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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这痞子送她回家?
拜托,她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住在哪,一个小时前在疗养院发生的那件插曲,让她强烈怀疑他的人格。
“过红绿灯右手边有间花店,靠边停,对,到了!”劭翎坐在车后座,双手不是抱住他的腰,而是握住后头把手,不敢靠他太近,以免再被吃豆腐。
“吱”哈雷在一间绿意盎然的花店前停下。
几乎是用跳的,劭翎迫不及待下车,将安全帽甩进谷烈怀里。
“喂!”他哭笑不得的接过她丢过来的安全帽,再脱下自己的,他无奈的叹息。“小妞,你不用担心我会吃你豆腐。”都说了是意外,还防他防得像色狼,他没这么下流好吗?
劭翎轻哼一声,用不屑的眼神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打量他,看着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庞,不以为然的撇嘴,最后,停留在那头夸张招摇的白金色刺猬头。
比烈太了解自己的打扮像个台客引人侧目,可他一点也不以为意,看她毫不掩饰的反感他反而觉得有趣。
又是一个被外表蒙蔽的人啊,不过,冲著他是谷家少爷这一点,一般人看他这身奇装异服,对他的不苟同都会收敛点,不像她大剌剌的表现出来,心事都写在脸上。
“我说了,我是有选择性的。”他不下流,但嘴巴却很低级“你太小了,要犯案也要找个像样点的嘿,先动手的是小人!”谷烈偏头闪过她挥过来的拳头。
“我讨厌你!”劭翎气得捏著小拳头朝他吼。“小翎。”从花店里走出一位长发飘逸的女性“你回来啦,这是你朋友?”
比烈看过去,那女人美丽出色的五官和眼前这颗小蜜桃神似,不难猜测出两人的关系。
也这才看清这间别出心裁的花店幸运草。
小小的木质门牌,没有抢了花儿的风彩,店门是一面大片玻璃,门口摆了数株枝叶翠绿的盆栽,那种鲜明的嫩绿色像是有生命般,似是要跳跃起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富有生命力的植物,像是来到了野外森林,而不是都市丛林。
伴随著微风轻拂,绿叶摇曳,他似乎听见细细的笑声,从何而来?
他皱眉思索,抬头,看见那一脸温柔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她手中抱著一束盛开的红玫瑰,谷烈越想越奇怪,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谢你送小翎回来。”韦劭妏轻笑点头,以示谢意。
“美人姐姐。”谷烈朝美女咧开嘴笑,热情的打招呼“hi,你好,我叫谷烈,请问贵姓大名?”他知道哪里不对了,就是她手上那束绽放盛开,有如燃尽自己生命力的红玫瑰,让他觉得突兀。
以他少数送花给女性的经验,刚从花店买来的花,应是含苞待放的。
“你离我大姐远一点,讨厌鬼!”劭翎防贼似的瞪著他,身子挡在姐姐前头,防止他伸出魔爪。
韦劭妏只是朝谷烈微微笑,一点也不为他的奇装异服感到突兀,倒是对小妹的泼辣举止感到好奇,她不动声色的挑眉,来回看着两人,最后朝妹妹轻笑交代“阿布在店里吵个不停,快来帮我吧。”转身,翩然离去。
“一看就知道是姐妹,不过小翎啊!”他一副很熟的语气,亲匿的喊她“你跟你姐姐,完全不一样耶噢,会痛。”
劭翎也不跟他客气了,狠狠往他脚上踩。“我跟你很熟吗?谁准你叫我小翎?”
