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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任何时候,无论是当年在京城跋扈胡闹的日子里,还是后来在边关历练倾心于云素君时,景嘉悦从没想到过某一天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命悬一线,身边的人一个个、一排排地倒下,血肉横飞。
原来,为将为帅,从不是只有威风凛凛、跨马扬鞭,更多的是责任,更需要的是随时随地的用心用脑。
而这些死去的人,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围在她的身边,护卫着她,追随着她……
是她的疏忽大意害了他们的性命!
深深的愧疚,强烈的恨意,顷刻间充满了她的胸口,又痛又酸,难受得让她恨不得立毙了这些围住她,砍杀一拨又冲上一拨,似乎多得没法计算的北郑敌兵。
她身边的人,所剩无几,唯有二十几名武功还说过得去的部将和亲兵,身上也早都挂了彩,有的一瘸一拐强自支撑,有的身上的伤口汩汩地流淌出鲜红的血。
谁都知道,失血过多是会致命的。可他们连包扎伤口的功夫都没有,北郑人的刀剑毫不留情地砍斩过来,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是不是自己。
支撑?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退缩半步,没有一个人齿缝间蹦出半句“投降”。他们像是心有默契一般,围定了景嘉悦和她胯\下的战马,仿佛这是他们不可动摇的使命。
一杆几乎可用破碎来形容的战旗,在劲风中“噗噜噜”作响。旗杆上的锦缎早被洞|穿、撕扯了几个大口子,唯有上面大大的“景”字隐隐可辨。它紧紧地扒住旗杆,似乎那是它在这世间唯一的支撑。死命攥着旗杆的亲兵,小腿已经被砍断了。他疼得冷汗淋漓、全身发抖,但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柄血淋淋的刀,每一个试图抢夺、毁坏战旗的人,都被他发疯般地砍杀。
主将在,旗在,战魂便不亡!
景嘉悦的眼眶酸热,双眸充血,身上的银色铠甲因为沾染了太多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而化作了同内里战袍同色的朱红色。她的长刀上下翻飞,敌兵在她的刀下血肉横飞,俱都成了刀下亡灵。此刻的她,不再是大周英国公府那个娇俏的孙小姐,她是敌人生命的收割者,是来自血地狱的嗜血修罗!
景嘉悦杀退一拨敌兵,高喝一声,她的嗓音,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沙哑,但出口的话语却无分毫的疲态——
“众儿郎!今日我们终归不免一死!索性杀他个痛快!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一个!本将军陷你们于此地,定会和你们同浴血!黄泉路上,彼此做个伴,也不孤单!”
她说着,手中长刀一扬,直指前方又涌上来的北郑兵:“死便死!杀便杀!莫堕了我大周的雄威!”
“喝!杀!”二十几个汉子同时爆发出震彻山谷的吼声,仿佛他们流失掉的生命力,连同他们已经逝去的战友的魂灵,都在这一瞬,于他们的身上,复活了!
就在这时,初初与景嘉悦交手几个回合便退在一旁的战宇分开手下军兵,挡在了景嘉悦的马前。
“贼将!”景嘉悦的嘴角勾着一抹鄙夷,口气更是不屑。
“你倒硬气。”战宇此刻倒是平静得很。或者说,对于景嘉悦的表现,他还是怀有几分敬意的。
人言大周女子掌权,战宇素来不以为然。他从小在男权为尊的环境下长大,在他的意念中,女子就该是柔弱的、美丽的,依附于男子的,以夫君为天、以操劳家事为一生之重心的。他虽然爱慕杨熙,但他只是想娶杨熙为妻子,让她一生一世以自己妻子的身份活着,这对于他来说,是身为男子最大的满足。
可今日,他所见到的景嘉悦,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于女子的认知。当初他得知二弟死于周廷贵介女子之手的时候,除了强烈的恨意,更有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对于二弟的鄙夷——
竟然死在一个女人的刀下,当真可耻得很!
此刻,战宇懂了,这个女人,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即使她莽撞,即使她性子火烈,但她的战意、她所受到的部属的爱戴、她的不屈、她的英武,绝不逊于任何一个长久征战沙场的男子。
战宇自问,若自己处在景嘉悦的境地,会如何?
如果这个女子不是仇人,单凭这份胆气和烈烈英风,他倒是很想同她为友……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脑海中,就被战宇强行压下去:眼前的,是杀害二弟的仇人,他与她,注定,不死不休。
他一抖掌中的画戟,冷然道:“景嘉悦!你可知你今日为何会死于此地?”
