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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交替,萧瑟冷风呼啸于天地之间,倍添旅人孤寂。
“呼!好冷!”胆儿驾着马车,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赶忙从包袱里寻出一件棉袄披上。
望向前头骑马的男子,他那飘飞的衣袂挡不住寒风,清冷的空气四面八方无所不在,伟岸颀长的背影似乎抖瑟了一下。
“少爷,天凉了,我帮你拿件衣服。”胆儿手脚俐落地找出披风。
“好吧。”楚镜平放缓马匹脚步,接过黑色貂鼠披风,啪地一声曳开,黑得发亮的皮毛在秋阳下闪闪发光,衬托出他一身不凡的气质。
他并不觉得冷,一路走来,他的心思全放在如何扩大楚家的家业上;身为楚家的长子和实际掌舵人,他的思虑远比实际年龄来得深远。
系紧披风,他持稳马缰,深邃的眼眸在视前方。虽然他仍然看不到前头城镇,但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一个小小的惠文县城,以种麦务农为主要营生,恐怕商业规模不大,在这里绝对不会有商机。
胆儿见他沉思,又问道:“少爷,就快黄昏了,这马儿走得也累了”
“是你想休息吧?”楚镜平一笑,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吗?
“嘿嘿!”胆儿摸摸被风吹得发凉的头皮,尴尬地笑道:“我怕少爷嫌弃前面那个小城,又要赶往下个大城做生意,天冷风大,我们老是赶路,要是少爷身体承受不住,有个闪失,老爷会怪罪胆儿啊!”“你都把我爹抬出来了,我还能不慢慢走吗?”楚镜平策马徐行,望看四周平淡无奇的枯树山景。
胆儿放下心。也许少爷这趟出门赚够钱了,所以这几天不再匆匆赶路。如果少爷心中想着做生意,可不会有闲情逸致看风景呢。
秋色苍凉,枯乾萧索,楚镜平别过头,不爱看这毫无生机的肃杀景色。再回头望了载满货物的马车,心中有了主意。
“胆儿,今晚在惠文城住一宿,明天就往西回家吧。”
“回家!”胆儿睁大眼,嘴角慢慢咧了开来,口是心非地道:“少爷不是还要找赚钱的机会吗?这么早就回去,可白白少赚几千两银子呢!”
“机会处处都是,今年不赚,明年一样可以赚。”楚镜平昂首骏马之上,放眼广阔天地,语气豪迈而坚定。
“是啦!少爷这一趟出来,赚足了几万两银子,该是准备回家过年、孝敬老爷了。”胆儿打蛇随棍上,巴不得赶紧回到那间舒适的楚家大宅。
楚镜平笑道:“你就是想早点回去见冬香丫头!不是谈好婚期了吗?”
胆儿脸一红。“还没谈啦!她爹跟我要二十两聘金,我一时拿不出来。”
“二十两?你怎么不早说!”楚镜平眉一抬“回去我给你二百两。”
“少爷!这这太多了吧”胆儿差点摔下马车!他平时帮少爷揣了大把银票,总觉得自己是个过路财神,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
“付聘金、添新衣、买新床,我统统帮你出了,省得你为终身大事操心。”楚镜平笑看年轻的胆儿。
“呜呜少爷,我好感动”少爷向来一诺千金,说要给他二百两,绝对不会变卦,更不会忘记。
“你跟了我七、八年,陪我到处奔波,如今要成亲了,我怎能不帮你?”
“少爷就是懂得收买人心。”胆儿感动地掉下一颗眼泪。八年来,他早被少爷收买得服服贴贴了。
“无商不奸。”这是楚镜平的至理名言。
“少爷奸得好啊!”楚镜平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沉稳的面容转为明亮有神;他就是仗着天赋的灵敏心思,擅于察言观色,明白利之所在,做下最佳的判断。
灵巧和奸诈是一体两面,为了自身家业的利益,他有的是生意手腕。
小至善待家仆,大至几万两的交易,该出钱的他出钱,该折价的他折价,但是他从来不吃亏,因为他着眼于长远未来。
一点小钱,换来胆儿的死心塌地,以及更多更长的生意契约。就像以小博大,每一场交易,都是他的一次赌注。
他不介意别人讲他是奸商,他不做坏事,也不影响别人生计,又能为自己赚得白花花的银子,世上还有什么比当个商人更有趣?
