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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晴。
金庭仙山,夺天地灵气,采日月精华,瑞霭纷纭,祥光缭绕。
其时,正值辰时三刻,玉清台上一片祥和,台下一片宁静。台上,正中央九尺高台处供立三尊仙人塑像,面前奉九尺玉案。仙人塑像,星冠曜日,肃穆庄重,仙家风范,栩栩如生。九尺玉案,太极香炉端放其上,三柱清香敬燃。台下,新晋的一千二百九十六位弟子按九宫方位站立,人人凝重肃然,瞻望玉清台。一道亮丽流彩的霓虹软梯,将台上台下连成一气。
少顷,随着古朴悠扬的钟声响起,台下众弟子九人成排,按秩登上软梯。继而是一圈紫气泛起,徐徐腾空,将众人携至台上三尊塑像前,仍按九宫位站立。一张张质朴纯真的脸上,有转瞬即逝的兴奋,有情不自禁的激动,有如痴如醉的遐想。庄严肃穆的玉清台,处处透露着仙派道宗那古老蕴厚的传承气息。若不是万里挑一的英才俊秀,当真难以自持而立。
在褚蕴藉与傅奇逸二人的主持下,每位新晋弟子心虔身恭,澄心归一,行九叩古礼,先拜三尊神像,再拜金庭仙山。拜山礼毕,三十六簇锦云从天而降,徐徐落到矮于三尊神像三尺处,才悬空浮立。锦云中隐去仙身的金丹境长老一一现身,俯视众新晋弟子。
此次,承明宗一改往日之旧规,直接由三十六位长老亲临挑选亲传弟子。紫伦真人明言要收一位关门弟子,但因掌教纯宙真人与昊静真人皆不收徒,故而本人亦未亲临玉清台,而是由其同脉师弟紫襄真人代收。尽管如此,也没有哪一位长老跟他争,在太清一脉的四位长老承让之下,紫襄真人也毫不客气的先挑走了一人,此人名叫杜辰逸。
紧接着,太清一脉昊字辈的鹤、丞、暠、墨四位长老挑选。在这些万里挑一的俊才中挑选亲传弟子,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更何况,太清一脉的任意一位长老收徒弟,其门人弟子的资质根骨得不到首座的认可,是不可能进入天戮峰的。以往,前往天戮峰的弟子,是由主事长老或弟子直接分派,再由首座真人裁夺其去留。只有通过首座真人法眼的弟子,才有可能成为太清一脉的传人。这一次,对于太清一脉来说,也只是改变了初次挑选弟子的规矩,其它的自然照旧。四位长老各显神通,终于还是各挑走四位弟子,其中,昊墨长老挑走了四位女弟子,一时成为笑谈。
或许有人要问,为何太清一脉的先行挑选?旧规所致。尽管承明宗分三脉,且三脉从不论先后,但若三脉共同行一事,一直都是太清一脉为先。只不过,长久以来,因太清一脉势弱,凡逢大小事,便自行退让而已。今时不同往昔,有昊静、昊闲两位大真人坐镇,能让太清一脉承让的宗门长老,也就只剩下掌教纯宙真人与紫伦真人。
最后,玉清、上清二脉的长老轮流挑选。历时半个时辰,在众长老的笑谈品评中,或代选、或亲收,总共挑出七十二人。这一名额,亦是超过了前三批新晋弟子的总亲传弟子数。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前三批弟子中,有资格收亲传弟子的长老人数少的缘故。
为何是前三批?原来,掌教纯宙真人与昊静真人对于岳琛哪一批次的弟子,极不满意,每每算来,只有七人才够格。是以,经二位长老提议,将时隔七年收纳的这一批弟子的辈分,归入第二十一代传人的第四批。
待尘埃落定,长老们带着亲传弟子先行离去。剩下的新晋弟子,由褚蕴藉与傅奇逸二人按老规矩分派,分别带往天柱、天穆二峰安置,成为承明宗的内门弟子。
对于这一众新晋弟子来说,或经五年、或历十年,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什么样的天纵奇才脱颖而出,成为同代中的翘楚。但是,当下来说,仍是以前三批弟子为绝对生力军。时隔三日后,承明宗的精英弟子再一次聚集在玉清台上。
