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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走后,华氏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心中没底,因此很快就告诉儿子夏佑霖。
族内每个月的考核,都是夏佑霖这个家主亲自主持。他唯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允许夏家任何事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简单来说就是独政,掌控欲强,又爱疑神疑鬼。
这样的性格,导致去世的老太爷对夏佑霖并没有期望。不过世事难料,最终夏家还是落在夏佑霖的手里。
“什么?大房的儿媳妇要参加考核?”夏佑霖闻言惊呆了,不敢置信道:“他会哪门子的医术?他家不是商贾吗?”
别说夏佑霖惊讶,连二夫人尉氏也插嘴道:“老祖宗可别开玩笑,这族内的考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哪能他说参加就参加呢?”
华氏说道:“这个道理娘也懂,但是娘心里不踏实。”
夏佑霖和尉氏便看着她,愿闻其详。不过是一个商家出身,哪里就能让人心里不踏实了?
“你们有所不知道,那孩子确实学过医,上次给你看的药粥,就是那孩子给老大媳妇做的。”华氏说道:“我这心里猜测着,莫非他真有天赋?与其暗自猜测,不如让他来告诉我,究竟是龙还是犬。”
夏佑霖听罢,慢慢说道:“娘考虑得也是个道理,不过儿子觉得,您一定是想太多了。”医术这一门,可不是说想学就能学。除了天赋,还要从小浸淫,艰苦自不必说。
“不论如何,就当给他个机会罢了。”华氏仔细想来,也觉得自己多虑。就算蒋素桓果真学过医,但也不足为虑。难道他还能一举将夏氏族内众多子弟比下去?
那得需要多高的天赋和技艺。
“给他机会倒是无妨,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夏佑霖说道,自从夏佑争死后,他们倒是很少去管大房,因为在他们眼中,大房根本翻不起大浪。这其中又有别的缘故,暂不细说。
他们谈论此事,并未避讳薛彩莹。
这件事薛彩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告诉了夏俊玺。
“嗯?素桓要参加考核?”夏俊玺的反应跟大家一样,都是不敢置信,他知道的比别人多点,惊呼道:“他根本就没学过医术!”
薛彩莹捂住嘴巴,说道:“这是真的吗?”可是她从华氏嘴里得知,蒋素桓确实学过医的呀。难道是蒋素桓藏得太深,连夏俊玺也不告知。
“莫不是你在胡说八道,他怎么会参加考核?”夏俊玺不相信,他太知道蒋素桓了,天真烂漫,其实手里什么都不会。
“冤枉,我怎么会拿这种话来胡说?”薛彩莹信誓旦旦道:“是听老祖宗他们说的,当时父亲和母亲也在,总不能是我听错了吧?”
夏俊玺脸色一变,犹豫道:“此事当真?”
薛彩莹用力点头:“是真的!”
夏俊玺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他到底图什么,变得我快要不认识他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你面前坦诚过,他有很多事瞒着你,你认识的他,根本就不是他。”薛彩莹说:“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夏俊玺虽然相信自己的感受,但是这么久以来,蒋素桓实在令他看不懂了。不得不承认薛彩莹的说法:“或许吧。”
不想去计较这些,他不再追根究底的态度,真是薛彩莹想要的。她十分庆幸自己这次的决定,要不然怎么能得知夏俊玺的态度转变。
在夏俊玺决定慢慢淡忘蒋素桓的时候,他的父亲夏佑霖却找到他,对他说:“俊玺,这次考核你也要参加,给我盯着大房那位,决不能让他出头。”
夏俊玺心里一惊,面上平静地道:“父亲的意思是,不想他在医术界出头?”
