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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龙堂主没有看,只是运行那两股真气,这个人的耐性若是不好,也不会有金龙堂主的出现,只是这些年来,一切都已稳定,安逸惯了,脾气不免大起来。也不免有些冲动,现在当然非独已回复本来,而且更冷静。
他知道要追回花名册,必须将穴道冲开,而不知怎的,他也有种危险在迫近的感觉,要应付解决那就必须回复自由身。
接到消息向这边赶来的金龙堂弟子应该有不少,可是到现在一个也没有出现,那唯一的解释当然就是遇上了逃走的金龙堂弟子,知道大势已去,索性回头走。
金龙堂主难道连一个忠心的弟子也没有?动念间金龙堂主不由想起了黑狗,想到若是能够好好地利用黑狗,这一战多一个黑狗在这里,战果一定会重新改写,只要多一个黑狗那佯的跽主弟子,这时候赶来一看,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将穴道迅速解开,何致于等到现在?
金龙堂主实在不想多想,可是此念一生,还是不由想下去,但真气并没有因此停下。
他终于冲开了八处穴道,也就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远远传来——
到底还有一个跽主的,金龙堂主此念一动,心头陡然又一凛。
那若是敌人如何是好,他的真气一松之下心又运行起来,冲向未开的四处穴道,这一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真气也变得衰弱起来,竟然一些作用也没有。
他明白那不是衰弱,只是心念分散,真气也因此松散,连心凝神静气,再次将真气凝聚运行,马蹄声这时候也更响了。
蹄声非常急,来骑箭也似,很快奔到,骑在马上的那个人一个身子紧伏着,就像是害怕掉下来的,他事实也受了很重的伤。
马经过金龙堂主身旁,冲出了一丈才停下,那个人挣扎着滚鞍下马,嘴角仍然流着血,金龙堂主不看这张脸,只看那装束便知道是湘西三剑的天剑。
三剑的人剑地剑都死在他手下,这个天剑胸膛亦被他印了一掌,虽然不致命,亦已将天剑的内腑震伤,天剑现在应该去养伤歇息才是,还走来这里干什么?人剑地剑的尸体不是已经收拾却了。
报仇?金龙堂主立即生出了这个念头,然后他看到了天剑充满激愤的脸庞。
果然,金龙堂主终于安定下来,默默地运行真气,冲向余下未解的穴道。
他终于又冲开了一处,只剩三处了,天剑也就在这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拔出了腰间佩剑,那只得半截,也就是断在他手上的剑。
虽然是断剑,一样可以杀人,何况金龙堂主穴道尚未冲开,一动也都不能动,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儿。
天剑道:“他们都已经发誓如若乘人之危动你,就是畜牲,天诛地灭。”
金龙堂主没有作声,真气运行,又冲开了一处穴道,天剑接道:“可是我没有,当时我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也是拜托你一掌所赐。”
金龙堂主只是看着他,他又道:“所以我回来找你,亦无不妥,你杀了我的两个弟弟,我就是怎样做,也值得原谅。”随即将断剑一扬。
金龙堂主才道:“你这样做,就不怕查四见怪?”
天剑道:“我与查四不认识。他日黄泉路上也一样,但只要两个弟弟能够安息,我就是不能够又何妨!”
金龙堂主暗运真气,不作声,天剑接道:“你这种人留在世上,迟早也会再弄出大祸来,沈胜衣碍着你女儿的情面,也因为守诺,不能够杀你,我可是什么也不管,只要报仇!”
他的剑再举起,金龙堂主忙又道:“你这算是什么侠客。”
“侠客也一样有私仇,我想过了,就是不为私仇我也要杀你,以免日后再有更多的人死在你的手下。”他说得很肯定。
金龙堂主在他说话间又冲开了一处穴道,只剩下一处了,只恐天剑立即动剑,随即道:“花名册你们拿走了,我以后躲避也恐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来杀人?”
天剑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道:“你在等时间,是不是?”
金龙堂主一怔,勉强笑道:“这对我有什么用?”
天剑四顾一眼,道:“我听得出的,你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周围没有人,你是在运内力企图将穴道完全冲开,已经接近成功的,是不是?”
