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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莫如没想到自己来到宋朝还能遇见新皇即位,举国同庆的盛况。
宋太宗赵光义驾崩,真宗赵恒即位,全国上下在为先皇哀悼的同时,也在为新皇即位的庆典做着准备。她想起在国子监的那个中秋之夜,宋真宗曾对她说过的话,心中不自觉的泛出冷意。
太宗的驾崩也使得秋试被推迟进行,就在昨日秋试才刚过,她依窗而立,手里攥着拆开的信,出神的望着空中的明月“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欲不水精帘,玲珑望秋月。”这是她今天收到的诗,他说,明天他就会来看她。
整整三个月,她都与陈尧叟没有见过面,可是她却也时不时的收到陈家小厮替他捎来的信笺,有时是一首诗,抑或一首词,甚至只是一句话,或者是她曾轻轻哼唱出的歌词,她晓得其中甜蜜的情谊,温淡恬然,自觉幸福握在手心,温情的期待着。
他说要来娶她呢,忆起那日他的许诺,脸色泛出红晕,敛下赏月的目光,低着头来到妆台,把信放在上面,拿出木梳梳理散下的长发,然后在妆盒里拿出明日见面时会戴的首饰和珍花,还是那句话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安宁的阻拦声扰了她的思绪,她不自觉的走到门前,正想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房门却被硬生生的推开。
四目相对,苏莫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是他?
“小姐,我怎么拦他都拦不住”安宁抱怨的说道。
他斜睨安宁一眼“就凭你?”
“你不要以为小姐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就又可以堂而皇之的来欺负她了,”
“安宁,你先下去”苏莫如制止了安宁,安宁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离开,苏莫如轻叹一声,知道伤了安宁的护主之心,但是他现在是当今的皇帝,如果不留三分颜面的话,吃不了兜着走的是她们。
转身又回到妆台前,坐到板凳上,拿起木梳,对着镜子继续梳理黑亮的长发“你来做什么?”对于他,她心中有些许恐惧,也有些许负疚。
他先是一愣,然后满带笑意走过来,当他一步步靠近她的时候,她心里被莫名的不安控制着,一不小心把木梳掉在地上。
他俯身捡起木梳,然后拾起她一缕青丝,细心的轻梳“蔷薇,不,莫如,你可想进宫?”他轻声询问,却让苏莫如浑身一颤,立刻转过身站起来望着他,眼里尽是惊恐。
“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加倍珍宠你的,我说过,要你做我大宋最荣华的女人。”他试图安抚,并且完成许诺。这是他即位以后,最想做的一件事,于是等到即位的事宜刚一结束,他就深夜造访铜雀楼,准备不日接她进宫。
“不,我不要。”这无疑只能招致她更多的反抗和抵触,她不要,就算没有陈尧叟,她也不要成为他的妃子,那种养在深宫的金丝雀她才不要,更何况后宫纷争,她也永远学不会,而他也不是她喜欢的人。
黑眸微暗,浓眉紧蹙“你说什么?”把她困在妆台与他之间,压迫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垂下眼睑,心中一阵恐慌,但是几秒钟之后,她还是又抬起头,直视他逼人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我、不、要,我不会进宫的。”
他握紧妆镜的边侧,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他也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那由不得你,你只能是我的。”为什么如今的蔷薇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反抗他和伤害他,起初他也认为是自己有负于她,所以才惹得她强烈的反抗,可是国子监的那些日子却真实地提醒着他,她并非因无法原谅他抛弃,而是她真的对他没有当初的情意,她不再是当初的蔷薇。
一阵不安和恍惚,无意间瞥见妆台上拆开的信。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欲不水精帘,玲珑望秋月。
落款:陈尧叟。
这是一首情诗。
陈尧叟,好熟悉的名字。
下个瞬间,怒火萦上心头,新科状元陈尧叟,而且是他亲点的,三日之后便要公之于众,而且这个消息他已经告知了几位亲信大臣。
“这是什么!是为了陈尧叟吗!”他拿起信朝她愤怒的咆哮,她果真,果真是背叛了他。
“你以为你是谁,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和谁在一起,与你何干,把你信还我!”他也彻底的激怒了她,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恃强凌弱的人了。
“好,陈尧叟是吗?!”他冷笑一声,眼底的阴鸷让她不由得屏主呼吸,他想干什么。
然后他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离开她的房门。
她扶着狂跳不已的胸口,被巨大的不安所包围着,怎么办,他要对他们做什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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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中状元的消息成为京城上下的一道新的话题。