夏佑霖说:“对,不管是在我族内,还是外头,绝不能让他出头。”若有必要,夏佑霖不怕毁掉誓言,对蒋素桓出手。
反正只要不伤及人命,也不算失言。
“爹。我知道了。”夏俊玺默默说道。
送走了夏佑霖,才暴露出自己的烦恼不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薛彩莹见状问道:“俊玺表哥,父亲跟你说了什么?”当时她不在场,并不知道。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你自休息吧。”夏俊玺说道,甩来薛彩莹的手就出了房门。
自从那次从大房院里离开,夏俊玺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这里的丫鬟秀萍看见他便忐忑不安,害怕他来找麻烦,因此笑脸相迎道:“大少爷,这般晚了……”
“蒋素桓在不在,我要见他。”夏俊玺直接说道。
秀萍的脸色发青,上次那件事她是知道的,这会子夏俊玺又来找人,怎么瞧都不是好事。
“快去!”夏俊玺没好气道。
秀萍不敢说不,只好咬着唇答应:“请大少爷稍等片刻。”
夏俊玺在花厅内等着,也不坐下。实际上他也坐不住,除了考核之事外,还有关蒋素桓。夏俊玺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犯贱的人。越是得不到,越是对他不屑一顾,他越想要得到。
这时候是吃晚饭的时候,蒋素桓和夏俊轻刚刚吃完,便听到秀萍来说:“桓少爷,二房的俊玺少爷来找您,在外头等着……”
蒋素桓和夏俊轻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他来干什么?”
秀萍摇头道:“奴婢不知,他没有说。”
蒋素桓沉默下来,想了想说道:“你先去招呼一下,我马上就来。”
夏俊轻不高兴地看着他:“去做什么,大晚上地找你,准没好事。”他是不想蒋素桓去的,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也不想。
蒋素桓说道:“来都来了,没准真有急事呢?”去水盆边拧了手帕,擦了擦嘴,又洗干净手。他回头跟暗自生闷气的夏俊轻说道:“我要走了,你来不来?”
夏俊轻听他这么问自己,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笑道:“他是来找你的,你先去,我一会儿也过来。”虽然很想时时刻刻粘着蒋素桓,但是这样并不好,且让他们说两句,佯装自己大度呗。
“幺蛾子这么多,不来作罢。”蒋素桓就不管他了,自己去了花厅。
看见夏俊玺背着手站在那里,他十分好奇,走上前去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他这样直接,连一声问好都没有,倒是让夏俊玺很难受,说道:“素桓果然是绝情。”旧事重提,估计对方也烦透了,他说:“也罢,我这次前来,是想跟你考核之事。”
蒋素桓并不意外,来之前已经猜到了点点,说道:“有什么问题?”之前兰氏与他说,一切顺利,他皱眉:“难道你们临时决定,不想让我参加了?”
夏俊玺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来劝你放弃考核,甚至放弃学医。”
蒋素桓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你这个人也真奇怪,我学得好好地,为什么要放弃?”
夏俊玺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以为夏家是什么人家?”自从蒋素桓进了大房,夏俊玺就想过了,他迟早会受不了那种生活。可是没想到蒋素桓非但和夏俊轻恩恩爱爱,还突然学会了医术,要和族内子弟一较高下。
华氏和夏家都不会允许的。
“夏家是什么人家?医药世家,对吗?我既然身在这里,为何不能投入杏林?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蒋素桓看着他道:“除非你们区别对待,你们学医即可,我学医却不可。因此我想问问,为何不可?总得有个理由,好叫我死心。”
夏俊玺呐呐不言,理由当然是有的,可是他如何能直接说出口。
“你看,你说不出来,或者说你不想说出来。但凡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为何不想说?只能说明你的理由不光明正大,既然不光明正大,我又为何要听你的?”蒋素桓见他欲言又止,继续说道:“别忙着劝我,我知道你此举有一定的善意,可是我告诉你,学医一事我不会放弃。”
夏俊玺沉默良久:“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告诫你一声。你想从夏氏出头,是不可能的事情。”
蒋素桓心里有底,倒也不出奇,只说道:“你请回吧,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告诫。”
夏俊玺甩袖离开,走到门前突然说:“这次考核,我也会参加。”
蒋素桓一笑,看来夏俊玺自视甚高,以为他参加了,就没有别人出头的份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蒋素桓对自己也是充满信心,何尝不是一种自视甚高?
摇头笑了笑,就看见夏俊轻来了。
夏俊轻走来时,已经不见了夏俊玺的身影,他奇怪道:“人呢?”
