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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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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深、风凄凄,不着烛火的水月坞,四周的湖面映着天上的半月和繁星;在点点涟漪波动间,绽放着如昼的光痕,炫亮水月坞飞舞的帷幔。

    镜如水品尝着上等、百醇甘美的眉月针,黯沉的魅眸仍不断地闪动着算计的光芒,而唇角边的笑意依然微扬着,仿佛是一种习惯,只是一种点缀。

    “唷,这么好闲情,一个人在这里品茗?”

    言吹影掀开飞动的秋香色帷幔,颀长的身影随即快速地飘进四方阁楼里,落座在他的面前。

    “你今儿个回来得真早。”镜如水搁下手中的白玉杯,随即拍了拍手,在他后头的长廊里随即闪出一高一低的浅影,一抹恭敬地递上一只白玉杯,另一抹则利落地斟上茶水,随即又闪身而去。

    “唉,甫人元月,整个金陵热闹非凡,那群不甘寂寞的文人雅士和达官显贵忙着四处拜访,忙着附庸风雅,哪里有空晃到我的书肆那儿?”言吹影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满意地露出一抹笑,又接着道:“倒是见月和镂尘那儿忙翻了,一个天天押着梨园子弟四处公演,一个是忙着制衣,整个净尘轩忙得人仰马翻;看看你,近来好似挺闲的。”

    “谁说我挺闲的?”镜如水笑得勾魂摄魄。

    “啐!你这个御前第一红人,不仅推掉了冬至的祭天大典,又不上朝为皇上占星观象,径自窝在这御赐的镜花居里;你不怕哪日惹得龙心不悦,连咱们这批兄弟都得跟着你一道落难?”言吹影挑眉睇着他。

    “你这个及第状元在多年前便已经惹得皇上不悦了,更逞论是现下?”镜如水淡然地笑着“你别芹我便好,还担心我会连累你?”

    “哎呀,不过是个玩笑,也同兄弟我说得这般正经?”言吹影啐了他一口,又一副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的身旁“方才我回府时,外头排满一堆等着要拜访你的马车,于是我便绕到后门进来,却在镜纹楼附近听见了女人的咒骂声,那声调可真是与众不同。”

    “哦?”镜如水以掌轻托着俊脸,修长的手指轻敲眼角。

    看来她必定是十分恼怒,而且要她改掉满口的杂言秽语,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好生调教。

    “唉,你一点儿都不觉得古怪?”瞧他不愠不火的反应,言吹影倒是有点意外“这镜花居可不是随意的闲杂人等便能走进的,而你的宅院里传出女人的咒骂声,你倒是一点都不以为意,难不成是你带回来的?”

    不会吧,品味太差了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又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我心动?”虽说她宛若是一头桀骜不驯的野烈豹子,抬眼举手之间是恁地放肆而不羁,一点也不像时下的温顺女人,可却意外地让他心动。

    既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既是要接受他的命运的女人,自是要有点不同凡响,要有似她这般强韧性子的女人才能与共。

    只是她的爪子,还有待修剪。

    “可”他听到的咒骂声实在是不堪入耳,简直比乡间野姑还要粗俗,他怎会千挑万选地检中这十分不同凡响的女人?

    他的身边一直不乏女人作陪,可让他心动的还不曾有过,怎么会

    “她可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一旦错过,不会再有。

    “就因为她是命中注定的女人?”遂他要忍辱负重地接受?“你这一次会不会是卜错卦了?”虽然还没见过他卜错卦,可人嘛总是会有第一次的,是不?

    “你认为我会卜错卦吗?”镜如水不禁失笑。

    他倒很想知道自己的天赋异禀何时会有失常的一天,可到目前为止,都还正常得很。

    命运哪命运,何谓命运呢?

    他顺着命运远离了是非丛生的宫中,顺着命运找到可以陪伴他一世的女人,然这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他所希望的?

    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倒不如说是因为他的冀望产生了定数,这可说是因他的心愿而延伸出的命运吧!

    “我觉得你还是要”言吹影忽地住口,竖起耳朵听着“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毕竟镜花居向来静寂得像是一座死城,突然迸出了像是咒骂的声音,他自然会觉得震惊。

    况且,这里头可是摆下了阵式,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走得到这里来?

    “是吗?”镜如水微眯起魅眸,突地站起身,面对着翻飞的帷幔,笑意更浓,连向来不带笑意的眼眸亦噙着深浓的笑意。

    “你听。”言吹影叹了一口气也走到他的身旁。

    经由风的吹送,真的带来了花袭人恼怒不已的叫骂声

    “镜如水!懊死的王八蛋,有本事就给我出来!

    混蛋!色痞!畜生!你给我滚出来!”花袭人靠着微弱的光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径上走着,气喘吁吁地吼着,又使劲地骂着,仿佛两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可恶,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从太阳高挂走到太阳西下,再走到伸手不见五指,走得又渴又饿又累,却始终找不到原先走进来的路。可恶,位在中央的水月坞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她走了好几个小时,却一直走不到呢?

