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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座秋风镇为县府门口,那两条赤裸裸、前胸挂着一方写满其罪证白布的白猪,而闹得天翻地覆时,惩治恶徒的两位大功臣正躲“悦宾楼”里睡得不亦乐乎。
没办法,梁为仁和梁龙都不是普通的“脑满肠肥”要将他们扛起来,吊上县府大门,可费了阴有匡和小乞儿九牛二虎之力。
今早入镇的宋真鸣御史,还被这份别开生面的大礼给吓掉了下巴,直到现在仍然收不回来。
最高兴的就属平常被欺压得只剩一口气的小老百姓们,鞭炮声此起彼落,人人三炷清香叩谢天地,恶人总算遭恶报了。
小乞儿皱眉翻了个身。外面吵也就罢了,怀里的大枕头还动来动去的,存心扰她安眠嘛!“不要动”她手脚齐出,把大枕头缠了个密不可分。
“咳、咳!”阴有匡按着太阳穴轻咳了两声,这种考验也未免太严苛了,有碍身体健康。“小乞儿,你松一下手,让大哥起来好不好?”
“不好!”她没好气地骂了声。“不要吵人家睡觉嘛!”
“可是你这样大哥没办法起身啊!”“那就不要起来,继续睡!”她好爱困,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忍耐!阴有匡咬紧牙根,强忍住一般男人的正常反应。
“但大哥已经醒来,不想再睡了。”他就算有再强的睡意,在软玉温香抱满怀之际,瞌睡虫也要投降在强烈的欲望下。
“呜”她哽咽地揉着疲倦至极的双眼。“为什么不让人家睡觉嘛?”
“乖,不哭喔!”阴有匡被她委屈的泪水弄得心疼死了。“你松一下手,让大哥起来,你就可以继续睡啦!”
“但外面还是好吵啊!”尤其那些轰碎人耳膜的鞭炮声,把她倦极、却又睡不安稳的脑袋搅得快炸了。
“那是秋风镇的百姓们在庆祝梁为仁和梁龙兄弟遭到报应。”阴有匡轻言软语地慰哄她。“你仔细听听,鞭炮声中夹杂着多少欢笑啊?”
“真的吗?”小乞儿紧闭的眼睑悄悄煽了两下,重见天日的大眼里,残存着几许迷惘。
“当然是真的!”阴有匡对她绽开一抹温暖的笑靥。“你松一下手,大哥抱你到窗边看热闹。”
“唔”她慵懒地娇吟一声,双手松开他的腰杆,改而环上他的颈项。
阴有匡抱起她轻盈的身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由这个房间往下看,正对着秋风镇上最大的一条街道,四处可见拱手互道恭喜的人们,一队狮鼓阵从东方舞了过来,欢闹声伴着响彻云霄的鞭炮,烘托出一幕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
“大哥,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对不对?”小乞儿羞红花颜地赧笑着。
“是啊!全是小乞儿的功劳。”这倒不是夸赞,事实上没有她爱打抱不平、好管闲事的天性,秋风镇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走过就忘的地方,他不会留下来,甚至为百姓们除害。
“咦?大哥你看,那是不是卖烧饼的老婆婆?”半月不见,她能够走了耶!
阴有匡定神一瞧。“是老婆婆没错,她能够复元得这么快,全亏了你那枝百年老山参。”
“大哥,你又哄我了。”她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这可不是我说的。”他眨眼笑道。“你去府城那几天,我每日上大杂院探望老婆婆的病情,亲耳听到帮婆婆诊治的大夫说,老婆婆的元气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全归功于那枝山参。”
“那真是太好了!”她咧开嘴,笑得好开心。是一种身为皇族的自尊吧!柄事败坏,她不知道的时候还好,如今亲眼所见,备觉羞惭。但她只有孤身一人,就算有心为老百姓们做些事,周围的人也当她是任性的小女孩在玩家家酒;疼她的人,摸摸她的头,开她几句玩笑;更有甚者,还训她几句。
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的去了解过一个小女孩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做为一个公主,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直到这一刻,她,朱昭明,才真的挺起了胸膛,可以大声地告诉别人,她没有亏负了这个“朱”姓。
“大哥,其实若没有你帮我,我什么事也做不成。”她轻声地低喃着,幸福地偎在他怀中。
“又在说傻话了!”阴有匡宠溺地敲了下她的额头。“大哥喜欢的小乞儿可不是这么没信心的人,你的正义感、聪明才智哪儿去了?还在睡吗?”