蒋素桓说道:“已经走了啊。”
夏俊轻闻言高兴,又疑惑:“他来干什么?这回走得真快。”
蒋素桓笑道:“只是说了几句话,好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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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这天,夏氏宅内人来人往,族内学医的年轻人全部到这里集中。一个月一次的考核,可以无限制参加,很多人虽知自己不够强,却依旧每次都会过来攒经验。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大少爷也参加。”
“啧啧,他终于要拿铭牌了,恐怕是有所突破,想一举拿下橙牌。”
“橙牌算什么,也许是黄牌也不定呢,毕竟是少主子……”
蒋素桓走在人群中,听着那些人的叽叽咋咋,好像在说夏俊玺什么什么的,他没有仔细听,就到了大堂处。这是一间很大的厅堂,内里放置一排排的座椅桌案,想必是平时用来考核弟子的。
夏氏子弟们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坐下。
蒋素桓也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发现桌案上什么都有,连笔墨都准备好了。
坐在座位上的弟子们不敢再大声喧哗,因为夏佑霖和家族内的长老们都在上面。
“肃静。”一位白胡子长老走下来,说道:“一月一度的考核又到了,这次一共有三十二人参加,老规矩,一轮刷下十人,取其中最快最好之人继续考核。”
“三轮过后,剩下的二人,便由家主出题,优者得胜。”另一位长老说道。
说罢再由夏佑霖宣布考核开始,顺便解读第一轮:“两刻钟内,把这份药理图的残缺处,补充完整。并写下功效用法,以及自己的解悟。”
三十二人,三十二张考卷,一一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
静待片刻之后,长老敲了一声铜锣,考核开始。
蒋素桓认真看了看手中的考卷,确实是一副残缺的药理图,可是并不算太难。只要经常翻看草药全书的人,都可以完成。最大的难度是功效用法和解悟,不过蒋素桓下笔迅速,并不久思。
两刻钟,也就是只有半个小时。这个时间说充裕还算充裕,说短暂又确实短暂。当蒋素桓收笔的时候,那边铜锣就敲响了。
“停。”长老们下来收起卷子。
用最快的速度阅卷,批卷,得出最差的十个人。其中有三个人在两刻钟之内没有完成,直接刷掉。还有七个人虽然完成了,但是解答得并不好,也刷下去。
“剩下二十二人,进入第二轮考核,默写。”长老说道:“在两刻钟之内,写出《金匮要略》第十二方,《伤寒论》第七方,《本草衍义》第二十一方,《丹溪心法》第三十五方。”
题目一报出来,蒋素桓听到周围的子弟喧哗了一阵,看起来是懵了。
这个题目确实很难,就算记得药方,也记不得是第几方呀。
不过对于可以默写医书的蒋素桓来说,这不算最难。在两刻钟之内,勉强完成。他所庆幸的是,这些书他都看了。
坐在蒋素桓前方的夏俊玺,用眼角看到蒋素桓奋笔疾书,感到很震惊。他觉得对方要不就是乱写,要不就是……
他怎么也不相信,蒋素桓真的能完成。
同时在上面观察的夏佑霖也是这样想的,他看了蒋素桓在第一轮解答的卷子,写得十分完善,无可挑剔。他以为蒋素桓只是侥幸,没想到现在第二轮,蒋素桓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再这样下,第三轮就要开始注意着,一定要想办法把蒋素桓往下刷掉。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蒋素桓阁下笔,拿起卷子吹干墨痕。
“停。”长老敲响铜锣,下来收走卷子。
夏佑霖第一时间去看蒋素桓的卷子,只觉得震惊,嫉妒。
“家主,这份是俊玺的卷子?”长老们见他如此紧张,还以为他拿的是夏俊玺的卷子。
“非也,俊玺的卷子在这里呢。”另一个长老笑道,边看边说:“写得不错,看来俊玺确实进步不少啊。”
“这份卷子也不错,那这是谁的?”他们不记得族内有这么多优秀的子弟,要不然早就去考取铭牌了。
夏佑霖脸色发黑地收起卷子,说道:“进入第三轮吧。”
长老们把卷子批出来,刷下去比较差的十名,现场还剩下十一个人,进入下一轮考核。
“请各位到外面稍等,第三轮为,制药。”
听到长老的题目,蒋素桓一身轻松。他还以为第三轮会是什么变/态题目,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
外面的校场上,放着一排排的桌案,上面有制药的工具和药材。
十一个人站在各自的桌案上,等待长老出题。
