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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的一口气是憋到了极点,他下朝后便气势汹汹得准备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算账。他见屋门关着,便飞出一脚踹了过去,两扇门板被砰的一声打开,之间原本屋内的人全都惊诧不已得望了过去。
楚翊这才知晓早朝时突然不知所踪的仟翼竟是在这里,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屋内的仟翼与晋凛正欲叩拜,楚翊便说道:“免了,她怎么了?”
“启禀皇上,顾主子高热刚刚退去,这才睡下。”
“怎么好好得又病了起来?药开好了吗?”楚翊的眼神淡淡瞥向一旁的晋凛,似在质问着人进了正合宫,可是让你照看来着,现下才一日就病了,不问你问谁?
“皇上,顾主子本就身子骨还未调养好,这昨日浣衣劳累,而因忙碌没有及时更换溅湿与汗湿的衣裳,受了些风寒。”晋凛不敢怠慢,赶忙解释起来。
楚翊一听,双眉蹙了起来,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能折腾,便走过镶玉牙床前,用大掌轻抚住她的额头,因退热而发了一身汗的额上还有些汗珠。
他收回手掌:“让她好好睡一下,正合宫没个婢女也不行,去让紫烟与秋菊两人到这来吧!”
说完,他转身坐在了墙畔的雕花木椅子上,双眸凝望着平静睡去的人,哪里还有先前汹涌澎湃的气势,他对屋内的两人说道:“你们下去吧!”
待屋内的仟翼与晋凛全都跨出房门,楚翊的双眉更加紧拧了起来,虽再无一丝声响,但心情笼上的那层阴霾早已显露了出来。
良久后,房外紫烟与秋菊的嗓音传了进来:“奴婢见过皇上。”
楚翊听闻她们的到来,起身打开厢房门:“你们在这守着,小心伺候着。”
说完,他亲自将厢房门轻轻得关了起来,这才迈开步履,朝大殿行去。
屋内榻上的阿妍听闻雕棂木门关好的声响,竟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的双眸有着捂定有着思绪,楚翊待她似乎有一种情愫,要不何以气恼至极的来到这里,却因听闻自己生病而烟消云散?
楚翊到底是怎样的人?博爱?滥情?他绝不是怜香惜玉的翩翩君子,喜欢自己与他闲聊?亦或者让自己填补莫容华口不能言的遗憾?既宠着谨贵妃,心中似乎爱着另一人,而对自己这般矛盾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像另一人?
阿妍把心中想得到得整理了一遍,又再次阖起了双眸,真是病来如山倒,自从吐了那口血,竟变得身娇肉贵起来了,随意便倒下病个好几日。
玥栖宫
殿内,沈倾玥手执紫檀羊毫轻轻勾绘着。半晌后,一副女子丹青便巧笑嫣然得显于白色宣纸之上。
她将毛笔放下,双手执起那幅刚刚做好的画,再次细细观看起来,觉得气韵与样貌已尽显了出来,这才满意得将它放下。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沈倾玥抬首望见些许焦灼的赵嬷嬷,轻启皓齿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那顾心妍被皇上贬为宫婢,进了那正合宫,至今还未能打探到一点消息。”
沈倾玥妍艳的薄唇悠然一笑:“进了那正合宫,若能打探到里面的动静,那才是不寻常呢!”
“可是今日汀兰阁内的紫烟与秋菊二人都被唤去正合宫了。”
沈倾玥眸中莹光微闪,片刻后恢复镇定:“皇上果真待那丫头不一般,本宫苦心经营如此多年,竟让皇上这样对待。”
赵嬷嬷一听,脸色变了变:“皇上待娘娘的情意怎是别人能比,娘娘莫要多虑了!”
沈倾玥嗤笑一声,绝美的容颜覆上一层冷寒:“皇上先前没有将事情细究,便是知晓本宫有意将那顾心妍定罪,而他这般贬斥便是护了本宫的面子。可转身将她带进正合宫,不正是暗暗告诫本宫那个顾心妍谁人也动不得吗?”
“那丫头到底有什么狐媚手段,竟能让陛下对娘娘您这样?娘娘莫要多想,陛下对娘娘万千宠爱,这情分不是谁都能取代的。”
“本宫怎能不忧,自从这顾心妍以女子身份再次进入宫内,本宫便忆起了她是谁。先前只觉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娘娘以前曾见过她?”