“嘿嘿”她傻笑着。“大哥,在你眼里,我是怎么的一个人?会不会又任性、又刁蛮?”这是一般人对她的惯常评语。“你自己说呢?”他笑着反问她。
小乞儿不依地嘟起嘴。“人家就是不知道才间你的嘛?”
“你真的想听?”
她猛点头。
“可是说到不好的,你又要生气了。”
“不会、不会!”小乞儿急忙撇清。“我绝不生气,大哥你说嘛!”
“这个嘛”阴有匡沉吟着,状似为难。“小乞儿很冲动,做事有点瞻前不顾后”
“啊?”她失望地低下了头。原来在他心中,她是如此的差劲!
“可是”他话锋一转。“小乞儿同时也很善良、有勇气、既纯真又聪明,是大哥最喜欢的人!”
“大哥,你讨厌啦!”她像是下到了地狱,又飞上了天境,瞬间体会了失望、伤心、快乐、惊喜的情绪。
“是你自己不将大哥的话听完的啊!”“哼!”她不悦地蹦离他怀中。“大哥请自便吧!我要睡回笼觉了。”
“这么容易生气?”阴有匡好笑地走过来,大掌一伸抱她上床,为她盖上了棉被。“别恼了,大哥道歉,你昨晚累了一夜,现在继续休息吧!”
“大哥上当了,我早就不气了。”小乞儿对他绽开一脸明媚笑靥。
“既然不气,就早点睡,中午大哥再来找你一起吃午餐。”
“嗯”她大眼眨了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阴有匡瞧穿了她的心思问道。小乞儿茫然的目光直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红着脸摇摇头。
“大哥再见。”一说完,她马上拉起棉被盖住烧红得冒着烟的脸蛋。
阴有匡被她怪异的行径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她的意道再见。
直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小乞儿才悄悄地拉下了盖头的棉被。刚才瞧着他的时候,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曾经,她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是楚飘风,他促狭、幽默的个性,让每个待在他身边的人都感到无比的愉悦与高兴。她曾为了永远保有那份快乐,而立誓非嫁给他不可。
但楚飘风却选择了云吹雪,并且告诉她,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非关男女,她曾气愤地认为那是他的推托之词。那时,为了挽回他,她还不惜以色相诱,可在他的怀抱中,她却抑不住那份迫人的恐惧感,最后落荒而逃。
如今想来,也许楚飘风说对了,她当时那种独占的心情,就跟小孩子间在抢夺心爱玩具没两样。
“真正的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并非只要喜欢就可以,还要适合。
这些事情都是在认识阴有匡后,她才慢慢体会的。他是一个奇怪的男人,疼爱她、却不宠溺她,他的肚量像海一样宽广,总是能够认同她不甚成熟的想法,从而帮助她,让她觉得安心、幸福,并且觉得有存在的意义,活得顶天立地。
“原来我真正爱的人是大哥!”顿悟来得恁般仓促,她一扭腰跳下床铺。“我要去告诉大哥,我不要做他义妹了,我愿意做他的小娘子。”
阴有匡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她在一起。如今她有了觉悟,这个消息一定会让他很开心的。
阴有匡在离开小乞儿后,就直接找到了天字一号房。“我想,你也应该来找我了。”云吹雪笑盈盈地帮他倒了杯水。为了和他单独谈话,她还特地支开了爱妹心切的楚飘风。“想知道什么?昭明公主的心结?”
