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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
让他看看?絮儿愣了下,脑子像是也被摔糊了似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等,他的意思不会是想要老天!
她猛抽了口冷气急忙跳起来,嘴里乱七八糟的喊道:“不,不必了,我突然觉得不那么痛了!”
但大手却无视于她的闪躲,坚定握住她的脚,不避嫌的俐落将那双及膝男靴、长袜除去,露出洁白小巧的脚。
月光下,白皙的玉足反射着莹白的光芒。握住那冰凉而柔软的雪白,上官甫竟联想到那绵软滑腻、入口即化的雪花糕,不由自主的,体内竟窜起一阵騒动。
他闪了下神,却突然听闻一声惨号。
“疼啊”上官甫猛回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紧掐着她的脚。
“对不住。”他狼狈道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细检查起她的脚踝。
也不知是打哪儿吹来的风潮,现下的姑娘都流行缠足,唯有向来不受拘束、我行我素的絮儿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任凭她娘怎么劝也不肯虐待自己。
但此刻,那双向来被外人看成惊世骇俗的天足,此刻搁在他的手掌心里,看起来竟是那么娇小与脆弱。
她状似平静,但一大片绯红却悄悄爬上她的脸颊,坐在寒气渗骨的雪地上,她浑身却像着火似的燃烧。
虽然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但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这么一个大男人把鞋袜剥了个彻底、看了个精光,焉能叫她不羞?!
“别躲!”突然他抬眼轻斥一声,握住她玉足的手略一施力,阻止她从自己手里脱逃。
絮儿勉强忍住想跳起身逃走的冲动,羞得几乎不敢迎视他,不知道平时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跑哪儿去了?
“这儿疼吗?”他重新低头检查她的脚。
“不疼。”她敷衍似的急忙摇头。
“这儿呢?”
“好像有一些”小人儿心不在焉的轻哼。
“是骨头疼还是皮肉疼?”临时大夫钜细靡遗的诊察着。
“骨头不,皮肉吧?可又像是骨头”她脑中一团浆糊,就算绞到彻底还是一团泞。
“专心些!”他送来一记警告眼神。
专心?!皇天在上,她敢发誓,天底下绝对没有人在心上人握住你的脚时,还能坐怀不乱的保持专心。
出奇修长的手指简直就像根炙热的烙铁,在她冰冷的肌肤上烙下一块块惊心动魄的印记,害她心头拼命擂起小蹦,一下比一下更急更快。
“喂,行行了吧?”她紧张得频结巴。
“嗯。”他低沉应了声,开始替她穿回鞋袜,充满力量的宽大手掌却有着出奇的温柔。
“我我自己来就成了!”她涨红脸,总算把自己的脚丫子抢救回来。
“应该是扭伤脚踝了。”
“啊?”扭伤?有这么严重吗?
穿回皮靴,她狐疑抬起头,不意却整个人跌进两潭深沉的阒黑池水中。
痴痴盯着他专注凝视的眸、挺直的鼻,还有两片光滑好看的唇,小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只精力充沛的鹿,在心口剧烈的蹦着跳着,没有一刻停歇。
“还能走吗?”
他浑厚的声音蓦然穿越一片意乱情迷而来,把她神游的魂一下全叫回来了。
一回神才发现,他的脸就在咫尺,专注得近乎深情的目光,阵阵扑上鼻端的男性气息,简直教她快无法呼吸。
这个男人,连蹙眉都好看到令人神魂颠倒。
“当、当然可以,不过区区一跤”
“别逞强!”
