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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大师解了签,简珞瑶只是个中吉签,原是不差的,大师说到苦尽甘来时,身后的秋霜和白露俱是一脸喜意,自家姑娘吃的苦够多了,岂不是很快就时来运转了?
然而听到王瑞芳抽的是上吉签,两丫鬟又有些担心了,她们倒觉得自家姑娘运气也不错了,只要能时来运转,迈过这个坎儿,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像那上吉签岂是人人都能抽到的,王姑娘这等出身,便是不来求签,也不会过得比谁差。
她们当丫鬟的当然很会知足,就怕自家姑娘有对比,心里反而落差太大。
简珞瑶并不知道仅是一根签,就让身后几人开始惴惴不安了,解了签之后原是准备回去找郑氏,简珞瑶却忽然兴致勃勃的对王瑞芳道:“先前庙里的小师父带我去周围看风景,这后山上一片枫林,委实震撼,要不要随我再走一遭?”
王瑞芳眼睛倏地一亮,点头道:“出来一趟都没瞧见怡人的风景,你这个提议甚好。”
白露反倒被简珞瑶突如其来的决定惊了一下,先前回来时是因为怕遇见那玉佩的主人寻回去,可也不确定那主人现在就已经过去了,说不得又一个不凑巧,连带着王姑娘陪姑娘一起尴尬呢。
思及此,白露张了张唇,正欲劝说,简珞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瞥了她一眼,笑道:“先前那小师父不是说了吗,庙里不到午时不会开饭,便是我娘急着用了饭早点下山,也不至于提前这般久,去后山看看风景的功夫还是有的。”
白露还有些迟疑:“可是姑娘……”
“你这丫鬟年纪不大,怎么比老嬷嬷还啰嗦啊。”王瑞芳打断白露的话,挽着简珞瑶的手臂笑盈盈的道,“不就是去后山瞧一瞧,有你们跟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白露和秋霜想了想有王瑞芳陪同,万一真遇到外男,也比姑娘一个人时少些尴尬,因此便不再劝阻,朝王瑞芳赔了个笑脸。
王瑞芳只是性子急,倒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挥挥手,便拉着简珞瑶往后山走去了。
两人脚步偏快,离了丫鬟们几步远的距离,后头的丫鬟们先还吃力追赶,后边倒也回过味来,理解姑娘间有许多私房话要讲,便不再紧跟,悄悄让了一丈之远的距离。
王瑞芳拉着简珞瑶的手,也没心情欣赏周围风景,她刚才都紧张死了,强装淡定,这会儿见旁人都隔得远远的,到底忍不住,忙问:“你方才抽到的签,可是不寻常?”
简珞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反问道:“你信命吗?”
王瑞芳愣了一下,半响后才回道:“我信命,但不信命中注定,有句话叫‘人定胜天’,很多事是能够自己改变的。”
简珞瑶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自个儿无意,便是命中注定又如何?”
这话已是默认。
王瑞芳略有些沉默,她先前已经确定自己不会看错,简珞瑶之后的举动也说明了这一切。
她没料到的是简珞瑶的态度,不管是对自己这般坦荡承认,还是对签文的泰然自若,洒脱的令人惊讶。
可是这么洒脱、毫无野心的姑娘,怎么会与那个字有关联?且不提性子,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处境,也绝无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王瑞芳虽心底难以置信,在简珞瑶眼神疑惑的看过来时,却没把这话说出口,倒不是不能提,只是到底有点戳她痛处的意思,平日她不是体贴的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忌旁人面子,但简珞瑶是她真心结交的朋友,王瑞芳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方式说道:“这签也是没头没脑,你怎么说也跟那位儿的人搭不上干系啊。”
“太过荒唐,毫无令人信服的理由!且抽签一事本就无聊,正如你所说,命运决定在人手中,与佛主何干?”简珞瑶难得语气重。
“好歹咱们还在庙里呢,你也别太不顾忌了。”王瑞芳忙打断简珞瑶的话,不过瞧着她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认识你这么久,难得见你恼怒的样儿啊。”
“不是我恼怒,毕竟兹事体大。”简珞瑶叹气,“诚然,我自己是不信,但架不住有人相信啊,又或是被有心人利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只有被架在火上烤的份。”