“老大不愧是老大!”阴有匡端杯就口,喝了一大口茶。“自与你们相遇后,小乞儿整个人都变了,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云吹雪牵起唇角微微的一笑。“想不到世间也有‘卜筮者’阴有匡算不出来的事。”
“咳咳”他红了颊,呐呐地开口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意思就是说你喜欢她?”
阴有匡别开头,猛吞了一大口唾沫。该死!以前怎么都没发觉老大如此爱捉弄人?
“怎么样呢?”她故意拉起他的手调侃道。
此时,谁都没有发觉门边来了第三者。
“喜喜欢!”他好困难地说完心声。
房门突然被踢了开来,小乞儿全身颤抖、眼眶含泪。“大哥是大笨蛋”她怒吼,转身边哭边跑。
“小乞儿!”阴有匡实在不晓得她是怎么了?
“你还不快追?”云吹雪拉着他冲出房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阴有匡都搞迷糊了。
“以前,昭明曾经喜欢过飘风,后来飘风选择了我,她对我就一直心存芥蒂;
方才在房门口,她又没头没脑地听见了‘喜欢’二字,八成是误会了!”云吹雪边追人、边解释道。
阴有匡一听完,整张脸都白了。小乞儿本来就聪明又敏感,重遇楚飘风和云吹雪后,小脑袋里更是无时不绕着各式各样的奇思异想;这一误会,她的思想又不晓得要偏激到哪儿去了!
“小乞儿,别跑,听大哥说啊!”他甩开云吹雪的手,加快脚步,追在小乞儿身后离去。
“大哥是大笨蛋!”她跑得越快、泪流得就越急。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说过最喜欢她的,一转眼,又对云吹雪说喜欢,他是骗人精、大坏蛋,哇
“小乞儿,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听她哭得这么的伤心,阴有匡的心都快碎了。“你听大哥解释好不好?”
“我不听啊!你只会骗人”她一直跑下了楼,却在门口撞上一堵结实的人墙。
小乞儿愕然抬头,却在泪眼模糊中,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呜呜表哥,哇”成王的出现,对小乞儿而言,不啻为溺水人手边的浮板,她紧紧地捉住他,如今,只有亲人的怀抱可以抚慰她哀伤欲绝的心。
“你是昭明!”她这身肮脏、落魄的打扮,差点叫成王认不出人来。“你怎么弄成这样?”
“呜呜呜”小乞儿的脸蛋埋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昭明,你唉!”成王好生心疼地抱着她,他真是把她给宠坏了。她跷宫之后,他心急如焚,发动全城的禁卫军日日夜夜寻找她,直到日前接获宋真鸣的报告,说她目前人在秋风镇,因此他放下一切政务,急急忙忙赶来,不料却看到她变成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公主的尊贵气息?他的头简直要炸开了!
“昭明,你实在是”他也舍不得骂她,却不能放任她糟蹋自己。“算了,你马上跟我回去吧!”
她哭得都快虚脱了,哪还有力气反驳,被成王抱在怀里,塞进轿子,由二十名禁卫军护着,往回京的路上扛。
直到那一队官兵完全离去后,阴有匡和云吹雪才自楼梯边闪了出来。“我以为你会追上去。”云吹雪隐身是因为她和楚飘风发过誓,绝不再现身江湖;而阴有匡,他为什么也要躲?
瞧他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的模样,不像会眼睁睁看着心爱女人离去的男人,那他的沉默就大有问题了!
“老大,那个男人是谁?”阴有匡浅棕色的眼珠子底下浮现出血色寒芒,他耳边清楚地听到警钟响起的声音。
“成王爷,昭明公主的表哥。”云吹雪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怎么了?有啥儿不对吗?”
“那个男人很危险!”此刻,阴有匡又更担心小乞儿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盲目地向亲人寻求慰藉,他怕她会发生意外。
虽然没凭没据,但云吹雪就是相信阴有匡的直觉。能卜善算的人,通常拥有异于常人的灵感能力。
“等飘风回来后,我们一起追上去。”
“追什么?”楚飘风不知何时,也回到了“悦宾楼。”“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昭明呢?”
