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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然心事重重地回了碧涛阁,坐在正殿,合了合眼才道:“七叔。”
老七赶忙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司然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你与福安他们伺候我多年,如今这宫中也没什么事,明日便收拾行李回清泉镇的庄子中去吧。”
老七一愣:“主子?为何突然要遣我们离开?”
司然笑了笑:“没什么,宫中伺候的人多,用不着你们再劳累。早日回庄子里过日子,若是……若是有一日局势稳了,我也会回去。”
老七想了想,才迟疑道:“主子……可是……宫中有变?”
司然无奈地笑了笑:“七叔,当年师父将你留在我身边,这不知是对是错。”说完,沉默了一会,才幽幽道:“皇上已经疑心于我,这次进宫这人,我有预感是冲着我来的。”
老七笑了笑:“主子说笑了。莫说一切还不肯定,便是定了,哪有做奴才的逃命,留下主子受难的。”说着,老七恭敬地跪下,“老七一辈子效忠国师一脉,老国师临终遗命,命老臣好好伺候主子,为照顾,也为提点。如今主子面临风雨,老七定不会就这般离开。”
司然摇了摇头:“七叔,我不会轻易犯险。若你们在这里,我反而不好轻易脱身。如今皇上既然已经疑心,那么在时局定下之时,我便会辞去国师之位归隐。届时,若是你们不早早离开,我恐怕不好将你们带出宫去。”
老七摇了摇头:“主子不走,奴才定然不会走。”
司然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报:“大人,逸王府上人求见。”
“叫进来。”
进门的是逸筠身边那个叫三宝的小厮,见着司然了也没顾上别的,跪在地上就赶忙道:“大人,王爷让小的来禀报大人,景王爷的病反复无常,不似是疫病!”
小皇帝在勤勉殿处理了半日政务,脑中时不时想起今日几个老臣和涨潮君的话,更是一团烦乱,丢了笔倒在御座上揉着眉心。
还没休息了一会,门外传来近侍禀报:“皇上,今日入宫那位大师有事请见。”
小皇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调整了下表情坐正身体:“传。”
黑袍人施礼跪下,恭敬地道:“草民有一事禀报。”
小皇帝点头道:“说。”
黑袍人目光扫过殿中的随侍,欲言又止。小皇帝这才摆了摆手,将人屏退。
黑袍人自然知道殿中还有暗卫,不过却也不再多言,继而道:“草民今日观皇上圣颜欠色,回去推演一番,发现了一件大事……”
司然匆匆出了宫,赶到景王府时已近傍晚。
逸筠听闻他来了,赶忙迎了出来:“景迟的病忽好忽坏,我找人寻了解瘟疫的方子喂下,也只是退了半日热,还没回过神就又烧的神志不清,人也一直没醒来。”
司然握了握拳,问道:“太医怎么说。”
逸筠摇头:“太医说,若是这热再不退,就算病情无碍,人也要烧坏了。”
司然闻言,抬脚就要进内殿。逸筠伸手拽住他:“你进去做什么,万一再传了你怎么办?”
司然面上一冷:“他身上的不是瘟疫,我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法子!”
逸筠想了想,终还是放了手:“你自己小心,莫要也沾染上了。”
内殿中有些闷热,下人们不敢开窗通风,药气久久不散,闻着就头疼。
司然没顾得上管这些,走到床边凑近了一看,顿时眼中冷凝下来。
“所有人出去。”
太医迟疑了一下:“这……”
司然一眼横过去:“若是不能将人救醒,就给本国师滚出去!”
太医一哆嗦,赶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司然看殿中没了人,这才从怀中取了一张白绸符,指尖一动挤出些许鲜血,迅速在绸符上描画了一通。随后绸符猛地燃烧起来,火光泛着森森地白芒。司然拿着燃烧的绸符凑近了萧迟,森白的火苗看似舔舐过萧迟的脸颊发丝,却没有任何烧灼过的痕迹。
半晌,萧迟额心出现一个漆黑的咒符。
司然合着眼,长长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竟有了戾气闪现。
小皇帝挑了挑眉,道:“何事?”
黑袍人拂了下袖袍,缓缓道:“皇上身边,有小人作祟。以皇上的命轮,赎换另一人的安危。”
小皇帝眼中光芒冷了下来,状似自然地看着他:“那大师可知,此人是谁?”
