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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弥漫着白茫茫的云雾,那昆山之巅是极冷极冷的,冰寒的气息犹如极北之地的冰川,冷到的极致,不仅凡人无法踏足,就连修士也是因着旁的原因才不得不来到这个阴寒冷寂的地方。
“楼师叔,为何等了那么久都不见其他门派的修士,该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寂静的天池之畔冷不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
“破不开此处的法阵,他们永远到不了这里。”又是一道男音,声音清越和煦比之先前的男音好听多了,想来就是那男修口中的楼师叔。
“这里设置了法阵?怎会这样……到底是何人所为?”
“我们琉空岛虽精通法阵,可这个法阵我暂时还破不了,只能打开一个缝隙将你们带进天池。至于别的门派,如果没有元婴修士带队,怕是会被困在山下。”那位韩师叔淡淡的说着,和煦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很容易就让他们一行的弟子冷静了下来。
“如果他们一直不来,那今年这三株血莲岂不是都是我们琉空岛的么?”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恰恰道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清寒澄澈的天池之上漂浮着三朵含苞待放的八重玉血莲,那血红的颜色犹如鲜血一般艳丽,妍丽袅娜之美又胜却无数灵花,不愧是只生于昆山之巅的奇花,百年才得一遇的仙葩。
此时未至子时,空气中已经隐隐有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那是八重玉血莲独有的芬芳。
“不,他们来了。”那位韩师叔淡淡的说着,突然侧首看向了立在天池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昆山之巅的茫茫云雾之中,那女修一身碧色的衣衫是无尽雪色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而她身旁的蓝衣男修则很是有些古怪。那一瞬间,若不是这女修不慎暴露了他们二人的行藏,恐怕他还未必能发现他。
此人的修为怕是远胜于他。
“二位道友藏身在此是何目的。”楼师叔淡然的说着,沉静的话语安抚下了惊慌门下的弟子。
白色的身影向前走了几步,这下子便越发靠近了那两人。
隔着茫茫的云雾,以叶若的修为并不能看清面前之人的形容,可待到他走近了,那张面孔在飘渺的雾气之中慢慢的清晰,却同时让她掉入了一个无法脱离的梦魇之中。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面前,激动,喜悦,痛苦,懊悔,怨恨,无数的情感纠缠在一起,但此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不愿深思,也不愿怀疑,无尽的思念化作了行动。
“阿旭,你还活着。”这一刻她的眼睛只能看见面前这个人,其他人只是苍白的布景。什么穿越,什么妖修,什么心魔,她统统都不在意了,只关心面前的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绝色的女修突然冲了过来,凄厉的呼唤让人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怜悯,这一声“阿旭”更是令楼煦震惊非常,惊疑之下竟是迟疑了片刻,让她抓住了机会搂住了他的腰。
“阿旭,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不要恨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你让我死,我可以去死……可你不要不理我,也不要丢下去。我以为你死了……还好你没有死,真好……”凌乱的话语前言不搭后语,那疯狂的情感更是让人无措,到了最后,她这个始作俑者竟是哭了,头埋在他的怀里,晶莹的泪滑过脸颊湿透了他的衣衫,炽热却又矛盾的冰寒。
昆山之巅寒冷的空气中,那灼热的泪水很快就失去了温度,潮湿的前襟冰冷又刺人,让楼煦陡然惊醒:“这位道友,你怕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阿旭,阿旭,阿旭……”她什么都听不见,只会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
“师叔,您是在哪惹到这女修的。”
“我们这么多人,这女修就瞧中了师叔,呵呵……
“师叔等着,弟子这就来救您。”
“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师叔了吧。”
“呵呵,说不定师叔……”
看见自家师叔无端惹来了一朵绚烂的桃花,琉空岛其余弟子暗笑,并不急着去给他解围,故意围观一会才慢悠悠走了上去。话语中带着的挪揄的味道很是明显,面对这位温和的师叔,他们并不敬畏,偶尔开个小玩笑也无伤大雅。
“好了,不要胡说。”楼煦无奈的低声斥责了一句,手中使了点力意欲挣脱这女修的纠缠。谁料这人抱得死紧,若是强行睁开这双手,怕是会伤了她。
“道友。”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蓝衣男修,这人与女修一起来的,总该有办法吧。
冷眼看着叶若突然出了状况,赵晟瑄幽深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冷色。待听见了楼煦的话语,他低垂着脑袋慢慢走近了面前那紧紧相拥的两人,眼底弥漫着的汹涌波涛转瞬即逝。
“颜师姐。”他一边唤着她,手上却对着她的后颈狠狠的一击,“不好意思……我……我师姐许是魔怔了。”
蓝色的身影停在了两人的面前,那脑袋低垂着令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不过听其语气就能感觉到这人的怯懦和羞涩。