“莫说大话!谁死在此地,还不一定呢!”景嘉悦气势倒足。
战宇双目一凝,凛然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让你做个明白鬼!当初被你砍杀害死的少年将军,还记得吗!”
景嘉悦略一思索,便知道他所指,冷笑道:“你说那个倒霉鬼?不知廉耻地想到我大周驻地打秋风,被本将军一刀砍了脑袋的?哈!怎么,他是你亲戚?”
战宇咬牙切齿道:“那是我亲弟!你杀我亲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景嘉悦嗤道:“有那种亲弟弟,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战宇闻言,横眉立目,“我本敬你勇毅,但,杀弟之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景嘉悦在马上把刀一横,“要打便打,啰嗦什么!”
战宇再不多言,擎着画戟,便朝景嘉悦刺了过去,被景嘉悦一刀格开。
战宇招未使老,甫一碰到景嘉悦的刀杆便画戟后撤,一旋,又横扫向景嘉悦的心口处。景嘉悦大惊,忙再次吃力格挡。
两个人展眼间便打了十几个回合,其中包括景嘉悦的亲兵冲上来护卫,被战宇的画戟挑飞了几个。
景嘉悦则越战越吃力,战宇的战力和临战经验,都远在她之上,只十几个回合,她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紧接着,又有两名亲兵倒在了她的面前,景嘉悦咬牙喝道:“我才是你仇人!要打,冲我一人来!”
战宇已经杀红了眼,狰狞着面孔,掌中画戟一招急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
又是十几个回合,景嘉悦身上的战袍已经被血水和汗水浸透了。她只觉得双臂酸弱得使不上力气,双腿发麻几乎要撑不住马镫,一阵强似一阵的晕眩感侵袭着她。她知道,这是身体累极的自然反应。
看来,就在此刻,自己便要命丧在这里了……
景嘉悦的心口上划过一丝凄凉:若自己死了,祖父、父亲、母亲……他们都会伤心欲绝吧?幸好母亲又有孕了,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能来到这个世上,会让他们心里好受些吧?但愿,这个即将降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文文静静,不要再像自己一般惹长辈伤心……只是,可惜了,君儿,此生注定无缘……
这一刻,景嘉悦特别庆幸云素君对自己并未动情。至少,自己死了,云素君不会十分伤心。
若干年后,君儿是否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小疯丫头,一心一意只想,娶她为妻?
景嘉悦在马上摇摇欲坠,战宇的画戟直直朝着她的心口刺来。
她的嘴角忽的噙上一抹笑意:此生,便如此了结了吧!但愿,来生,莫再连累了别人,莫再胡闹……
刺目的阳光下,银光烁烁的戟尖眼看着便要刺入心口——
“啪”!
不知从哪里来的什么物事,突然飞至,磕开了战宇画戟的枪尖。
战宇一惊之下,手腕不由得一抖,画戟随力道一歪,错开了景嘉悦心口的要害处,却也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腹间。
皮肉被生生破开,鲜血从伤口处迸射而出,顷刻间染红了景嘉悦的马鞍。她闷哼一声,直接栽倒到了马下,跌入了层层难分敌我的死尸中。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出乎战宇的意料之外。待得景嘉悦跌落下马,他抽回染血的画戟,凝了凝神,才看清楚刚刚磕开自己兵器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根掺了金丝的华丽马鞭,不,不是一根,此刻它已经断做两节,躺在了战宇的马前。
何人?能有这份功力?这等内力……
不容他多想,电光火石间一人一马突袭到他的面前,白马,素袍,晃人二目。
来者正是宇文睿。
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闯入山谷中便被黑压压的北郑军兵和遍地的大周捐躯将士惊呆了——
若是部下都这样了,悦儿会怎样?