王瑞芳原本没想这许多,听得简珞瑶的话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起来。有心人何其多,当今皇后在位数十年,地位倒是稳固,可下一任呢?圣人年迈,却迟迟不立太子,成年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手段层出不穷,若简珞瑶的签文被暴露,还不知要面临什么命运。
“你既然知道事情严重,为何那么爽快的承认?”王瑞芳目光复杂的看着简珞瑶,“我们关系再好,但也有亲疏远近之分,我表哥就是三皇子,姑母平日对我颇为照拂,视若亲女,我自当全力报答她的疼爱……”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已经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会。”
不等王瑞芳开口,简珞瑶继续道:“我们是朋友,虽说不上生死之交,我自认为咱们也算志同道合,推心置腹。且你方才在佛堂,你分明看到了签文,却没透露一个字,甚至配合我调换签文。”说到这里,简珞瑶笑了笑,“就当我是不自量力,你既说了不信命,说不得会看在我们知心相交的份上,替我瞒下这事呢。”
王瑞芳愣住,看着简珞瑶的眼底闪过无数复杂情绪,最后才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的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简珞瑶笑了,冲她作揖道:“如此就谢姑娘相护了。”
“帮你这么大忙,你就作一个揖了事吗?”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
王瑞芳噗嗤一笑,心情忽然豁然开朗,胸腔中有什么情绪在激荡,她想自己也多少明白了些书中说的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了。不过她还是推了简珞瑶一把,嗔道:“那你也太轻率了,这要是我,换了旁的人,这么大的事给你捅出去,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然是因为是你,换做旁人我也不会说。”
王瑞芳满意的笑了:“那就好,也就我才会瞒着家人也要帮你保守秘密了。”
简珞瑶也笑了,心里却有些复杂,有种欺骗了小姑娘的忧伤。她相信王瑞芳不假,可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单凭一句相信就和盘托出,她还真没莽撞到这地步,会在王瑞芳跟前坦荡的承认,固然是相信她的为人,却也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抽到的签文,除非闹到人尽皆知,众皇子争抢到最后,秉着“既然我得不到、那也不能便宜敌人”的原则,会对她痛下杀手,或是圣人知道真相,不管是为局势还是为皇位考虑,会选择对她进行人道毁灭,除此之外,其他情况下她还算是安全的。
王瑞芳是三皇子表妹,毫无疑问是三皇子阵营的人,她抽到的签文,除了安宁侯家和三皇子,绝无第三方知道,如果三皇子心慈一点,只要她不嫁给任何一个皇子,就不会多在意她,当然三皇子如果有野心,应该会将她纳入后院,但不到必要时刻,她的“命数”便不会被爆出来,三皇子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圣人还在位,他连太子都不肯立,不可能不忌讳这个。
若三皇子再聪明些,说不准真能上位成功,到那时就轮到她吃香喝辣了,不过即便做最坏的打算,她也还有几年好活,倒也不亏。
思来想去,简珞瑶觉得自己没甚个好怕,比起什么都不说让王瑞芳瞎猜,或是三皇子一派调查到真相,倒不如赌一把,赌输了也就那样,可王瑞芳的性子爱憎分明,赢面其实也不小了。
只是简珞瑶没想到王瑞芳心思如此纯粹,心里倒生出了不少愧疚感,毕竟自己利用了王瑞芳的真性情,便打定主意日后定真心待她,好好补偿。
王瑞芳仍沉浸在一片感性中,挽着简珞瑶的手诚实的道:“其实先前我虽觉得你很好,也将你当手帕交,却一直觉得缺了些什么,大概是因为你平日太冷静自持,总觉有些距离,走不到你内心去。直到那日祖母寿辰,你在后院对瑞郡王世子说的一番话,才让我对你有新的认识,也让我佩服,若咱们换一下,恐怕我都没那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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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芳最后还是没跟简珞瑶和郑氏一块吃斋饭,侯夫人跟灵悟大师讨论完佛理,见不到喜爱的孙女,立马叫丫鬟来寻了。
简珞瑶便领着两个丫鬟回到她娘那儿,郑氏也已经在等了:“求个签罢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说后山有枫林,瑞芳也想去瞧瞧,便陪她去了。”
郑氏点头,朝简珞瑶伸手:“求的签呢,给娘瞧一眼。”
简珞瑶便从袖兜中将王瑞芳作废的那根拿出来,郑氏一面看一面问:“大师如何说?”