话还没说完,絮儿便已急忙抽身而起,孰料两条腿却因为这种太过旖旎、缱绻的气氛,竟软得活像两坨豆腐泥又狼狈摔回,更糟糕的是,这回不偏不倚正好摔进他的怀里。
毫无防备之下,上官甫整个人往后被狠狠撞倒,而絮儿则是摔飞出他的怀抱,以五体投地的狼狈姿势整个人压在他的脸上。
“柳、絮、儿,你在做什么?”就算是圣人,也很难不被她制造的这一连串灾难给惹出火气。
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这对上官甫不,对所有的男人来说,不啻是个天大的屈辱,任谁也难保有好风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絮儿狼狈万分地挣扎着要起来。
但她跟上官甫正紧紧贴在一起,身手一向灵活的她此刻却笨重得像头大水牛,越是慌、手脚就越笨拙,好半天爬不起身。
这丫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闯祸精上官甫暗暗低骂,却不由自主被身上那个笨拙扭动,却出奇馨香柔软的小东西给摄走了半刻心神。
两人的视线,不知怎么的竟同时在冰冷的空气中交会,就像进了油锅的麻花紧紧交缠在一起,然后一寸寸朝对方靠近。
他们着实太靠近了,近到清楚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吐纳的气息,像是寻找到长久以来的渴望,两片唇眼看着就要接合
忽地,上官甫的目光触及她额际的那道银白色疤记,像是被触疼了某种记忆似的,他一把推开身上意乱情迷的小人儿猛然跳起身,警戒与她拉开几步的距离。
“怎么了?”絮儿茫然地眨着迷蒙大眼。
懊死!他遽然别开视线,艰难压下体内那股凶猛蠢动的渴望。
他一言不发地别过身去,迈开大步以近乎急促的脚步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路,才发现背后的小人儿落得老远,娇小的身影一跛一跛、举步维艰。
尽管他倔强地不肯停下脚步,像是执意要跟她保持距离,不再越过那条警戒线一步,但远远听着后头传来的微弱痛哼,每走一步对他而言都像是煎熬。
终究,他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身往回走在她面前站定。
“上来吧!”他绷着脸蹲下身。
瞪着那片宽阔厚实的背,她反倒一下子愣住了。
“要做什么?”她小声问道。
“当然是背你回去!”简短的回答里多了份不耐。
他要背她?
絮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跟矜持,但突然之间,一想到两人即将胸贴着背这么亲密的接触,一张脸就滚烫得像是快烧起来似的。
“你到底要不要上来?”
猛一回神,絮儿接收到两道不耐的目光。
“要,我要!”不懂得乘势而为的人才是傻子!向来顽皮调皮的她,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了羞怯的小家碧玉,扭捏了半天才终于攀上那片宽阔的背。
强壮的身躯毫不费力的将她轻松背起,迈开长腿跨开步伐。
不知怎么的,这片强壮而结实的背,竟让她觉得温柔。
她挂着陶醉的笑,小心而珍惜的将冰冷的小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像是敲进她的心底。
今儿个夜里似乎特别冷,连呵口气都像快结冰似的,但倚靠着他却是那样温暖,那股舒服的暖意像是也跟着一块透进心底去似的。
脚底隐隐传来一股灼热的疼,絮儿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是打哪来的毅力,竟能远从一里外的柳府走到这儿来。
她想,自己的脚肯定是起了水泡,但她不觉得苦,为了他,不管要她做什么都值得。
冷风中她颤抖着,却觉得那么幸福。
是的,老天爷何其厚爱她,属于她的幸福竟来得这么快。
两天后,爹爹不知为什么竟设了晚宴,特地请上官老爷跟上官甫到府中作客。
当絮儿听闻这个天大消息,简直快乐疯了,一整天不是跟个疯丫头似的里外跑来跑去,要不就是挂着一脸傻笑发呆。
还不到掌灯时候,絮儿早已吩咐双冬帮她打扮妥当,然后心急难耐的守在大门边等着心上人到来。
好不容易上官老爷跟上官甫抵达,一看到那个清逸俊朗的身影,原本早该冲上前互诉情衷的絮儿却难得的害羞起来,绞着手儿小家碧玉似的,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眼神一路跟随。
见了她,上官甫的态度显得冷淡,只朝她淡淡点了个头算是招呼,絮儿紧盯着他,期待他热烈地冲过来握住她的小手,倾诉一夜分离的相思与煎熬。
但他没有,除了一个淡漠的颔首之礼,便再也不多看她一眼。
顿时,絮儿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经过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截然不同,毕竟他们曾经那样亲密贴近彼此。不,一定是这儿人多,他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露骨,他的谨慎跟顾忌她懂、她懂!
兴高彩烈的絮儿不再计较他不够热络的态度,能见到上官甫已经是老天爷赏赐的莫大恩惠,她知足得很。
但小家碧玉才维持不了几分钟,一行人进入宴客厅,她马上原形毕露地抢占上官甫身边的位置,直到他的眼神第一次与她相对,她才猛然记起今天这场合,她得当个有礼教的千金小姐。
絮儿收起得意忘形的笑,将破坏端庄的两排洁白贝齿藏回端庄含蓄的笑容后,优雅地挺直背脊、双手规矩地在膝上交叠。
向来率性放纵惯了,要当个仪态无懈可击的名门千金着实不容易,但为了博得上官甫一个好印象,席上絮儿极力维持良好的仪态、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只除了偶尔因为偷看他而分神,差点将筷子戳进鼻孔里,甚至为了贪闻他独特的气息而差点呛岔了气。
“甫哥哥,吃根龙凤腿!”含羞带怯的,她将一根大鸡腿夹进心上人碗里。
看了眼碗里的大鸡腿,上官甫静默盯视半晌,最后他还是给面子的意思性咬一口。
那一口像是咬在她涨满糖蜜的心上,让她满心甜滋滋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连上官老爷跟爹爹不时交换的欢快眼神也视而不见。
“甫哥哥,吃块鸳鸯鱼片!”