金龙堂主没有作声,拼运那两股内力冲向最后的一处被封的穴道,天剑也就在这时候剑力掀起向他的心窝。
那只是一刹那之间,金龙堂主最后一处穴道已冲开,身形随着意念转动而转动,总算让开了心窝要害,那柄断剑仍然刺进他的胸膛内,穿胸而过,直透后背。
他痛极而叫,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倒退开去,断剑亦脱出,两股鲜血一前一后激射出来。
天剑也算目光锐利,一看便知道这一剑不能致命,疾扑了过去。
金龙堂主倒退出三丈才停下来,双手一掩后背一掩胸前,狼狈之极,他身经百战,活到这把年纪,几曾受过这么重的伤,哪能不慌乱。
天剑冲到他身旁他好像才觉察,第一个动作竟然是避,一面怪叫起来,天剑已显然豁出了性命,一扑不中再扑,这一扑他是尽了全力,像一条狗也似,腾空扑出,也不顾空门大露。
金龙堂主若是这时候出手,绝不难攻进天剑空门,将天剑击杀,可是他竟然仍是后避,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这一次,天剑终于撞到他身上。
他怪叫一声,右手力拍在天剑头上,只拍得天剑的脑袋立即一开为二,当场气绝,天剑的断剑那刹那却又插进了他的小腹。
他另一双手跟着拍下,双手接一绞,将天剑的头颅硬硬从脖子上绞飞了出去,接将天剑的无头尸身也抓起来掷掉。
那柄断剑这一次却插在他小腹上,鲜血倚着剑柄滴下来,他那件金红色的龙袍已经被天剑与他的血湿透,变成了一种怪异的血红色。
他嗅着那血腥又变得疯狂起来,像只尾巴给烧着了的老鼠也似,在那里团团打转,怪叫连声,然后很突然停下,反手封住了几处穴道,再将插进小腹的断剑拔出来倒转剑柄,又封了小腹附近三处穴道。
鲜血迅速停止了外流,他的一张脸却已变成了灰白色,身子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上似的。
跟着他喘气,拚命地喘气,摇晃着走向天剑,将断剑力插在天剑的胸膛上,再踩上一脚,接在一旁坐下,解开衣襟,将内衣撕碎,裹着伤口,他身上没有带着金创药,也没有带着银子。
这两样是江湖的人不能缺少的东西,在他来说却一直是多余,不说金龙堂弟子到处都是,他无论走到哪里,左右都有人侍候着,用不着他费心。
受伤对他来说更是没可能的事,现在他虽然不用为银子的事费心,伤口却令他大感烦恼,他也没有想到从其他人身上找金创药,却不是不屑,而是没有考虑到,他虽然是老江湖,某些经验却已因为抛下了三四十年而虽不致遗忘,亦一时间省不起来。
裹好了伤口他随即走向天剑骑来的那匹马,策骑向天剑来的路奔去,他的心情已安静下来,心意却没有改变,仍然要去将那册花名册夺回来。
他希望能够赶及,到底他也是一个人,正如一般人一样,未到绝路就不会绝望。
当然他还希望得回花名册之后,将花名册毁掉,然后进行报复,杀尽那些违背他的人。
金龙堂是他一手创建,要毁也得由他一手毁去,这也是他做人的原则,在这之前,他要夺回花名册,只是要为了使金龙堂延续下去,现在他却是要先绝了自己的顾虑,然后一一解决掉金龙堂的叛徒。
他痛恨背叛他的人,现在除了已死的,除了他,整个金龙堂的人都是叛徒,他要一个也不留,将他们斩尽杀绝,才消得他心头的愤怒。
那便必须得回花名册,他的记性虽然很不错,但除了接近的几个,金龙堂还有什么人他并不清楚,花名册上却有详细的记载。
最大的叛徒当然就是红绫,现在也就与花名册在一起,看到红绫他又该怎样?又有谁清楚他现在的心情。
黄昏,沈胜衣与红绫还有一群英雄豪杰已到了城外半里,远远已看见巍峨的城墙。
受伤的都在路上留下来,也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天剑偷身离开找金龙堂主的事。
他们只是担心金龙堂主的一些弟子还未知道消息,前来截击,金龙堂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就是红绫也不大明白,但只要将花名册送进衙门内,便应该绝对安全。
一路走来都非常平静,偶然遇上两三个形迹可疑者,但看看他们亦悄然离开,金龙堂赶来的人应该是有的,只是看见他们能够安全跑到这里来,就是没消息也应该知道金龙堂主那边必然已经出事,在未清楚事情之前他们当然不会随便采取行动。
