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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开府
转过年来就是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十八,是康熙的万寿节。
去年的万寿节是在出征路上过的,自然一切从简,再加上新平了噶尔丹,今年自然是要好生热闹一番。康熙特意下旨,命八旗贵族之家全部入宫庆贺,包括那些已经不怎么走动的老封君和尚在闺中的姑娘们。
寿礼上总免不了有献礼的环节,这些人难得入宫,自然都卯足了劲儿的准备礼物,希望能够一鸣惊人。尤其是那些满洲姑奶奶们,毕竟这可是出头的好机会。
康熙如今也才四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而且他的儿子们,也都陆续成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乃是满洲姑娘们最想要嫁的对象。如果在这寿礼上出彩了,说不准就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一飞冲天。
不过这件事跟玉龄的关系倒是不大。现在满京城里都知道四爷不被皇上所喜,虽然转过年之后已经重新开始上朝,却也没有领到什么正经差事。玉龄心知这件事的根本原因还在胤禛身上,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只要不出错就行了,要是太出彩,反而又引得康熙注意。
所以玉龄自己画了一幅《万寿无疆图》,又准备了一些不出错的珍玩,也就够了。
到了万寿节这一日,玉龄纯粹就是去看热闹的。
天公作美,这一天可算得上是风和日丽,因为来的人多,所以是安排在御花园里的。事先搭了高高的戏台,正对着康熙御驾所在的亭子,男宾与女宾便分别坐在台子两边。
开场的是一出热闹的武戏,玉龄不太习惯这种戏剧表演形式,所以看了半天,又听了旁边的三福晋评价,才弄明白这演的似乎就是平准格尔的战事。这些人倒是也会讨巧,将这现成的功绩编成戏曲,正好拿来取悦康熙,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大概是因为这种形式比较新奇,至少比平日里那些才子佳人或是历史故事的本子有趣得多,所以反响倒是挺热烈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大家故意做出捧场的样子给康熙看。毕竟,这都是那一位的功绩呢。
不过玉龄觉得,真正听进去了之后,倒的确是挺有趣的,至少战场上的事情倒是演得像模像样。大概是为了避讳,所以并没有康熙的戏份,所有人说话的时候,都朝着主位那边,也算是让皇帝间接的客串了一把,而且演的就是他自己。
大概也是因此,康熙便显得额十分兴致高昂。
不过其中最出彩的,还是那个演胤禛的武生,端的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抓住噶尔丹那场戏热闹非凡,功底也非同一般。
等唱完了,所有人都高声喝彩,康熙也兴致高昂的叫赏。那个唱胤禛的武生卸了妆出来领赏,众人才发现,他竟是女子所扮!
康熙见状,饶有兴致的问,“你是哪家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瓜尔佳氏。”这位瓜尔佳氏的八旗贵女干脆利落,颇有武风,即便是跟康熙说话,也没有丝毫惶恐。
康熙又问,“你这故事是从何处听来?”倒是大部分能跟真正的战事合上。
瓜尔佳氏抿唇一笑,“奴婢的父亲也曾随驾出征,奴婢就是听父亲说的。之后皇恩浩荡,命奴婢等人也入宫贺寿,奴婢便想着,将此事排成戏曲,倒也可博陛下一乐。”
坐在康熙身边的太后忍不住道,“这个孩子好。”
她老人家其实不怎么听得懂汉语,更别提那咿咿呀呀的戏曲了,不过听说演的是皇帝打仗的事,自然捧场。
而后康熙又把人叫道自己身边,问了好几句话,就让人添了座位,让她在一旁陪着。说是陪太后说话,到底还是因为皇上自己心里中意。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再明白不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便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宜妃的身上。宜妃郭络罗氏便是因为性情爽朗大方,所以很得康熙的宠爱看重,玉龄在后世看过的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康熙带在身边的便是她。
现在来了个性子跟她差不多,却比她青春貌美不知多少倍,又得康熙格外瞩目的瓜尔佳氏,自然会让人多想。
宜妃自己捏着帕子,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只是这种事她却也是不敢发作的,只能牢牢的坐在位置上,只是余光一直注意着康熙那边,但凡见到康熙同那瓜尔佳氏说话,便是满心不自在。
有了这个头彩,后头的人表现得再好,也越不过她去,倒是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了。
玉龄在一旁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熟悉无比。话说这好像也是穿越女的桥段,只是不走胤禛路线,反而靠拢康熙,倒是挺新鲜的。