宇文睿不敢深想下去,纵遨疆杀入重重包围,掌中银枪抡起,刺、挑、扫、砸,甚至不惜用内力震开人丛,如此左突右冲,竟生生把北郑包围圈撕扯出一个口子。她既动了杀心,手下便毫无留情,以她的修为,这些小兵小将怎是对手?是以,不过一会儿,她就杀出一条血路,北郑军兵惊得后撤,而此时正是景嘉悦与战宇战得正急的时刻。
宇文睿一眼便看到了浑身上下如血葫芦般的景嘉悦,对上那皂袍画戟的敌将,显然是快要支撑不住了。战宇的画戟刺向景嘉悦心口的当儿,宇文睿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挂在马侧的马鞭,运尽全力飞了过去,好歹砸偏了那杆画戟攻击的方向,不至于一招要了景嘉悦的命。
战宇怔忡的眨眼功夫,宇文睿已经跃马飞奔至景嘉悦的跌落处,俯身探手,攀住景嘉悦的衣带,单臂一运力,将景嘉悦扯到了自己的身前,搭在马鞍上。旋即,她一夹马腹,左手护住景嘉悦令她不至于再次跌落,右手银|枪一抖——
伴着呼呼风声,烁亮耀眼的枪尖直朝战宇的面门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战宇都来不及反应。
不过,他到底是战场骁将,临阵应变的能力极是充足。宇文睿的枪尖刺向他的一刻,他双手扣住画戟的杆用力向外一磕。空气中立时传来硬物相撞的脆响,两个人都是暗暗心惊,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更多的认识。而战宇更觉震惊,因为就在交手的一刹那,他看清了宇文睿的衣着——
女子。
战力极强的女子。
箭袖上绣着五爪金龙的女子。
这些特征,试问:整个周廷可还有第二人?
宇文睿那一枪自然是虚招,她无意与战宇多做纠缠。二人兵器相撞的同时,遨疆便已经带着她和重伤失血昏迷的景嘉悦抢出了半个马身。二马一错,遨疆骤然跃起,远远落在战宇的身后。
宇文睿银|枪一晃,平扫向面前挡住自己去路的北郑军兵,并暗运内力于枪杆。只听得一阵阵惨呼,接着是一片北郑兵扑倒在地,无不口吐鲜血,身子骨儿差些的,已经昏厥。
宇文睿马往前冲,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她手腕又一抖,枪杆再次反方向回扫,北郑军兵又倒下一片。
她仗着一身修为、掌中神兵和胯|下宝马,硬是闯出一条血路,踏着北郑人的尸体,一路浴血,绝尘而去。
战宇惊呆了。
就在这时,宇文睿冲杀进来的那条路上喊杀声震天,显然是周廷兵马随之赶到了。
战宇死死盯着宇文睿远去的背影,眉头拧紧,他知道,现在不是和景嘉悦清算仇怨的时候。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若能把周廷皇帝杀死,哪怕只是擒住她,这场仗就不用再打了。
战宇一挺掌中画戟,高声吩咐手下副将带前队扛住周廷兵将的冲击,他自己则一马当先,带着后队,直奔宇文睿跑远的方向急追了去。
遨疆是宝马,可就算是神马,也是有极限的。飞奔突袭,战场冲杀,如今又狂奔逃遁,它已是疲惫不堪,何况背上的不止宇文睿一人?
“遨疆?你怎么了?”马上的宇文睿也觉察出了异样。
遨疆竭尽全力地奔跑,体力却难以为继,几次趔趄,险些把宇文睿颠下马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宇文睿心急如焚:遨疆快要跑不动了;身后的追兵声音越来越清晰,意味着离自己越来越近;方才,她无意中碰触到景嘉悦的身体,满手的鲜血……
如此下去,遨疆迟早力竭,悦儿迟早失血而逝,最后谁也逃不掉。
若是……
耳畔的风声呼啸,两侧的景色无暇细看,宇文睿在马上疾驰,牙关紧咬。
又近了,追兵又近了,她已经能隐约听到北郑军兵喊打喊杀的声音。眼前景致突地一变,现出两条岔道来。
宇文睿猛地掣住马缰,遨疆“希律律”一声咆哮,两只前蹄腾空扬起。
她跳下马来,急急解开景嘉悦腰间的缚甲丝绦,也顾不得满手满身蘸上鲜血,把景嘉悦的身体紧缚在马背上。遨疆喷着响鼻,不安地原地踏步。
做完这一切,宇文睿伸臂搂住遨疆的马颈,“遨疆乖!快,快带着悦儿沿这条路跑!跑得越快越好!”
她松开手臂,遨疆却一动不动,只拿脖颈使劲蹭着她的手臂,一双眼睛水盈盈的。
宇文睿顿时心如刀绞,忍下痛意,斥道:“你不听朕的话了吗!朕怎么把你从小养大的!朕让你如何便如何!难道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吗?”
遨疆还是蹭着她的手臂,四蹄不安地原地“哒哒哒”踏着。
宇文睿心一横,她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远远撤开,冷冷地道:“你敢再耽误朕的正事,朕就不要你了!”
