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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门的前两天,简珞瑶去赴宴要穿的衣裳首饰发型大体定下来了,首饰是她娘陪嫁的一套头面。郑氏出身江南郑家,素有清名,比之简家,底蕴不知高出凡几,她压箱底的嫁妆抬出来,简珞瑶眼睛都看直了:“这首饰我戴未免太过贵重。”
这玩意儿拿到上辈子的拍卖会上去,别说价值连城,至少别墅豪车都能买了。
天啦,她竟然要将一整个别墅顶在头上——简珞瑶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永宁侯夫人大寿,到场贺寿的皆是世家夫人和小姐,姑娘不打扮漂亮些,岂不让人看轻了去?再说了,姑娘近来常在家,并不出门,难得出去一趟,自然要好生妆扮。”郑嬷嬷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的将挑心簪钗等一一插到简珞瑶头上,然后看着自家奶大的姑娘感慨道,“感觉还在姑娘刚出生那会儿,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偏这么出挑的姑娘,在婚事上如此不顺。
红云笑道:“姑娘戴上这套头面,看着多贵气,比王家姑娘都不差呢。”
红云口中的王家姑娘,当然是王瑞芳无疑,这倒不是因着简珞瑶跟王瑞芳关系好。
王瑞芳是王家当辈姑娘中最出色的一位,她不仅是永宁侯夫人最疼爱的孙女,还是宫中淑妃娘娘最喜欢的侄女,淑妃膝下只一子,难免空虚,时常唤王瑞芳入宫陪伴左右,王瑞芳性子活泼,能说会道,哄得宫中贵人们尤为喜欢,是京中贵女中的典范,因此只要提到王姑娘,大众都默认是王瑞芳。
简珞瑶自认还没那个脸跟她相提并论,她就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不出风头不冒进,安安分分当自己的小家碧玉。
不过能这样骄傲似火的姑娘成为密友,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许是见简珞瑶心情不错,丫鬟们纷纷凑趣,郑嬷嬷也不说什么,只立在一旁笑看着女孩们玩闹,这时白露却领了个女孩进来,“姑娘,老夫人院里的流萤姐来了。”
话刚落音,郑嬷嬷已经露了笑脸迎过去:“流萤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边?”
流萤手中捧着托盘,笑盈盈的冲简珞瑶服了一身,打趣道:“奴婢远远瞧着,以为这是哪家贵人呢,竟是咱们四姑娘。”
“只戴了套头面,流萤姐就不认识我了?真真叫人伤心呢。”
流萤是简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备受倚重,自来与姑娘们接触得多,也甚是熟稔,听得简珞瑶这般说,流萤便陪笑道:“是奴婢眼拙,还望四姑娘海涵。”
“好说好说。”简珞瑶摆摆手,端的是潇洒倜傥,把几个女孩逗得掩唇而笑。
郑嬷嬷上前拉了流萤,亲热的道:“流萤姑娘是大忙人,难得过来一趟,可不能让你屁股没坐热就走,秋霜,快给你流萤姐上茶。”
“来四姑娘屋里自来有吃有喝,我还舍不得走呢。”流萤抿唇笑了笑,端着托盘冲简珞瑶福身道,“奴婢奉老夫人之命,给四姑娘送明儿赴宴的衣裳来了,四姑娘现在试试?”
“正巧我们姑娘头疼明儿出门穿什么衣裳,还是老夫人细心,劳流萤姑娘辛苦一趟了。”郑嬷嬷说着,已经伸手接过托盘,掀开上头的绸布,顿时愣住:“这……”
屋里众人一时也没了声音,郑嬷嬷半响才道:“这是妆花缎?”