云吹雪将刚才发生的误会说了一遍。“有匡认为成王有问题,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吧!”
“世上若说有谁最疼爱昭明,那人非成王莫属,他难道还会伤害她?”成王的痴情人尽皆知,楚飘风才不信阴有匡的话。
“太过偏狂的爱,反而最是伤人,你不知道吗?”阴有匡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别人怎么样他不管,他对小乞儿有责任;况且,他还没有告诉她,他对她的喜欢,其实正是男女之情,他爱她!而他更想问她,她的感觉呢?是否愿意陪伴他一生一世,直到天涯海角?云吹雪二话不说地追在阴有匡身后离去。
“等一下,小雪,成王爷你也是认识的,莫非连你都不相信他的为人?”楚飘风随后追出。
“就是因为认识,我才更相信有匡说的话,有时候爱得太痴,反而会是一种危险!”
危险吗?楚飘风突然也不确定了。将心比心,今天,如果他最心爱的小雪不爱他,他会有那么好的肚量祝她幸福吗?
尤其成王痴恋昭明公主十八年,一旦得知她将为人妇,楚飘风简直不敢想象那将造成什么样的悲剧?
“小雪,等等我。”成王对他有恩,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在这次事件中,贡献出一点心力。
在回京的军旅夜宿驿馆中,成王叫人买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连同晚餐一起送进昭明公主房里。
“昭明,饿了吧?驿馆没什么好吃的,等进府城后,我再叫人准备宴席,今晚你就先将就点儿。”
“谢谢表哥。”昭明看着餐盘里的菜饭,什锦汤、素三鲜、东坡肉、糖醋鱼,还有大水梨当饭后水果,其实这样已经很丰富了,想当初,她扮成小乞儿与阴有匡游戏秋风镇,连想买个馒头,都备受刁难!
一想起他,她不禁愁上心头。他为何不追上来?她嘴里虽说不愿听他解释,但那只是一时意气,其实,她很想再听他亲口说出喜欢她的话!
“昭明。”瞧着她落寞哀凄的小脸,成王不舍地问道:“为什么不开心?告诉表哥好吗?”
是啊!只要说出来、哭一哭,就像当初被楚飘风抛弃时一样,表哥会安慰她,带她到处游山玩水,很快的,她就会遗忘一切,重新做回她快乐的小鲍主。
可是她小嘴开合了几下,未语喉头先哽咽,她说不出来。阴有匡和楚飘风是不一样的,即使他不喜欢她,她也不愿意忘记他。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
“既然如此,那你把衣服换了,早点休息吧!”
“换衣服?”脱下这身乞丐装,她就不再是与阴有匡仗义任侠、流浪江湖的小乞儿了,他们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这不是她所愿意的。
“是啊!”成王疼惜地捏着她消瘦的小手。“这段时间你试凄了,现在有表哥照顾你,绝不再叫你穿破衣、吃粗食;你想要什么、缺什么,尽管说,表哥都会买给你的。”
“不是的!”该怎么说呢?她一点都不觉得与阴有匡游戏江湖是件辛苦的事,相反的,那是她过得最快活、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表哥,我什么也不缺,我这样就很好了。”
“才多久没见,小昭明就长大了,也懂得跟表哥客气;但那是没必要的,表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们是不分彼此的,你明白吗?”她的矜持看在成王眼里,有欢快、也有悲伤。守护多年的心肝宝贝终于长大了,是为一喜;但他们之间逐渐显示出来的距离却叫他感到挫败。他希望她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谢谢表哥这么疼我!”她真是个幸运的人,身边总是有这么多疼爱她的人,是应该惜福的。
“你是我可爱的小昭明,我不疼你,要疼谁呢?”成王站起身。“我去叫婢女打水来给你梳洗更衣。”
“谢谢表哥!”真的要换了,变回昭明公主后,阴有匡还能认得出她来吗?只怕“小乞儿”这号人物要永远消失了,不如他对“小乞儿”是否会有一点点思念?
