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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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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之后,只要有耿玦的地方,就会看到荒木堇,两人变得形影不离。

    而工作坊的下个表演已经进入准备阶段,耿玦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几乎以工作坊为家。

    雹玦忙得没空陪她,荒木堇却一点都不觉得闷,他编的戏、排的舞,都让她崇拜得不得了。

    她有时也想帮忙,但她实在帮不上,因为每个舞团的工作流程并不相同,而这里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

    “肢体动作要更大一点,要超越你们自己的极限这是没有对白的戏,每个人都必须用肢体动作感动观众”

    雹玦很严格,只要他稍不满意,整间教室的空气都会为之冻结,那种气势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上场的第一个动作关系到会不会吸引观众的眼光,也是这场舞成败的关键。”

    “要跳得更高、再高一点,竭尽所能地把整个身体延伸出去。注意肢体的弧度、表情”

    他的示范动作标准而优美,相对的难度也非常高,连荒木堇也不确定自己能否达到要求。

    然后,她发现自己不想看到他碰别的女人、不想看见他凝视别的女人、不想听见他与别的女人交谈,甚至希望白己是唯一与他共舞的那个!

    你这样太不成熟了。每当演女主角的郝丽投过来骄傲、炫耀的表情,逼得她要抓狂时,荒木堇都再三地告诉自己,做个成熟、懂事的女人。

    “好了,利用休息时间好好思考自己的角色,有任何想法明天提出来。”耿玦边擦汗,边朝荒木堇走来“去吃消夜。”

    “好。”他是为了她才停止练习的。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但只要这么想,荒木堇就会开心,就不在乎郝丽投射过来的敌意。

    “耿老师。”

    有个人追上来,荒木堇认出那是负责设计服装的老师。

    “耿老师,在服装方面,我们觉得有必要做一番商讨。”几位服装设计老师等著耿玦。

    “这个”耿玦有点为难。

    最近饮食作息都不正常,他担心荒木堇的胃病发作。

    “没关系,我在那边等你。”荒木堇很懂事的指指服务台外的沙发。

    “别乱跑,一忙完,我就过来。”耿玦低头在荒木堇的唇上轻轻一啄这已经变成他的习惯动作了。

    “好。”荒木堇红著脸,露出笑容。

    望着耿玦被请入试衣间,荒木堇的笑容,维持得愈来愈不容易。

    “你是最后的。”

    正当她怔仲著,郝丽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

    “编舞,排舞、服装、化妆、音效、舞台、道具”郝丽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扳著“你,最后。”只留下刺目的小指。

    荒木堇不想理她,不想给耿玦惹麻烦,但心里却为这件事难受起来。

    这几天以来,她已经察觉到这件事。

    “不不不,你不是最后,是麻烦、累赘。”郝丽很“热心”的修正。

    她看荒木堇不顺眼,不,该说任何和耿玦太亲近的女人,都让她不顺眼她是工作坊的台柱,耿玦的眼神和心思,理应都在她身上才对。

    “无聊。”荒木堇隐藏因她的话而波动的情绪,挑个眉,打算不予理会。

    “不不不,这一点都不无聊,我可以告诉你,和耿老师共舞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每当被他强壮的手高高托起,我就会陶醉在车福的热浪中。”郝丽就是想看荒木堇痛苦。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想先去休息了。”她的每句话都令她难受。

    “当然有重要的事。”郝丽拦住她“你几时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离开?”荒木堇反问。这女人真是有够令人讨厌的。

    “因为这里不是你的地方,还是早点回日本好如果不知道如何买机票,我可以代劳。”她的热忱别有居心。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不想回去。”荒木堇假笑着“唉,你的肩膀上那是什么?灰色的,好像什么虫。”

    “哪里?”郝丽一听到有虫,就紧张得不得了,拚命往她的左右肩膀看,头转得像波浪鼓似的,手也不断的往肩上拍。“在哪里?”