金龙堂虽然也有若干规律,成员到底都是江湖上的太监,一切以利益为大前提,这一次为花名册上有他们的姓名,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他们才会这样卖力,但若是连金龙堂主也失手,他们当然会认真考虑清楚,而且要弄清楚是什么回事才决定怎样做。
再说城池在望、不难惊动城中的官兵、差役,这也是直接威胁他们的安全,有这许多因素,他们当然不能不小心从事,最安全的做法当然就是先弄清楚局势。
沈胜衣也没有理会那些人,继续赶路,并没有因为城池在望就放松警戒,缓下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金龙堂主一骑已抄捷径来到了前面不远的一个林子里。
马倦极倒下,金龙堂主马头上再加上一掌,将马击昏,以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声音,然后他上了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树,看着沈胜衣一伙走来。
沈胜衣他们不过三十来人,半数负伤,那当然伤的并不重,也虽然赶了一段路,仍然有全力再战,若是金龙堂主还有手下一定会毫不犹疑的再采取行动,现在他却是只得一个人,还带着这么重的剑伤。
连击倒沈胜衣他也没有把握,可是他仍然企图一击,一股怒火正在他体内燃烧,将他伤口的痛楚烧去,只要想到一掌将沈胜衣击杀,他便兴奋得要叫出来,还有红绫,他一样痛恨,却是不知道怎的,就是没有想到将红绫一掌击杀,这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一点骨肉之情。
他也已有了一个应付红绫的办法,只有杀了沈胜衣,杀掉那些人,将红绫抓起来,要将红绫折磨一番,在他来说应该就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他知道红绫的弱点所在,最是看不得他做坏事,只要他不择手段,多做一些坏事,对红绫来说,已经足够受的了。
可是怎样将沈胜衣击倒?想尽管想,现实到底是现实,看着沈胜衣一伙越走越近,金龙堂主的心都要滴血了,他是很想尽全力扑下去一击,但一些信心也没有。
但他仍然尽量找机会,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怎样理智的人,花名册失去后更偏激得可怕。
只要有机会,相信他一定会全力一击,可是事情突然又有了变化,令他不由改变了主意。
那些人来得也实在突然,全都在马上,飞骑由城那边向这个方向奔来,远看只见一团烟尘,然后骤雨也似的马蹄声向这边迅速移来,更接近,就像是雷霆一样,整块地面都震动起来。
非独金龙堂主,就是沈胜衣、红绫等人亦不由停下脚步。
红绫的脸色不由苍白起来,群豪虽然将生死置于度外,可是几曾见过这般声势,亦不禁为之心寒,沈胜衣却是出奇的镇定。
红绫看在眼内,忍不住问道:“沈大哥,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人是由城那边来的,金龙堂纵然有这般声势,相信亦不敢公然在城中横冲直撞,若是我猜测不错,那该是官府中人。”
红绫道:“莫非附近出了什么事?”
沈胜衣道:“只有我们这件事,官府方面说不定听到了什么消息。”
红绫道:“他们若是一定要拿走花名册.对金龙堂采取行动,那如何是好?”
沈胜衣道:“这件事是白玉楼管的,没有白玉楼的吩咐,他们怎么能擅自处置花名册?”
红绫仍然担心地道:“你能够说服他们?”
沈胜衣道:“我有白玉楼的信物,我是绝不会让你难受的。”
红绫叹了一口气,沈胜衣轻拥着她的肩膀,道:“我完全明白。”
红绫绝不怀疑沈胜衣的话,若非沈胜衣真的明白,事情也不是这样发展,她没有再说什么。
群豪听到沈胜衣那样说,亦都放下心来,只等来骑到达。
来的果然是官府中人,三百铁骑之外,还有锦衣卫,衣甲鲜明,走在最前的却是一个气宇不凡的中年人,看见他,沈胜衣面上便有了笑容:“他也来了。”
红绫诧异道:“哪一个?”
沈胜衣道:“粉侯白玉楼!”
