样肤色黄的妹子站一起还凑合看,若是跟表姐这样的白肤少女站一块,陆小乙只能说,看月老的意思了!
春云把麦子还给小乙,并叮嘱她:“别乱说啊!这事祖母和娘都瞒着我呢,不能让她们知道我知道了,省的我娘又要拧我耳朵骂我偷听。”
“表姐,你只要不脸红就能瞒过去。”陆小乙提醒道,“你皮肤白,最容易露陷!”
春云搓着脸颊,“见机行事吧,只要你不捣乱就行!”
陆小乙耸耸肩,“表姐,我一直很正经的好吧!”
“别啰嗦了,赶紧把麦子放回去,早饭快好了。”春云话音刚落,小丁就出来喊她们准备吃饭。
如今秋收已结束,地里只有些收柴禾的活儿,吃罢早饭,玉兰对陆忠道:“你今天就别下地了,难得我大哥来一趟,你陪他坐坐。”
陆忠点头,玉兰又道:“大哥的鱼铺子刚好跟杨屠家的肉铺相邻,两人有次摆谈到你,关系一下就拉近了,平日里互帮互助挺有情分的,趁着今天大哥在,你去杨哥家看看,请他们父子过来坐坐呗!中午一起吃顿饭,喝喝酒说说话,交情深了往后在肉市也有个帮衬。”
陆忠道:“杨哥天天都要卖肉,今天指不定不在家!”
这事倒不用陆忠操心,昨天王玉金没去卖鱼,换成王玉银去的,顺道给杨屠带了口信,杨屠又不是傻子,今天肯定在家等着呢!
“你去看看呗,他若在家就请来,若是不在,往后有机会再聚,对了,还有杨家嫂子别忘了请。”
陆忠起身道:“好,我这就去。”
陆忠一走,玉金媳妇就紧张起来,这感觉跟她当初定亲时一样,又喜又怕。如今轮到自家女儿说亲,她这当娘的又开始忽喜忽忧起来。
往常有媒婆上门,都是王婆子出面应对,毕竟王婆子年纪资历摆在那儿,有她场心不慌。可今天不一样,是在出嫁的小姑子家相看,而且不是媒人来牵线搭桥,而是当面锣对面鼓跟男家相看。玉金媳妇手心已经微微出汗,难免焦躁,王婆子则表情平常的坐着,跟玉兰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
春云规规矩矩的坐在小丁身边,翻看一个鞋底上的八角花,她是不敢挨着陆小乙坐的,那个蔫坏表妹她不得不防,万一表妹故意使坏,把她闹个大红脸就尴尬了。春云稳稳神,装着不知情的模样,比起她娘来,春云倒显得大气一些,镇定的神色颇有几分王婆子的风范。
陆忠很快回来,笑着跟玉兰道:“今天运气好,杨哥正好在家歇息,肉铺子让他大儿看着的。我去请他,他可高兴了说收拾收拾便过来。”
玉兰笑,“太好了,趁着杨哥还没来,你赶紧去宰只鸡,我一会儿去小铺子买些肉,咱中午整几个硬菜,你们好好喝几杯!”
陆小乙提醒道:“爹,宰只大公鸡哟,下蛋母鸡不要宰。”
兢兢业业的大公鸡今天真是倒了血霉,早上吊几嗓子把命都搭上了,陆小乙默默念着阿弥陀佛,早死早超生,来生别再做公鸡了。
杨家人来的太快,陆忠还在汤鸡拔毛呢,杨屠便携家带口上门了。
杨屠穿一身八成新的藏蓝细棉布衣衫,许是往常习惯看他穿麻布短褐倒腾肥猪,如今看他穿这身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连他本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往常彪悍的性子被一身衣服捆束住了,百般不自在。
杨屠媳妇穿豆绿衣裙,系墨绿色腰带,头发梳的妥妥帖帖,发髻上插一支素银簪子,绿色虽跟她黯哑的肤色不搭,但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索,看起来比往常年轻许多。
至于今天的主角杨志文更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想必是刚洗过澡,头发看起来还未全干,因着急出门被束成一团微湿的发髻。你若问怎么看出来的,只需要跟他往常的形象做对比就好了,往常因经常捆住运猪宰猪,头发根本没有服帖的时候,随时都是一副在强抢民猪的凌乱摸样,而此时此刻,他头顶及两鬂有明显的梳齿痕迹,发髻挽的整整齐齐,深色的脸颊上浓眉大眼,有一种少年郎的虎虎朝气!
更夸张的是,杨志文提着一只猪后腿,是的,一整只猪后腿,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就这样轻轻松松提过来了。
陆家人和王家人都楞住了,这只是相看呢!不是定聘!你们大大咧咧提一整只猪后腿来陆家是什么意思?即使是不好意思来陆家吃饭,随便提两斤肉来也行,干嘛要提一只猪后腿啊?这样会显得你们很急切好么?
还有就是,你们不能用个草帘子或者筐子遮一下么?村里人多眼杂,飞只蚊子都要分个公母,你们这样提着猪腿一路走来陆家,不是把陆家往风口浪尖上推么?
玉兰显然不知怎么应对了,还是王婆子反应快,笑着对玉兰道:“客人来了赶紧招呼啊,茶水都备好吧!”
“好了好了!”玉兰反应过来赶忙应答,然后笑着招呼杨家人进屋坐,又让陆小乙去后院喊陆忠。
陆忠正在烫鸡拔毛呢,急着出去待客,拔鸡毛的活儿理所当然交给陆小乙。
拔鸡毛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好比连铁砂掌,手要不怕烫,揪着鸡毛赶紧拔,还不能把鸡皮烫过,省的连毛带皮扯下来,鸡皮再少也是肉,还是要珍惜是不?
烫过水的鸡毛有股怪味儿,陆小乙屏住呼吸迅速的拔着,直到公鸡变的白裸裸才放到菜案上的盆里,并用锅盖盖上,再压上一个盆儿,谨防飞檐走壁的好吃猫来偷食。收拾鸡毛时,陆小乙挑了些公鸡的红尾羽,打算做个鸡毛毽子,也算对得起英勇赴死的公鸡了,做个毽子留个念想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