“郑嬷嬷果然见多识广。”流萤笑道,“确实是妆花缎,听老夫人说,还是当年老太爷在时,宫里赏下来的,总共就一匹,老夫人自个儿舍不得穿,倒是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出阁时,各裁了身衣裳,剩下的便一直压箱底,前儿清理库房,才找出来这块布来,幸得这么多年还未显旧。老夫人说四姑娘最白,穿得出这花色,便叫拿去给绣娘赶了身衣裳,也是赶巧,四姑娘正好能穿着去永宁侯夫人的寿宴呢。”
“姑娘,该起来了。”
听得声音,简珞瑶条件反射的睁开眼,床幔叠叠层层,有些瞧不清外边天色,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到了卯时,该准备去请安了。”
简珞瑶想叹气,这里比上辈子处处都好,也是个小官二代了,不是底层人民,她身为女子没有生活和工作压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是梦想中的米虫生活。
可也不是事事顺心,比如请安,把她睡懒觉的机会给剥夺了,就这还得庆幸她这辈子的爹没有太出色,只是个国子监司业,早朝用不着他上,不然她凌晨三四点就得起来去给要出门办公的父亲请安。
“行了姑娘,再磨蹭也是要起的。”瞧着简珞瑶把张秀气的脸皱成大包子,郑嬷嬷不免失笑,直接掀开简珞瑶的被子,简珞瑶刚坐起身,怀中已经塞了个温暖的手炉,郑嬷嬷亲自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简珞瑶就坦然的享受着四体不勤的人生。
请完安,简珞瑶从正院回来,白露正在打理她那件妆花缎裁的衣裳,她白露双手小心的将衣裳碰到鼻尖轻轻一嗅,满意的一笑:“两天时间,好在熏上味道了。”
秋霜失笑:“熏个衣裳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还不是姑娘不喜太浓的味道,只喜单一的花香,这才是最难的,淡了很快就没味道,浓了又怕落俗。”
简珞瑶抱着手炉一脚踏进屋,由着郑嬷嬷给她脱外罩,似笑非笑道:“白露这是趁我不在编排我呢。”
“姑娘这样想奴婢,那真真是伤了奴婢的心,奴婢分明是在夸姑娘品位与众不同。”
郑嬷嬷瞧着简珞瑶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打趣白露,不免笑道:“行了,姑娘也别逗这丫头,还得拾掇了准备出门呢,红云,你来给姑娘梳头。”
红云双手灵巧,很快给简珞瑶挽好了发髻,抹了头油的青丝更显黑亮,戴上精致的首饰,更显得华贵。头油是用桂花提炼出来的,一低头还能闻到一阵清香。
郑嬷嬷双手捧着简老夫人前儿赏的衣裳:“姑娘换上这衣裳,便可出发了。”
收拾停当,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郑氏屋里的方嬷嬷亲自来唤简珞瑶:“太太派老奴来问一声,四姑娘可收拾好了?”
“已经好了。”郑嬷嬷说着,便掀了帘子扶简珞瑶出来,帘外的方嬷嬷眼神一亮,打量了简珞瑶好几眼,不住的点头道,“好,好!咱们姑娘今儿一出门,定让那些个夫人太太们都瞧得双眼发直。”
“嬷嬷又哄我呢。”
方嬷嬷笑得和蔼,拍着简珞瑶的手道:“四姑娘随老奴过去罢,太太正等着呢。”
方走到门口,又是披风手炉候着,出院门口时遇到了隔壁院的简珞岚,对方想是刚从正院回来,瞥了简珞瑶一眼,笑道:“四姐姐姐姐今儿出门,怎的不穿祖母赏的新衣裳?”
简珞瑶道:“谢五妹妹关心,自是穿上了。”
“我倒忘了,姐姐穿了披风,将衣裳遮住了呢。”简珞岚又道,“我就说四姐姐素来稳妥,断不会辜负祖母的一片心意,听说这还是宫里赏下来的好料子呢,也就姐姐有这福气,旁的姐妹可没这个命穿。”
都是孙女,老夫人赏了衣裳给简珞瑶,别个也都赏了或料子或钗环,当然一碗水也不是绝对端平的。妆花缎出自江宁织造,谁都知道江宁织造专奉内供,他们出的料子只宫里贵人用得着,或是皇室用来赏赐下面的大臣家眷。
也因此,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妆花缎的料子虽珍贵,倒也不稀奇,对简家来说却是不得了的东西,如此一来自然有人不平衡。
简珞岚本以为嫡姐第四回被退婚,成为京中笑柄不说,还牵连了简家其他姐妹,父亲祖母他们定不会再重视她,而即将嫁入丞相府的自己,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压嫡姐一头了,还没来得及得意,立马便被老夫人打了脸,其中不忿自不必提。
“只是怕姐姐素来见惯了好东西,倒不当回事呢,配着去岁裁的披风,岂不是辱没了这般珍贵的料子?”
“妹妹说的是,只是今年还未到裁披风的日子,我又素来畏寒,不系披风又恐扛不住,也只能将就了。”
闻言,简珞岚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轻视,道:“姐姐说的是,再好的料子又如何,自家没别的配,终是不伦不类。”
上回因着劝谏而被惩罚的柳苏这回不敢再多舌,只是听着自家姑娘越说越过的话,心里暗自发急。
说句大逆不道的,私下挑衅都无所谓,四姑娘大气,并不与自家姑娘计较,更不向老爷太太告状,可如今姑娘当着方嬷嬷和郑嬷嬷的面讽刺四姑娘没命享福,这般敏感的时刻,便是四姑娘大度,可太太呢,太太能饶了姑娘?
柳苏急得想扯简珞岚的袖子求她别说话,一旁的方嬷嬷黑着脸开口了:“老奴替四姑娘谢过五姑娘关心,只是这会儿太太还在等四姑娘,就不陪五姑娘多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