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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
烛九阴轻笑一声:“是个会玩的。”
三人片刻的僵硬后,茯神放开了和莉莉丝拉拉扯扯的衣袖,不着痕迹小小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我阻止过你的。”
烛九阴露出个嘲讽脸。
“什么?”莉莉丝的面颊因为被玩弄带来的愤怒而微微泛红,她责备地看着茯神,“真是的!怎么连哥哥也这样?!这种劣迹斑斑的骗子,难道不是就应该——”
“所以弗丽嘉果然就在你们身边吧?……算了,这笔账以后再跟他算——明明是这样还跑来质问我他的下落,相比起我难道你们不更加像是骗子吗?”以诺切后退两步坐回沙发上,穿着厚重军靴的大长腿往桌子上一搭,“说说看,我骗你们什么了?”
莉莉丝无声地瞪着茯神。
茯神坦荡地回视她:“骗感情?如果你说得出口的——”
莉莉丝哼了一声,撩了下头发叉腰对着屏幕吼:“你个感情骗子!”
茯神:“……”
以诺切:“哦?”
莉莉丝:“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真的以为你为了哥哥受伤消失而难过的要命呢!几乎就要对你心软了,你个该死的,我刚才还看见哥哥的眼圈也——唔唔唔!放手……结果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装腔作势,如果不是为了骗我们,你刚才说什么心情不好?!”
莉莉丝拿掉茯神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茯神简直要开始后悔在新的躯壳里又重生这码事了,他狠狠蹙眉:“你刚才头也没回,哪里看见我眼圈发红?”
“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发红?”
“不然还能发绿?”
“我这是必要的修辞手法!不这么说他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内疚吗?!”
“你这么说他也不会内疚的。”茯神淡定道,“他只会直接把这当真然后变得更加得意——”
果不其然,两人争吵间便听见屏幕里的人说:“难道不准人莫名其妙就心情不好么?可能是早餐没吃饱,可能是酒没喝够,也可能是游戏卡在某个关卡过不去,更有可能是昨天被一个大胸的女人拒绝了邀请……”
茯神:“让他住口。”
莉莉丝:“哥哥说让你闭嘴。”
以诺切挑眉。
茯神:“我语气没那么恶劣。”
拒绝再当墙头草的传话筒,莉莉丝一脸暴躁地将茯神推开——破天荒头一回不是她往茯神身上靠,她问以诺切:“如果不是因为弗丽嘉,你都回到基地了还老呆在船舱里做什么?”
“睡惯了沙发,认床。”
“你酗酒。”
“老子现在是成年人。”
莉莉丝皱眉:“告诉我,奥汀,在二号试验体在一开始忘记告诉你弗丽嘉还有剩下的躯壳时候,你真的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地在想念他吗?”
莉莉丝问完之后露出了个后悔的表情,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来拆散弗丽嘉和六号试验体的而不是来给他们助攻的——见到六号试验体之前弗丽嘉就一直嚷嚷着要离开这里,这要是给六号找到机会说点儿什么好听的漂亮话,他岂不是……
莉莉丝的后悔写在脸上,可惜以诺切看不见。
在这个他可以轻易点头承认来个皆大欢喜气死莉莉丝的绝好机会面前,令人意外的,屏幕中的试验体选择了沉默。
于是无论是屏幕的这一边和那一边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茯神转过身,目光闪烁,然后他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宁静。转向问莉莉丝:“这问题我真不想问,你想得到什么回答啊?”