不过认真想想倒也不奇怪,算来康熙可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就算是跟着他,也有那么多年的富贵可享。那些往胤禛身边贴的人,不过是打算提前投资,将来胤禛登基,也不过一个妃位。可是如果得了康熙的喜欢,如今就封妃也不在话下。再说了……胤禛身边有玉龄这个四福晋,康熙的后位,可一直虚悬着呢。
而等二三十年之后,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只要运作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但凡对自己多些信心,选这条路也不奇怪。反而是奔着胤禛来的,全都是些捡漏的心思。
大概唯一不算好的就是康熙已经四十多岁了,胤禛却还不到二十。不过如果人家就好大叔这一款,就没什么可说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进宫,得了康熙的喜欢,还不是想嫁哪个就是哪个,而且还必定是嫡福晋,才配得上这份恩宠。这么算下来,这条路倒是也不差。不过比胤禛路线难走多了。
看瓜尔佳氏坐在康熙身边,也能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模样,显然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玉龄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只要她不是想嫁给胤禛,两人说不定还能保持和平共处。毕竟,在异时空能遇上个说得上话的“老乡”,也不容易。
不过这也只是玉龄一厢情愿的念头,要跟瓜尔佳氏碰面,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万寿节过后,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挑了。
瓜尔佳氏无疑也是这一届的秀女之一,并且被后宫的娘娘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个个都紧盯着呢。
玉龄从钮钴禄贵妃那里听说,德妃原本打算多挑几个秀女给胤禛的。——这一点玉龄其实非常理解,毕竟以前胤禛住在宫里,德妃比较容易掌控。塞过来的人胤禛不喜欢,她也就没有多做什么。但是眼看胤禛就要出宫开府,到时候鞭长莫及,她自然要趁机多塞几个自己的人,才好将胤禛牢牢的捏在手心里。
不过后来瓜尔佳氏出现之后,她也顾不得这些了,草草召见了两个秀女,打算到时候看康熙的意思便是。
不过,康熙大概是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些事情了。
自从秀女入宫之后,他就没有再进过后宫,而且几番召瓜尔佳氏前去见驾。虽说也召见了其他几个打算只给皇子做嫡福晋的八旗贵女,但是对瓜尔佳氏的不同,依旧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
等这个女人进了宫,怕是她们所有人都得靠边站了。
就连原本对此没什么所谓,一直只当是看戏的钮钴禄贵妃,都隐晦的对玉龄表示了她的忧心。毕竟她从前虽说是不得宠,但其实康熙挺敬重她的,眼看瓜尔佳氏一进宫就要打破紫禁城里维持了好些年的平衡,甚至威胁到她的地位,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也好在十阿哥今年十三岁,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钮钴禄氏有儿子傍身,之前又一直不得宠,倒是没有其他人来得紧张。她盯着秀女们的大部分原因,还是打算给十阿哥挑个好的。
康熙的儿子生得多,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也是一茬一茬的成熟。今年到婚龄的,就有从五阿哥胤祺到十阿哥胤这一波,所以每天但见秀女们穿梭于各宫之间,倒是热闹非凡。
这份热闹原本跟玉龄的关系倒是不大。其实到了现在,她跟胤禛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稳定了,玉龄并不觉得,随便来个女人就能怎样。就算是德妃使坏,非要把人塞进来,也无非是有一个李氏宋氏罢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来自己面前碍眼的好。
所以见德妃的注意力都被瓜尔佳氏引过去,她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大概是因为康熙回护瓜尔佳氏的意思太明显了,所以宫里的娘娘们虽然手绢儿都不知道撕坏了多少条,却始终没有哪个召瓜尔佳氏去见一面。
玉龄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去撺掇钮钴禄氏召见瓜尔佳氏。
一方面,是她自己对这个女人挺好奇的,想见见。另一方面嘛,诚如玉龄对钮钴禄氏所言,“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若是说得不对,娘娘也别往心里去。——娘娘本不是靠恩宠走到今天的,怎么在瓜尔佳氏的事情上,反倒看不开了?她还年轻,您却已经有了成年的皇子,未必不能和平相处。”
钮钴禄氏闻言倒是神色一动,继而又有些犹豫,“即便我想,难道她就会同意?再说,皇上看得这样紧,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了人。真是动辄得咎,索性就当做没看到。”
“娘娘莫非也糊涂了不成?”玉龄笑着说,“娘娘想,瓜尔佳氏如果真的入了宫,再得宠毕竟也还要跟其他人来往的。到时候她是孤立无援比较让皇上高兴,还是有人扶持更让皇上放心?”
