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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到现实世界,时楚的心情都很愉快,这一次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不是任何人都能够经历死亡再回到这样生机勃勃的环境中的,尤其像是学校这种地方,似乎没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安静的,喧嚣热闹,充满活力。
尤浩却被他笑得直打哆嗦,“喂,老六,你这笑得也太渗人了。”
时楚拍了一下他的肩,“会不会说话呢!”
“哎呦,疼疼疼!”尤浩缩着肩膀叫着,“我手上可拎着你的热水瓶呢,这打伤了摔了水瓶我可不管。”他开玩笑。
时楚顿时又笑了起来,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水瓶,“便宜你了。”
两人走回宿舍的时候,时楚看着从楼梯的窗户投下来的阳光照在楼梯上,浮尘在那阳光中漂浮着,不知道从哪个宿舍传来嘈杂的音乐声,还有那乒铃乓啷的盆碗杯碰撞声,生活气息浓郁,让他本来冰凉的掌心开始渐渐有了温度。
“对了老六,今年暑假你还去打工吗?”
“原本是要打工的,现在有点事估计做不了了。”就在之前张宗瑞和他说了,要在这个暑假把该做的事情处理掉,联系夏琳是第一件,几个人要在现实中碰面的话,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自从安藤光的事情发生之后,时楚觉得多一两分防备之心才比较安稳,事实上在之前,现实世界总是给他一种极其安全的感觉,似乎只要回来了,就不会遭遇任何危险,现在想起来并不是这样。
尤浩点点头,“可惜,老汤那里有一份不错的家教活儿,本来想介绍给你的。”
时楚笑了笑,其实心中并不太遗憾。
别说之前那把昂贵的扇子要卖出去了,手上这把金玉鞭子一样价值不菲,他已经并不像以前那样窘迫了,至少拆迁之后新房子的钱他可以拿得出来。
他们回来没过多久就要期末考试,时楚想起张宗瑞穿越后都不忘背笔记的勤奋劲儿,深感自己不够努力,最后抱佛脚的时间比上学期提前了三天,考试结果竟然还算不错。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拖着行李在门口等张宗瑞,正拿着手机打手游呢,前面站着一人遮了他的光线。
一抬头就看到阴魂不散的傅熙,为了不再制造新的绯闻,好些个时楚爱去的地方都不去了,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宿舍,时间一长果然大家就渐渐淡忘了,哪知道这家伙还是不肯让他清静。
丝毫不意外,傅熙往这儿一站,立刻有不少视线往这儿投来。
天气热,时楚就是简单耐脏网上卖九块九包邮的特价灰色t恤,和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有阵子没去剪头发,半长的发遮住了眉,使得他歪着身体站在门前树荫下打游戏的时候并不惹人注意,偏偏傅熙和他不一样。
这家伙穿着白得反光烫得平整的衬衫,和一条轻薄有型的米色七分休闲裤,配一双白得让人很想踩一脚的名牌单鞋,再加上那身量气质,站哪儿都有一种聚光灯的效果。
时楚脸上的不快这样明显,傅熙苦笑了一下,习惯性地开口第一句话又是:“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不要跑过来和我说话啊。”时楚皱着眉,给别人制造困扰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
傅熙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我只是——”
“时楚?”张宗瑞的声音传来。
因为医学院比较麻烦,考试的科目也多,时楚昨天就考完了,张宗瑞今天上午还有一科,知道时楚在等他,张宗瑞提前一会儿交卷跑出来了,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傅熙在和时楚说话。
……真是憋着一股气没处发。
“你们——一起走?”傅熙迟疑地问。
时楚笑了笑,“是啊,以前的老朋友,后来因为一些事疏远了,刚好这个暑假有时间,约好了一起出去旅行。”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偏偏说出来之后连时楚自己都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欲盖弥彰。还有,为什么要和傅熙解释这些?他拖起行李箱,“走吧。”
“好。”张宗瑞听了也有些不爽,怎么都觉得这说法形容他和时楚并不恰当,嗯,不够亲密。
傅熙一下子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时楚和张宗瑞并肩离开。
“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一个高大英俊的成熟男人走到傅熙身边,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喜欢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的不仅是个男人,还是看不出有什么优点的男人,站没站相长得又普通,怎么小熙的眼光就这么不着调呢?