遨疆最后留恋地看了看她,水汪汪的眼睛中溢满了不舍,突地扭转身去,又是“希律律”的一声长啸,四蹄扬起,朝着一条岔路狂奔了去。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宇文睿孑然而立,估算着北郑追兵的距离。她的长|枪因为挂在马侧,没来得及摘下,此刻能陪伴她战斗的,就只有——
“呛啷”——
长身玉立,青锋在握,山中的罡风吹拂起她的长发,素色箭袖上的五爪金龙龙身上溅着点点血痕,仿佛那金龙是浴火涅槃重生的一般。
战宇第一个追上来,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宇文睿。他的心脏因为眼前的人猛地紧缩了两下,这样的女子,让久经沙场、以武为尚的他,觉得,世间至美,莫过于此。
肃杀之美,武道之美,嗜血之美……
战宇的脑中骤然现出这些字眼儿来。霎时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唐突了这抹世间至美。
他犹豫的当儿,宇文睿却忽的动了。剑光灼灼,“非攻”宝剑直取战宇身侧的战将。那名北郑战将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尖已经逼近他咽喉,他也只来得及瞪圆了双眼,剑尖立时穿喉而过。他被挑落下马,宇文睿一个旋身,端坐在他的马上,催马朝着另一条岔路口跑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众人只来得及眨了两下眼睛。
就这么……又跑了?
战宇真的急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喊一声:“放箭!”
他下令的同时,宇文睿已经跃马窜出去两三丈远,听得这一声,忙加紧狂奔。
“嗖嗖嗖”……
丛丛羽箭应声而至,宇文睿边跑边凭着感受用长剑拨打身后的羽箭。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她修为再高,也架不住铺天盖地的羽箭,一个不防备,左肩头便挨了一箭,钻心地疼。宇文睿痛得呲牙,俯身在马背上,却不料战马也挨了流矢,一个趔趄,害得她在马上一栽歪。
顾不得了!宇文睿强忍着痛意,左掌在马臀上用力一拍,那马吃痛,受了惊吓,疯了般狂奔而去。
“追!”战宇看得清楚,带兵直追。
走投无路是怎样的感觉?绝处真的能逢生吗?
只有身处其境的人,才会知道,生死关头,那些根本来不及想。
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无数追兵,身侧的马已经口吐血沫委顿在地,宇文睿左半边的衣衫已经被自己肩头溢出的鲜血浸透,她却还在心中庆幸:亏得没让遨疆朝这条路跑。
面对这样的对手,战宇由衷地敬佩。他扳鞍下马,和他手下的兵将,黑压压地逼近至宇文睿身前丈余远。北郑军兵各执兵刃,更有弓箭手箭搭弦上,箭头簇簇,直指向宇文睿。
“阁下是周廷皇帝吧?”战宇抱拳行了半礼。
“你是何人?”宇文睿双眸冰冷,用右手的“非攻”剑尖撑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方才她被重伤的战马甩到地上,摔得不轻。
“在下大郑神威将军战宇,”战宇依旧恭敬,又抱拳道,“阁下既已如此,在下无意为难,请阁下束手,莫做无谓挣扎。”
“哈!你倒打得好如意算盘!想擒了朕,迫我大周就范吗?”宇文睿不屑嘲道。
战宇蹙眉,这位周廷皇帝虽然是女子,却硬气的很。他敬她人品武功,但此人若不能束手就擒,就绝留不得,万一周廷的援兵追来……
绝不能做妇人之仁!
战宇终于下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宇文睿一揖到地:“那就只好……得罪了!”
他直起身,手一挥,“放箭!”
说罢,下意识地闭目,不忍再看。
这样近的距离,加之身上有伤,宇文睿修为再高,又能躲过几支?
最终,她也只是拨开几支射向要害处的,素白的箭袖已经全部被染成了鲜红色。
她吐了几口鲜血,嘴角还挂着一抹朱红色,衬得脸色愈发的苍白,可她的眸光依旧冰冷不屑:“想拿朕的……朕的尸首去邀功?想得……倒美!”
她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后退,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踩下去,都是一个血色的脚印。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连弓箭手都不忍再拉动弓弦。
战宇只觉得那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头,生疼。他知道这位周廷女帝要做什么,可他内心深处竟是不愿阻止的。
士可杀,不可辱……
“喀啦”——
血色的战靴踩在悬崖边缘,薄薄的山石不堪重负,几小块碎落,坠落至不知名的渊薮深处。
宇文睿缓缓仰头,对上天上耀目的日轮,脸上突地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砚儿,对不起,不能护你、陪你一生了……”
猛然转身,她纵身跃下悬崖,再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