莉莉丝看了茯神一眼没说话,后者微微勾起的唇角僵硬了下,随即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良久,他们这才听见屏幕那边的男人对于莉莉丝这个突然的问题作出了回答,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关你什么事,八婆。”
这道题,他选择不回答。
……
这一次的通话过后,再也没有谁试图再利用试验体之间的内部系统相互沟通过——莉莉丝和烛九阴当然不会真的将茯神送回给以诺切,因为剩下的几块水晶都在天.朝土地上,所以他们相信,以诺切带着人杀过来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的进化者们每一天都在加紧训练——和狼他们本来就是正规军出生不同,不知道是莉莉丝用了什么方法,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几乎是全民皆兵,老人小孩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存在都有可能是某个兵营的主心骨,而且,在残存下来的人类当中,每一天都有新的进化者出现。
他们不断壮大这个队伍,并逐渐达到一个极为可观的数字,每一个人都被灌输了一个想法:如果不是依靠这些试验体的力量,他们根本抵抗不住严寒,无法存活下来。
至于这些严寒是不是这些试验体弄出来的,这种问题似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被淡化——人类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相比起过去,他们更在意的是现在和未来。
所以□□的进化者们会死守在这片黄土地上的三块源水晶——而至少从人数上来说,哪怕是综合起印度的信仰者和华盛顿的感染者,恐怕也不会是□□这个队伍的对手。
对此,茯神不知道应该将自己摆在什么立场——当一场战争眼看着即将爆发,某一天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突然就从刷副本的人变成了被人刷的副本boss,而且是炼狱级别的。
根据他的情报来看,他往昔的队友大概连边境都杀不进来,更不要说来到他的面前……
茯神走不开也逃不掉。
这具躯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佩戴弗丽嘉的蓝宝石项链,所以相对应的,他也变成了一名没有任何能力只是不怕冷的普通人。
不知所谓的蓝宝石项链是真的没有,还是被烛九阴藏起来了。
在想出对策之前,他只能乖乖当着他的傀儡皇帝——最开始几天总觉得走到哪儿都被行礼这种事简直荒谬至极,大概五天之后,他逐渐学会对这种情况表现得越发的麻木,每一天生活突然就有规律了起来——在黑漆漆的永夜中醒来,被烛九阴拖着去看练兵;午餐定食吃饭,餐桌上的食物最开始是鱼,烤的,炸的,红烧的以及刺身,然后伴随着地球上新的被定义为“黑夜物种”的新物种越来越丰富,花样也从单一的鱼肉变得越来越多……
这一天,茯神趴在窗台上望着远处箭塔上点燃的火把发呆。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鸟类扑簌翅膀发出的声音,眼角边也隐约瞥见一道光——他的心跳下意识地漏跳了两拍,稍稍直起身子伸出了手,当那团光越来越靠近,他也看清那并不是红色的光,被光包裹在其中的鸟类也并不是乌鸦而是一只小小的鹦鹉,那只鹦鹉拍打着翅膀落在茯神的手腕上,低下头梳理羽毛。
这是一只小巧的灵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飞到这里来。
茯神稍稍抬起头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它的主人,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它的主人依然没有出现,就在茯神几乎就要放弃并准备暂时收留这只鹦鹉一晚上时,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下面的紫色植物丛中,有不自然的轻微晃动。
茯神愣了愣。
低下头跟那只站在自己手腕上的鹦鹉对视了下,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他唇角微微轻勾,用哪怕是建筑物下的人也能听见的音量叹息:“那些植物长得真茂密,一会儿就成草丛了……过两天得叫人清理一下,虽然清理掉久违的植物很可惜,但是谁叫这种草碰到人之后会在几天后带来严重的水肿和瘙痒呢……”
茯神话语未落,那草丛晃动的幅度变得更明显了些。
然后在茯神的淡定注视中,一个小孩连滚带爬地从藏身的草丛里跑了出来,一边还用自己的袖子拼命拍打暴露在外的皮肤。
茯神:“晚安。”
那小孩狠狠一愣,拼命拍打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着茯神,两人默默对视几秒后,他“啪”地一下站直了身体,来了个军礼:“晚上好,陛下!陛下,您还没睡!”
这熟悉的句式有点耳熟,茯神想了想,随即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啊,你是那天那个——”
站在门口守卫的小孩,烛九阴说的筑基进化者,全家都在冰冻末日中遇难的那个。
“抱歉陛下,我我我我没想打扰你休息的,”那小胖子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像往常一样带着*来巡逻,谁知道它突然就不听我的控制——”
蹲在茯神手腕上的鹦鹉不耐烦地咂了下鸟嘴。
看来它就是“*”。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还不睡。”
茯神轻轻一振手腕,那只鹦鹉便“嘎嘎”叫着飞起来,在建筑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俯冲,落在了那个小胖子的肩膀上。
那小胖子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回陛下,属下名叫欧阳岚,来自四川成都——啊啊啊啊陛下没有问这个,这么晚不睡的原因是近日来地球进化速度加快,有专家老师说咱们正在从早……早——”
“早古生代?”