“你向前一步,过来看看。”
赵嬷嬷领命,顺着谨贵妃的眸光,向桌案上那幅丹青探去,这一瞥之间便认出画上女子正是先前被贬成宫女的顾心妍。
“这丫头在娘娘的笔下这么一绘,细看起来倒是有点模样,可那也不能与娘娘相比,娘娘这是要?”
“你再细看看,可像我在康沅时偷偷画出康王珍藏的那个小宫女的画像?”
赵嬷嬷一听此言,面容瞬时僵了一僵,双目凝重得细细观看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念出:“想不到,康王如此思慕的女人竟然没死,而且还在宫里。”
赵嬷嬷双眸望向沈倾玥:“这个顾心妍,奴婢觉得非除不可。娘娘多年的苦,全败这个女人所赐。如今皇上待娘娘可是绝非一般,娘娘离那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而这个女人又冒出来横插一脚,简直找死。”
“你可知这一步之遥,犹如千里之距。而这个女人绝不简单,但是本宫怎会再输给她。”沈倾玥的嗓音依旧柔雅,就仿似春风拂过一般轻盈,哪怕内心起了杀意,却依旧笑靥如花的样貌。
她继续朝赵嬷嬷言道:“你将这副丹青交给兄长,让他亲自裱好,这份厚礼康王一定会喜欢的。”
“娘娘,您该不会还想着康王吧?”赵嬷嬷关切得问出,谨贵妃脸色微变,但她还是必须劝慰道:“娘娘,您听老奴说,这皇上待娘娘是有情意的。您在康沅的这几年,哪一次捎书信于皇上他没有关切得回信的?娘娘现已贵为贵妃,皇后之位指日可待,娘娘莫要再想那一点都不怜惜娘娘的康王了!”
沈倾玥听完竟眸中竟漾出了些许水汽,紧抿的双唇微微颤抖起来,两只手紧紧得攥着:“你懂什么?让兄长给他捎去这副画,便是要让楚渊知道,他的心头肉让他心痛了那么些年,结果不是照样侍奉着别的男人,本宫就是要让他尝尝就在眼前却永远得不到的苦。”
“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劝,这丹青一去康沅,那康王许会从娘娘手迹看出娘娘您的身份,那娘娘的假死不是暴露了吗?”
沈倾玥对赵嬷嬷的啰嗦苦劝很是不悦,怨怪得瞥向她,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你以为康王难道猜不出本宫便是他逝去的康王妃吗?”
赵嬷嬷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娘娘,这皇上都没说什么,待娘娘一如既往,娘娘只要再对皇上用些心,皇上一定不会让那丫头给动摇了。而那康王,娘娘掏心掏肺得这么些年,可他还不是不念情分得将您休弃?要不是奴婢将您给自己准备的毒药换成假死药,娘娘您……所以娘娘,皇上才是您的良人,咱别再想着康王了行吗?”
“你当本宫犯傻吗?会再去想那个休了本宫的人?”
赵嬷嬷见谨贵妃能这样说,心中的担忧瞬间拭去了一些:“娘娘自是心内明了,只要娘娘您想些法子,把皇上的心拉回来,还是早些登上后位为好。”
“赵嬷嬷,本宫觉得你当是知晓一些,不想你也是糊涂得可以,皇上若想封本宫为后,岂会让本宫做这贵妃之位?做他的皇后,恐怕还需要费些心思。”
“娘娘,皇上是个男人,虽知晓娘娘改嫁之苦,但也会介意您曾与那康王做过结发夫妻,这才委屈娘娘做这贵妃的。可皇上现在不是知晓您是完璧之身,所以只要兰淑妃不能登上后位,那娘娘您……”赵嬷嬷的话还未说完,便已别谨贵妃打断了。
“嬷嬷怕是还不知吧!你以为皇上是左右衡量爹爹与詹侯爷的时势而左右难定谁为皇后吗?如若皇上有心,加上爹爹的扶持,君臣同心岂是一个轩武将军能左右其中的。所以权衡两边仅是旁人觉得皇后之位一直空置的原因而已,却并非事实。”沈倾玥微微阖下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清雅言谈。
“那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另有考虑?那丫头一夜宠幸便赐居正阳宫的汀兰阁,难道皇上想要封的皇后是那个顾心妍?”