钮钴禄氏不由动容道,“好孩子,这句话不是你提醒,我却是想不到的。的确,瓜尔佳氏年轻,在宫里又没有什么根底,皇上自然是不放心的。有人肯扶持她,想来却是正中皇上的心思。而且你说得对,我比别人都有优势,因为我笨也不是靠恩宠走到今天。”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神情也坚定起来。瓜尔佳氏要的是恩宠,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儿子的前程,瓜尔佳氏却帮得上忙。只要对方不是个蠢的,想必也不会推拒。
“或许瓜尔佳氏早有这个心了,只是她却不能主动对诸位娘娘提起。如今娘娘肯提携她,她自然是感激的。”玉龄道,“即便不成,皇上那里知道了娘娘的心意,也只有高兴的。”
康熙越是喜爱瓜尔佳氏,恐怕越是看不得后宫里全是她的敌人,他的女人们都不肯接纳她。钮钴禄氏这会儿示好,却是正是时候。
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钮钴禄氏就立刻派了人去请瓜尔佳氏,并对玉龄道,“你也留下替我参详参详吧。”
玉龄明白这是示好的意思,如果瓜尔佳氏有意与钮钴禄贵妃结盟,跟玉龄当然也可以走得近些,这时候见了,以后倒省了事儿。
不一时瓜尔佳氏就过来了。她穿着一身蓝底绣荷花的旗袍,头上的首饰很简单,看起来十足的爽利,又不缺女子的柔美。落落大方的跟两人见了礼,然后就坐了下来,态度十分从容。
钮钴禄贵妃抿唇笑道,“真是好一朵亭亭青莲,怪道皇上喜欢,本宫看了也觉得好呢。”又问,“你进宫来可住得惯?宫里头规矩大,约莫不如在家里时自在,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管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年纪痴长些,便斗胆称一声妹妹了,你可别跟我客气。”
瓜尔佳氏表情不变,仍旧端庄稳重,眼中却多了几分笑意,“多谢娘娘记挂,宫里样样都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只是如茵年纪轻,许多规矩和道理都不懂得,娘娘若是愿意教导,是如茵的福气。”
“原来你的闺名唤作如茵?真是个好名字。”玉龄在一旁笑着道。
“四福晋谬赞了。如茵对您才是神交已久,不曾想今日得见。”瓜尔佳氏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钮钴禄贵妃道,“到底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坐了这半天,也觉得乏了,老四媳妇你替我把人送出去可好?”
她的身体虽然好转,但毕竟之前亏得厉害,所以如今还是有些虚,劳神久了就会疲倦,最近因为十阿哥的婚事和瓜尔佳氏的事情费心,这会儿松懈下来,自然会觉得累。
玉龄带着瓜尔佳氏从储秀宫出来,又解释了一下钮钴禄氏的确是身体不好,免得瓜尔佳氏厉害。
一直走到该分路的地方,瓜尔佳氏才忽然说,“我方才说同你神交已久,并不是虚话。听说现在四爷身边只有两个妾侍,也是从不沾身,我便知道四福晋是同道中人。不过前赴后继扑向四爷的女人这么多,要做到这一点,十分不易吧?”
这话说得直白极了,玉龄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她,忽然一笑,“再不容易,也要坚持下去。何况如今还算好,胤禛自己也不想让那些女人留在身边。”
“我倒佩服你,选了这么一条路。”瓜尔佳氏叹道,“真爱无敌,这世上真的有真爱吗?”
玉龄想了想,说,“也许有,我也不知道。不过,其实我更佩服你。你这条路,才真正难走。”
玉龄跟胤禛之间,至少还可以用爱来做为支持,可是康熙……他纵然爱过,恐怕也只能是少年时期,到现在,他会欣赏,会喜欢,会宠爱一个女人,却谈不上真爱。
两个人的话都说得并不明白,但足够她们肯定彼此穿越女的身份。玉龄当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个念头,如今竟然变成了真的。她跟瓜尔佳氏,正站在这里说话。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前进。而前面等着她们的,也是各自不同的未来。
养心殿里,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额头。李德全趁隙走过来,回报道,“皇上,方才那头来人传话,说是钮钴禄贵妃召瓜尔佳小主去储秀宫说话。当时四福晋也在。”
“说了什么?”