“对!早古生代向着晚古生代进化,过程中很有可能随时会出现新的暗夜物种,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全,这些天我们都开始加强守卫——”
哪怕是晚古生代,也还没有出现会在天空中飞行的生物。
要么就是他们在大题小做,要么他们压根就是在防御别的东西——比如,外来侵入者?
“哦。”茯神点点头,不点破,只是说,“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想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建筑下站着的那个小胖子,又结结巴巴地叫了声“陛下”,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随即便看见站在楼下死死捂住嘴巴一脸惊恐看着自己的小孩。
有点像小胖。
茯神眼神变的温和了些:“怎么了?”
“陛下又是为什么这么晚不睡?哇,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管得太——”
“因为我在考虑一件事。”
“咦?”
“前几天偶然听见,我曾经对一件事有很深的误解,我不知道是那个人随口说的还是确有其事,这件事让我很在意。”
小胖子露出个好奇的眼神:“陛下是陛下,有什么事不能去求证呢?”
茯神说:“我也有害怕面对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心中有了一丝丝小小的希望,如果事与愿违,我怕我没有办法真的承受住在一次希望破灭的打击。”茯神淡淡道,“你还小,有些事——”
“属下斗胆问一句,这件事——”
“与我的父母相关。”
“……”
“……”
“那就是陛下应该信任的人,”小胖子说,“陛下可以去求证。”
“可以吗?”
“可以的。”
茯神半趴在窗边,看着站在窗下仰望着自己,双眼之中闪烁着确定光芒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纠结了这么多天、心中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求证却一再失败的事情,此时此刻却好像偏偏要被一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说服了。
他说,父母是应该信任的人。
不是“可以”,而是“应该”。
良久的沉默,茯神点点头,轻声道谢后说了声“知道了”,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时候,他发现这小胖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一般……
他第二次停下离开的步伐,回到窗边:“怎么了?”
“陛下,您真是个和爱的人,如果过两天我因为全身水肿发痒不能为您效劳,请您务必要保重身体安康——”
茯神一愣。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黑夜之中,他露出了这几日来难得的笑容:“刚才是我看错了,那些植物只不过是普通的水生暗夜食物而已。”
小胖子的脸上露出个欣喜若狂的表情。
然后在对方“陛下您笑起来真好看”的激动叹息声中,茯神离开了窗边,他匆匆地走过房间中铺着的厚重柔软地毯,来到门边,推开门——
鼻尖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烛九阴低下头,问:“干什么?”
茯神一把抓住他:“我要见我的父母。”
烛九阴盯着他的脚:“先去穿鞋,打着赤脚,以为自己是试验体就不会着凉?”
这些天已经学会不和这个人抗争,所以茯神乖乖回头,穿鞋,当他急急忙忙地将一只随便什么鞋往脚上套的时候,他听见烛九阴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
“如果你说的父母是楚教授夫妇的话,楚教授本人已经在冰冻降临的第三天就去世了,楚夫人还活着,但是也同样所剩时间无几——”
咚。
茯神胡乱套着一只鞋的脚落地,他抬起头。黑暗中与烛九阴对视。
“我来就是为了通知你这个。”烛九阴说,“另一只鞋穿好,然后跟我走。”
茯神站了起来,迈出一步——然后他左脚踩到了右脚没系的鞋带,狠狠地往前绊了下,好在烛九阴及时伸出手扶住他,才没狼狈地摔到地上。
“她在哪?”
“外层,重症监护室。”
茯神推开了烛九阴,踉踉跄跄地往烛九阴所说的方向跑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烛九阴才动,往茯神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然后在楼梯拐角处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烛九阴“嗯”了声弯下腰将那东西拾起,这才发现手中握着的是一只鞋带散开的棉鞋。
他低头看了盯着手中的鞋看了一会儿,嘟囔了声“不成体统”,却顺手将那鞋塞进了宽大的衣袖里,再抬脚走路时,步伐比之前稍快了一些,仿佛这才开始有意要追逐早就跑远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