沈倾玥莞尔一笑:“皇上的心思岂是我们随意看得透的,对那顾心妍到底如何现在谁也不知晓,不过皇上确实有心护着她,本宫暂时还真没了法子。”
“娘娘莫急,日子还长着呢!那顾心妍不能得意多久,娘娘还是多想想皇上,怀上龙种才是当务之急。”
沈倾玥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想到了已微微显腹的兰淑妃,凤眸不禁眯了起来:“赵嬷嬷不用再劝本宫,本宫自有分寸,你速将这画拿去给兄长,另外问一下那药备妥当了没?兄长自是知晓本宫问的是什么。”
赵嬷嬷见谨贵妃已不想继续说下去,便按照吩咐行礼退了出去。
***
几日后御书房
阿妍驻足于御书房的龙案前,因为四下没人,她忍不住探首望了望龙案上那幅绘着壮丽锦绣山河的图,那上面似乎圈圈点点做了记号,阿妍心中暗叹真是毁了一幅好画。
哦,转而一想,阿妍觉得应该不是毁画,这可能是行军打仗的地图,上面圈注的当是地理位置的标记才是。
楚翊还真有怪癖,人家的地图以实用为主,他的却勾绘得如此细腻秀美,一看细节就知道他最会瞎讲究,爱臭美的狗皇帝一个。
那他既然正在考虑军机要事,却让自己在这等候龅牙大哥?想到这,她又攥了攥手中匆忙写给龅牙大哥的几句信笺,想着如果他一如既往待她如亲妹,那她就真指望这个大哥能帮她做好这件事。
她这边思虑着,听闻一阵有律的步伐声渐近,她赶忙颌首静立等候着来人。
“妍儿。”是龅牙大哥,她抬头望向一身戎装的顾谦,看起来意气风发的,与当日在顾府的闲散少爷着实有了不同。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龅牙大哥是否已经知晓她其实并非顾允庸的女儿,但是此时他的目光闪现的切切关爱不是假的
终于,她启动双唇轻轻吐出:“大哥……”
顾谦向前迈了一步,好似想将满面委屈与惆怅的她拉入怀中,但又似顾虑到什么而顿住了脚步。
阿妍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想要掩住那份流泪的欲望。
龅牙大哥有了些许慌乱:“妍儿别哭,前日听闻你被贬为宫婢,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阿妍摇了摇头:“没什么委屈的,只是见到大哥有些意外,一时激动不已。”她努力让自己恢复情绪,继续说道:“大哥……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吗?|”
龅牙大哥唇上龅牙抿了抿,似要张口但却顿了下来,用疑惑的眸光定定得望了她一小会儿才说:“妍儿怎会这样问大哥?你进宫突然,别说你现在仅是一名宫娥,就算做了娘娘我顾谦也是你的大哥啊?”
阿妍终于破涕而笑:“嗯,大哥说的对。”
“你那日进宫后,母亲后来才知晓,可为你哭了好几天呢!”
“我……我与夫人没接触几次,她为我哭?这是何苦呢?”
龅牙大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不知道,母亲有多想要一个女儿,她知道先前萱儿的事,说你的性子与她一样,只是她只能想想却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可你不同,随性中有着聪慧,冲动时却也会拿捏分寸。说你当日留在顾家都不大乐意,这回肯定是不愿进宫的。”
“想不到她竟了解我不少,倒是我当时在府中没有对她多关心些。”
“如今你在宫中,我们都照顾不了你,这见一面着实不易,所以你要学着保护自己,凡是要忍,知道了吗?”
说到这,阿妍才醒悟,龅牙大哥这身装扮与在御书房与自己相见,想来他已为官:“大哥春试真的夺得魁首了?”
“没有,应试的人个个了得,大哥仅在骑射与马枪上略胜少许,所以只得了个探花。”他似想到什么继续说道:“皇上有意让我去边关历练,早上竟亲自与我这还未进军营的骑尉商讨了良久,还让我在军中好好表现。”
阿妍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楚翊看重顾谦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所以没有任何意外。
“妍儿有什么委屈,告诉大哥,一会儿见到皇上,大哥帮你说说。”
阿妍对龅牙大哥的这个憨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还真以为皇上是能当妹婿的?受委屈他这大哥能说上什么?