傅熙的眼神有些失落迷茫,“舅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他,很喜欢。”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时楚说自己对他只是对*的迷恋,其实并不是吧?哪怕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自己都能开心很久。
其实他来找他,就是鼓起勇气想和他说清楚,并不只是*,他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现在又觉得,自己的喜欢对于时楚来说没什么意义吧?因为他明显并不喜欢自己。这么一想傅熙就难受得不行,他知道一个丝毫没有好感的人喜欢上自己是一件多令人讨厌的事,他的身边也围绕着这样的人。
哪怕那个人再好,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多靠近一步都会叫人心烦。
“小熙……”男人皱起眉,他就害怕这孩子钻了牛角尖。
单看他停在路边的豪车和这一身不下十万的夏装,就知道这人身价不菲。身为傅熙的亲舅舅,继承的家业足够他挥霍几辈子了,他们沈家是个大家族,傅熙的母亲曾经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女,如果不是她的鼎力支持,沈之璋未必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他从小就对傅熙很好。
应该说,傅熙顺顺利利长到这么大,如果没有沈之璋的照顾,简直难以想象。
普通人永远难以想象两个“艺术家”的结合会造成怎样的灾难。傅家是艺术世家,同样底蕴深厚家资巨万,沈家培养出一个从头到脚都精美得好似艺术品的沈之瑢可不容易,傅熙的父亲傅祁感性得一塌糊涂,沈之瑢同样日常就是悲春伤秋,让这两个人居家过日子那就是个悲剧。
在知道傅熙喜欢上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之后,普通家庭肯定是难以接受,然而沈之瑢却欣喜地鼓励他,“小熙,你应该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沈之璋:“……”
这让他说什么好?更悲剧的是傅熙继承了他父母的艺术细胞,哪怕有双方家庭的刻意操作影响,他的画作确实在水平以上,才能在这个年纪卖出这样的价格。
因为对沈之瑢的了解,沈之璋很怕他这个同样感性敏感的外甥因为感情钻了牛角尖。
……毕竟傅祁的亲妹妹,也就是傅熙的姑姑去年才刚为情自杀,让沈之璋这会儿待傅熙格外紧张。
好好将傅熙送回去之后,沈之璋在车上就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你说什么?”
“老板,这两个学生好像不太寻常。”
沈之璋一下子就坐直了,“哪里不寻常?”
“没在铁路系统里面查到他们的火车票信息。”
“所以呢?”
“不知道老板,老许在火车站见着他们了,只是他说那俩小子不一般,好像发现他了。”
沈之璋挂掉电话所有所思,本来也就是随便查一查,现在一看,傅熙的眼光还真是有点问题,随便喜欢上一个人都能被老许说成不一般?
他接电话的时候,时楚和张宗瑞的火车已经开了。
“索尔怎么说?”
“他说我们越低调越好,还会找人抹掉我们的出行信息。”
时楚转过头来,“不要这么麻烦吧?”
因为是暑假期间,火车被挤得满满当当,几乎都是放假回家的学生,他们买票买得晚了没弄到硬卧票,最后选择的这个软卧车厢倒是没多少人很清静。
远途的火车选择软卧还不如直接买打折机票,所以坐的人并不多。
叫时楚说,这价格真是贵得叫人肉痛。
可是没办法,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是火车更方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的名字安藤光都知道了。”张宗瑞说着,“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叫安藤光,还是这只是个欺骗我们的假名字。”
时楚点点头,“夏琳说是什么时候到?”
“比我们早一天。”
他们真心希望在血灵之缚使用之前不要再发生任何意外了。
七个小时后,火车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北方高原上,最后他们在一个很多人都没听说过的小地方站点下了车。
拖着行李背着背包,时楚感受到半夜两点的夜风吹在脸上,哪怕是夏天,仍然冷得让人打哆嗦。
站台偏僻,又是小地方的乡下,下车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很远的地方才有那么一两点零星的灯光。
天色黑沉,万籁俱寂,不得不说索尔选择的这个地方真是正常人都想象不到。
“你们到了!”从黑暗中走过来的索尔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换上正常的现代夏装之后,更显得体型彪悍,健壮高大。
时楚不动声色地和张宗瑞交换了一个眼色,“夏琳到了吗?”
