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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天的那片墨色海洋,还是那天一样的皎洁月光,还是并肩走在沙滩上的那两个人。
好像一切与当时都没有改变,却又像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南风依旧将鞋子拎在手里,踏着涌到脚边的浪花而行,只是这次她没有倒退着走在季逸的前面,只是跟在他的身边,一路上难得的安静沉默。
季逸将外套搭在胳膊上,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忽然轻笑起来,指了指不远处,对她说:“去坐坐?”
南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不由笑出声来。
一片茂密的雨林植被前,静静坐落着一块巨大的礁石,正是那天她迷路被他找到后,从上面摔下来的那一块。
这块礁石的体面积其实很大,季逸将外套铺在石面上,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南风。
南风笑了笑,爬上石面,在他的外衣上躺了下去。
季逸本想坐在她旁边,可她拍了拍身边留给他的那块空间,挑了下眉,说:“这里。”
她挑眉的神情和含义他已经太过熟悉了,相反,这一次他却没有拒绝或是推辞,只是有些无奈的摇头一笑,然后一只手撑住石面,在她身边躺下来。
身下枕的是他的外衣,旁边躺的就是他本人,南风只觉得周身都萦绕着只属于他的气息,干净、沉邃,整个人都被他形成的强大气场紧紧包围。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她此时不慌不乱,难得心安。
夜晚寂静空旷的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论怎样的交谈都像是亲昵的耳语,南风此时无端的想抽一支烟,便问旁边的他:“有没有带烟?”
季逸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明亮的火苗‘噌’的一下亮起来,微弱的火光将他侧脸映照的格外明朗清晰,他抽出一支烟来放在嘴边点燃,然后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大方的伸手接过去,含在唇间。
季逸偏头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一下。
凛冽的气息深入肺腑,南风微眯着双眼,说:“你不来一根?”
季逸笑着说:“也好。”
南风唇间蓦地一空,她诧异的看他信手将她嘴里的烟又拿了回去,放在薄唇之间,随后深深吸了一下。
这人......南风忍不住拧眉,早知道他沉静内敛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略微闷骚的心,早在之前,她便已经领教过了,可如今,接触的久了才发现,没想到他闷骚异常的本性竟藏得这么深,这么的,骚.气横生。
南风‘哼’了一声,问他:“什么味道?”
季逸慢条斯理的弹了一下烟灰,悠然说:“很甜。”
南风:“......”
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甜’,是她的烟,还是她。
南风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自顾点燃,缓了缓说:“有时候我就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一直对我沉默抗拒,可有的时候似乎又靠的很近,近的......近的有些过分。”
季逸说:“比如?”
南风说:“比如,刚才。”
季逸在黑暗中兀自轻笑:“刚才?你是说烟,还是说吻?”
南风:“......”
对于他毫不遮掩的闷骚体质,南风内心着实有点崩溃,烟?吻?这他妈的难道不是一回事么!
耳边传来她低低的叹息声,接下来就是许久无言,沉默半晌之后,季逸问:“现在,之于我而言,你想要的、想得到的,是不是仍是那件事。”
南风咬着下唇思考片刻,却突然笑了出来,她吸了一口烟,将烟圈吐向空中,说:“难得,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对自己没信心的时候。”
季逸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过多解释,只是略略思考了几秒钟,忍不住反问:“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南风今晚依旧穿着一件衬衫,白色,却不是长款,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被隐藏在一条宽松的绸料黑色阔腿裤中,她将左腿支起来,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风从侧面吹进她的裤管中,捎带卷起她衣襟的下摆,偶尔露出腰侧嫩白的小片肌肤。
季逸将目光从她腰上移开,就听见耳边的人一声轻笑,然后说:“你?”她顿了顿,才说:“自然是我看上的人。”
这句话,几天前她就曾对他说过,那时她的膝盖都磕破了,他将她背回来,可距离人群不远时,却坚持要从他的背上下来,自己走过去,那时她说过:“季逸,你是我看上的人,我看上的,就是最好的,我认为是最好的事物,就不许别人来随意评价,甚至是指手画脚。”
当时她的口吻带了几分认真,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问她,她看上的,是他的什么。
季逸经最后一口烟吸入肺腑,然后屈指,将指间的烟蒂轻轻弹了出去,微弱的火光划破眼前寂静的黑暗,落在潮湿的沙滩上时,微光陨灭。
他回想着那天她的回答,嗓音平静无波澜的说:“身材、脸蛋、气质,还能不能深刻点?难道现在的艺术家都这么肤浅了?”
南风抽了抽嘴角,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将烟蒂从里弹出去,语气轻佻:“什么不肤浅?难道非要我说看上的是你这个人,才显得深刻?”