红绫一怔,群豪也不例外,沈胜衣笑接道:“这个人的性子其实也很急,我早该知道他会赶来的了。”
群豪不由自主地随即发出了一声欢呼,声震九天。
金龙堂主听着怒火不由冒起来,却没有动,就是傻子这时候也应该看出以一人之力,绝对应付不了这许多人。
他不认识白玉楼,可是看见这个中年人,不由自主就省起白玉楼这三个字来,他虽然不知道白玉楼会到来,却没有忘记沈胜衣有意将红绫送到白玉楼那儿。
然后他突然有一阵悲哀的感觉,到底是为了金龙堂的灭亡还是为了要失去红绫这个女儿却是连他也不知道。
白玉楼一骑飞快奔至,在众人欢呼声中来到沈胜衣面前停下,随即滚鞍下马,姿势巧妙而动作灵活。
沈胜衣迎前去,两人很自然地一拥肩膀,白玉楼随即道:“老弟辛苦你了。”
沈胜衣喜悦道:“你的消息倒也灵通,这虽然也是意料之中,可是你亲自赶来,还是在我意料之外。”
白玉楼笑道:“我本来不准备来的,可是知道你插手这件事还是不由赶来了,跟你合作本来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沈胜衣道:“你若是能够早一些到来,事情相信会更简单。”
白玉楼随即问:“查四他怎样了。”
沈胜衣摇头,白玉楼叹息道:“我很明白这个人,绝不会随便将抓到的人放走,一接到消息后就颁下命令着不得留难,而且要尽力帮助他,可惜命令虽然快,比起他的行动还是慢了一些。
沈胜衣道:“在命令发布同时,你也动身的了。”
“否则哪有这么快赶到这里来,一路上我已经下了二十七道命令,着各地小心金龙堂的行动,全力协助查四的了,可惜他们虽然不敢怠慢,到底缺乏经验,完全掌握不住你们的去向。”白玉楼摇头接道:“江湖人到底有江湖人的一套,不是官府中人所能够应付。”
沈胜衣道:“看见你这样赶来,大家心里却已是舒服得很。”
群豪随即又一声欢呼,白玉搂抱拳一匝,目光转落在红绫面上,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红绫姑娘了。”
“不敢当。”红绫忙回礼,白玉楼接道:“事情全已很清楚,难为姑娘了。”
红绫垂下头,没有作声,白玉楼接道:“姑娘尽管放心,查四答应的也就是我答应的,绝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白大人。”红绫拜倒,白玉楼急忙拊住她,接着问道:“你现在打算怎样,随我回京好不好?”
“我”红绫看看沈胜衣,白玉楼不待沈胜衣说话,又道:“你若是不嫌弃,做我的干女儿好了。”
红绫受宠若惊,怔在那儿,沈胜衣笑问道:“你一共有多少个干女儿?”
白玉楼笑道:“我有七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做女儿的整天嚷着要找伴儿,越多越好,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一直没有空替她找,难得出来一趟,也难遇上这么好的女孩子,难道你竟然要破坏我这件好事?”
沈胜衣慌忙道:“这个罪名我可是担当不起。”
白玉楼笑接道:“我们是老朋友了,老朋友有这么大的喜事,你似乎也要有些表示才像样。”
沈胜衣一怔,还未答话,白玉楼又道:“要你送贺礼,还要费心思也实在太不够朋友,也罢,由绫儿来替你费费心思好了。”
红绫听着慌忙道:“白大人”
白玉楼立即截道:“怎么你还这样称呼,叫干爹才是。”
“干爹——”红绫红着脸:“我以为沈大哥”
白玉楼笑笑,又截道:“这个称呼大可以不改,以他这个年纪,叫他叔叔的确把他叫老了,我那个女儿也是叫他沈大哥的。”
红绫莞尔说道:“沈大哥费了这么多气力”
“这是另一件事,你也别替他担心,这个人一向很宽气。”白玉楼接着问:“是了,你喜欢他什么?”
红绫不觉道:“他的人很好,武功很高,有他这种身手的人却很少有他这样谦逊。”
白玉楼微笑点首:“他的人是否可以送给你,我可是不能作主。”
红绫这才知道失言,俏脸又红了起来,白玉楼笑着接道:“但他的武功,我倒是可以替你迫出来。”一顿又转问:“小沈,将你的剑术传给她当做贺礼成不成?”