“欸,你这女人哪里像白衣天使啊?”这么凶暴。
其实劭翎并不是那种会咬著别人过错不放的女孩,方才在路上,谷烈解释过了,不过她假装风声大没听见他说的话,因为她讨厌他的态度。
她转身就往花店里走,但走没两步又调头回来。
“我不喜欢你。”她直视他的眼睛,不避讳的直言“但你是谷爷爷最疼爱的人。”
她突如其来的提起爷爷,令谷烈愕然,看着她的神情有著深思。
“一开始还会有人来探望爷爷,可随著他的病情加重,脾气越来越暴躁,遭他怒骂喝斥离开后,大家都不再来了,只会差人送东西来,好像真的以为,谷爷爷不需要亲人探视。
“像他这么倔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他需要人陪伴?”她低著头,明显的情绪低落,声音闷闷的,似是隐忍著不掉眼泪。
今天见了谷爷爷难得的开心,让她忍不住对他说这些话,她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
“从一开始就是我照顾谷爷爷,这三个月以来,只有你来探望他没被他吼著赶出去,我照顾他的这段日子,老人家每天开口闭口就是阿烈长阿烈短的,明明很想你,却又硬脾气逞强不要人告诉你病况,刚才见你回来,他很开心”
劭翎低头绞著裙摆,闷声道:“爷爷时间不多了,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陪陪爷爷吧。”
家人都说,她不适合当护士。
她在安宁病房工作,照顾时日无多的病患,明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的一部份,处在这样的工作环境,她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生命的稍纵即逝和无奈。
但她就是无法以超脱的心态来看待,每每她照顾的病患最终不敌病魔离世,她都会难受很久很久。
“谷爷爷病得比你看见的还要严重,没多少时间了。”每想起这件事,劭翎的情绪就很低落。
“既然这么关心我爷爷,为什么你不劝他接受治疗?”不提还好,可她一开口谈到爷爷的病情,他就整个脾气都上来了“住什么安宁病房,这算什么?”
他无法理解爷爷放弃治疗的消极态度,原本他不想让个“外人”看见自己对此的愤怒和无能为力,可她却也对爷爷的状况抱持这种悲观的态度,还反过来要他在爷爷的有生之年多陪陪老人家。
“亏你还是个护士!”谷烈想也没想的,把情绪都发泄在她身上。
“以你对爷爷的了解,难道会认为他愿意让人看见他病弱丑陋的模样?”劭翎有丝受伤,但她坚强的没有流露情绪,冷静的解释著“抗癌治疗带来的副作用,只会让爷爷越来越虚弱与痛苦,你能想像那顽固的老人虚弱的模样吗?”她虽然很容易被病人影响,但不能因此就否认她是个好护士。
比烈闻言呼吸一窒,胸中那把火灭得无影无踪。
爷爷还会更虚弱吗?
他不能想像那是什么样子,连他都不能接受了,何况是心高气傲的爷爷呢?那个老人最好强、不认输,也都爷爷没有任何反抗的对病魔束手投降了,这就表示已经来不及了吗?
“化疗的痛苦,会让人生不如死。”劭翎脑中闪过转调安宁疗养院之前,在内科病房的情景,她不忍的闭上眼睛“虽然爷爷病了,可是请你不要把他当成病人。”说完,她再也不能承受的转身冲进姐姐的花店,连声再见也没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谷烈心中那堵防备之墙,摇摇欲坠。
他突然能明白,爷爷如此喜爱她的原因了,这个女孩子,在爷爷最脆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只有她贴进老人家的心,了解他爱面子、逞强的一面,不只是个护士,就像个家人。
没有喊她回来把话说清楚,不再有不正经的调笑神情,谷烈戴好安全帽后催动油门离开。
花店里头,在盛开的花儿围绕下工作的韦劭妏正在包装花束,听见摩托车引擎声,抬起头来,目送著骑士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她放下绑到一半的花束,走到店里面,只见小妹缩在沙发上,抱著拉不拉多犬无声流泪。
那只拉不拉多犬名叫阿布,是老二韦劭虹的爱犬。
阿布任凭小主人搂著,努力舔著劭翎的小脸安慰她。