“恭请公主殿下梳洗更衣。”三名婢女轮流端着水盆进来。
那一盆盆清水又勾起了她无限的回忆:在梁府,她是多么调皮地逗着那些丫环们玩,拿溪底烂泥充当美容葯泥,骗了十八位夫人五千两要给阴有匡做路费,那些钱她有没有拿给他呢?她焦急地站起来,掏遍全身口袋。“啊!”银票居然还在她怀里,那他他身上可有银子?他还要继续流浪江湖,没有银两,该如何继续旅程?
不行,她得回去找他,起码得将钱给了他再走!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您要上哪儿去?您还没更衣呢!”婢女们挡在房门口问道。“我”阴有匡身边还有一个云吹雪,那个女人又漂亮、又聪明,她应该会照顾他吧!昭明轻摇螓首。“衣服我自己会换,你们先下去吧!”
“但是王爷”
“表哥那里我自会交代,你们出去。”把三名婢女赶出去后,一直强忍在昭明眼底的泪水终于流下,清澈的珠泪如断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地坠落,濡湿了粉颊、沾湿了衣襟。
好想念阴有匡从不知道相思是如此磨人的东西,她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一言一语、一事一物,无不勾引起她无限的回忆。
懊怎么办?如果她连吃饭睡觉、梳洗更衣时都会念着他的话,往后没有他的日子,她该如何过下去?
“大哥,小乞儿好想你,你在哪里?你快来接我好不好?”她哭哑了嗓子呼唤他,那溢满心房的痛楚彷佛利针,扎得她疼痛难耐。
曾经有过的误会也全都遗忘了,她抱着满脸的泪痕与对他源源不断的思念沉入梦乡。
阴有匡披星赶月、日夜兼程地赶路,终于在第三天中午赶到了府城。
谤据卦象所示,成王一行人将在今日傍晚进入府城,军队大概会在这里住上两天,然后再一路赶回京城。
明日,他有一个机会与小乞儿误会冰释,一旦错过这一次,只怕他们一生一世都将沉溺在无尽的后悔中了。“有匡,我们真的要借宿在这里吗?”云吹雪为难地看着大红灯笼上,写着“醉月楼”三字的牌匾。这儿可是家妓院啊!虽然它的对面就是御史府,登上二楼往下看,便能将御史府内外动静一目了然,但她一介女流住妓院不好看吧?
阴有匡二话不说,以行动证明一切。
“喂”云吹雪和楚飘风阻止不及,只好乖乖跟进去付帐。
“三位客倌,您”老鸨看到三人行中竟有一女子,脸都黑了。
“嬷嬷!”楚飘风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
老鸨一看到钱,眼睛都亮了。“三位客倌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我们想借住您二楼,正对马路那间房,不知方便否?”楚飘风问道。
“但那是姑娘们的闺房啊,我们有更好的厢房供客倌留宿,不如”
一见老鸨露出为难相,楚飘风马上追加一片金叶子。“拜托您了,嬷嬷!”
“这就为客倌准备房间。”老鸨见钱眼开,就算要把院里的姑娘们全赶去睡柴房,这钱她也要赚。
老鸨一松口,阴有匡马上快步往二楼冲。
第一次看到这么性急的客人,老鸨都傻眼了,楚飘风和云吹雪只好紧随其后,连声赔不是。
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摆平一切,上得楼,阴有匡已经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窗户旁边,两眼牢牢盯住对面御史府的大门。
“有匡,你太紧张了,成王他们领着一大队禁军,没那么早到的。”云吹雪倒了杯茶给他,帮他舒缓神经。
“不,现在已经是申时了,亥时之前,他们一定会到。”那是他占了好久的卦才得来的讯息。如今,他也只能借着这一点来安定自己一颗焦急彷徨的心。申时和亥时之间,也还有两个时辰呢!云吹雪头痛地揉着太阳穴,转向楚飘风求助。
看着阴有匡如此慌张的模样,可以肯定他对昭明公主的心意不假。楚飘风对他拐走心爱义妹的敌视才逐渐消失。
“阴先生,即使真的让你算准了军队亥时住进御史府,但那时天色也晚了,他们不可能再出来,你等到也没用啊!”“我知道,但我必须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阴有匡坚持道。
“有一队禁军保护着,公主不会有事的。”云吹雪安慰他。
“她的危难不是外在因素造成,而是起于周遭,一男、一女,概属情劫。”阴有匡断定男的是成王,但另一个女人,他就找不出来了,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还太短,认识的人也不多,算不出精确的答案。
“一男、一女?”云吹雪灵光一闪,低声寻问楚飘风。“风,柳仙儿姑娘目前身在何处?”
