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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幽幽,野花绽放,小鸟啾啾,青山绿草,云雾缭绕。皇陵山的风景很美。掩映在山色间的皇陵别院看起来也很清幽,而且似乎不解尘世。
云轩坐在马车里,凌墨骑在马上。身后带着八百轻骑,另有百人的□□队和十五门重炮。
这样的阵仗,若非出城门出得早,还不知要在百姓中引起怎样的震撼。虽是凌墨已经命人发布了今日要在皇陵山进行军事演习、严禁寻常百姓靠近的诏令,但是依旧有好信儿的人,呼朋引伴地在其后远远相缀,等着瞧热闹。
太平盛世过得太久了,似乎人人都有些不甘寂寞了。
皇陵别院的大门远远地就打开了,几名太监宫女只在门口站着,交头接耳地不知如何是好。
凌墨勒停了马,隔着轿帘欠身禀告道:“丞相,皇陵别院的大门已经开了。”
“哦。”云轩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开炮。”
“是。”凌墨忍不住一笑,吩咐身侧的传令官道:“传丞相令,开炮!”
董林在屋子里作画时,忽然听到“轰隆”地一声巨响,他一愣,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爬进来:“太妃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官兵,还在向我们开炮!”
仿佛要认证小太监的话似的,董林忽觉眼前火光一闪,一枚炮弹已是落在他的院子正中,立刻泥沙飞溅,房屋晃动,窗纸和木门已是被打得四散飞去。
小太监“妈呀”一声,抱头往桌案下藏去,董林的身影已经飞了出去。
不时有炮弹飞落下来,将原本富丽堂皇的皇陵别院炸得一片狼藉,宫人们正四散逃命,一些黑衣剑手纷纷往前门跑去迎敌。
另一处回廊下,几名素衣少年也自屋内出来,只是站在回廊下,却并不敢四处乱跑。这几名少年都是董林的男/宠,未奉令并不敢离开他们居住的院子半步。
董林不用猜也知道,这皇城之中,也只有一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炮轰他的皇陵别院。
董林飞身出了宫门,果然看见一个俊朗的青年,含着淡笑,负手而立于一驾战车之上,含笑看着自己这边的混乱。
杜云轩,杜丞相。
云轩看见董林现身时,才抬了下手,火炮终于停了下来。
董林气得牙疼:“杜丞相,这是给董林送大礼来了吗?”
云轩微微一笑,在战车上对董林微欠身:“见过董太贤妃。本相奉皇命剿匪,惊扰之处,还请董太贤妃见谅。”
董林的目光落在云轩身上,忽然长袖一展,人便飞了过来。云轩依旧含笑站在那里,董林眼看就要飞到云轩身侧,忽然又腾身而回,在空中极曼妙的一个转身,落在地上。
“你好大的本事,难怪敢来找我送礼了。”董林看着云轩,神色很是复杂。
“本相昨日功成了。”云轩毫不隐瞒,自战车上飘落下地:“所以今儿特来还太贤妃的大礼。”
凌墨已是自车上将一个玉匣子取在手中,听了云轩的话,扬手抛给董林:“这么贵重的东西,丞相不敢收,董太贤妃还是留着自用吧。”
董林眉间宝珠忽然一闪,脸上煞气一过,伸手接过盒子,看着凌墨,却对云轩道:“你这个贤妾,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云轩一笑:“董太贤妃慎言。我如今宠他过甚,可是听不得有人说他半字不好了。”
董林但觉气息一窒,胸口痛得要命,半响才讽刺道:“杜丞相直言宠妾,倒是勇气可嘉。”
云轩毫不在意地道:“本相就是宠他,何惧人说?”
“那杜丞相炮轰我的宫殿,也是为博美人一笑吗?”
云轩摇头:“董太贤妃可是想左了。本相今日来,只是奉皇命剿匪。凌将军与本相一样,都是奉皇命办差,董太贤妃不可轻慢了。”
宠妾是一回儿事,烽火戏诸侯可就是昏聩不察了,云轩才不上董林的当。
董林也知云轩伶牙俐齿,心思敏捷,若是想套住他话中把柄,并不是易事。故此只是冷笑道:“杜丞相此言当真吗?我这宫殿是先皇亲封,何来剿匪之说?”
“凌将军将证据带上来吧。”云轩笑对凌墨道。
凌墨微欠身,摆手,身后的差兵带了一个中年汉子过来,那汉子长得粗壮,声音也很是洪亮:“小人是西风掖庭院的牢头,两年前,正是这里的李公公买走了浣花木家的二公子木轻风。还是小人亲自将人送进那宫殿里去。绝不会错。”
董林不由蹙眉。木轻风确实是他最为得宠的官人之一,而且极善商贾,很得他的倚重。只是木轻风本是狼男,被他强占,若是真论起道理来,可是重罪。
“董太贤妃可知道此事吗?”云轩语气淡淡地,却是让董林心中一惊。
“管事儿的公公倒是偶尔买些粗使的人进来,这个人,我倒也是见过。”董林心中很是纳闷,不知木轻风如何竟会招惹上了云轩。
“木轻风在京城开了一家商行,专营青楼、赌档,又与洞庭水贼相勾结,欺行霸市,擅伤人命。”凌墨冷冷地道:“莫非董太贤妃与此事也有牵连吗?”