玉清台上,玉清一脉的六十四人站在东向,上清一脉的六十四人站在西向,太清一脉的九人站在南向。令众人不解的是,此次负责太清一脉事宜的是昊闲真人座下五弟子陆攸,若说同批的曾固、王甫修为与之不相上下,还说的过去的话,那么神衍境第九重的韩昱与柳元,怎么说?韩柳虽没有褚傅二人的天资才华,但在同代人中,前五人或有争议,可前十人是没有任何争议的。
话说,太清一脉的九人中,陆攸前面压阵,秦、苏、宿三人侍立两旁,身后三人乃是已晋阶至贯清境第一重的卫、张、霍。卫垣剑眉星目、身材笔直、孔武有力,张桓浓眉金睛、文质彬彬,霍烜凤眉虎目、盛气凌人。侧后站着两人,一是手提酒葫芦,吊儿郎当,悠然自若,一幅无所事事状的欧阳休;一是眉清目秀,意气自若,偶尔朝另二脉的同门小心望去的岳琛。
在岳琛张望之际,玉清弟子的人群中探出一颗小脑袋,少顷,此人又探出半个身子,那幅皮包骨头的瘦削身子,令岳琛心中咯噔一跳。岳琛不由得盯着哪人看了一会,自问道:“好像!但究竟是不是呢?”就这一小会的走神,耳边一人问道:“这位师弟,我们见过?认识?”
岳琛忙回头一笑,看着来人心中不由一紧,笑着回道:“噢!这位师兄,我们没见过,也不认识!”
瘦子脸上的肉皮抽搐了一下,道:“我叫沮寿,以后多指教!”
“我叫岳琛,望师兄以后多多提点一二!”岳琛如此回答着,心里却是忖道:“装傻?还是真的不是他?奇怪了,总觉得那儿不对劲,就是说不出来。”沮寿也没再继续纠缠,而是快速回到同脉人群中。
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一人,乃是一位上清一脉的女弟子。此人名唤秦显玉,乌黑秀发垂腰,杏脸桃腮,秀目黛眉,身穿淡粉色长裙,清雅秀丽。手持一柄仙剑,剑柄吊缀一颗七星果,剑鞘闪烁着月白色光华。只见她缓步来到岳琛面前,轻启朱唇,“岳琛,七年不见,你的变化好大!”
“恭喜秦师姐早已成为亲传弟子!”岳琛本想赞美一番她手中的剑,但一时识不得,只好作罢。关于此人,岳琛当然记得,她是与自己一起闯过第三十三道难关七绝阵的十二人之一,但后面的三道难关再也没有分到同一组过。
“你难道不是亲传弟子吗?”秦显玉轻哼一声,“我听说,太清一脉符箓一道的传承者,默认就是首座的亲传弟子,只是没名分罢了。其它,好像没什么两样!”
一听此话,岳琛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欧阳休“啧啧”了几声,插话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不知为何,秦显玉似乎极讨厌欧阳休,见他回话,狠狠的瞪了一眼,转身离开。欧阳休不以为然的嘀咕了几句,才肯罢休。
须臾,玉清、上清二脉中又各走出两人,来到岳琛面前,一人说道:“青息崖一别已有七年,没想到,今日我们五人又见面了。”另一人说道:“缘份!”第三人轻笑一声,低声道:“要是有时间,我们好好的喝上几杯如何?”岳琛微笑着说道:“一切依四位师兄安排!”最后一人说道:“岳琛,此次下山,一切要当心!别再像江州那样冒险行事!”他还要继续时,欧阳休白了一眼,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四人互视一笑,跟岳琛施了个眼色,便轻步离开。欧阳休继续说道:“小师弟,这些小猫小狗的,别放在心上。”岳琛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念思忖道:“五个月前,与我一同拜入山门的同门,好像还没人进入贯清境,为何在这短短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内,这么多人突破至贯清境?再者,就连欧阳师兄、卫张等人,也都换了新的法器仙剑,那另二脉中此次下山的同门,手中所携的法剑是不是也都重新换了一遍?宗门对此次传言不管不顾,岂不是等同于默认?”岳琛再度联想到那三本书,与器冢的事情,忖度道:“此次下山,是不是仍与此事有关?”