“只是问了几句话,看样子倒是好意亲近。”李德全道。
康熙听到“好意亲近”四个字,忍不住微微点头,又问,“你说老四媳妇也在?”
“是,四福晋时常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今儿恰好也在储秀宫,便一并见了。后来也是她送瓜尔佳小主出来。”
康熙沉吟片刻,道,“之前德妃恍惚提起过,说是要给胤禛屋里添两个人?”
“是有这么回事。”李德全低下头。
提到胤禛,康熙就忍不住想起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些心虚。其实像瓜尔佳氏这种人品才貌皆是上品的八旗贵女,康熙原本是应该留着做儿媳妇的。毕竟今年他适龄的儿子,还有好几个呢。
然而他自己却是看中了,打算收进宫里。这么一想,胤禛当时说的那句话,似乎也没有错。这样一来,康熙便不免有些尴尬。他想了想才道,“朕记得,老四家的弘晖应该已经过周岁了吧?回头让他抱过来看看。老四媳妇倒是个好的,添人的事情今年就算了。”
“是。”李德全应了一声,心知钮钴禄贵妃和四福晋所做的事情,正好挠到了皇上的痒处,往后自然不免多得些好处。皇上对这位瓜尔佳小主,真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这是生怕人进宫之后受委屈呢。如今有钮钴禄贵妃护着,也算是了了一段心事。
康熙沉吟半晌,重新拿起了折子,李德全见状,便要退下,却听康熙忽然问道,“你说,朕该给她封个什么位分好?”
虽然屋里只有两个人,但李德全可不敢想这是在问自己。但若是装作没听到,似乎也很不妥当,他正踌躇着,便见康熙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结束之后,康熙一口气多了五个儿媳妇,还有更多算不上儿媳妇的秀女被指给了各个阿哥,这样一来,一个人都没添的四贝勒府,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有志一同的认为,必定是皇上还在恼着四爷,所以才不给他指人。就连德妃,也只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最后忍住没有去找皇上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上记名的秀女,只有瓜尔佳氏一个。
并且她与往年的秀女不同,并没有在上记名之后就留在宫中伺候,而是同其他秀女一起回了家。这当然不是因为皇帝不重视,相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皇上太看重她了,既然让她回家,想必是要正正经经把人抬进来的,这样一来,至少一个妃位是跑不掉了。因为妃以下,是没有这些礼仪的。
果然,两日之后,皇上便下旨,封瓜尔佳氏为宸妃,择日行纳妃礼。
宸妃这个称号,在大清朝只有皇太极的爱妃,孝庄文皇后布木布泰的亲姐姐海兰珠用过。世传她是皇太极最心爱的女人,入宫之后便宠冠六宫,连当年的孝庄文皇后,也只能退避三舍。
如今康熙竟将这个封号给了瓜尔佳氏。
其实以康熙的想法,是打算封瓜尔佳氏为贵妃的。他的后位虚悬了许多年,并且这个位置牵涉到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已经有了太子,再立继后实在是不合适,所以皇后肯定是不可能的。而康熙对自己后宫里的情况多少也心里有数,知道瓜尔佳氏一旦进宫,必定会招致所有嫔妃的嫉妒,唯有位分比她们还高,才能稍稍压制。
还是因为后来钮钴禄贵妃对瓜尔佳氏示好,让康熙放心不少,又想着瓜尔佳氏毕竟年轻,不好压制住钮钴禄氏,最后才只封了妃。
饶是如此,这道圣旨一经宣布,也不知道多少人拧烂了帕子。
玉龄也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这样的□□,恐怕也不值得瓜尔佳·如茵走上这么一条路。
胤禛见玉龄一直长吁短叹,不免觉得好笑,“你倒是对她十分关切。”对于皇父的妃子年纪比自己还小,胤禛丝毫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对于玉龄的感叹,他也不怎么理解。
玉龄道,“我也不过白感叹几声罢了。说起来,她入宫之后,形势对咱们反倒更好些。”从前没有嫔妃能替胤禛说话,许多事情上就落了后。现在好了,有个老资格的钮钴禄氏,还有个得宠的瓜尔佳氏,短时间内,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变化。
至少,在未来的几年之中,胤禛的路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平稳的。
配合着他选定的韬光养晦的路线,倒是十分切合。反正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和直郡王身上,他低调的刷刷好感度就可以了。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四贝勒府的府邸总算是建造完成,相较于磨磨蹭蹭一直不大想出宫的直郡王和诚郡王,胤禛则显得有些积极过头,几乎是第一时间递了折子上去,打算搬家。
康熙很快就批复下来,着内务府的人安排此事。上头两个一直不想搬的哥哥和下头看风向的弟弟们见状,便都纷纷递了折子,康熙大笔一挥,全部同意,还另外多给了安家银子。
皇子搬家也不是普通的搬家,陆陆续续的忙了一个多月,才总算是把这件事情弄妥当了。
玉龄站在收拾好的正房里,感慨万千。
转眼间她穿越过来就已经六年时间了,而且这六年都是住在宫里,丝毫自由都没有不说,那也不是自己的地方,事事都要受着拘束。
而从今天起,她就有自己的地盘了!