    “这边。”荒木堇指向她的左肩。当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帮我弄下来。”郝丽的表情惨得好像虫再不离开她的身体,她就要大哭尖叫。

    “我试试。”荒木堇在她的脖子与领口间若有其事的挑了挑,然后惊叫起来“啊,是只壁虎,我不敢弄!”她装出惊恐的表情,死命往外头逃窜。

    “啊!”郝丽也发出吓死人的惊叫,连滚带爬的往里面跑“谁,谁帮我把衣服上的壁虎拿下来”声音哽咽到没人怀疑她边跑边哭。

    “活该,谁教你要缠著我。”荒木堇从玻璃门后探出头吐吐舌头。

    “快啦,快帮我把壁虎拿下来。”郝丽仍在里头跳著。

    “哪有什么壁虎?根本没看到,我们这里人这么多,哪有壁虎生存的空间!”一堆人笑了起来。

    “啥?”郝丽这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可恶,那个女人!”

    郝丽怒气冲冲的冲出来时,荒木堇已经溜到楼下的咖啡厅去了。

    低头看表,看见时针指在十一跟十二的中间,再半个小时,今天就结束了。

    今天一整天,耿玦跟她说的话,只有刚刚那句“去吃消夜”四个字而已,昨天有三句,前天有五句,大前天

    他很忙,她知道,她忙起来的时候,也几乎是这个样子,所以她一点都不怪他。

    只是,她是不是真的像郝丽所说的,是个累赘?

    才不是!她迅速否定这个念头。

    雹玦不是故意疏远她,他只是太忙而已,只要他忙完,就会下来找她去吃消夜。

    虽然昨天他说“晚一点出去散散心”但他有空时已经很晚了;虽然他前天说“带你去逛逛”结果别人拉走了他

    这半个多月来,他的笑容、声音、身影,都遥远得像在外太空,只有在床上被他搂著时,她才在均匀的呼吸声中找到真实感。

    也许她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也许她只是他睡觉时的抱枕抱枕到处都有,眼前的郝丽就是自愿的一个

    不,他会下来找她,不会理郝丽她不是“最后”也不是抱枕。

    即使如此告诉白已,荒木堇仍半点把握都没有,心里难过得要命。

    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了,时间也过了一个钟头,耿玦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没在服务台外等他,也许他正急得要把工作坊翻过来她不要他太着急,荒木堇急急回工作坊。

    电梯门在工作坊的楼层打开时,她简直呆住了。

    原来的玻璃门变成一扇巨大的铁门,把电铃也关在里面。

    “怎么会这样?”这下子,她要怎么进去?“开门!”她用力拍门,却怀疑里面会有人听见吗?

    “开门、开门!”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放弃的继续拍。

    等了半晌,果然没人听见。

    只好那样了。她从头上取下发夹,插入铁门的钥匙孔,锁打开了,却迟迟无法把铁门拉上来。

    “从里面闩住了。”她不得不绝望的承认这个事实“还有逃生门。”她的脸上又充满希望。

    第一个逃生门打不开,第二个也一样,第三个第四个见鬼了,平常畅行无阻的逃生门,居然全打不开!

    有人在搞鬼,有人不想让她进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郝丽,那个小人荒木堇气得五脏六腑冒烟。

    “老虎不发威,被你当病猫?不出这口气,本小姐就不叫荒木堇!”原本看在耿玦的面子上不理她,她倒爬到她头上来,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气得不得了的荒木堇在大楼外仰望工作坊所在的七楼,大门那边没灯光,教室那边有几盏日光灯还亮著,最亮的是寝室那边,寝室一共有五间,郝丽住的应该是左手边这间。

    确定位置、打定主意,荒木堇开始行动。

    她决定好好教训郝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

    就在荒木堇努力想着进屋子的方法时,郝丽正与她的拥护者在寝室里分享彼此的得意。

    “她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吧,哼。”郝丽很得意。

    “逃生门都锁好了。”

    “电话线都拔掉了。”

    “也派了其他学员轮流缠住雹老师”

    “亏你想得出来,”

    “谁教她得罪我?之前害我在耿老师面前留下坏印象,现在又让我丢脸。”这大大地关系到颜面问题。

    “可是荒木堇是舞蹈界的前辈,也是耿老师的朋友”