胆儿知道少爷又陷入洋洋自得的境界,是该提醒他一些事情了。
“少爷,你别开心了,胆儿是很容易被你收买,别人可就不一定了。你这次回去要是再不成亲,就算你送老爷一车的古玩,老爷也不会领情的。”
“我爹不要的话,我就把那些古玩统统卖掉,转手之间,估计可以赚上三千两,我爹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楚镜平飞快地打着主意。
“少爷”少爷没救了,满脑子的生意经,难怪他常常抱着帐簿睡觉,也不肯娶个少奶奶来抱抱。
楚镜平仍然思索道:“爹也没空管我的婚事了,咱们这回趁着秋天丰收,谷价便宜,收购十万斤小麦和高粱,现在大概已经运回老家酒坊,就让爹去伤脑筋做酒麴,准备酿酒了。”
胆儿吐了吐舌头。“老爷已经在享清福,少爷你又做了这桩买卖,这下子酒坊忙不过来,老爷可会怨死你。”
“楚家酒坊名闻天下,酿酒是楚家的老本业,该让爹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了。”
楚镜平一叹!要不是老家的酒坊规模有限,他本来还想再多收购五万斤高粱,?a 热门┟窕窭约河帜艽笞槐剩装姿鹗6桓龃蠛蒙袒媸强上o。?br>
可是要找到一个好的酿酒地点不容易
“马!马!”一个小男童从路边冲了出来,朝着楚镜平的马儿兴奋大叫。
幸亏马行缓慢,楚镜平急急勒住马缰,小男童才没被马蹄踩扁。
小男童不知死活,眨着灵活大眼,一张白胖小脸笑嘻嘻地,伸出肥短小手又要去抓马腿。
楚镜平怕他惹怒马匹,立即俯下身躯,身手矫捷地提起小男童的衣领,把他抓到马背上。
小男童更开心了,两手乱摆,呵呵大笑着。“大宝!”
“你叫大宝?”楚镜平捏了捏他胖胖的脸蛋,真像一颗小圆球呀!
“爹!爹!”大宝转过胖脸,眉开眼笑地望着楚镜平。
胆儿在后头噗哧一笑!“少爷,你做过什么坏事?儿子来认爹了。”
楚镜平摸摸胖小子的头发,笑道:“我还不知道儿子的娘是谁呢。”
“娘!娘!”大实听到有人说娘,喊得更大声,毫不怕生,双手在楚镜平身上攀爬,想要爬得更高,看得更远。
半路冒出这个小活宝,楚镜平不急着赶路,也就任他去爬,双手扶住他的圆屁股,干脆让他坐上自己肩头。
胆儿是越来越佩服少爷了!这就是充分发挥商人本色的楚镜平,不管来者是大人还是小孩、认识或不认识的,他就是与人为善、广结善缘,为自己建立人脉关系,利己利人。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村童,又不是生意往来人家的孩子,少爷也有耐性跟他玩呀?
楚镜平又抓起大宝,心血来潮,以健壮的手臂高举起这颗小圆球,左右甩动晃荡,惹得大宝开心大笑:“飞飞!”
“大宝!”一个女子的惊叫声传来,随即,一抹纤瘦蓝色身影已经赶到楚镜平的马儿跟前。
“娘!娘!”大实居高临下,朝她挥舞手脚,小胖脸灿烂如星。
“下来!大宝快下来!”她惊慌地伸手欲接下大宝,一抬起脸,对上楚镜平深邃的瞳眸,马上低下头,垂下了睫毛。
瞬间一瞥,她那张姣美清秀的脸蛋马上印上楚镜平心坎,在她深黑的眼眸里,他看到了满满的关爱和柔情。这种神情,他只有在出门前娘亲的殷切叮咛中看到过。
好一个具母性温柔的女子呵!