呃,虽说这地盘也是落在胤禛名下的。
搬出宫之后,胤禛的韬光养晦策略就更加的好办了,反正没了住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优势,下了朝就往府里一躲,其他人就算想找他,也不容易。
然而就在玉龄以为事事顺畅,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噩耗。
她这具身体的父亲,乌拉那拉·费扬古,去世了。
乌拉那拉·玉龄本来就是老来得女,上面还有四个嫡亲的哥哥,爹娘对这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千娇百宠,好在她性情稳重大方,倒是没有被宠坏了,谁能想到,一朝被皇上看中,指给了四阿哥做嫡福晋。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是嫡亲父母,也成了主仆之别,要哦见一面谈何容易?
玉龄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倒是存了避让的心思,不愿意跟他们见面。但是后来见过乌拉那拉家的人之后,便有些不忍心了。
她自己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当初穿越过来时多少不舍,推己及人,原身对家人的感情,一定也很深。她占了人家的身子,却不愿意尽孝,却是大大的不妥。
从那时候起,玉龄就一直保持着跟乌拉那拉家的联络,只是身在宫里,见面不方便,一年也见不了一两次。后来有了弘晖,她就更是不方便出宫,竟一次也没见过了。
谁知如今才刚刚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府邸,胤禛也曾答应过她,就算不能回门也可以请父母亲过来见面,却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惊闻消息,玉龄不敢置信的霍然起身,才问出“你说什么?”四个字,却是一口气忽然提不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幸好胤禛就在旁边,连忙伸手把人接住,又着急忙慌的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带来的倒是个好消息,玉龄又怀孕了,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动了胎气。同时太医也交代,现在胎儿有些不稳,需要静养着,不能动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闻言,真是喜忧参半。他子息单薄,到现在也只得弘晖一个,玉龄有孕,自然是满心欢喜。可玉龄的阿玛才刚刚过世,让她不要伤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身为子女,到时候总要去致奠,触景生情,难免伤心。
玉龄只是刺激过度晕迷,没多会就醒过来了。胤禛握着她的手,将怀孕的事告诉她,“爷知道福晋为了费扬古大人的事情伤心,只是也要多顾虑你自己的身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勿要伤心太过才好。否则你阿玛在天有灵,也难以安心。”
玉龄之前会晕倒,实在是因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又太出乎意料。她的日记千般好处,却是改不了命的,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无能为力,越是如此,心中就越是难过。只因自己还未曾尽多少孝心,从前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想……展眼就是阴阳相隔。
好在得知自己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孩子,玉龄也强自按捺住了伤怀之意。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若是沉湎悲伤之中,反而不妥。
这样想着,玉龄便主动提出要前往乌拉那拉府上,陪伴自己的额娘。毕竟虽然听到消息之后去的人多,但谁能比得过亲女儿呢?玉龄自己都这样伤心,额娘想必更加难过,有人陪着,才能稍解愁绪。
胤禛虽然是一万个不放心,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应了。安排了好些人跟着,又着意叮嘱了乌嬷嬷,务必将福晋照顾妥当,然后又亲自把人送过去。
岳父去世,虽然天家的亲戚不是这样算法,他露个面却也是应当的,并且这也算是给福晋涨了脸面。
玉龄回家之后,虽然着力开解乌拉那拉夫人,奈何十句话里,未必能有一句话被她听进去,到底效果有限。而等丧期一过,玉龄身为皇子福晋,也不适合继续留下,只能十分不放心的回了府。
谁曾想没过几日,乌拉那拉夫人便一病不起,未几便撒手人寰了。
玉龄原本就十分伤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痛悔不已。一方面觉得若是自己陪着额娘,想必不会这般,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事她恐怕根本无法更改,一时郁结于心,身体更加糟糕,几乎连腹中胎儿都保不住。
在被太医几番责问,说再这样下去孩子必定保不住之后,胤禛也坐不住了。虽然知道福晋为了爹娘伤心是正常的,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更加重要,再者有这么个小东西牵绊着,福晋也更容易走出来,因此便主动去找玉龄谈话。
他进屋时玉龄正坐在窗边发呆。外头已经进了冬日,万物萧索,玉龄每日对着这样的景色,加上心怀不畅,自然越来越糟糕。胤禛见状,几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问道,“福晋在想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玉龄含糊的道。
阿玛和额娘先后病故,玉龄伤心之余,不免也由他们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她是唯一的女儿,穿越之后,那边的身体想来就是死亡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多少伤心。而且将来他们老了,竟连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让玉龄怎么能放心得下?