    “没听过虎落平阳被犬欺吗?我们只是教她拜码头的道理”从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的郝丽脸色渐渐苍白。

    窗外什么绿色的东西闪过

    “怎么啦?”众人看郝丽的脸色不对,纷纷转头看窗外,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没没事。”郝丽惊喘着,勉强露出难看的笑容。

    这里是七楼,窗外却有绿色的东西她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可能是她眼花看错了。

    “可是这件事若被耿老师知道”

    “耿老师没机会知道的,他这么忙,怎么会知道呢?再说耿老师当然是站在我们这边,表演快到了,他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破坏团队气啊!”郝丽突然发出尖叫,手指著窗外,全身颤抖。

    “什么啦?”拥护者顺著她的手指望去,只看见窗外一片漆黑“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看到”刚刚是绿色的,现在则是一张表情凶恶的鬼鬼脸

    “有鬼啊!”郝丽大声尖叫著到处乱爬。

    “救命啊!”拥护者转过头去,看见窗外赫然挂著一个长发凌乱、双眼往外翻、舌头长至下巴的

    “啊”“救命啊”几个女人在屋内乱窜,凄惨的尖叫声足以吓死方圆百里内所有人。

    紧接著是玻璃碎在地上清脆的声音,鬼破窗而入,吓破胆的女人更惊慌乱窜,把寝室内的东西撞得乱七八糟。

    “郝丽郝丽”扮鬼的荒木堇煞有其享的发出令人心惊胆跳的呼声“纳命来”

    “救命救命”郝丽连滚带爬的爬出寝室,在门口撞见闻声而来的耿玦“老师!”郝丽见到救星,涕泪纵横地往耿玦身上攀。

    “干什么?”耿玦看着那只“鬼”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种身材、那种体格,他一看就知道是荒木堇,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丑?

    荒木堇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把乱得很丑的头发拨回原位,抹抹脸,在混乱的彩妆中浮现姣好的轮廓。

    郝丽怔了一下,随即夸张的哭得更大声。

    “老师,她装神弄鬼吓我们”

    “哪有?我只不过在外头吹风吹久了,头发有点乱而已。”荒木堇这回不会再傻傻的任人宰割了。

    “明明是她在窗外装神弄鬼,老师”郝丽第一招失利,就嚎啕大哭博取同情,

    雹玦的心揪起、双眼眯起。他很想把郝丽甩下,去拥拥荒木堇,问问她冷不冷,郝丽却像水蛭般,吸住他不放。

    “你为什么在窗外?”就算她身手不错,也不要这样拿自己的命来玩,难道她不怕他担心吗?

    “因为”他居然抱著她!荒木堇正要倒出满腔不快,却被郝丽抢白。

    “因为她要吓我们,她对之前的事怀恨在心。”

    “喂,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谁怀恨在心,明明是你故意把我关在门外!”荒木堇怒目圆睁。

    郝丽含血喷人固然令她不快,但她更在意耿玦不把她推开,好像是谁在他怀中都没关系、本来就该旧去新来似的!她气得两眼恶毒的瞪著郝丽。

    而郝丽朝她露出得意的表情,更抱紧耿玦。

    “谁把你关在门外?你你含血喷人!雹老师,你要主持公道,她怎么可以这样乱说”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你们统统回自己的寝室。”耿玦不耐的命令。

    郝丽的骄纵和无理取闹是众所周知,再这样下去,荒木堇只会吃亏。

    “耿老师,她那样吓我们,我们都不敢睡了。”她紧紧缠住雹玦。

    雹玦为难的皱眉,他答应不再逼荒木堇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但是他又必须以大局为重。

    “老师,荒木老师让我们好害怕。”其他拥护者颤抖得煞有其事。

    “意思就是要我闪嘛!”