楚镜平揉揉大宝的胖身子,将他递了出去,笑道:“大宝跟娘回家了。”
那女子仍然盯着地面黄土,神情已不似刚才惊惶,也没伸手去接大宝。
“请大爷放下我的儿子。”她双手紧绞着指头,袖子卷起,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细手臂,上头犹有斑斑水渍。
“娘!娘!”大宝倾着小胖身子,想要让娘亲抱,可是她仍把指头绞得死紧。
楚镜平不得已,只好翻身下马,轻轻将大宝放到地上,大宝才一落地,她马上抱起,转身就走。
“爹!爹!”大宝朝着楚镜平大叫,一双小胖手还想要玩。
“他不是爹啦。”她轻拍大宝的小屁股,细碎的话声由冷风飘送到楚镜平耳朵里。
她的背影瘦弱,彷佛寒风一吹就可以将她吹倒;然而她脚步快速而坚定,紧抱大宝逆风而行,发髻微散,扬起了几缕柔长的青丝。
她不是一个特别美丽的女子,但是那温柔的神情、温柔的语声,还有温柔的身影,在在烘托她特有的温婉柔美。
楚镜平走遍天下,见过无数佳人,他知道这种美丽不光靠着一张漂亮脸蛋,还必须具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才能在眼神和言行举止中显出她的美。
是怎样的男子才有福分得到她呢?他是一个生意人,他只买最好的货物,如果有人比他捷足先登抢下好货,他也要见识那个对手。
冷风吹乱她的头发,飘散的发丝吹拂到骆挽翠脸上,她这才惊觉方才因跑步寻找大宝,使得发髻全乱了。
“娘!”大宝玩弄她的头发,小胖脸始终带着憨笑。
“大宝!”挽翠揽紧了大宝,柔声轻斥着:“娘才进屋喝口水,你就到处胡乱跑,外面有很多坏人,如果他们把大宝拐走了,只剩下娘一个人,娘会很伤心呢。”
“娘!”大宝看到娘亲眼里的水光,大大的眼睛转为忧郁;那不像一个三岁小童该有的眼神。
这孩子!她是不该把由自己的愁虑转到他身上。挽翠亲腻地亲了他的胖脸颊“马儿很好玩吧?下次要玩,要记得喊娘一起去玩喔!”
“马!”大宝也抱着娘亲猛亲,小脸绽开天真无邪的笑容。
挽翠沾染上大宝的欢快心情,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难得见到大宝这么兴奋,他天天看着马匹来往道上,却是没有机会亲自坐上马匹,城里的人们根本不理睬大宝,更不会陪他玩耍。
多亏那位陌生的大爷了,是不相识的人才会如此和善吧?
回到屋前,挽翠把大宝放在一张小凳子上,指了一边的饼“大宝吃块饼,等娘洗好衣服,我们再到城里买好吃的点心。”
大宝开心地拿起硬饼啃咬,两脚悬空乱踢。“吃!”
挽翠微笑摸摸他的头,再把自己如云的秀发挽好,以木簪固定住。
扎好裙摆、勒紧袖子,她蹲下细瘦的身子,继续搓洗那堆高耸的衣物。
寒风一阵阵吹来,她葱白也似的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手指因接触冷水而冻得青白;她轻咬着唇,不去想那刺骨冷风,低头卖力擦洗污渍。
“大宝,娘再教你念首诗,娘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她手上忙着,仍不忘教儿子说话“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离离!离离!”大宝睁大眼,只复述了前面两个字。
“离离原”
“离离!”大宝拿着饼咯咯大笑。
挽翠心中一叹!大宝除了会说“大宝”两字外,只会说一个单字或是两个叠字,要再叫他说三个字以上的句子,始终没有进展。
他才三岁嘛!她实在不能太强求,更何况半年前的大宝根本不想说话,如今他能说这么多字,她应该感到十分欣慰了。