    王八蛋,最好是不要让她找到,最好是让她窝囊地饿死在这种荒野小径上,要不然她见他一次就开扁一次。

    别说她太暴力,因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恶,至少也要给我吃的东西啊!”呜,她饿到没力气走路了在探花坊时,她一天至少也吃个五餐,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可从昨几个晚上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吞进任何东西,已经足足二十四个小时了

    懊死的镜如水!谤本就是存心要把她给饿死的!

    说什么命运、说什么爱他?他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有谁会在初次见面就同人说这种话题的,他根本是个没脑子的白痴!

    “你饿了吗?”

    像是鬼魅似的,镜如水突然飘到花袭人的面前,吓出她一身冷汗。

    “你、你是鬼啊!”哇咧,走路都没有声音。

    “我说过,只要你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镜如水笑得开怀,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恁地霸道却又柔情似水。

    花袭人先是呆愣地任他牵引着,而后怒瞪着他一身月牙白的颀长身躯,恨得牙痒痒的“你、你不要随便碰我,你这个令人厌恶至极的王八蛋!”

    可恶,居然敢软禁她!早知道离开贾府会遇上这等事,她就该把自己锁在探花坊里,宁可一辈子躲在探花坊里,她也不愿意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岭来,居然连三餐都不供应她呜呜,是存心饿死她的!

    “厌恶至极?”镜如水突地转过身来,将带笑的俊脸凑近她的眼前,近到唇瓣几乎要接触在一块儿“你真的讨厌我?”

    花袭人瞪大眼,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身来,甚至是如此接近她

    说真的,她第一次觉得男人可以美到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带着醉人的魔力,只要一对上眼,就再也凋不开视线;至少她现在真的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我倒不认为你会有多厌恶至极。”他笑得分外张狂。

    是他的心孕育出了命运,还是命运控制着他的心?到目前为止,他可以肯定地知道,是因为他的心情恋上她的人,而他不过是提早知道了命运的结果;她一定会留在他身边的,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没来由地,在那一双眸子的凝睇之下。她感觉自己丝毫移动不了身体。

    镜如水再扬起勾魂的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走吧,你一定是饿坏了,方才我已经差人准备晚膳。”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是恁地强劲又不失温柔。

    “你”可恶,她八成是饿到无力,否则怎么会连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明明是他软禁了她,明明是他不供膳食的,怎么现在又在她眼前摆出一张大善人的嘴脸,开始施舍她?

    “我方才一直待在水月坞,思忖着要如何利用水月坞完美的地形和气流,配合上月圆阴气极盛时,设坛划开时空交界”他说得轻描淡写,相当贴心地牵着她走上青石拱桥,踏上水月坞“倒是你,决定好了吗?”

    花袭人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照道理说,她这个来自于六百年后的现代人,应该可以成为他们这群古人眼中的神,为何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无用的傻子?

    “你不相信我?”镜如水倒也不意外她的反应。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同理可证,倘若有一个二十七世纪的人来到她的面前,跟她谈论一些有关于二十七世纪的一切,她八成会把对方当成疯子,而他为什么会相信她,为什么会知道她是来自于未来?

    “因为我的眼看得见过去和未来。”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镜如水淡然地道。

    别问他到底是怎么习得这门绝技的,只因他自娘胎甫落地便熟知这世间稠,看穿了过去和未来;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无法对世间的权势利益动心。

    一他很清楚,所有的一切皆是过眼繁华罢了,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但他偏想要追寻一分感情,想要得到他此生不会拥有、却又最想拥有的情绊。

    因此,她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很难。

    除非他死。

    “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天啊,她现在可是脆弱得很,请不要再说这般打动人心的谎言,她真的会掏心挖肺地相信他。

    “想不想再试一次?”镜如水突道。

    “试什么?”

    镜如水笑得妖诡,俊逸的脸庞蕴涵着深沉的算计。

    “吹影,你就坐着别动。”他回头对着言吹影道。

    花袭人此时才发觉水月坞里还有一个人存在,可她只是匆匆一瞥,满心等待着镜如水所说的“试”她真的很想知道他要“试”什么。

    “别靠我太近,也别移动你的脚,只需要睁开你的眼睛看即可。”

    镜如水淡淡地吩咐着,口中突地念念有词,双手往上一举合在顶上,四方飘扬的帷幔忽地往上翻飞至楼阁,一刹那间,半月阴冷的光芒透着张牙舞爪的苍白倒映在湖面上,仿似太阳般照亮整座水月坞。

    他突地放下手,却紧握成拳地往水面上一击,水面溅起数丈高的水柱,仿佛破了个洞似的,幽黯的尽头突然浮现几个诡异的画面,而站在一旁的花袭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老妈?