“中吉签,虽会遇到挫折,但都能化险为夷,苦尽甘来。”
郑氏闻言面带喜意,她与白露秋霜她们想的一样,自家女儿遇到挫折已经不少了,只怕是苦尽甘来的日子到了。
一旁的素樱也凑趣道:“四姑娘果然是个有福了,依奴婢看啊,姑娘迈过了这个坎儿,日后就顺顺利利了。”
素云也道:“可不是,大师都说了,姑娘往后一生顺遂,幸福美满呢。”
简珞瑶心想那要感谢王瑞芳了,手气好的人是她。
郑氏被哄得眉开眼笑,握着签爱不释手,来回擦了几遍,才郑重的交给素樱:“你素来稳重,将这签收好。”
简珞瑶问:“我求的签,娘为何不还给我?”
郑氏瞥了她一眼:“你毛手毛脚,给你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弄丢呢!”
素樱将签小心收在荷包里,素云问道:“太太,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叫庙里送斋饭来?”
被这一耽搁,简府叫饭晚,上饭的时辰便也推迟了,安宁侯府用饭比她们快,简家众人刚用完饭时,安宁侯府已经准备动身下山了。
王瑞芳过来向简珞瑶告辞,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方推心置腹不久,王瑞芳对简珞瑶正热切着,拉了她问要不要随自己一块下山。
简家山上需要徒步,是因为马车上不来,但侯府有轿子,轿夫扛着主子们上山毫无问题,不然侯夫人这把年纪也不会亲自山上拜佛了。王瑞芳喊简珞瑶便是想让她蹭轿子坐。
简珞瑶却摇头道:“我随我娘一块下去,正巧还能说说话。”
王瑞芳知道她性子,倒也不强求,只道:“那你送送我。”
简珞瑶还没说话,郑氏已经笑了:“方吃完饭,咱们也没这么快动身,你先去送送王姑娘罢。”
王瑞芳回头冲郑氏笑道:“还是伯母体贴。”
“你们小姑娘玩得来,我也高兴,总算有个人能陪瑶儿说说话了。”郑氏对王瑞芳热心,倒也不完全为着她的身份,虽不知一向眼光极高的王姑娘为何独独对自家女儿瞧上眼,可这几次接触下来,她也看得见是王姑娘对她家瑶儿更热心些,自二丫头出嫁了,瑶儿难得有个手帕交,郑氏自然高兴,“改明儿得了闲,记得来家里玩。”
王瑞芳笑着应了,这才拉了简珞瑶出去。方转身,王瑞芳脸上的笑容便拉了下来,颇有些担忧的看了简珞瑶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这样看我?”简珞瑶挑眉。
王瑞芳难得有些尴尬,但她也不是忸怩的人,顿了顿便道:“我听说丽贵嫔病重,新安公主递了帖子要回京,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原来就为着这事。”比起王瑞芳的尴尬,简珞瑶大方多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公主和驸马成亲数年,谁还计较儿时那些事。”
“新安公主我也打过照面,说句大逆不道的,这位心眼针孔小,你不放心上,说不准她介意着呢,毕竟做出那种事,心虚的人是她。”
“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放心罢,论起来新安公主如今还是我表嫂,沾亲带故的,不可能针对我。”
见简珞瑶并不在意的样子,王瑞芳不由鼓起了脸:“你这人好没良心,亏得我听到这消息时替你担心了好久。”
简珞瑶无奈的笑:“不是为了让你宽心吗,她贵为公主,就算真对我有意见,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受着。”
王瑞芳努了努嘴,不说话了,简珞瑶又问:“倒是你听谁说的消息?”