“这次要做的是,消肝扶脾丸,时间依旧是两刻钟。”长老说罢,敲了一下铜锣,沙漏开始计时。
大家都头皮发麻,这可是消肝扶脾丸,有二十三种药材要处理。这桌上准备的药材多而复杂,恐怕很多人都分不出来,那是些什么。
只见蒋素桓手速飞快,立刻在药材堆里挑选能用的药材。当他发现这堆药材里没有应用的几味药材之后,心里一凉,不过倒也没有自乱阵脚。他悄悄看了看其他人,打消了去找他们借药的念头。
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这次考核会顺利结束,夏氏的人一定会从中作梗。如果这是这样那还好,怕就怕最后一轮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失误。
按照药方来做这味药丸,自然是需要这么多药材,可是如果自己变动一下,也可以做另一种消肝扶脾之效的药丸。
蒋素桓当机立断,飞快从中选出药材准备制药。
两刻钟是一下子就过去的,这时候必须同时煮蜜,磨粉,调和,每个人都做得飞一般快。
蒋素桓用陈皮代替柴胡,枳壳代替香附子,熟地代替当归,把这味消肝扶脾丸做到尽善尽美。两刻钟之后,还有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完,但时间已到。
“停。”长老敲响铜锣,令弟子们停手。
一位长老看到成果,抚须说道:“看来这次的题目出得比较难,有大半的人没能完成。”他捻起一个弟子的药丸闻了闻,尝了尝,笑道:“即便完成了,也做得四不像。”
作为一个常年浸淫在药材堆的老药师,他一尝味道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药材。
“呵呵,六叔公,俊玺这味消肝扶脾丸做的不错,你来尝尝。”一位长老站在夏俊轻桌案前,他已经尝过了夏俊玺做得药丸,显然很不错。
“我来看看。”六叔公走了过来,尝过之后倒也满意,却没有十分表扬。
他看向蒋素桓的桌案,这是最后一个完成任务的弟子,但他没见过,来到蒋素桓跟前问道:“面生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蒋素桓回道:“老叔公,晚辈叫蒋素桓。”
“哦?姓蒋?”六叔公讪讪地想起,这不就是大房的夏俊轻娶的媳妇,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医术,他看着蒋素桓做的药丸说:“你学过医术?嗯,还做得不错。”
其实他对那些破事没有什么了解,一心扑在医术上头,这会子看见蒋素桓底子不错,也愿意跟他多说两句:“让老朽看看,你这味药丸坐得如何。”
蒋素桓礼貌地说:“您请。”
六叔公捏起一个药丸,放进嘴里尝了尝,越尝眼睛越亮:“好小子,你竟然已经到了这个进境。不错不错。”不过他脸色一正:“看得出来你底子不错,可是这是考核,稍有不慎便失去机会,你应该更为谨慎,而不是自负托大。”
蒋素桓连忙说道:“老叔公教训的是,晚辈谨听教诲。”并没有把缺少药材的事情说出来,这个时候不说为好。
“嗯,不错,以后老实点,稳扎稳打,你会有所成就。”六叔公轻易不赞扬小辈,不过今天却破例开口,赞扬一个外面嫁进来的媳妇。
他走回去与长老们商量出结果,把这个结果告诉夏佑霖。
夏佑霖惊讶:“他的药,没有问题?”可是明明抽走了三味药。以长老们的资历,不会场不出来。
六叔公说:“倒是没问题,那小子卖弄了一把,不过无伤大雅。”
夏佑霖心下疑惑:“卖弄?”
六叔公笑道:“是啊,放着方子上的药不用,自己找了几味药代替,倒也可行。”
夏佑霖这才知道,原来蒋素桓用了其他药材代替。他失策了,只顾着抽走方子上的药材,没有考虑到其他混在一起的药材可不可用。
“这最后一轮,就是他和俊玺的比试了。”六叔公说道:“原以为这个月是俊玺拔得头筹,没想到临时出跑一个蒋素桓,呵呵,也是惊喜。”
夏佑霖讪讪不语,既然蒋素桓通过了众多长老的考核,他也不能反对:“那就,进入第四轮吧。”
至少第四轮的题目是他出的,他捏了把冷汗,这回总算是可以轻松把蒋素桓刷掉。
蒋素桓知道最后一轮只剩下自己和夏俊玺之后,并不出奇,他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题。
只听夏佑霖说道:“第四轮,最后一题,请在两炷香之内,制出《华氏医通》第五方。”
蒋素桓的眼神一紧,夏俊玺则是默默无言。
《华氏医通》乃是华氏家族的族内秘方,除了夏俊玺和夏佑霖之外,其余的夏氏子弟不可能学习。
蒋素桓就更加不可能,所以他要么放弃这场比试,从此退出医术界。要么放手一搏,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总之就是死马当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