韦劭妏心疼的叹息。
原以为小妹离职后情况会好转,没想到每回她从疗养院回来就会这样,情绪低落得不能自己,比没离职还要糟糕。
是因为那位谷老先生是她照顾的最后一位病患吧,也是跟她互动最融洽的,所以小妹特别在意。
韦劭妏坐在小妹身旁,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嘘,没事了。”
在温柔姐姐的安抚下,劭翎放开大笨狗,躲进姐姐怀里大哭,抽抽噎噎的说著看见谷爷爷日渐虚弱的无力和难受。
她知道,小妹口中那个老人时日无多。
她不敢想到了最后,小妹会有多伤心难以振作,所以不得不为小妹著想。
“小翎,要不要去跟小爸住一阵子?”她想将妹妹送走,离开伤心的地方,这种做法虽然很自私,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幼时被遗弃,对她们三姐妹有很大的影响,其中又小翎的没安全感最严重,让两个姐姐拚了命的保护她。
“才不要!”劭翎从姐姐怀中抬起头来,用力摇头反驳“我要跟姐姐们在一起!”小小的手抱著韦劭妏,说什么都不放开。
韦劭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姐姐们会担心,怎么办呢?你再掉眼泪,我只好告诉小爸了。”
“我擦干了。”劭翎闻言,马上以手背把眼泪擦干“姐,不要告诉小爸我今天又去疗养院了。”小女孩似的撒娇,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大人。
“你哦”韦劭妏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先带阿布出去上厕所,等我扎好这束捧花,陪我送花去给客户,我们就回家,萨米尔做了晚餐。”
“好。”劭翎拿著塑胶袋和外出绳,对著狗儿大叫“阿布,出去了!”
“汪!”阿布摇著尾巴追随小主人身后而去。
韦劭妏笑看一人一狗走出店门,回到工作桌,对捧花做最后的修整。
白色的满天星围绕著没什么元气的粉色玫瑰,劭妏使用紫色缎带将花束绑了个浪漫的蝴蝶结。
堡作时她脸上挂著笑容,哼著小曲,似在唱给花儿聆听,动作温柔小心,生怕伤到了脆弱的花朵。
以喷雾器喷洒,制造出娇艳欲滴的视觉效果,她捧著花束仔细的审视,确定完美无瑕后,手指轻轻的触碰花蕾。
原本委靡不振的小玫瑰,讨好似的缓缓绽放盛开。
比烈颓丧的坐在疗养院中庭的凉椅。
爷爷病得比你看见得还要严重
因为韦劭翎的这一席话,他再度跑一趟疗养院,造访爷爷的主治医师问清楚病情。
“太快了”听完主治医师的报告,他仍不敢相信。
爷爷的癌细胞已扩散至五脏六腑,以他的高龄和虚弱的病体,根本不可能撑过第一波治疗的副作用。
连进食,都成了难题。
难怪爷爷瘦得不成人形,这都是难以改善的病状。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他懊悔,没能早点回来陪伴爷爷,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彻底了解爷爷的病情之后,他能理解爷爷为何放弃治疗的原因。
诚如韦劭翎所说的,心高气傲的爷爷,怎么可能让人看见他这副病弱的样子?
他们谷家看似一条心,其实私底下斗得可厉害了,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了私利也会将亲情摆在一边。爷爷谢绝访客,不让家人探视,主要就是不想顺了叔伯们的意分家吧!
“我也真傻。”他摇头失笑。
他就是为了痹篇家产争夺的混战,才远走美国不回台湾,因为他很清楚,爷爷中意的接班人选,是他。
一但他回国,会是叔伯堂兄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想面对这丑陋的亲人反目戏吗,所以他,选择装疯卖傻。
“唉”复杂的情绪逼得他真想仰天长啸。
他不想接手家族事业这个烫手山芋,他应该要马上逃走,但对爷爷的那份牵挂却令他无法抛下。
与他低落情绪不同的和弦铃声蓝色狂想曲,从他屁股后头传出。
比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听。
“what'sup?”