“我在这儿。”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正是之前和时楚组过队的夏琳。
索尔看了看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的旷野,“先上车再说。”
四人碰面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安藤光之外,他们是这个所谓游戏系统仅剩下的幸存者,如果没有安藤光的背叛,或许他们互相之间会更友好一些,现在坐在车上有一种无言的尴尬。
索尔开着车,一路开到附近的一个小镇,镇里头有座荒山原本是准备开发旅游景点的,路都挖了一半资金没能到位,就这么荒废在那里。
越野车一路从那沉寂的山路绕过去,最后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又开了十几分钟,索尔才说,“来,下车吧。”
时楚和张宗瑞一路都保持着警惕,他们下了车看向那掩盖在绿色草丛中的石阶,“这是什么地方?”时楚问。
“以前这里要开发做景区的,后来开发商资金断链跑了。”索尔带着他们从那石阶往上,“配套景区设置这里修了一个度假村,有几栋度假别墅,一样建了就扔在这里,原本还有些村民来,直到这里出了闹鬼的传闻,就没人再来了。”
“……闹鬼?”时楚打了个寒颤,这半夜三更的荒山野岭,是有点可怕。
张宗瑞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时楚本来想挣开,但张宗瑞掌心的温度让他犹豫了一下,顿时又被山上那一点灯火吸引了注意力。
“那里有人住?”早来了一天的夏琳之前住在镇里,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索尔一笑,“只有我和我召唤的伙伴。”
夏琳点点头,“如果不是你说,我也不知道在现实世界还可以召唤他们。”她吹了个清脆的口哨,矛隼灰拉落在了她的肩头。
时楚也笑起来,恐怕夏琳也是带着防备的,不然不会现在叫出灰拉。
索尔对现在的情况很清楚,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他们一路往上,在一栋外形很有些阴森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到了。”
时楚早就考虑过召唤谁,张宗瑞也一样,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按照一开始约定的那样各自先召唤了两个人。这里是索尔的地方,就算是他四个伙伴都在,想要对付其他人也不容易。
不说时楚和张宗瑞显而易见的亲密关系,就算是夏琳只要有莉莉丝在,利用幻境不说反击,至少逃走是没有问题的,必要的时候灰拉可以充当她天上的眼睛,更何况荒山野岭本来就是她最适应的地方。
毫不意外时楚召唤了疏楼莎和真迦,这对姐妹在她们的世界不过是被利用的人形兵器,时楚每次都愿意召唤她们,就是希望她们能够摆脱那种生活哪怕一天也好,再加上她们毫不犹豫的忠诚,比起其他伙伴要合适得多。
张宗瑞选择的是兰斯和凯,兰斯是为了血灵之缚必须要召唤,凯是张宗瑞最重要的一个伙伴,不仅仅因为他的稳重可靠,更因为凯于他而言亦师亦友,是张宗瑞最信任绝不会背叛的同伴。
夏琳只带着灰拉和莉莉丝,三人看着索尔打开门的时候都有些紧张,万一门内是一个针对他们的陷阱,将会给他们最沉重的打击,这将意味着现实世界也不再安全——
不论是时楚、张宗瑞还是夏琳,都将现实世界看成是安全区,如果连这里也不能令他们安心的话,生活该有多么令人绝望?
门开了,温馨的黄色灯光透了出来。
一个影子扑过来的时候时楚紧张了一下,很快就看清笑着跑过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爸爸!”他欢快地叫着。
时楚:“……”
张宗瑞:“……”
夏琳:“……”
等一下,爸爸?
索尔居然有家庭?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索尔一下子将小男孩扛起来,“来吧,先进来。”
进去之后是简单装修过的客厅,除了小男孩之外,室内只有三个人,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光头和尚和一名似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年道士。
和尚看到他们进来,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不会这个小男孩也是你召唤的吧?”夏琳看过来。
索尔点点头,“这事说来话长,我觉得你们更着急的应该是血灵之缚。”
一听这个时楚三人很快抛开那些疑问,张宗瑞将兰斯推了出来,“就是他,理论上他永远不会死亡。”
索尔拿出血灵之缚,“就看系统能不能承认这种漏洞了,万一系统不承认我们加上兰斯绑定血灵之缚,那我推荐一个备用人选,”他指了指那个一脸憨态的和尚,“无空大师。”
“先试一试再说。”时楚已经从系统里确认过血灵之缚的描述,肯定在这一点上索尔无法欺骗他们。
更何况血灵之缚十分昂贵,索尔既然下决心兑换了这东西,本身也就说明了他的诚意。
血光闪耀,一下子映亮了半边天空,山下的小镇里有人恰好起夜,透过自家窗户看到了那个据说闹鬼的山上将天空都映得红彤彤的血光,顿时吓得差点晕过去。
“这他妈也太可怕了!”