“不告诉你。”王瑞芳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王瑞芳倒也不是故意不告诉简珞瑶,她自己也是不小心听到表哥身旁的随从说起这事,原是没什么,但因着求签那档事,她怕提到她表哥,简珞瑶会多想,便故作神秘,让简珞瑶以为她是在淑妃宫里听来的。
不过王瑞芳不知道,她一来隔壁找简珞瑶,“不小心”让她听到了聊天内容的六安,便去向萧长风禀报了:“二姑娘与侯夫人说了去隔壁跟简姑娘告别,属下瞧着应该是去告知简姑娘的。”因着王瑞芳常进出淑妃宫中,六安也与她颇为熟悉,这才有了比对其他姑娘更为亲切的称呼。
萧长风点了下头,便挥挥手,六安却没有退下,他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主子好像对简姑娘颇为照拂?”
“本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却被五妹抢了先,后来天祥那事于她更是无妄之灾,若无这些变故,她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坎坷。”
六安颇为赞同的点头,听着自家主子头一次谈兴大发,“再者,五妹那性子,眼底容不得沙子,简姑娘如今嫁人了还好说,却仍是待字闺中,在五妹看来只怕又成了惦记她驸马,还不知要如何闹,给简姑娘提个醒,也不算照拂。”
“主子说的是。”六安欲言又止的附和道,其实很想说主子您不回答还好,一回答他更要想歪了。
倒是黑面寡言的永福看得更透彻,趁着萧长风不在意的当口,他对六安提醒道:“甭管主子对简姑娘是不是有心照拂,都没甚么意思。”
简姑娘身份和名声都太差,当不得主子的正妃,而他因着以前调查瑞郡王世子与简姑娘的矛盾,也知道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很有些傲骨,连昌国公的长孙未成亲前先有了庶子她都要退婚,叫她做侧室,只怕更不会甘心。
主子素来清明,断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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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慧聚寺回家没几日,郑氏也知道新安公主要回京的消息了,接了她二姐的信看完,便坐在榻上许久不语。
方嬷嬷放心不下,上前一面给郑氏捏肩,一面担心的问:“可是二姑娘给您说了什么?”方嬷嬷用得还是郑氏姐妹在闺中的称呼。
郑氏叹了口气:“丽贵嫔病重,新安公主得了消息便收拾回京了,听说是快马加鞭,二姐说估摸着年前就能到京。”
方嬷嬷愣了一下,好半响才道:“回便回了,新安公主是天之骄女,还真能在江南待一辈子不成?不过太太也放宽心,新安公主如愿嫁给了表少爷,再不会跟咱们家过不去。”
“可我这心里头慌啊,你说好容易才消停些,正给瑶儿相看着呢,万一那新安公主乱插一脚。”郑氏越说越害怕,“她贵为公主,不说赶尽杀绝,可要使些坏,咱们又如何躲得过?”
方嬷嬷安抚道:“可京里这么多人,也不是瞎子,原本就盯着看好戏呢,新安公主就是嫁人了,也还要自个儿的名声,不会乱来的。”
“但愿如此罢。”郑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又有些欣慰的道,“不过二姐在信里也说小攸跟着一块来了,有小攸看着,新安公主估摸着也不敢太过胡闹。”
“可不是,新安公主那般中意表少爷,成婚了也没见淡去多少,去年过年时还听说二姑娘赏给表少爷的大丫鬟,就因为多看了表少爷一眼,被新安公主找由头剜去了眼珠子,本是如花般的人儿,怪可怜的。”方嬷嬷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才道,“既这般在意,定是怕表少爷不喜她的,装也会装个样子出来。”
郑氏原是为简珞瑶的事才开始吃斋念佛,不过几日过去,倒也有些慈悲为怀了,听得方嬷嬷这么形容,心底也微微不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皱眉道:“也不知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位冤家!成亲这么多年,为柳家开枝散叶都做不到,可怜二姐就小攸这一个儿子,整日求神拜佛,操碎了心,当年若不是她横插一腿,说不准如今小攸和瑶儿的孩子都满周岁。”
“真真是造孽啊。”
发泄一通,郑氏心情好了些,吩咐方嬷嬷道:“这事暂时保密,这几日三丫头大喜的日子,待办完婚事,我去找老夫人商议一二。”
“老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