    荒木堇气得一刻也待不住,看见郝丽亲密的和耿玦站在一起,令她非常难受。

    “这么简单的事也不早说。”说著,一脚跨出被她打破的那扇窗“从七楼跳下去,应该不会活了,再见。”

    说著,荒木堇往外一栽。

    “啊!”现场几个团员,包括郝丽,吓得直接昏过去。

    她不会玩真的吧!

    雹玦提著气走到窗口,楼下空无一人,而六楼的窗户是开著的。

    那家伙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耿玦明显的松了口气。

    “好了,你们照顾好那些昏倒的人。”

    雹玦离开寝室,往六楼去。

    只是这工作坊的人,似乎每个人都以缠住他为目的。外头等著他的,还有好几个哩!

    。。

    月色照在空荡荡的六楼,把原本就不小的空间衬托得更空旷。

    荒木堇靠著墙坐在角落,透过窗户投射在地板上的月色,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罢才,她好想双手一放,解脱心里的痛楚。

    他怎么可以任郝丽那样缠著?怎么可以不推开她?

    她怀疑自己对耿玦是否有一丝重要性,是否在他心里占有—席之地?这种怀疑不是第一遭,她心中有太多不确定。

    一股从没有过的孤翠涌上来,大口大口地啃噬她的脆弱。

    “这样斗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双手抱膝,把头枕在膝盖上“如果我不是他最重要的人,跟别人争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的心中,我到底算什么?”当他拥著自己的时候,荒木堇觉得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但当他的目光投向别人,她又觉得自己微不足道。

    她知道要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是过分的奢求,但,他可不可以别碰别的女人?

    “他总是忘记我,我根本不可能变成他最疼爱的人”

    他现在最疼爱的人,应该是郝丽。这个认知,剌得她心好痛。

    腕表的时针指在二和三之间,夜更深、更沉了,她的心也更孤单。

    胃隐隐疼起来了,让她想小睡一下都没办法。

    这次,耿玦还会及时赶来吗?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要,她不要脑?锔值拇鸢福换岜П鹑说摹淙徽庋嫠咦约海匆坏阋膊豢隙ā?br>

    就算只是猜测,她也想冲去把郝丽推开!

    就在她气自己乱想的时候,空屋的大门被打开,耿玦出现在门口。

    “堇?”他快步走过来,对她伸出手“走吧。”他没忘记他们要去吃消夜。

    荒木堇抬头看他,眼眶热了起来。

    他没忘,是不是?

    “你很累了。”从未有过的倦容出现在他脸上,她不想成为他额外的负担。

    “我们去吃消夜,然后,回家。”他说,像下了某个艰难的决定。

    荒木堇心中升起某个她不喜欢的预感,望着他的表情,是防备而胆怯的。

    “以后你别来工作坊,待在家里就好。”他蹲在她面前,恳切地说。

    他心疼她受委屈。

    “我被牺牲了,对不对?”她的心开始发痛,眼里蓄了更多水雾。

    “你在家里,像妻子一样,煮好香喷喷的饭菜等我回去,我答应每天都回去。”他信誓旦旦。

    荒木堇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话中分辨这个承诺的时效他现在已经忙到连和她好好讲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到时候真的能每天回家吗?

    “你在工作坊太委屈了,我不忍心。”这是他下决定的最大原因。

    就是这句话,让她即使理智不断发出警告,她的心仍想给他一次机会。

    “我不会煮饭。”她说。

    她知道就算她想帮他分摊工作坊的事,也会因程序不同、派系不同而碍手碍脚,增加他的负担。那还不如就照他说的,在家等他。

    “没关系,我们去外面吃。”他松了一口气。

    “不,也许我可以学学看。”她愿意为他洗手做羹汤。

    “太好了。”他抱著她又亲又吻“我一定每天回去吃你煮的菜,”

    “嗯。”荒木堇微微颔首,在心里种下遥远的期待。

    “让我抱你,堇,让我真实的拥抱你。”他想念她的软玉温香,想念她真切属于他的感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就在自己身边。

    “好。”荒木堇热情的回吻他。

    她也想念他,想念得身子发疼。

    他们体温熨著体温,热烈的纠缠在一起,连天上的月亮都害羞得躲到云层背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