不止一人看到那吓人的场面,山上的闹鬼之说又一次得到了有力的印证。
“就这样?”时楚只感到胸口一阵微烫,之后再闭上眼睛,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同,但又感觉不出来。
张宗瑞确认了一眼手机,“快看。”
在他系统的个人称号“白袍司祭”下面多了一行血红色的状态buff,“血灵之缚:与白衣侠士、戒律禅师、森林之子、战斗天使兰斯生命共享,持续时间:不限。”
“成功了!”夏琳惊喜地叫了起来,然后才狠狠松了口气,对索尔说:“谢谢。”
他们互相之间还不够了解,夏琳所需要的不过是这会儿生命共享带给她的安全感,她不希望在现实里这些和她一样不同寻常的人威胁到她的生命。
至少现在,他们再不必担心这个。
安藤光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让他们不能互相信任,只有消除了这一点,他们才能真正和对方成为朋友。
在拥有了这个游戏系统之后,他们一样很寂寞,一样渴望过有人理解,渴望有人能够分享这种危险的秘密。
“不用感谢我。”索尔也放松下来,他也一样担心时楚几人联合起来对付他,“我之所以花费这么多点数兑换这个来消除‘背叛’这个后顾之忧是有原因的。”
时楚感到舒服自在多了,他甚至好奇地打量了那个混血小男孩一眼,他的眉眼间和索尔还真有点像,然后才问:“什么原因?”
索尔抱起脚边的小男孩,“因为他。”
时楚三人都有些不解。
“他确实是我的孩子,也是我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
……
……
等一下,这一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系统明确规定不允许他们和任何被召唤人士产生感情纠葛,倒是没有不允许他们在任务过程中在那些世界和人产生感情,可问题是他们不仅注定要离开,任务时间一般还很紧迫,根本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好吗?
更何况,索尔在任务世界的身份……是个和尚吧?
“我说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索尔有些无奈,“他是一个意外,我去的一些任务世界还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他的母亲是一只擅长迷惑人心的狐女,我并没有被她迷惑,她不甘心之下抓了我每日取我的鲜血灌溉一株已经有了灵性的佛前莲,并日日燃以百年媚香,以此养出的莲子婴有我的血脉,却身为邪物天生媚骨,即便佛心不失,也必然沉沦地狱。”
时楚震惊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眉目清丽的小男孩。
……忽然觉得他的那些任务世界真的挺好的,简直好到不行……
至少十分正常不会遭遇变态不是吗?
夏琳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好吧她之前确实想得有点……那啥。
“当然后来我杀了这个狐女,可是他已经出生了,连我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索尔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后来我一直带着他,直到我回来,直接问系统可不可以召唤他们到这里来,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他带了过来。”他不能将这个孩子留在那个世界,不论是正道还是妖魔,都不会放过他的,他这样以秘法养出的邪童,为天地不容,又被某些邪道人士视为珍奇,索尔无法坐视他走向悲剧。
“所以你兑换血灵之缚一开始是为了他吗?”张宗瑞猜测。
索尔却说,“是也不是,我一开始就准备和你们合作的。”
“为什么?”
“为了保护他。”索尔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你们都生活在很平安的环境里,我不一样,我们的这个世界,也并不是那么安全。”
时楚看向他,一时间没懂是什么意思。
索尔平静地说:“在进入系统之前,我就是一名雇佣兵,那年我才十八岁,已经在动荡不安的战乱地杀过很多人了。”他以前性格真的不是这样的,直到系统选中了他,也让他被迫改变。
让一个杀人无数的雇佣兵成了个需要严守戒律一心向善的和尚,嗯,系统是挺有眼光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