因了这双重的心事,更是越想就越放不下,愁肠百转,只恨天意无常。
她这会儿说小时候,指的是上辈子。那时她的身体还没有后来这样病弱,爸妈曾经带着她去游乐场玩儿。那时的日子越是快乐无忧,就越是衬托得后来万分凄凉。
“我知道福晋因为费扬古大人和夫人的事情伤心,只是你每日这般,对自己也不好。何况,福晋怕是已经许久没过问过弘晖的事了吧?”胤禛道。
玉龄神色一动,“弘晖?”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单是听到一个名字,玉龄也忍不住跟着提了心,“他怎么了?”
之前是因为有嬷嬷和胤禛照看,她才放心的不管,但胤禛既然提起,玉龄自然也跟着担忧。
“弘晖无事,只是每次过来看你,你都自顾自的发愣,他伤心得很,以为额娘不要他了。”胤禛道。
玉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胤禛忽然道,“爷年幼时,其实也如弘晖此刻一般,惶恐不安。那时爷已经稍知人事,知道佟额娘并不是爷的生母,永和宫的德嫔才是。那时佟额娘刚没了女儿,满心伤痛,对爷视而不见。德额娘也刚生了六弟,如珠如宝,其他的额娘们也各有自己的孩子要操心,就连皇阿玛,也一心扑在太子身上,只有爷没人记得。”
胤禛如今看着虽然冷静自持,但这性子不是天生的。他也曾经恨世道不公,满心怨气,觉得任何一个人都面目可憎。偏偏又渴望他们给的亲情。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注意,往往调皮捣蛋,胤禛也差不多。也正是那时候,康熙给了他“喜怒不定”的评语,也让胤禛终于死心。
纵然他怎样胡闹,其实也都是没人在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胤禛就没有再自暴自弃了。因他直到,如果连自己都不在意自己,那么哪怕他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也没有任何会多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何不善自珍重?
如果不是为了劝说玉龄,他是不会把这种黑历史拿出来说的,于是很快进入正题,“我那时就发誓,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儿,必定不会让他受任何忽视。弘晖是个好孩子,福晋难道忍心让他跟着你伤心吗?”
玉龄终于被触动,蓄在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阿玛和额娘恩爱甚笃,其实阿玛去世之后,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一直不敢去想。其实我也知道额娘是去同阿玛团聚了,应该替她高兴的。只是……”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脆弱,将额头抵在胤禛肩上,呜咽道,“从今往后,我就是没有阿玛和额娘的孩子了……”
玉龄生长在现代,没有古人出嫁从夫的念头,始终都认为自己是爸妈的小孩子。不管自己多大了,想到还有爸爸妈妈,就会感觉万分安心。
而失去了父母,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和港湾。玉龄从前曾经看过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光是看名字,就让人心里难受。
又从乌拉那拉夫妻转而想到自己的父母,更是双倍的难过,如此一来,自然无论如何都收敛不了情绪。
“你还有我。”胤禛握着她的手,对玉龄这难得一见的脆弱简直不知所措,“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玉龄,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好,对孩子好。我们会像你阿玛和额娘那般,相互扶持着度过一生。好吗?”
玉龄已是泣不成声,胤禛小心的将她圈进怀里,玉龄便这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将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头重脚轻,哭着哭着,就在胤禛怀里睡过去了。
好在太医看过之后,说是郁气已经发散出来,接下来只要小心将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胤禛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玉龄一直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