“她?大概跟王爷在一起吧!我听说昭明失踪后,成王心急如焚,柳姑娘便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楚飘风附在她耳边回道。说来成王和柳仙儿之间也是一段孽缘;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难道这场按杂的四角关系,就是造成危难的关系?云吹雪心下暗凛。
“有匡,你打算怎么跟昭明解释?”希望他别太冲动才好,她可不想制造出悲剧。
“明天这里有一场庙会,小乞儿会出来,届时还得请你们帮我缠住成王爷和护卫,我自有办法化解与小乞儿间的误会。”阴有匡说道。
“你不能叫她昭明公主吗?非得小乞儿、小乞儿的叫!”楚飘风实在听得很难受。
“那是天意,也只有我能这么叫她。”他们的情全系在这份缘上,抛却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阴有匡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说得自己像神仙一样,能够未卜先知!笃信现实的楚飘风,听得头都疼了。干脆下楼去吩咐酒席,既然一定得等,就边吃、边等才不致虐待自己的肠胃。
对于不相信占卜的人,跟他说再多也是多余,得让他亲身体验过了才知道。所以云吹雪也不阻止他。
“有匡,我希望你凡事三思而后行,切忌冲动坏事。”
“我知道!”阴有匡回她一抹凄恻的苦笑。他的言行举止依然优雅如昔,一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珠子却光彩尽失,黯淡得只余无尽悲伤与忧心。
分别前,他最后见到的是她的泪,那像一把刀,无时无刻不伤着他的神经,叫他心碎滴血。
瞧他陷得这么深,云吹雪也于心不忍。没有谈过情的人,不会知道“情”字的伤人;她是过来人,更能体会他的伤痛。
“半天没吃东西了,大家也都饿了,过来边吃边等吧!”楚飘风刚订完酒席上来。
半晌,美酒佳肴一道道被送进房里,云吹雪坐到楚飘风身边一同享用着。
阴有匡拿碗挟了些菜,又坐回窗边吃。没人拿他的固执有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差一刻就是亥时,禁卫军们终于到了。阴有匡看着他们抬轿进入御史府,同时,他也看到了另一个意外中人宋真鸣御史。他应该留在秋风镇调查梁为仁贪赃枉法案子的,怎么连他也回来了?
心中的不安更形扩大,他拿出了怀中的占卜用具开始卜卦。
“有匡,怎么了?”云吹雪忧心问着。
看到他算的事一件件成真,楚飘风再铁齿,也不觉心中忐忑。
阴有匡卜完卦后,提笔写了封锦囊。“从现在起,我在每日午时都会与你们联络,倘若有一天,我突然失去了消息,三天后,你们就到这个地方来找我吧!”“什么地方?”楚飘风接过锦囊就想打开。
“现在不可以看。”阴有匡说完,找了张软榻躺上去。“我要休息了,两位请自便。”
“他就这样睡了!”楚飘风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原以为他是个斯文书生,怎么越相处、越察觉他的怪!
“不然呢?”云吹雪也找了张床铺睡。“有匡个性虽古怪,却很值得信任,相处久了,你自然了解。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两名伙伴都睡了,楚飘风不睡还能干么?但对于怀里的锦囊老实说,他真是好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