“我说,下周五台北直飞纽约的机票,我能帮你订了,对吧?”电话那头传来他在美国事业伙伴白希尧的声音,他压抑的音调听起来似乎是快爆炸了。
“希尧,我暂时不回美国。”谷烈愉快的告诉伙伴这个决定,说完他闭上眼睛,嘴角微扬,等待好友的反应。
电话里是长的沉默,白希尧深呼吸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吼,不能叫,不能发脾气。
但是天杀的,他忍不住!
“暂时?暂时是几时?不是说你快去快回?”口气很冲,咄咄逼人的很有江湖味“妈的,你耍我啊?”一连串难以入耳的脏话,让谷烈不得不把电话拿离耳朵。
比烈脑中浮现白希尧扯著喉咙大吼大叫的画面,破坏人如其名的斯文形象,拿著文件拍打办公桌。
越想,他就越扼腕没亲眼看见好友暴跳如雷的画面,一定很赏心悦目。
“我爷爷病了。”谷烈等到他发泄完,才云淡风轻地吐出这五个字。
白希尧闻言一窒,所有难听的字眼全数吞回肚子里,但仍狐疑地问:“这一回是真的?”
啧啧,听听,用到“这一回”三个字,表示谷胜丰用这招的次数多得让人怀疑老人家的信用。
“真的。”谷烈呼出一口气,没有隐瞒好友“我想好好陪他。”
比烈语气中的沉重,令白希尧明白老人家病情的严重程度,已令谷烈无法安心回美国。
“好吧。”白希尧爽快的应允。
比烈明白好友说出这两个字有多勉强。
“谢谢。”他满心欢快,大方接受好友兼事业伙伴难得的体贴。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好了,能够让希尧妥协,全数接手他的工作,这是一件多令人愉快的事啊,想到他就想大笑三声。
“把你脸上窃笑给我收回去!”白希尧沉声警告。
啧,这家伙有透视眼啊?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谷烈摸摸脸上的窃笑,低低的笑了出来。
“shit!”白希尧低咒出声,拿他没辙,只好聊胜于无的警告撂话“你必须付出代价!”也就是说谷烈回美国就死定了。
“好好好。”谷烈的语气很敷衍,像哄小孩,只差没接著说“回去再带糖果给你,乖!”
他很想体谅谷烈,但他实在很欠揍,老是不正经的姿态只会让人想把他打成猪头。
“你”他正要发作,管好友是不是情有可原,也要狠狠骂他一顿。
“希尧。”谷烈语气不变,让白希尧倏然一凛“谢谢。”他真心诚意的道谢。
这一声谢谢,含意深远。白希尧闷声,懊恼自己又败给谷烈一次。
难怪他只能当谷烈的副手。可恶,自己美其名是伙伴,可其实根本是谷烈的私人助理,被他压榨、欺凌,甚至得不时应付谷烈临时兴起的种种念头,忙得疲于奔命。
“哼。”白希尧冷哼一声“我只希望有个人能制得住你这匹野马。”不过他也很怀疑啦,毕竟谷烈连自己爷爷的帐都不买,还有谁的话入得了他的耳?
比烈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制住得他的人?这世上有这个人存在吗?连他自己都很怀疑。
“百力的股票全数抛售,恩斯再跌两成就大量买进,告诉bour波n就一千万美金,不要拉倒。”谷烈交代起近来该注意的case,因为临时回台湾无法亲力亲为,只好交给信任的助手“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末了,还故意加这一句,让白希尧深觉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
“ihateyou。”简单三个字,道尽他对谷烈的“感情”
比烈再次大笑,趁他未说出更精彩的“告白”前结束通话。
眯眼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想着医生的话,想着时日无多的爷爷,想着那些豺狼般的叔伯堂兄弟们,想着韦劭翎。
点醒他以另一种角度看待爷爷病危的小女生,她的话,言犹在耳。
“我想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他该为自己的出言不逊和坏脾气好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