“”殷勤的筷子才刚收回,马上又夹了块鱼肉送进他碗里。
“甫哥哥,吃些菊花鱼,这可是厨娘的拿手菜!”小手忙着献殷勤、一张嘴也吱吱喳喳没闲着。“还有、还有,这一窝丝、二色脍、三不黏、四美羹、五福饼、六一菜、七返糕、八宝饭、九丝汤、十远羹可全是咱们柳家灶房才有的独门菜喔,瞧这些名字取得多妙”
子邬念到的菜名全进了他的碗里,不一会儿上官甫眼前已有一座小山堆起,一张俊朗儒雅的脸只看得见两条纠得死紧的眉头。
“够了,别再替我布菜了,你自个儿吃吧!”面有“菜”色的上官甫不得不开口叫她住手。
原来甫哥哥也担心她饿着哪!
“嗯。”絮儿羞答答的垂下脸,浑身轻飘飘得像是快飞起来似的,往嘴里扒了口饭,竟是满口如糖般的甜蜜滋味。
看两人这般浓情蜜意,一旁的两老可是比谁都还要高兴。
“咳咳瞧你们感情这么好,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下月初十就把这件事给办一办。”上官老爷乐不可支的抚须朗笑。
“办什么?”上官甫跟絮儿不约而同抬头纳闷问道。
“成亲啊!”柳老爷理所当然的说道。
“成成亲?”絮儿差点被满是糖蜜的口水给呛到。“谁跟谁成亲啊?”
“当然是你们啊!”还没察觉儿子脸色不对劲,上官老爷还一派为这桩即将举行的盛大喜事高兴着。
“可不是吗?咱们两家交情非比寻常,你们俩又是一块长大的,这婚事可说是天作之合、亲上加亲啊!”柳老爷跟着搭腔道。
“爹,你的意思是要、要让我跟甫哥哥成亲?”瞅了眼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得吓人的上官甫,絮儿实在太过震惊了,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怎么?你不愿意?”柳老爷掀起一边眉头。
“这”愿意,她当然愿意,她这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嫁给上官甫当妻子,要是能得偿所愿,她往后一辈子都会行善积德、造桥铺路感谢老天爷的成全。
但是爱吃假客气,絮儿羞答答地又将问题抛给上官甫,一张冒烟的羞红脸蛋几乎快埋进碗里去。
“先别问人家,先问甫哥哥吧!”
“甫儿,你说呢?”上官老爷抱着十成十的把握问道。
“我不要娶她!”
带着些许婚事喜气的热闹饭厅里,陡然静寂下来,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不肯?他们没有听错吧?!登时,两位老媒人都变了脸色,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发展,连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们都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为什么?你倒是给我说个明白!”上官老爷一张老脸难堪的涨红,面子几乎快挂不住。
“不为什么,我可以娶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但就是不要娶她!”
“臭小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存心要把我一张老脸丢光不成?”上官老爷气得浑身抖着不停。“絮儿有哪里不好?人家知书达礼、聪慧标致,最难得的是还有着一般姑娘没有的真性情,像这样的妻子你上哪儿找去?”
“她没有什么不好,但我就是不想娶她。”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巧言令辩的说词,但就是因为他这么不假辞色的直接,才更令人忿忿难平。
好个正气凛然的男人、好番慷慨激昂的论调,听得自尊心比天还要高的絮儿,满腔怒火沸腾着。
“絮儿,你呢?你怎么说?”这会儿换柳老爷一脸焦急的转而问她。
这丫头平时嘴里老甫哥哥长、甫哥哥短的,任谁也看得出她喜欢那小伙子喜欢得一塌糊涂,总该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吧?!
“我”看看脸色紧绷的上官甫,絮儿很受伤,心像是快裂成碎片一样,但却倔强的不肯表现出在乎。
“我也不要嫁他,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嫁!”不知哪来一股冲动,她赌气愤慨回道。
不嫁?
柳老爷跟上官老爷相视一眼,震惊得同时跌坐在圆凳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最好是如此。”上官甫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哼,你以为我稀罕?少往脸上贴金了!”絮儿不甘示弱回道。
“你可别忘了这句话!”
“我就算老到头发秃了、牙齿掉光也不会忘。”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两个老媒人坐立难安,可成了不折不扣的老“霉人”往哪儿搁都不是。
原本以为他们会成为亲家,但谁也没料到,最后竟变成了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