黑袍人轻笑:“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小皇帝笑了笑:“大师劳累了,不如今日就先回去好好休息。”
黑袍人也不在意,施礼告退。
小皇帝这才召来亲信,细问之下,才知道司然回了碧涛阁没多久便匆匆出了宫,赫然便是去了景王府。
逸筠看司然走了出来,焦急地走过来问道:“可有了眉目?”
司然点点头,“王爷得的不是疫病,是……中咒……!”
逸筠一惊:“咒?有人下咒给景迟?”
司然应了一声:“外头的事劳烦逸王爷了,臣要入殿给景王爷解咒,暂时不能被打扰。”
逸筠凝重地点了点头:“自己小心。”
再回殿中,司然皱着眉打量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不对。于是收敛心神,布下几个凝魂静心的阵法,盘膝坐于床侧。
……
逸筠正在殿外等着,一回头就见一群兵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被围在中间的,正是皇帝的御驾。
“叩见皇上。”
小皇帝眉宇间还有怒色,盯着逸筠语气不善地道:“皇叔倒是忧心三皇兄,竟一直守在这里。”
逸筠一愣:“皇上……景王爷现如今病气未退,皇上还是早日回宫,以免被传了病气。”
小皇帝扶着近侍的手下了御驾,缓缓走到内殿门前。逸筠刚想开口阻拦,就听小皇帝冷笑一声,道:“朕倒要看看,是哪位大能在救治朕的皇兄!”
嘭地一声,门被踢开。
司然心神一紧,气息顿时出了岔子。解咒不成,司然只能先行护住萧迟的心脉要害,刚刚到了引气归体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扰的分了心,只得迅速将开始不稳定的灵气猛地收回,以免伤了萧迟。
因着心急,这一下太过迅猛,直接激地他自己一口逆血倒流,直直吐到了床上。一时间,胸口一阵撕裂剧痛,灵气四窜爆裂,让司然脸色变得惨白。
小皇帝看到司然这副模样,眼神飘忽了一瞬,又坚定起来。
“难民受灾之时,国师大人没法子医治。怎么对着皇兄,反倒有了办法?”
司然体内气血翻涌,灵气动乱,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只能抬眼看着小皇帝,扶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逸筠赶忙走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看司然无力地摇了摇头,逸筠回头看小皇帝:“皇上!景迟中的不是疫症,而是咒!方才国师是在想法子解他身上的咒术!”
小皇帝嗤笑一声,怒瞪着司然:“解咒?朕看,是引咒吧!来人!给朕搜!”
一众军士在殿中四散搜索,连床上也未放过。其中一个不顾司然的阻拦,一把掀开萧迟的身体。一张旧黄的符纸飘飘然落在地上,小皇帝跨步上前捡起一看,顿时怒笑了一声:“朕本是不信的,现如今,叫朕如何不信!国师,这就是你迟迟不救百姓的原因,这就是你日渐与朕疏远的原因?朕已经不妨碍你们了,如今你竟然为了救三皇兄,用朕的命去换他的安危?!”
逸筠听的一头雾水:“什么?”
司然无力地合了合眼。
到现在他再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也就算白活了。
鼓了鼓力,司然爬起来伸手划破了左手的手腕,将流下的鲜血滴落进萧迟的口中。浓郁的灵气立时安抚了刚才被粗暴对待的身体,萧迟体内涌动的灵力也渐渐平和。司然伸手抚上萧迟的胸口,拼了力将灵气汇聚到一起,护住他的心脉和要害,方才哑声道:“皇上既已疑心于我,想必我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小皇帝盯着他尚且流血不止的手腕,只觉得怒火冲头:“来人!将国师收押大理寺!听候审判!”
逸筠劝说半晌无果,只能给手下心腹使了个眼色,让他照看好景王府。这才跟着小皇帝匆匆回了宫中。
“皇上,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皇帝哼笑一声:“朕以为皇叔知道的清楚呢。皇叔不是也知道,三皇兄中的是咒么?”
逸筠点头:“是国师验出来的,应当是没错了。”
小皇帝叹息般道:“是啊……以国师之能,自然看出了。但皇兄可知道,国师意图用朕的八字,将三皇兄身上的咒术转移到朕的身上!”
逸筠一惊:“怎么可能!国师万不可能有害皇上的心啊?”
小皇帝嗤笑:“如今物证俱全,皇叔要朕如何再信国师?”
逸筠沉吟片刻,才道:“皇上是听谁说的?”
小皇帝无力地道:“是那位救了城中百姓的大师所言。朕知道,你又要说朕轻信外人。但是皇叔,如今朕抓了个正着,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