董林倒是不知道凌墨打起官腔来,也是如此气势威严,一时没有做声,心下却是沉吟。
木轻风经营商行,幕后老板自然是董林。这个商行为董林筹措了大量的银两,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董林不知云轩如何会盯上木轻风,只是凑巧,还是云轩早已对自己生疑,还是真抓住了什么把柄?但是所谓跟洞庭水贼勾结一事,根本就子虚乌有,分明就是故意栽赃陷害。
但是董林却不能为木轻风辩驳。当年先皇命令,将他圈禁在皇陵别院,修身养性,他本是不能随意踏出这别院半步的,就更不能让暗中命人去京城经营生意。
“凌将军所言,董林毫不知情。”董林断然否认,“只是不知凌将军所说,可有何证据吗?”
“凌将军所说,就是证据。”云轩摆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董太贤妃与本案无关,那是最好,只要董太贤妃将人交出来,凌将军自会审问。”
董林冷哼道:“杜丞相不可欺人太甚了。我的皇陵别院中,就没有这个人。”
云轩一笑,看凌墨道:“凌将军以为如何?”
凌墨对云轩微欠身:“有人无人的,自然是一搜便知。”
“放肆,你们竟敢如此无礼,敢在我的皇陵别院拿人吗?”董林也怒了。
云轩看着董林,点头:“皇命在身,今日可要委屈董太贤妃了。”
云轩一扬手,凌墨高声应诺道:“进去搜。有抗命者,斩立决。”
众将官一声应诺,分拨开拔,直往宫门闯去。
宫门前有两名黑衣剑手起剑要拦,凌墨长剑挥处,将两人立时斩为两截。
董林剑眉一扬,待要出手,云轩已是施施然挡在他的面前:“董太贤妃,也要抗旨不尊吗?”
董林长袖无风自动,他冷冷地道:“我怕是杜丞相为了一己私利,矫诏而为吧?”
“你若不信,尽可以去问问皇上。”云轩很是有恃无恐:“对了,董太贤妃,我这里还有一道皇上的旨意给你,以后若是未奉诏令,可是不能随意离开你的皇陵别院了。”
“杜云轩,你这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吗?”董林眉间的宝珠,似乎更耀眼了。
“自董太贤妃夜闯杜王府后,本相与董太贤妃间,已是恩断义绝了。”云轩的目光也转冷:“董太贤妃,可真要好自为之了。”
董林冷冷一笑:“看来你的小周天武功果真功成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云轩点头:“本相忍受了这些年的苦楚,今日如此,已是极力克制了。”
董林正要说话,忽听得宫墙之内,传来一声惨呼。董林面色一变,身形一纵,往宫墙内落去。云轩也施展身法,与董林几乎同时跃落宫墙之内。
木轻风已被凌墨的人找了出来,他正想逃跑时,被凌墨一脚踢飞了出去。木轻风跌落在地,正在惨叫。
董林不由蹙眉。他没想到木轻风竟果真在别院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候命的吗?他是何时回到别院之中的,他竟然不知。
凌墨的长剑抵在木轻风咽喉,木轻风已经嚎叫道:“太贤妃救我,太贤妃救我。”
董林即便不想救木轻风,却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真得放任不管。就算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外面的人也不能当了主人的面任意杀害。这以后,还叫他如何服众。
“杜丞相。”董林对云轩微拱手:“这木轻风既是我黄陵别院之人,董林身为主人,总有义务查问清楚,若是他真的与奸贼勾结,董林绝不会袒护,自会将他交予杜丞相带走。”
云轩看了地上的木轻风一眼。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难怪箫灵儿对他念念不忘,只是可惜了他这副好皮囊,竟是禽兽不如的一个渣人。
“不必麻烦董太贤妃了。”云轩的目光很冷:“本相已判他有罪,即刻处以极刑就是了。”
“啊,不,不,太贤妃救命……你,你不能草菅人命……”木轻风嘶叫道。
“本相还想借太贤妃的獒犬一用。”云轩对董林淡淡一笑。
凌墨已是吩咐人去牵狗。
董林的脸色很白:“杜丞相是不肯给董林这个薄面吗?”
云轩微展笑颜:“董太贤妃何必明知故问?”