她还记得那日他骑着白马,身着状元郎的红袍,接受四周百姓的庆贺,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欣羡。她混在人群中,微笑着仰望他,虽然相约见面的那天他失约了,但是当得知他高中状元的时候她依然满是欣喜,不断的安慰和说服自己,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脑海中不断回响的是他的承诺和温柔。人群中的人们的赞叹和仰慕让她心中一阵甜蜜,看着他抱住双拳频频点头向四周的人们示意,可是某个瞬间,短暂的目光交汇时,他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迅速的转过头去,她微讶,然后从心底溢出愤怒和失望,他明明,明明已经看见她了,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她派人送信去陈家,却久久都没有回应,但送信的人说信确实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心中的空洞无限的扩大之后便是无尽的失望,难道真的如蹩脚的电视剧情节里那样,当男人名利双收的时候,过往的儿女情长就变得一文不值?功名利禄对男人的重要性她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对她不闻不问,又算什么。
可是,她还是略带固执的相信,陈尧叟不是那样的人,情谊是真是假她相信自己分辨的出,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否则他不会那样情真意切的许诺。
轻叹一声,姑且,姑且再等等他吧。
她刚闭上眼睛,公鸡报晓的声音却响的那么清晰,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无力的挣开眼睛,望着窗外渐渐透彻的拂晓,心持续的疼着,又是一夜无眠吗。
不一会安宁就端着一盆温好的水推开房门,轻唤“小姐,该起床了。”
下床套上单衣,望着水中自己倾城的面容,不禁一阵酸涩,又要开始“倚门卖笑”的日子了。虽然铜雀楼是京城“最高档”的青楼,她的身价又是最高的,就算是为她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也只是简单的浅酌几杯,和她赏风谈月,说来奇怪,柳夫人对她的要求并不高,甚至很少见她,只要她还是铜雀楼的蔷薇柳夫人便不会多说一句。但是,这种青楼高级妓女的日子,苏莫如还是觉得痛苦不堪,她曾经的志向是扶住弱势群体,报道这个社会的不良现象,怎么来到这自己反而成了最弱势的那种人。而陈尧叟,到底又是不是她的王子?
“小姐,小姐”
“啊?怎么了”
“是我该问您怎么了才是,大清早的就对着一盆水发呆。”安宁觉得小姐从国子监回来之后就越来越奇怪了,先是和那个陈公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后来陈公子就不再出现,而现在这个小姐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又变得跟以前的她好像,好像。
“没,我没想什么。”
“对了小姐,刚才天还没亮就有一位公子非要见您,还差点和守门的家丁打起来,说来好笑,他一两银子都没带呢,非说是您的朋友。”
“哦?他叫什么?”正在洗脸的苏莫如停下动作,莫名的一阵讶异,想见她却又没银子的人多的是,可是谁都不曾吵嚷过是她的朋友。
“恩,他说,好像,也姓陈。”
“姓陈?”一阵思索后,苏莫如猜出了七八分“他走了吗?”
“应该还没有,我刚才上楼时还见他在门厅杵着呢。”
“那让他上来吧。”
“还不快去,我心里有数。”
“好吧。”俯身为他添一杯茶,冒着白起的香茗沁人心脾,可是他却贪恋的看着这些日子让他夜不能寐的女子。
虽然自从她离开国子监,自己再也没见过她,可是却能时不时的从陈尧叟口中探到她的消息。她唱的曲,她说的笑话,她做的菜,他都知道,也不止一次想要来看她,可是又全部克制下来,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与他大哥心心相印的女人,他记得丝容死时他大哥万念俱灰的落魄样子,而今他看见大哥久违的温和和抱负,只能从心头忍下对苏莫如所有的情谊,即使对他而言,思念已经成疾。
可是,做了他的大哥做了状元之后,居然全变了,又回到过往那副冰冷阴沉的样子,甚至,甚至在昨天接受皇帝的指婚,不日迎娶安阳公主的消息马上就要张榜公报了,他气不过,也不相信他大哥的负心,因为他知道陈尧叟之所以答应父亲考取功名,也是为了和苏莫如双宿双栖,怎能,怎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全然没有当初的决心和期待,弃莫如于不顾。
他去质问陈尧叟,陈尧叟却自始至终只是冷着一张脸,只说一句,我不可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毁了自己的前程。
他愤然离去,这些日子苏莫如送来的信一直都是他代为收取的,因为他不只一次发现陈尧叟连看都不再看一眼就把信撕掉,想起信里的不解,期待,和忧伤,他在破晓之前赶到铜雀楼,决定告诉她所有的实情。苏莫如对他展眉微笑,能有朋友来造访她,是这些日子她最高兴的一件事。
“尧咨,你还没有吃早点吧,我去吩咐厨房做些点心,你等着。”她起身,却被他一把拦住。“我不饿,我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苏莫如一怔,随即又坐到板凳上“怎么了,什么事?”
一阵沉默。陈尧咨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难以启齿的话。
“莫如,你,我,我大哥他”
“尧叟怎么了?你快说啊!?”她心急的样子让他心头一阵酸涩,她那么牵挂着陈尧叟。
“他变了。”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