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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池雨吗?”在清涧的浅水声中,弓月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竹林,随风而摆,空气中甚至有着淡淡的清水与竹叶的味道,非常怡人,她终于开口向梵司问起。
起初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位梵司会不会就是将梵妖七界作成这样的池雨,随着日渐接触下来,这个念头在心头也渐渐变薄快要打消了。
梵司性情清淡,如泉若水,不冷不烫,整个人从内而外透着禅意与浓浓的涵养,他的城府必然是不浅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清凉舒适,这般通透的人定然心中自有大智慧,胸怀也必然阔广。
而能为了一人将这整个界内都天翻地覆的池雨,必然与之截然相反。
不可能是同一人。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从她进入定神箍内的结界开始,她的脸就是仓一柔的模样了,走哪都会有人异样的看她,出门在外她都是遮着面的,而这梵司已经见过她的脸,震惊是有,也只是当时一霎,竟然不闻不问,也没有提过关于仓一柔的任何事情,弓月甚至觉得,他连好奇都是没有的。
“并不。”梵司道。
他这话,并不像是作假。
可是困在定神箍之内,都不曾见过池雨吗?
连小紫那样生活在城内的普通百姓都晓得的,住在皇城脚下的梵司反倒不晓得。
若是换作别样性子的,弓月百分之百会认为对方是在撒谎蒙骗,可梵司这样性子的,还真有可能说不定真的不晓得。
他这般清淡寡欲,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如何,他看起来完全不关心。
但是她记得梵司第一眼看见她的脸时的震惊与反应,至少说明梵司还是知道仓一柔的。
弓月抿了抿了唇,微微垂了垂首:“你看见我这张脸,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梵司默了一默,后而弓月隐约似乎听到他低叹了一声,但那一声实在太轻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想必你自己也一筹莫展不知何由。不然早就去想尽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了吧。”梵司道,后而他目视前方的竹林,声音悠远依旧清淡:“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何以你进入定神箍的结界之后容貌就换成了仓一柔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仓一柔是有些联系的?”
这个问题弓月不是没有想过,更何况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年是抽出一缕神识在这界内做人的。
可是这话,她没有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也不敢说。
此时听闻梵司这话。她竟不知为何,觉得这话就在喉咙口处。就快要忍不住说出来了。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因为梵司打断了她的思绪:“梵妖七界的皇宫北面后方有一处逝川池,池边有一棵慎微桃树,你可知?”
这话题转的突然,也是弓月不曾知晓的。梵司这样的性子断不会只跟她说一棵普通的桃树,她摇了摇头,目光很是期待与好奇。
梵司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是在回想。后而手指无规律的轻击着摇椅的扶手,目光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极轻:“逝川池是梵妖七界的护心池也是圣泉处,皇宫建在它的前面也是为了守护,池边那棵慎微桃树没人知道存在了多久,这里的人都传言梵妖七界存在了多久,那棵树便就存在了多久,已是整个梵妖七界的命脉,而这里之所以容得下池雨翻覆如此,也是因为他总归不曾动过那个命脉之故,这里的人坚信,只要慎微桃树还在,这梵妖七界就不会出事。而那棵慎微桃树,五十年开花,五十年结果,而且每次结果也只得三棵,功效各不相同算是各有妙用。”
各有妙用……
弓月登时愣了。
梵司这一通话,就好像她在四面是墙的屋子里,突然为她开了一扇窗。
梵司紧接着又说了下去:“不过今年这三棵果子到现在也未能知道到底是什么用处,但慎微桃树结出的桃子从来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起不到真正帮你的作为,增加一下你的修为也是不错的。”
这话说的玄妙了,弓月自问在他面前展示的自己一直都只是想增进自己的修为而已,而梵之这话说的,就是完全看出她心中真正想做的,不只是想要增进修为,而是看到了她之所以要增进修为这背后的目的。
有些人是不是生来就是这样聪慧过人。
这让她不由的想到一个人。
那个她进入梵妖七界之后总会时不时就想起的人。
那人,若是与梵司坐在一处,到底谁更厉害些呢?
对于慎微桃树之果的事情,她心中暗暗记下,随后梵司又说了一些关于逝川池的事情,想也知道,这么有来头又珍贵的桃树,五十年开花五十年结果,一百年才能结出三个果子来,梵妖七界又视其为圣树,总不可能任谁都信手可得。
而且梵司说,上一百年的时候,只知道有一个果,另外两个对外说是没有生长出,但是他觉得八成是被他人摘了去。
“有人摘走了?”这让弓月有些震惊,逝川池距离皇宫很近,定然也属于皇家圣物,被人摘走两颗居然都没人追究?