“大哥莫要多虑,我如今虽是宫婢,但在正合宫中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大哥只要在边关好好保护好自己,切莫冲动行事,军中不比家里,也有许多人心难测的事,凡是多留些心眼,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莫要为所谓的大丈夫宁死不屈忘了家里等你回来的人。”
龅牙大哥抿着大门牙,频频点头:“萱儿已经有孕,大哥要当父亲了,妍儿也要当姑姑了。”说到家人,他便忍不住将这喜讯说了出来。
“真的?大哥你真行,那么快就有消息了。”龅牙大哥抿着嘴,一副心里美滋滋的样子。
阿妍探了探头,只有御书房外驻守的几个人,于是便悄悄将事先写好的信笺塞入他的掌中。
“大哥出去后,没人时候再拿出来看。你掂量一下,能办到便办,办不到千万莫要勉强,只是我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大哥要觉得不会纰漏才能行事。”
龅牙大哥将大掌攥紧,见她的表情有些严肃,便知这是正事,虽不知晓是什么事,但还是点点头:“妍儿放心,回头大哥看了再说。”
“记着,千万别让父亲知晓,父亲忠于皇上,这件事不能让皇上与父亲知道。”
龅牙大哥眉头微蹙:“妍儿,如若是大哥能帮的,一定会帮,倘若是啥背弃百姓……”
他的话音还未落,便被阿妍挥手拍了他的臂膀一下:“大哥觉得我会让你做祸害百姓的事?你回头打开信笺便知晓了。”
龅牙大哥抿了抿大门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大哥犯糊涂了,我妹妹那么善良,我是想哪去的。”
此时阿妍掠见晋公公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的门畔,她知晓自己该走了。
“大哥,妍儿要走了。”
“嗯,妍儿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一直病着让家人担心。”
阿妍点点头:“待妍儿向母亲问好。”
“大哥知道妍儿的心,可既然入了宫就算有千般不愿,皇上都是你的夫君。今日我试着向皇上说想见见你,先前问的时候胆颤心惊的,也担心皇上连顾心妍是谁都不知晓,不想皇上立刻便答应了。现在大哥又知道你即便犯错,可皇上还是将你留在正合宫,整个北华大家都传正合宫内一直是没有女眷的,所以皇上……皇上许是对你不错,起码后宫如此多女人,皇上记得你来着。”
阿妍颌首:“妍儿知道,大哥莫要担心。”
“妍儿快去吧,詹将军一会儿会来觐见,许是要到了,你在这不好!”
阿妍不再停留,望了望龅牙大哥健硕的身影,很是心悦得笑了笑,这才随着晋公公离开御书房。
月色溶溶银华悠悠
阿妍静卧于镶玉牙床上,阖着的眼帘没有睁开。她近日借着生病每每都早早安寝,可楚翊却夜夜会到她的房中。
他没有向先前那样硬要她开口说话,也没有与她同榻而眠,仅是在外间的书案上批阅着奏折。
阿妍没有再去思寻楚翊对自己到底是何感觉,她刻意避过揣测楚翊这个人,因为她觉得想得越多,这个人便会越多的出现在自己脑中,万一成为习惯而挥之不去,这是阿妍完全不想要的情况。
因为喜欢上楚翊……不行,喜欢上皇帝是个下下局,万劫不复的下下局,这个不能有,绝对不能有。
她屏息听闻楚翊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走进,今夜他不像前几日就在屏风处望一望睡去的她,而是走到了榻边。
阿妍没有动静,继续暗暗观察着他要做什么。
楚翊没有褪去衣袍,径自躺在了外侧只有不到一肩宽的位置上:“朕知道你不是真的睡,说会儿话吧!”
阿妍睁开眼眸,无声得向内侧躺了些许,给他留了很大一块位置,也是为了离他更远一些。
“朕明日要出宫。”楚翊嗓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皇上。”
“谢朕什么?没有杀了你?”
“……”阿妍没有应答,因为她是真心感谢他让她见到龅牙大哥的。
“明日你与朕一道去。”他侧了侧身躯,又继续说道:“还有出宫别想着逃跑的事,你办不到的,朕需要一个奴婢,所以你随着吧!”
楚翊让她随他出宫,阿妍的心即刻被敲打了一下,因为“出去”二字,多么梦寐以求。
“伤朕还有让朕在众臣前出丑,只此一次,如若再犯,朕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阿妍终于淡淡得说出一句:“没想过让皇上出丑,本想着皇上穿的时候穿一条烂一条的,到时便推脱因为浣衣时为了干净而用力过度而已。”
“这会儿倒不装了?直接承认了?”
“嗯,其实皇上要奴婢性命,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奴婢如此放肆,皇上还能让紫烟她们好生照顾,这份皇恩奴婢铭记于心。”
“你能记着就最好,怕就怕你连基本的良心都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