“大宝好乖。”挽翠眼睛湿热,心头酸甜掺半,笑道:“下面还有六句,大宝听着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生生。”大宝不想学说话,他吃完饼,跳下凳子,伸出小胖手,也想帮娘亲洗衣服。
“大宝,这水很冷,你不要碰。”她举起湿淋淋的手,甩了水滴,想帮大宝掸掉衣服上的饼屑。冷风扫来,冰凉的水珠吸入冷冽空气,直刺肌鼻,令她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哆嗦。
大宝看到娘亲畏寒,马上投入她的怀抱,以小身子摩挲她冰凉单薄的身子,再抓起娘亲的一双柔荑,小心地放到自己的胳肢窝里呵暖。
“冷冷。”胖小指头仍搓捏着娘亲的手臂。
“大宝”挽翠搂紧至爱的小鼻血,声音哽咽。这小小的身躯竟能给她莫大的温暖,儿子这么贴心,她再辛苦都值得了。
泪水轻轻滑落,她忙以脸颊在大宝毛茸茸的黑发上蹭了蹭,抹乾泪珠,再把大宝抱到地上。“大宝去玩,娘不冷。”
大宝并没有跑开,只是蹲在她的身边,睁着童稚大眼看娘亲洗衣。
“大宝,娘再念诗给你听。你不会念没关系,现在记在心里,以后就会念了。”
她每日总是要对大宝说很多话、念很多诗。大宝是如此乖巧懂事,她绝对不相信儿子是别人口中的“笨童”、“痴儿”只要她慢慢教导,大宝总有一天会正常说话,脑筋也会变得聪明。
“马!马!”大宝突然跳了起来,往前跑去。
“大宝,别”挽翠一抬头,就看到方才那位骑马的大爷,正站在前方不远处,定定地往屋子这边看来。
她才想去追大宝,那人已经抱起大宝,向她走来。
大宝爬着楚镜平的手臂,指向身后的马匹,开心大喊道:“爹,”
骆挽翠窘得低下头,她没想到还会再跟他碰面。“大爷,对不起,小儿无礼大宝,快下来呀。”
楚镜平望着她,试图看清她低垂的容颜。“大宝很喜欢骑马,可是我的马儿很累了,想要休息。”
“前面再走两刻钟,就是惠文城,那里有客栈”
“马儿累了,我也渴了,想跟嫂子借点水来喝。”
“哦”她低头转身,心想此人只是路过,应该不是城里那些无聊男人。当下松了戒心,走到井边,抛下了水桶。
萧萧寒风中,她的身子似乎不堪一握,楚镜平注视她的盈盈身影,很难想像她会生出大宝这样一个胖小子。
只见她吃力地拉绳汲水,再把井水倒进另一个乾净的木桶之中;她抓起木柄,重心略微不稳,稍稍踉跄了下,楚镜平马上往她走去,右手抱着大宝,左手接过水桶。“我来。”
他温热的手指轻触她的指节,吓得挽翠顺手移过水桶,低声道:“大宝,还不下来?不要吵叔叔了。”
“爹!”大宝却抱着楚镜平的脖子,一双大眼骨碌碌地望着马匹。
“喊叔叔。”挽翠胀红了脸,苍白的脸庞上有了一抹动人的血色。
“无所谓,大宝喜欢和我玩,我们就在这边休息,你也不怕他走丢。”
挽翠稍微抬高视线,但只是将目光移到大宝的小脸蛋,见他兴奋大笑,她心肠一软,也就由他去胡闹了。
转身进屋,她捧出两杯清水。胆儿停好马车,马上上前端了过去。
挽翠不发一语,回到井边蹲下,继续洗涤衣物。
“哈哈”大宝的笑声传来,挽翠抬起头,见到大宝坐在马背上,眉飞色舞,咧开了小嘴,抓着马鬃嘻笑,而那位大爷则站在地面,牢牢地扶住他的小身子,不让他摔下来。
大宝开心,她更开心,挽翠终于舒展眉头,流露出温柔疼爱的笑意。
就是这个神情!楚镜平直直望进那对柔美的眼睛,他忽然发现,他并不是要找那个有福气的男人,而是想再看一眼这副温柔的神情。
柔情的眼、柔情的泪,他的心随她化作一潭似水柔情。
“少爷?”胆儿递过杯子,低声道:“我们喝了水就走吧?”
他实在搞不懂少爷,明明就可以进城了,为什么还拐进小路讨水喝?