“应该是池雨吧。”梵司垂眼:“他那么想让仓一柔醒来,怎么可能放过慎微之果。”
关于这件事,弓月前后思考了很多,最后决定,还是有必要跟百里漾和紫姬说上一说。
不为别的,单是自己若是偷果子的事情一旦败露,对百里漾和紫姬定然是一场连累。
不过这也得是她前去一探虚实踩过点之后的事了。
夜半时分最合适不过,纵然梵司曾说让她尝试去向女帝主动讨要一颗未必行不通,但她还是想先自行尝试一番,后而不行再向女帝开口也不迟。
是以,这两件事就安排在今夜之后。
捏诀让紫姬睡的沉一些不是难事。她趁着夜深人静手脚很是利落,手脚不用不知道,这一用起来才猛然发觉自己这半年来在梵妖七界果然也不是白混日子的,半年多下来,竟真的长进不少。
夜色下,慎微桃树在逝川池边正在盛放,枝桠摇曳下。传说之中五十年开花五下年结果的圣桃。在桃花与叶片之中若隐若现的闪着微亮的光,远远这么看去,弓月分外觉得这慎微桃树的果实与那九重天上蟠桃园结出的蟠桃甚是相似。只不过个头小了很多。她遥遥立在远处瞧了许久,倘若这慎微桃果真的如梵司所言有想象不到的功效,她真想每个都吞之入腹。
一来想增进修为离开这里,二来想要让自己这混乱的记忆可以修复回来。三来……她想送给叛烙。
让叛烙拿着这慎微之果,一方面算是他陪着她在此地耗上这么些日子的歉意。另一方面也希望叛烙有了这个果实,不要再惦记着玄魂镜了。
她能这般容易过来,当然不会鼓胀到认为自己修为了得现在就能把这三棵慎微果带走,顺手摘了片薄叶。捏了诀上去,看着薄叶不受夜风而摆,飘飘的向那三颗慎微果而去。她沉息秉气,凝神关注。
却是才飘到一半还有数丈之远时。竟是一股邪风突然袭来,将她的薄叶硬是给刮了下来!
刮了下来!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这薄叶可是她施了诀的!
正要震惊这四下里不止她一人的时候,一只手捂上了她的面。
“嘘……”
弓月相当震惊,这一声的主人不是梵司又是谁,她震惊,是震惊梵司的修为,更震惊于梵司站于她身旁,而她浑然未觉!
“不能这样……”梵司挽上她的手,不待她说话,足尖一踮,二人身下的树枝连动静都无,二人飘然便远去矣。
半空中弓月回头去看,逝川池环抱着的那棵慎微桃树依然平静的在月下吐纳星辉,景致柔美的如歌如画。
梵司挽着她的手,就这样在梵妖七界的上空无声飞行,直到踏入他的苍羽旨书屋,将门掩好封好结界,梵司这才将她松开,并邀她在一片清涧的小舟上坐下。
弓月坐下了,脑子里的画面仍旧还是那棵慎微桃树……
而她两手拢于袖中,不自然的手指别扭的搅动。
刚才就这么让他拉着自己的手回来了……
“三颗果子,且不说你这样有多危险,就算你拿到了,你又怎么可能平安出得了梵妖七界?”梵司平静的看着她:“上一百年的三颗慎微果,最后也只留了一颗给皇室而已,另外两颗落在池雨之手,这一次也一定不会例外,保不准这一次池雨兴许一颗也不准备留给皇室。”
“……”弓月不说话,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对慎微果已经有了执着心,她甚至于有些非要到手不可的感觉了。
“而也未必,毕竟池雨还是要顾念皇室的存在,怎么也会留下一颗,我觉得你可以去向女帝讨要一下,未必行不通,而若是你这般硬抢,池雨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闻这话,弓月头顶顶着梵司的目光,心下也是忐忑不安的。
要知道,自己这张脸可是与仓一柔一模一样的,这里的百姓见到她的时候个个都相当震惊,而唯有这些有地位的和皇室的所有人,见到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似的,她当初甚至于几番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脸恢复了容貌。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而且她顶着仓一柔这张脸,在这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皇室的人知道,池雨不可能不知道。
可池雨本人,至今也未出现。
就算他守着仓一柔,知道她并不是仓一柔,可是她和仓一柔长的一模一样这件事,不够引起池雨的好奇心吗?
而皇室那边完全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她心里不是没有衡量过的。
这是不是暗暗说明,皇室其实是想让她留下来的,代替仓一柔在这里能留多久留多久,最好可以足够引起池雨的好奇心,然后将仓一柔替代,然后池雨自然而然的就会将这梵妖七界的所有不正常的结界撤去,还梵妖七界一个原本的模样?
这么想之后,弓月更加不想看见紫姬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紫姬与皇室之间是一早就密谋好的。
可如果是这样,如果皇室并不想让她离开这里的话,那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给她慎微果?
思量了一番,弓月渐渐通透了些,想到这慎微果的功效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梵司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让他们相信或者怀疑我有可能与仓一柔有不可分割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后我再去向女帝讨要慎微果的话,女帝会心甘情愿的将慎微果赠与我?”半晌后,弓月有些激动的说道。
梵司眉心微微一皱,后而道:“这里终归是池雨折腾出来的,我倒是觉得你应该从池雨的身上着手为好,不然就算女帝给了你慎微果,但若是不清楚池雨心中作何想,而他到时候再出面阻挠的话,你也未必出得去。”
弓月又通透了。
“池雨能将这里折腾到如此境地,我就算有了慎微果的助力可以冲得出去,但难保池雨到时不从中阻挠,你是想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他若是拼了,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弓月说着,话说完了,也不禁的对自己这一番语言能力佩服得紧,意思是表达出来了,可用词实在是太过牵强。
梵司却半点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点头,后而看了看她,眉目复杂:“更何况,你自己不担心你这张脸吗?你不怕出了梵妖七界之后,你的脸还是这副模样?那到时候你就算出去了,你回到九重天上回到玄苍,你又要怎么面对你的父母?”
这个问题弓月其实有想过,但是她自动忽略不计了,她当初变成这副模样时相当突然,并没有中毒或是被人施术,所以也就没有解毒或是解术之说,她潜意识觉得自己只要离开梵妖七界之后自然就会恢复以前的样子。
不过梵司这一番话却是相当震惊,她自觉自己从来没有向梵司报过姓名,更没有说过自己的出处!
“你怎么知道我是玄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