正思索间,欧阳休轻捅一下岳琛,不停的朝上清弟子的方向挤眉弄眼,岳琛不解欲问,他却做出禁声的手势。岳琛顺势望去,发现上清弟子中多了二人,一人正是萧胜圣,一人却是位师姐。只见她凤髻雾鬓,螓首蛾眉,赤襟飘飘,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犹如九天仙子下凡。
欧阳休见岳琛傻愣神,正欲说几句时,萧胜圣却快步跑过来,猛踹岳琛一脚,大声吼道:“我姐姐说了,你再敢看她一眼,就把你的狗眼挖出来喂狗。”临走时,怒哼道:“废物猪,你给我小心点!”
“不愧为是上清一脉的弟子,都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了,连猪都不如的人,还这么大口气!真是笑死人咯!”欧阳休说完时,“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一个人长的再丑,也不应该怕被人看一眼吧!啧啧,好酒!”
萧胜圣眯眼看着欧阳休,沉声道:“傅师兄叮嘱过,我们上清一脉的弟子,最好别跟你说话。因为你的嘴太臭了,会熏死人的!”
欧阳休可不管这么多,仍是一脸嘻笑状,见岳琛盯着萧胜圣手中的一柄短剑,低声说道:“听师父说,那柄剑叫七伤剑,是宗门此次分派下来的最好的四柄剑之一。而这四柄剑,玉清弟子冲虚的是七虚剑,上清弟子萧胜圣的是七伤剑,我们一脉有两柄,昊逸老头私心太重,将七翼剑给了霍烜。但是,师父始终没提另一柄剑,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看着萧胜圣回去后,接着说道:“哪女的叫秦黛玉,是夜菡真人的首徒,跟她师父一样的臭脾气,特别的自大自傲,看谁都是狗屎一样。是我们第三批弟子中最厉害的一人,在修为上可与之并驾的就是老七。所以说,他二人又被称之为承明双璧。当然了,老七的确对她有意思,好几次约人家,人家连个屁都没放。还有……!”
“啪!”一声清脆的敲打声传来,紧接着有人说道:“老九,管好你的臭嘴,别胡说八道!”
“我给小师弟说点承明旧事,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欧阳休不耐烦的抿了口酒,又道:“老七,准许你眉来眼去,还不许我说上几句?师父都没这么管过我!”
“谁管你了?你要说,就说别的,别扯上我!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揍你!”苏诗略带愤怒的说了几句,但欧阳休依然如故,说道:“哼!不就是在乎别人么?有本事,你到是过去打个招呼!”
岳琛见状,轻拉一把欧阳休,低声说道:“九师兄,算了!我们还是静等二位师兄来到,准备下山。”欧阳休“唉”了一声,摇头不语,看天抿酒。岳琛有自己的心思,心道:“此次宗门出动这么多人,我们那一批中才十三个人,分摊到三脉,就显得太微不足道。虽说贯清境一重的弟子,足以下山历险磨练,但在这么大的声势中,却显得有些多余。如此以来,此次前往的目的会是什么呢?”岳琛想至此处,内心一阵飘忽,内心深处的某些回忆似被唤醒,又兀自摇头忖道:“这一次,肯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吧!”
“来了!”欧阳休轻呼一声,收起酒葫芦,岳琛循声望去,只见四道剑光疾闪而至。剑光敛起,四人现身,褚蕴藉朗声说道:“被些许小事耽搁,让诸位久等!我们这就出发!”岳琛本以为,众人皆是御剑离开,未曾想,褚傅二人却是率先步行走下玉清台。
但见,褚蕴藉身后跟着慕容元、澹台明,傅奇逸身后是元隐、明逸,二脉弟子紧跟其后。太清一脉的九人,则是走在了最后边,岳琛偷看一眼陆攸,发觉他也没什么表情,反倒是一幅极平常的心态。
百余人顺着仙梯离开玉清台,渐渐的消失在金庭山脚下。接连几日来,热闹非凡的玉清台,复归于沉寂,静静的注视着下山人的背影。它从来都是承明宗兴衰的见证者,迎来一批又一批,送走一代又一代,风雨不阻。每一位踏入承明仙门的弟子,无一不是经过它的洗礼与见证,尽管它无法左右众弟子的生与死、荣与衰。
此次,先迎来一批新晋弟子,后送走一波门人。或许,在这些人离开它的时候,各自的命运就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