沈胜衣在苦笑:“你说成的我若说不成,那不是自找苦吃?”
白玉楼大笑:“那我就是老实不客气,替绫儿做主收下了。”
沈胜衣道:“只是这个贺礼”
白玉楼道:“回京城我立即吩咐筹备,你这个贺礼当然在那天之前送出来。”
“可是”沈胜衣才说了两个字,白玉楼已截道“你不要推说没有空,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你只有花名册这件事,此外要遇上其他事才会没有空,我敢保证,这一段时间之内你绝不会遇上其他事,也敢保证任何需要你插手管的事情我都会派人去替你解决,绝不会要你分心。”
沈胜衣看看白玉楼身后的铁骑,叹了一口气,道:“这么优厚的条件,我若是还不答应,看你要下命令将我软禁起来的了。”
白玉楼狠狠笑道:“你说会不会。”
沈胜衣正要开口,白玉楼又道:“官字两个口,你无论如何说我不过的。”
沈胜衣回顾红绫一眼,道:“你大概怎也想不到你这个义父其实跟其他做官的并无什么分别,一有机会便拿官威来吓人。”
红绫当然看出他们在说笑,也从中看出他们的交情,看出他们其实都是在替自己设想,好坏自己立即能够适应,忘记过去的事,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眼瞳中却已经不由露出了感激之色。
沈胜衣接道:“所以你也尽管放心,他替你安排,绝不会吃亏。”
红绫道:“我只是想不到,白干爹原来是这样平易近人。”
沈胜衣笑道:“我以为你会帮着我说话。”
红绫道:“沈大哥忘了我是他的干女儿。”
沈胜衣大大地叹一口气:“那可就麻烦了,有你帮着我,我要说话也比较容易。”
红绫道:“其实还是很容易的,只要你将剑术好好地传给我。”
沈胜衣看看红绫,道:“你也转变,反正我也有点倦,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索性就趁这个机会狠狠地要这个官派人来侍候,省下些银子。”
白玉楼笑道:“那我就叫红绫儿侍候你好了,你却也莫要将本领藏起来。”
沈胜衣道:“我早就看出你在打我那些本领的主意了。”
白玉楼道:“现在你才知道做官的厉害,是不是迟了一些?”
沈胜衣笑笑,回顾群雄,道:“我这些朋友,你又怎样办。”
白玉楼道:“一个我也不放,都要拿进京城,加以招待。”
群雄虽然应诺,白玉楼还抱拳接道:“姓白的有那么大的喜事,你们若是不赏面,就太不够朋友了。”
群雄又是哗然一声笑应,白玉楼又笑接道:“大家也莫要听姓沈的,这个人总是喜欢破我的形象,其实我那儿与各位平日所到的地方并无分别。”
沈胜衣只是道:“到底如何,大家去到便知分晓。”
白玉楼道:“大家当然都会去的,哪一个不去,是瞧不起我,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沈胜衣道:“这句话压力甚大,我们只好都去了。”
白玉楼目光一转接问道:“大家都在了?”
沈胜衣道:“能够走动的都在这里,不能够走动的留在川集的祥安客栈。”
白玉楼立即道:“那你们先到城里衙门歇息,我去将人接了就回来。”
听到这句话,群雄哪还不心服口服,白玉楼接道:“小沈,还有绫儿,你们就替我先招呼这些朋友。”随即挥手,带了半数铁骑,往前奔了出去。
沈胜衣看着白玉楼的背影,不由道:“这个人本该是一个江湖人。”
红绫亦道:“有他在江湖上,相信江湖上也会平静很多。”
他们也就在铁骑保护下,向城那边走去。
金龙堂主在树上看得很清楚,那片刻脑筋动得很快,可是始终想不到一个好办法,他看着沈胜衣等人离开,才从树上下来。
伤口又在发痛,那其实一直就在痛着,只是他全神贯注,没有在意,现在心神松懈,自然又感到了疼痛。
他坐倒地上,随即呛咳起来,那完全不由自主,幸好路上没有人,否则一定被惊动,他却也没有多留,休息了一会,便站起身子走进林木深处。
那虽然不一定安全,但比起走在路上,无论如何都安全得多,这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之前他虽然活得有异一般,但因为身份秘密,只要他不穿上那件金红色的龙袍,仍然可以在任何地方高视阔步,现在他就是将那件龙袍脱下来,亦随时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因为要夺回花名册,他一再公开露面,认识他的人已实在太多,那些曾经临阵退缩,背叛金龙堂主的人为了自己的安全,发现他的行踪,就是不向官府上告密,也会通知他的仇人,以他现在的情形,又如何应付得来。
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逃命的滋味,现在终于尝到了,而他虽然没有这种经验,但仍然本能地知道该往哪儿逃,应该怎样逃,也知道逃命之外,还要医理好伤口。
现在他才发觉伤势的严重,是不是迟了一些?