董林袍袖无风自动,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怒火,提升功力,猛地抬掌往云轩劈去。
云轩面上依旧含笑,已是足尖一点,起手相迎。
“先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再用他喂狗。”云轩清朗的声音传过来,仿佛只是再命凌墨看看风景一类的琐事。
“是。”凌墨恭应,起剑斩向木轻风。
蜷缩在地的木轻风忽然如球般弹起,一柄软剑也自腰间抽了出来,迎向凌墨。
浣花木家的灵蛇剑,轻灵,狠辣,是江湖上最出名的三大剑术之一。木轻风自幼习剑,又得董林指点传攻,剑术很有造诣。他虽不曾游历江湖,闯出名号,但是剑术之高,足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只是可惜,他遇到的人是凌墨。凌墨的剑术早已独步天下,如今又得云轩传功,内息更强,与木轻风不过百十回合,已是挑飞他手中的长剑,第二剑,挑断了他的手筋,
木轻风如困兽一般发出惨叫、低嚎。几个侍卫冲上来,用斧钺剁下了他的双脚。
十几头獒犬闻到血腥味,已经发出吠叫,牵着犬绳的兵士不得不用力勒紧了绳索,以防止獒犬不听指令冲过去。
木轻风嚎叫着躺在地上,两条断腿抽搐着,鲜血喷涌。他能看见那些獒犬贪婪的目光和血红的獠牙,以及口中淌下的黏液。
他也曾奉董林之命,将活人投喂给这些獒犬,听到过那些撕心裂肺地惨叫。那时,他只是站在一侧冷笑,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今日,报应临头,他才知道心惊胆寒,才知道这种恐惧能让人发疯。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木轻风发疯了一般在地上蹬刨着,想爬走,想躲藏,在地上拖出扭曲的血迹。
凌墨有一丝犹豫。他虽对董林曾侮辱过自己而不满,但是今日已是报复得够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木轻风到底犯了什么罪。他只是依丞相之命行事。他也相信云轩的为人,虽然暴戾一些,但总不会无故伤人性命。这个木轻风必定是犯了死罪,但是给他一剑也就完了,何必让他葬身狗腹这么惨无人道呢。
云轩和董林衣袂飘飘,拳脚霍霍,已是跃落在远处最高的殿脊之上。凌墨也有些担心云轩。云轩虽然武功大成,可是董林更是早已功力卓绝,云轩与他对战,并无必胜的把握。
只是云轩要赌。他不想死,董林就更不想死。云轩敢赔上性命,董林未必敢。而且他若死,董林就更必死无疑。
董林若敢杀了云轩,就是违抗圣旨,擅杀重臣。杜家和皇上一定会将他剥皮抽筋为云轩报仇。董林武功再高,也要潜逃保命,惶惶不可终日。
董林绝不会想要这种结局。
所以云轩有恃无恐。他也不想就在今□□反董林,他一是试探,二是拖住董林,他一定要杀木轻风。
董林对云轩的心思,也能猜得差不多。他就更气恨云轩的有恃无恐,偏又不能奈云轩如何。
木轻风的嚎叫声,更让董林烦心。他不小心漏了一个破绽,竟被云轩瞄了空子,在他腿上踢了一脚。虽未断筋骨,却还是痛得他闷哼一声。
云轩就像是个小孩子比武赢了那样,竟然忍不住得意一笑。
董林看见云轩的笑容时,简直觉得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还不放狗!”云轩对凌墨那边迟缓的行动也不满。
凌墨被云轩的喝声吓了一跳。他身后的副官已经替凌墨下令道:“放狗!”
獒犬冲上去,立刻将此地变成了人间炼狱。鲜血四溅中,木轻风的吼声已不似人类的动静,让人毛骨悚然。这些獒犬喜食活物,咬人时,并不先啃咬脖颈要害,而是从四肢吃起,头脸啃食,然后腰腹。
这些禁卫军久经沙场,训练有素,每个人都静默而立,面无表情。一些远远围观地宫女们则是吓得面如土色,失声痛哭,更有大声呕吐者。
那些远远立在一侧,不敢靠拢过来的黑衣剑手,虽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却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尽皆神色默然。
凌墨的目光落在远处,实在听不得这种惨叫声,终于忍不住轻弹指风,断了木轻风的咽喉,惨叫声终于戛然而止。
那些獒犬们虽是对嘴下的猎物突然没了气息不满,到底还是更喜欢肉骨香气,只分食得更加起劲,嚼着骨头声嘎吱嘎吱地响。
董林停了手。云轩也收了手。
“董太贤妃日后,还请多约束宫人,免得四处乱跑,惹祸上身。”云轩淡淡地:“告辞。”
殿内的宫人们正忙着洒扫那一大滩的血迹,休整被炸毁的宫殿、庭院。董林立在殿脊之上,看着那一队鲜衣怒马缓缓向山下迤逦。杜云轩,杜丞相,若是有朝一日,这有宋江山,尽归我董林所有,你,也不肯为我董皇侍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