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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人只冷笑不说话,吴大伯的神色渐渐变的郑重起来,既然要做,就做个绝的,免得还要再解释。
柳二爷离去,柳氏带着茭娘留心过日子,陈婆子自从那天被人翻了墙进来,特地在墙头又放上几盆火掌、刺玫花之类。
这会儿柳二爷一走,陈婆子又抬了梯子,要迎儿再往墙上放几盆花。
迎儿一边往墙上放花一边嘀咕:“婶婶,这多放几盆花,也没有什么用处,倒……”陈婆子在下面扶着梯子,只恨无法用手去打迎儿:“什么叫没有用处?你瞧瞧,这火掌上有刺,这刺玫花一身也全是刺。要有什么坏人进来,这一关就过不去。”
迎儿小心翼翼地把花儿放好:“有什么坏人啊?现在青天白日的,再说舅舅也来过了,别人也怕了。等叔叔回来,就好了。”
陈婆子一等迎儿下来就往她脸上捏了一把:“你啊,不晓得一个理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瞧大伯,原先多好,这才多久,就转过脸来,这样的事儿都敢做,要把姐姐卖去做妾,姐姐可是他亲亲的侄女呢。”
迎儿做个鬼脸,茭娘在楼上听到陈婆子和迎儿的对话,顺手推开窗,运河上的风缓缓吹来,这风已经带上了点热气。不知不觉间,夏日就要来了。
茭娘双手托腮看向河岸,两边杨柳青青,也许再过几天,爹爹就会顺着运河,在杨柳的陪伴下回家了。不过在那之前,自己一定要护好这个院子,不让大伯的阴谋诡计得逞。
月升日落,家家关门闭户,运河在月光下静静流淌,一艘小船在运河上缓缓行来。吴大伯和几个打扮的不大像好人的汉子坐在船上。
吴大伯满面通红,额头全是汗,不时用袖子擦一下额头,倒是那几个汉子神情轻松,偶尔还轻声开几句玩笑,仿佛不是去杀人放火抢东西,而是要去哪家玩耍一样。
小船停在吴家门外,汉子们拎着吴大伯就走到后门,只剩下一个汉子在那看着小船。苏州小户人家的墙并不算高,这些汉子也不用梯子,吐口吐沫在手心搓了搓,一个汉子蹲下,另一个汉子踩着他的肩,底下的汉子直起身,上面的汉子就攀上墙头,双手一撑就跃上墙。
上面汉子刚跃上墙头,就被墙上的火掌扎了一下,汉子没防备,差点叫出声。下面守着的示意赶紧把墙上的这些花盆都给送下来。
汉子把花盆挨个送下来,快要送完最后一个时,花盆倒在地上,哐啷一声十分清晰。陈婆子自从那天之后,睡觉特别警醒,身边还放着一个大木棍。听到花盆掉地的声音,陈婆子捏着那根棍子就从厨房里走出,高喊:“谁?”
汉子不料花盆会掉在地上,惊醒陈婆子,眼见楼上也要亮灯,做不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索性从墙上跳进院子,就要把陈婆子打倒。
陈婆子没想到竟还有人想来抢,心里害怕还是握紧木棍就往汉子身上打去,接着高声喊:“来人啊,我们家进贼了。”
这汉子见陈婆子高声呼喊,又挨了一棍,急躁起来,手里的匕首一亮,就要往陈婆子身上扎去。陈婆子是干惯了粗活的,手里有力气,用棍子一格,汉子的匕首就歪向一边。汉子没料到陈婆子这样不好纠缠,把匕首又往陈婆子身上扎去。
陈婆子已经有了经验,自然还是拿棍子左推右挡,让汉子扎不到。
外面等着的见这汉子不开门,也跳进一个汉子,觉得陈婆子这样的人不足挂齿,先开门去把同伴放进来要紧,于是走到门前开门。
谁知那汉子刚一拉门闩,呼啦啦一盆水从天而降,浇了个透心凉。汉子用手抹一下脸,抬头望去,一个铜盆已经从楼上丢下来,正正砸在汉子头上。那汉子被铜盆砸中,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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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茭娘已经从楼上跑下来,拿起楼梯边放着的铜锣就敲起来,并且高声喊叫:“诸位邻居,我们家里进贼了,还请诸位邻居帮忙。”
铜锣声传出门外,门外守着的吴大伯和剩下的几个汉子,都大惊失色。
眼见四邻的灯都亮起,这几个汉子急不得,对里面高声喊:“赶紧走,这家子不好纠缠。”那和陈婆子纠缠的汉子见状就想上树,爬上墙头走。