飞骑来回,花不了多少时候,沈胜衣他们歇下不到半个时辰,白玉楼便回来了,随即吩咐准备棺木等物。
除了沈胜衣红绫,群豪都已倦极睡着了,红绫居然拿着花名册,看来仍是那么紧张,沈胜衣很明白她的心情是希望能够从白玉楼那儿知道一些关于她父亲的消息。
白玉楼才进内堂,她便急不及待地迎上去,就是沈胜衣也发现了白玉楼的神色有异。
“不要太紧张——”白玉楼这句话出口,红绫反而更加紧张起来,若是事情顺利,没有变化,应该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出了事?”沈胜衣亦忍不住问,红绫看得出,他又怎会看不出?只是他仍然看不出,想不透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玉楼悠然坐下,道“祥安客栈那儿没有事情发生,受伤的殉难的都在,只少了一个。”
沈胜衣道:“是哪一个?”一顿又问:“听你的口气,那与金龙堂的人显然没有关系。”
白玉楼道:“他是自行离开的,是湘西三剑的天剑。”
沈胜衣怔住道:“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但还不致于不能走动,情况比其他人显然好很多,但你们即使在意,相信也不会要他上路,三剑死了两个,他也已尽了力,是不是?”
沈胜衣点头道:“我们离开荒原的时候,他仍然处在半昏迷状态,路上才清醒过来,还吐了一些血。”
白玉楼道:“他绝无疑问受了颇重的伤,但他若要跟你们上路应该可以支持得来,当时他所以不走其实是有了打算。”
沈胜衣沉吟着道:“无论他要去干什么,其他人就是知道,以他们伤势的严重相信也一样阻止不了。”
白玉楼道:“我们到达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昏迷中,我也是从店小二那儿知道他卖了一匹马,往东奔去。”
沈胜衣嘟喃道:“他回去荒原那边,就是为了金龙堂主?”
红绫面色一变,微叹道:“那也怪不得他的,他两个兄弟死在家父手上,而他离开的时候在昏迷中,并未起誓。”
沈胜衣亦自叹息道:“想不到他还是要将这件事当做私仇来处置。”他抱歉地望着红绫,欲言又止。
红绫道:“他这样做动机也许不只是为了自己,别的人我也不知道,家父是绝不会罢休的,也绝不会放过任何对他不起的人,我其实也知道要打消他称霸江湖的念头只有一个办法,但我是他的女儿。”
沈胜衣点头道:“你能够明白最好,这件事”
红绫摇头道:“沈大哥一诺千金,查大人也是,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跟查大人合作的,只是湘西三剑骨肉至亲,也想得很远,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是我们所能兼顾得到,我们到底不是神,怎能够将事情做到完善的地步。”
沈胜衣道:“只是他去得未必是时候,以令尊的内功造诣,他找回去的时候,也许已经将穴道冲开。”
白玉楼接道:“绝无疑问,我们往东找到荒原那儿,只找到他的尸体,身首异处,骑去的马却不在。”
红绫轻叹道:“看情形真的是沈大哥所说的那样了。”
白玉楼道:“我们是从三剑衣饰相貌的相同处认出来,这件事我考虑过了,还是不说的好。”
沈胜衣点头道:“三剑既然都死了,那说出来只有引起大家的不快,就说是因伤致命好了。”
白玉楼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尸体方面我已经吩咐仵作小心打点,这儿有一个收尸老手,应该可以好好的整理妥当,倒是那些朋友我们得想想办法替他们打点一下。”
沈胜衣道:“你所以要他们上京去其实就是这意思。”
白玉楼点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经过这件事——”他目光转向红绫:“令尊一定会更加愤怒,就是将金龙堂解散,也会将这件事当作私仇来解决。”
红绫想了想,低声问:“干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白玉楼道:“我是准备在朋友上京的一段时间内利用官府的力量,将令尊找出来,强迫他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红绫没有作声,白玉楼接道:“我们绝不会干涉他在那里的生活,而他既然已解散金龙堂,那么离开不离开那儿,也没有分别的了。”
沈胜衣道:“若是他甘愿过一些一般人的生活,这其实并无不便,当然,开始习惯的那一段时间无疑是比较痛苦。”
白玉楼接问道:“绫儿觉得这主意怎样?”