季逸转过头来。
她亦偏头与他对视。
目光融汇处,似有情愫黯然在眼底流动,但两人却只是沉静的对望,一个人止步于此,不作回答,另一个人也不追逐,这句话就此无声落地。
谁都不再向前一步,良久,两人又重新收回目光,望着天上的浮星璀璨。
其实,南风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下意识的咬唇动作出卖了她内心的惴惴不安,她不肯再向他身边迈进一步,他也只是停留在原地,可他的确是亲吻过她,那样意气绵长的深吻,很难不让人自醉其中。
可吻过之后,他也停了下来,沉默观望,步履不前。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凝固在了一个吻上。
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究其事物本源的人,不管是亲身经历的,还是道听途说的,她都习惯性的将事情表面化,很少探究其内在的本质意义,可现下,她脑子里思虑的事情一时过多,那个人却又不给予她正确的解释与说法,这种深陷其中的矛盾感,很快就让她胸口烦闷躁动起来。
可只要季逸不开口,她就永远不可能主动去问他要这个答案。
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统统逃不过季逸的眼睛,他从不是一个故意按兵不动吊人胃口的人,只是她过于特别。
她这个人,看上去棱角尖锐,清冷强硬,可相熟的时间久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不向他透漏着一个讯息,所有强硬的外表都是为了掩盖内心空虚茫然和失落的恐慌,过大的心理负担使她很容易物极必反的产生躁动的情绪和压抑感,她自身无法调节和控制这种情绪,只能以这样决绝极端的方式宣泄出来。
他研究的专业精神心理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揣摩和平复别人病态发展的心理,他知道,她是典型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
狂躁伴随抑郁,抑郁衍生狂躁,这是d□□-iv将双相障碍分化的两个亚型。
她说他不自信,其实,内心真正患得患失无法再相信别人,更不人认同肯定自己的人,是她。
这样的一个她,若是他的患者,他可以用强大的专业知识来解决治疗她的问题与病症,但他曾经明明白白的对她说过,他不能为她提供治疗。
他不能将她看作病人,从前是,现在更是。
他也绝不可能让她成为自己的患者,在这种禁锢桎梏的关系下,他无法再靠近她一步。
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是一个医生。
她之于他而言,更不是一个病人。
他要治愈她,也绝不可能依靠学术与专业。
这是件不容易的事,可他却偏要试一试,再者说,在他的认知来看,这世间,本来也不存在唾手可得愿望。
夜风轻拂,海潮也愈发温柔起来,海面上星光寥寥,却极其闪亮,南风一只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忽然听身边沉默良久的人问:“你的画稿都完成了吗?”
南风心里乱成一团麻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似乎听见季逸笑了一下,然后从旁边坐了起来,她搭在眼睛上的手微微一暖,是他将她的手拿了下来,南风皱眉,睁开眼睛,就看见头顶上方带着柔和笑意的一张脸。
从前她没怎么见过他的笑容,此时才顿觉,自从在这个岛上相遇后,他的笑似乎就多了起来,尤其是今夜,他的笑容尤为的暖人。
南风心底蠢蠢欲动的糟乱,就在这一笑之中,硬生生的消弭了几分。
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温度很适合留恋,可南风却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他却丝毫也没有尴尬意外的情绪和表情。
他说:“那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南风也坐起来,有几分好奇:“什么地方?”
季逸说:“你去了就知道。”
南风冷哼:“欲擒故纵、吊人胃口,你这招玩的倒是不错。”
季逸挑眉:“我怎么吊你胃口了?”
南风语气生硬:“你、说、呢?”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却忽然附身,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她毫无防备时,他的吻却再一次落在她的唇上。
季逸含住她柔嫩的唇瓣,难得此时还能吐字清晰的调侃她:“这样?”
南风怒气上涌,方向开口还击,他温润的舌尖却趁机溜到她的口中,稍稍勾住她小巧细嫩的舌端,轻轻含在唇齿之间:“还是这样?”
南风的头‘嗡’的一下炸开,相濡以沫间,都是属于他的味道,带着男性特有的阳刚之气,和淡淡的烟草香。
终于在她觉得呼吸已经有些迟缓的时候,他才放开她,南风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一双湿润迷蒙的眼睛却偏要冷冷瞪着他。
今夜的第三次,他又吻了她。
可看样子他却依旧不打算给个解释或是说法,南风从来就不是个娇柔温婉的女人,虽是遇上了他这样能准确无误的揣度拿捏甚至是牵引别人心思的高手,仍不肯柔弱顺从。
她冷笑:“就这样?”
季逸扬眉,逗她:“你还想怎样?”
她较劲:“我胃口可大得很。”
一贯锋芒内敛的人此时却笑的妖孽无比,他指了一下她的膝盖,说:“石面太硬。”
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