陈婆子怎么肯让他走,上前就用棍子阻拦。茭娘已经在那叫陈婆子:“陈婶婶,不要再拦了,快帮我把地上这个贼给捆起来。”
陈婆子转头见茭娘手里拿了根衣带,正在那捆地上的汉子,那地上的汉子已经要醒了。陈婆子急忙把木棍丢下,上前帮着茭娘捆,树上那个汉子趁机越墙而走。
此刻四邻都被铜锣惊醒,家家打开门,那几个汉子夺路二奔,上了船就赶紧滑向太湖。倒把吴大伯留在那里,吴大伯见众人都出来了,担心被人找到,见两座房子之间有个非常小的缝隙,顾不得许多就钻进缝隙。
邻舍们奔了出来,这时柳氏已叫迎儿点上灯,开了门,邻舍们进门见地上躺着个五花大绑的贼,七嘴八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茭娘一时也不能说明,只对邻舍们道:“还请先去四周瞧瞧,可有什么遗漏下的贼,等到明日再报官。”
众人点头,三四成群,拿着灯开始照向四周,吴大伯躲在那缝隙之中,那缝隙又小,挤的他都呼吸不出来,又怕被憋死,只能张大嘴喘气,还不敢喘气的重一点,怕被人听见。真是求生不得的时候。
邻居们来回缝隙前面几次,都没发现吴大伯,吴大伯心里庆幸,不觉喘气重了点。夜这么深,众人搜寻的又仔细,有个耳尖的邻居听到了,举起灯笼就往缝隙里面望去。
吴大伯见灯笼照来,吓的闭紧双眼。这邻居高喊:“好了,这里还有个贼。”这一喊,众人都围拢上来。吴大伯急的没法,猛然计上心来,索性装作个晕倒的样子。
这会儿已经有人认出是吴大伯了,惊讶地说:“这不是吴大哥吗?吴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吴大伯只当做不知道,头垂在那里,活像半死不活。这下众邻居都感惊讶,有人伸手去拉吴大伯,吴大伯也只当做个不知,被人拉出来,眼睛还是紧闭的,一出了缝隙,吴大伯就瘫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活像中邪一样。
这下众邻居更疑惑了,苏二嫂试探着叫了两声,吴大伯只当没听见。
梁婶子已经啧啧两声:“这个,只怕是中邪了。”一语提醒了苏二嫂,苏二嫂高声对院子里面喊:“茭娘,你大伯只怕中邪了,藏在缝隙之中,怎么问也不说话,赶紧的,端碗汤出来给他。”
中邪?柳氏疑惑,茭娘不信。茭娘瞧见地上那个铜盆,从井里打一盆水,端着就出去。柳氏不赞成地叫声茭娘。
茭娘当没听见,端着铜盆走出门外,对苏二嫂道:“婶婶,我听说,中邪的人,喝热水不中用,一盆冷水浇过去就好。”
苏二嫂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反对,茭娘已经手起水落,一盆冷水浇在吴大伯头上。
这盆冷水浇的吴大伯从头凉到脚,他这会儿不能再装晕,勉强睁开眼:“我,我这是在哪儿?”
这一问,倒是有人信了他是中邪,梁婶子已经叹气:“你们家的家运怎么这样败坏了?先是你弟弟,接着是……”梁婶子不好再往下说,众人已经明白。
吴大伯的双眼一挤,就痛哭起来:“我既然在这里,那必定是撞邪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
吴大伯这一痛哭,众人都有些惊讶,唯有茭娘还是一脸不以为然,偶尔斜一眼吴大伯。吴大伯这时候自然不会把茭娘这点不训看在眼里,只对着众人大哭:“这些日子,我虽还是照往常过日子,但总觉得有些事不该是我做出的。这会儿,猛不丁出现在这里,心上倒是明白了,前些日子,我定是中邪了,才会做错事。”
说着吴大伯已经拍着腿大哭起来,哭声凄凉,十分伤心。
茭娘已经走回院子中,见柳氏站在院里一脸思索,茭娘上前挽住柳氏的胳膊对柳氏小声:“定是骗人,什么中邪,我才不信呢。”
柳氏也半信半疑,吴大伯已经穿着湿透的衣服走进来,见着柳氏哭的更伤心:“弟妹啊,我就是中邪了,才做出这些事。弟妹,以后啊,我定不会这样做了。”
见柳氏半信半疑,吴大伯已经上前踢了两脚捆在那里的汉子:“弟妹啊,想来都是我这个大伯不对,才让你们娘儿俩被人这样欺负,我对你们陪不是了。”说着吴大伯就上前对柳氏作揖,柳氏的眉微皱,对吴大伯道:“大伯你休如此,这会儿衣衫湿的,还是我去拿几件你兄弟的衣衫,你到厢房去换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