    天啊,这破裂的水面竟然浮现了二十一世纪的情景,而她惟一的亲人,她的老妈正在机场里来回奔走着

    “唷,这是怎么着?如水怎会在施法?”

    两道不约而同的嗓音突然蹿进施法现场,破裂的水面倏地覆合,扬起的水柱随即溅落在湖面上,而这转瞬间的变化,快得让花袭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一切。

    “你们回来了?”言吹影很优雅地打了个阿欠,对着才踏进水月坞的花见月和思镂尘招手。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思镂尘指着花袭人。

    “如水命定的女人。”他是不大相信啦!

    “她?”

    “如水这么说,我也只好相信,不过”

    言吹影的话尤未竟,花袭人如山洪爆发似的咆哮声便响起:“你们这两个王八蛋,难道就不能迟一点再踏上水月坞吗?你们的眼睛是用来装饰门面的吗?难道你们看不出来镜如水在施法啊,看见别人在施法,你们不会回避吗?去你个混蛋!”

    可恶,就算镜如水不说她也知道,这眨眼间的法术定是因为他们强行进人正在施法的现场,才会蓦然停止。

    呜她刚才见到老妈了耶!天啊,这一次的画面比昨天还要鲜明,而且那种感觉跟出现在脑海中的感动是不一样的,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硬生生地打断她想念的画面?

    可恶,她要求赔偿啦!

    “你”花见月和思镂尘难以置信她非同凡人的粗俗。

    “你什么你,你们要赔我啦,我不管!”气死她了,好不容易看见镜如水像是表演魔术,像是摩西开红海一样,却被他们打断了。没吐他们口水,算是她修养好。

    “袭人,难道你就不能斟酌你的用词吗?”镜如.水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希望她多多少少可以受他一点感化,改变一下生活习惯,否则

    “斟酌什么用词!文字又不是我造的,文化又不是我创的,嫌我说话难听,就去怪当年创字造词的混蛋,毕竟我不过是沿袭这些用词的人罢了!”

    花袭人压根儿不卖面子,仍为刚才那短暂的瞬间扼腕不已“倘若不是因为他们突然闯进来,说不准我现在都回去二十一世纪了。”

    “不可能的,我说过要满月,否则以现下的极阴之气,根本无法划开时空。”镜如水对着眼前三位瞠目结舌的至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落座“你方才见到的,不过是一种传递的波纹罢了。”

    “嗄?”花袭人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才是古代人,而眼前的镜如水才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好深奥,她真的听不懂。

    “罢了,往后我再同你说明白,但你必须要先答应我的条件。”镜如水不忘重述自己的要求。

    “条件?”那个啊“爱你、爱你、爱你,我简直是爱死你了!”

    不管了啦,反正只要可以让她回到现代,要她说出多恶心的话都无所谓;反正那不过是堆砌文字,之于她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镜如水笑逸出声音,拉着她到青石桌前坐下“我看你还是先用晚膳,再慢慢地把我的条件想清楚,毕竟我要的不只是口头上的应允,我要的可是你的心。”

    满嘴说爱谁不会?重要的是她的心、她的情?

    “可是”花袭人习惯性地把脚抬在椅子上,微蹙眉头地解着他,却见到他身后的人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她抬眼环视,发觉除了镜如水之外,大伙儿都对她看傻眼了“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

    反正她就快回二十一世纪了,所以她也不需要在他们的面前假扮柔顺,毕竟那太累人了,她没那个心思。

    “对了,我还要你守口戒,若是让我听见你口出恶语,那么”

    “我知道、我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让她回到二十一世纪,她什么自尊面子皆可抛。

    “那好,用膳吧!”镜如水随即招呼着她,还有一旁已被风化为化石的三尊石像,又为她夹了几样菜。“慢慢吃,这是方才我要人为你准备的,你可以告诉我哪些合口味、哪些不合口味。”

    “嗯、嗯”花袭人像是饿死鬼似的,抓起饭碗、抄起筷子,以狂风扫落叶之姿疯狂地袭击满桌人眼又合口味的佳肴。

    她哪里管得着别人的目光?都快饿死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她已经饿了好久好久,感觉像是有一个世纪之久;所以不管现在眼前摆上的是什么东西,她相信她不会挑食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吞得太快了,她竟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怎么着?”镜如水担忧地望着她抱腹的举动。

    “我有点不太舒服”可恶,这种肚子痛的感觉,有点像是“茅房在哪里?”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太想要在用餐的时候提起这个字眼,但她真的很想证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镜如水挑了挑眉,对她指着身后的碎石小径“往后走便瞧得见了。”

    花袭人闻言,二话不说地拔腿就冲,虽说有那么一点点不大优雅,但是她实在是尽力了

    她以如跑百米的速度,转瞬间便冲进了茅房,十分不雅地开始动手扯开亵裤上头该死的绳结,拉开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真是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