“等等,我再陪大宝玩玩。”楚镜平呷了一口茶,望向低头洗衣的她。
“天气这么冷,那位大嫂还在洗衣服呢。”胆儿也喝下一口冷茶。
“嗯,她的手很冷”楚镜平转着杯子,陷入了沉思。“这茶”
“茶有古怪?”胆儿盯住那个不起眼的陶杯,不敢再喝。
“喝喝!”大宝叫着,两只小胖腿并命踢着马肚。
“这水味道好!”楚镜平一饮而尽。
“味道好吗?我怎么喝不出来?”
“胆儿,枉费你长在楚家酒坊了,你瞧它喝得多起劲!”楚镜平指向自己的白马,又道:“你也把马车拉过来,再打一桶水给你的马喝吧。”
胆儿舔了舔舌头,感觉出茶水里的清凉甜味,赞同地点点头,跑到井边道:“这位大嫂,谢谢你的茶,我们还想跟你要一桶水。”
“喔。”挽翠站起身子,双手在裙边抹了抹,再打了一桶水。
胆儿见她额头冒出细微汗珠,双手使力拉绳,忙上前道:“我帮你拉。”
“不用了。”她抿紧唇,拉得更卖力,倒下了一桶水,始终没有抬头。
胆儿提水回到马车边,又压低了声音:“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那位大嫂好像不喜欢陌生人。”
“她儿子倒是喜欢陌生人。”楚镜平抱起大宝,捏捏他的小胖手。
“马!马!”大宝不舍骑马的乐趣,小手紧抓马鬃不放。
“大宝,待会儿你们要进城,叔叔让你骑马,好不好啊?”
大宝抓紧叔叔的衣襟,小脸飞扬着笑意。
挽翠已经听到他的话,心里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她要进城?难道他早就站在那边,把她和大宝的谈话都偷听去了?
她正在漂洗一件大床单,水花溅起,弄湿了她的一片布裙,冷水黏在小腿上,剥不掉、挥不去,就像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
“谢谢你的水。”
“刚刚那位爷谢过了,不用客气。”挽翠倒掉脏水,又起身打水。
“你帮别人洗衣?”
她没有回话,唇瓣因吃力而紧抿着,唇色也变得死白。
“你烧的茶水是这口井打上来的吗?”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水倒入了洗衣盆中。
“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水拿来洗衣服,真是辜负这口好泉水。”楚镜平把大宝放到他的小凳子上,心里还想再问:为何她的夫君不能好好照顾她,还得妻子出来辛劳洗衣呢?那男人真是辜负佳人了。
挽翠不喜欢他的口气。这口井是她的一切,如果没有山边这块地、这口井,她半年来的日子不会如此自在。
“大宝,进屋去,娘晾好衣服就进去。”她仍然不抬头,忙着漂洗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再拼命扭乾,冻僵的指节早已失去知觉。
风冷,水冷,挽翠冷凝的心也封得紧紧的。
楚镜平退开几步,看来他已被她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了。懂得察言观色的他靠在马车边,不再说话,仍是盯紧了她细瘦的身影。
太瘦了!脸儿瘦,身子瘦,连那双赖以维生的双手也瘦得可怜。
她那该死的丈夫在哪里呢?
大宝看看娘亲,再看看楚镜平,最后决定继续坐在凳子上,一张小脸仍恋恋不舍地望向两匹喝水的马儿。
挽翠拧乾所有的衣物,拿了一条巾子擦净屋前的几支竹竿,不去看那两个男人,再故意背过身子,一件件地晾晒起来。
床单、被套、衣衫、裤子、长裙形形色色的衣物展开于竹竿上,迎弄秋风,飘扬在苍茫山色之间。
“大宝,我们进屋。”整理好井边的洗衣盆、水桶、板子和捣衣棒,她依然低垂头,技着大宝的胖手走进土墙小屋,紧紧掩实了门。
楚镜平摇头一笑。他是怎么了?人家是有夫之妇,他这样紧迫盯人,就像个色迷心窍的登徒子,难怪她要提防他了。
恨不相逢未嫁时,既然货物已经出售,他也就只好扼腕,徒呼负负了。
生意人总是拿得起放得下。楚镜平不识遗憾为何物,若不是极力争取做成生意,就是一拍两散绝不留恋,这才能保持敏锐的知觉,嗅得更好的商机。
“胆儿,喝完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