红绫叹息道:“家父做了那许多坏事,只是行动被限在一个地方,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惩罚,但望他不再做坏事我亦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只是干爹辛苦了。”
沈胜衣点头道:“要看稳这样的一个高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花很多心血。”
白玉楼道:“这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在官府来说应该很容易做得到,只是现在要将人找到,告诉他这件事,才是困难的。”
沈胜衣道:“你已经派了人出去找寻的了。”
白玉楼点头道:“这一路北上,我会继续派出更多的人小心着,除非他不追来,否则总会给我们的人发现的。”
沈胜衣道:“以常理推测他应该追来的。”
白玉楼道:“我准备明天早上便动身。”一顿,接道:“还有一个消息,我差一点忘记了告诉你们。”
沈胜衣笑笑道:“是不是有消息传开,金龙堂主已倒在我剑下,官府已掌握了花名册,准备对金龙堂的人采取行动。”
白玉楼点头笑道:“这是江湖人传出来的消息,你们江湖人当然是知道的。”
沈胜衣道:“这只怕会引起金龙堂所属的骚动,拚着一死,到处生事,到底查四与金龙堂主的交易不是所有金龙堂的人都知道。”
白玉楼道:“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派出飞骑逾百到处张贴告示,我相信我的人应该能够抢在那些胡乱推测,到处散播谣言的人之前。”
沈胜衣道:“倒是你设想周到,这些人要他们出力的时候不见人,散播谣言却是快得很。”
白玉楼道:“在告示上我特别强调查四与金龙堂的协议,也顺便替他洗刷冤名,好让他九泉之下也能安心瞑目。”
沈胜衣道:“官府方面我看你也得整顿一下的了,查四若非没有顾虑,也不会悄然单独采取行动。”
白玉楼道:“我已经一直做着这工作,做了很多年,只是积陋已久,还要一段长时间才能完全改变。”
沈胜衣微叹道:“这之前不是没有这种人,只是没有你这份勇气,现在有你起了带头作用,其他人自会追随,只要肯做,就是要一段日子才见效,也总是令人兴奋,总比不做的好。”
白玉楼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威信也是累积的,正如你,若是只是做了一件侠义所为,也不会人尽皆知你是一个侠客,稍小闻风丧胆。”
“说到我来了。”沈胜衣接问:“朝廷方面有没有人反对这样做?”
白玉楼道:“当然有,而且很多。”
红绫道:“那不是立即可以分出好坏来?”
白玉楼摇头道:“反对我的人不全是坏的,他们大都只是有人提出意见,总该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才是,否则一面倒便没有趣味了。”
红绫诧异道:“怎会这样的?”
白玉楼道:“这些人有些是老臣子,有些是王公,闲着没事总觉得找些事做才不枉一生,也认为必须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以为这样才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红绫摇头道:“竟然会有这种人。”
沈胜衣接道:“这种人也的确是闲着没事,唯恐天下不乱。”
“开始的时候的确觉得这些人很讨厌。”白玉楼笑笑:“现在却觉得让他们瞎扯一顿也好,最低限度在朝廷上没有这么闷。”
沈胜衣笑道:“那是因为你已经深得皇上信任,也知道这些人的说话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错。”白玉楼大笑了起来,这笑容的后面也不知隐藏着多少艰辛。
改善朝政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白玉楼在这方面实在已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努力,才能够得到现在的成就。
沈胜衣当然明白,他与白玉楼相识多年,已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也先后替白玉楼解决了一些困难,接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里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留下来,明天动身好了。”
“你的人都已作好准备?”
“他们办事的能力比以前好多了,你可以放心。”白玉楼说得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