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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始终都还是会来,钟晓欧无端端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吧关总说的那句话来:“喜欢女人就那么说不出口吗?”就算是要惹得人生气,还是要说吗?她心乱如麻,望着接二连三端来的菜肴,毫无食欲,只放下筷子,正色道,“那你生气的具体是哪一件事?”
顾茗被她一句话噎住,心里更堵了,好像生气生得没有一点道理,可明明又真的有些不高兴,索性说开了,“你觉得你头天晚上来和我表了白还亲了我,第二天就跑去和相亲对象游玩拍亲昵照片我不该生气?”
“我......”
“我也觉得我不该生气,没有理由生气。”顾茗没等她回答,迅速打断了她,“因为我觉得我又不会喜欢女孩子,可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不会喜欢女孩子!!!
不会喜欢女孩子!!!
不会喜欢女孩子!!!
虽然心里早有过准备,但当顾茗亲口说出来还是犹如一只手伸进她的心脏,拧了又拧,拧了又拧!!!像阴雨天怎么也拧不干的抹布,一早迟蔚就给她说过不要喜欢直女的啦,只是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会在恒定了这个人值不值得才去选择应不应该去喜欢啊?
像一把千斤顶顶在头上,她动弹不得,连脸上肌肉也僵硬得犹如石化,表白来得猝不及防,这几天她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去山里玩了一趟,也是不想自己胡思乱想,哪曾想,这还更令顾总生气,这是赤。裸裸的拒绝了,是吗?
她埋头胡乱夹着碗里的菜,也不管是什么,就使劲往嘴里送就好了,吃了好多,直到嘴里已经塞不满了,服务生送来一瓶红酒,顾茗兀自喝了起来,钟晓欧已不再劝,她也懒得劝,自己也跟着喝。
顾茗觉得有些窘,一席话说开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却又更像是在气自己,为什么看到钟晓欧和别的女人那样亲密自己又那么不开心,这也是有病吧?被关以彤那个奇葩和沐瑶那个神经病给传染的?她一向理智,可这事却理不清。
钟晓欧举起杯来,眼眶通红地望着顾茗,和她轻轻碰了碰,一饮而尽,“星期四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鬼附身,我喜欢你,好像也才几个月的时间,却又像过了好些年,一直都害怕你知道。”她又干了一杯,把红酒当白酒喝,果然,有些话,藏在心底,要不是有酒精的助力,是永远永远也说不出口的,现在知道结果了也好,不用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了,还演得那样煞有其事。
“对不起,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让你觉得有负担,我很抱歉。”也谈不上是破罐子破摔吧,只是钟晓欧一直以来也算是一个真性情的人,要么一直隐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说,既然已经抽风让顾茗知道,那就索性都说开了吧,“迟蔚总说我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说我喜欢你是飞蛾扑火,得不到一个好结果,我也知道,可是却管不住自己,贪心总是一点一点地被放大,像是深陷沼泥,离你越近,陷得越深。”她说得很快,一字接一字,都不带换气的,只是害怕一停下来,就再没有勇气把后面的话全部说完了,“起初在策划部的时候,每天见你一面都好难,然后每一次见到你,我就好开心,却还得装着很淡定的样子怕你看出来,有一两次,你可能都不记得了,你走路好像没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出现的时候,我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了,脸被烧得滚烫的时候,只能等你走了以后跑到洗手间去洗脸,还有那次你在餐厅喝醉后,我突然在餐厅门口,陪你在三环路上兜了一圈,我看到你以后到家了又专程来那里去找你的,现在再想起这么多事,真的是好丢人,像个白痴一样,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说的过程中就连自己都听出了她的声音抖成了筛糠子,今天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她再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想。
顾茗不知道这些事情,情之一脉,好多时候,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她又怎么能知道呢?那个时候她身陷囹圄,又怎么会想到频繁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原来还是用了心的,“我不知道.......”她话起了一个头,就只见钟晓欧已经又喝掉一杯了,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仿佛也只有喝酒了,夜里八点多,深秋的风被餐厅的落地窗阻隔在了门外,只11月的树枝,看起来特别单薄,风一吹,叶子也就掉完了,没有几天,仿佛一瞬间,谁能想到一向胆小谨慎的钟晓欧会在这样的夜里把自己豁出去呢,这才11月的天,成都的阴冷就彰显出它那令人恶心的风度来,餐厅里也没有北方那样舒服的暖气,只开着空调,调高温度,所有人的呼吸搅合在一起,好像这就代表我们就有了关系,红酒喝了两瓶多了,却似是越喝越清醒,她脸上渐渐起了红晕,顾茗也是,红扑扑的,让人特别想咬一口,就这样想起那个吻来,26岁的初吻会被好多人嘲笑的,她望着顾茗深深的眼窝,怎么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呢?喜欢得这么快乐,又这么难过,那些想她的日子变得多么珍贵起来。
“顾总,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可能喜欢女人的话,你会喜欢我吗?”她一定是喝醉了,醉了就醉了吧。
“我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她托着腮,也有了些醉意,那醉意让人眼睛一热,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看见钟晓欧这个样子会有些让人想哭呢?“前段时间沐瑶给我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我说那不过是那电影的宣传台词罢了,在她给我说这个事以前,在关以彤来以前,我对同性之爱相知甚少,我怎么会去想自己有一天喜欢女孩子呢?”
“那倒也是,其实我觉得性向这个东西,包括喜欢一个人这个事情,它不应该是变化游离的吗?喜欢的不该就指定是那个人吗?不因为她是什么,是怎样的人,而是因为她就是她啊。”她说得愈发放肆。
顾茗一个劲地摇头,“不是这样的,喜欢男人的就是喜欢男人的,喜欢女人的就是喜欢女人,这怎么还可以变?”
钟晓欧没再说话,只一个劲地喝酒,一切都完蛋了,完的这样彻底,所有的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痴心妄想,她突然扣下了顾茗的酒杯,“别喝了,今天晚上你还吃了这么多辛辣的东西,一会儿胃又疼。”
顾茗有些晕,但也还好,不是特别醉,只是一手撑着头,放下了平日的盔甲,随意地问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钟晓欧没做声,只不让她再喝,而后醉意朦胧,小声说道:“因为喜欢你,因为在意你啊。”越说越小声,最后停下来的瞬间,有一种空洞的伤感,像这破天,踩着路上的枯叶,嘁嘁喳喳的破碎,反反复复,如她的心意。
点多了,两人根本没怎么吃菜,光顾着喝酒去了,就连打包也没了心思,剩下来的红油,尴尬又干冷,她买了单,起身的时候才觉有些晕眩,却还是回头等着顾茗,没曾想要喝酒,现在两人都喝了,车怎么开回去,她站在路边,给代驾师傅打电话,顾茗站在夜风里有些站不住了,这风一吹,她不由地眯了眯眼,钟晓欧不知她是否喝醉,只好一手拉着她的衣袖,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许是有过了身体接触,顾茗有些尴尬,兀自没动,没一会儿,代驾师傅来,取了钥匙,将顾茗的车开过来,钟晓欧说了顾茗小区的地址,两人坐在后排,中间的距离还能坐下一个人。
讨厌的冬天就要来了,钟晓欧偏过头去,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就一直这样偏着头,拼命掐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只好不动声色地张开了嘴,呼吸混合着哽咽,在这深秋被雾气笼罩的成都,走过了一条条街,一条条小巷,路过一家水果摊、一个卤水店、一碗甜水面,一盘老妈兔头,她从老天手里抢来的和顾茗朝夕相处的日子就这样被自己亲手扼杀了。
她想的难过,手臂一沉,有个软软的东西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