怀中的少女在蓝衣少年一击之后软倒了,可那双紧紧搂着他的手并未放松,那样执拗的感情令人叹息,但他并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楼煦有些怔忪,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那蓝衣少年又说话了:“叨扰……道友了,我们是……上云……宗的弟子。”
上云宗弟子。
这五个字代表了什么,楼煦很清楚。面前这两位蓝衣碧衣的修士都是上云宗的真传弟子,不是他们琉空岛可以沾染的。
“我们是琉空岛的修士。”心念电转,他不着痕迹的掰开了少女的手,然后将之送回了同门师兄弟的手中。
“多谢……前辈。”赵晟瑄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颜语卿”转身离开,那侧身的瞬间面孔上怯懦的神情落在了楼煦的眼中,顿时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
背过了身子,他的双手依旧还是打横抱着“颜语卿”,面上的神色却是大不相同了。用着阴郁的眼神凝视着怀中的少女,却见少女已经睁开眼睛,这张脸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话语也是极冷的:“赵师弟,你……”
赵晟瑄冷冷的看着她,面上却换作了羞涩笑容。不过是笑里藏刀,面上笑盈盈的,心中却操纵着一枚冰针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眉心:“颜师姐,这不过是个梦。”
颜语卿眼前一黑,弯弯的柳眉微蹙,那双睁开的眸子不甘心的再一次闭上了,重新回到了沉眠之地,那脑海深处无尽黑暗的意识海里。
赵晟瑄微微勾唇,抱着这具身体迈步走向离天池十丈之遥的地方。
昆山之巅的云雾缭绕在周围,即便是方才那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也看不清此处的景象。
抬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他随手就将怀中人丢在了地上,也不管她会不会摔伤。这里不是昆山脚下,地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身体贴在坚冰之上很容易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冷。
叶若是被冻醒的,侵入骨髓的冷意好似冻结了血液,五脏六腑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极致的寒意驱使着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阿旭……”昏迷之前那温暖的胸膛好似一场幻梦,嘴里呓语,她慢慢睁着了一双空茫的眸子,疑惑的打量着这冰雪覆盖的世界。
冷冷的看着她茫然的睁开眸子,赵晟瑄一把将她拎了过来,另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用着冷冷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叶若。”
目光冷不丁撞见赵晟瑄冰凝的面容,叶若心底微微发寒,弱弱的唤了一句:“前辈,我……”
捏着脖子的这只手侵人的冷,恍惚就不是活人会有的冰寒。柔滑冰冷触感就像一条可怕的毒蛇缠在了颈子上似的,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赵晟瑄眉头一挑,幽深的黑眸里滑过一丝嘲意,红润的薄唇微张:“现在知道怕了。叶若,如果你再敢发疯,本座现在就废了你。本座的耐心有限,惹恼了本座,区区心魔誓也救不了你。”
冰冷的手指陡然收紧,紧紧的掐住了她的脖颈,刺疼的感觉从脖子上传来,很痛很痛,缺氧的感觉与喉咙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他手中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的松开了手。
身体又一次摔倒在寒冷的坚冰之上,周围冰寒的空气猛然涌入了缺氧的心肺,激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不免带动着颈上的新伤,真是痛苦万分。
凌乱的记忆里恍惚飘过陆安旭的面孔,很快又就被面前这位妖修冷冽的眼神替代了。那句“区区心魔誓也救不了你”传达了一个极为可怕的讯息,而他能够伤害她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虚软的躺在冰面上,叶若艰难的昂首看着这个突然发难的旧日盟友,苍白的面孔几乎白的透明,嘴边却倔强的挂着一抹冷笑:“前辈不怕……心魔誓,是否因为你根本就不叫‘赵晟瑄’。”
心魔誓需要修士的真名。一旦对方报了假名,那誓言根本不具有约束效力。换言之,如今的赵晟瑄根本就没有什么顾忌,她的命完全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叶若原先想着自己本就是心魔,便没有心魔的威胁,心中一点都不怕心魔誓的反噬。竟不知对方也留了一手,在最后好好的耍了她一把。她这番暗自耍心眼是因为舍不下无上天书的诱惑,希冀着这有通天之能的仙器能够指引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现在两人都不受誓约的束缚,唯独她已经将一部分秘密透露给了对方,真是傻得可以。
自以为抓住了剧情,根本不曾想过赵晟瑄在上云宗拜师之时报的是假名,如今自食恶果,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过相信所谓的剧情。
“本座叫什么名字又何必说与你听。”赵晟瑄冷淡的说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叶若就像在看一只渺小的蝼蚁,“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事成之后,本座自会送你一具肉身。”
这种施舍的语气,果真是专属于高阶修士那令人作呕的伪善。
叶若嘲讽的弯了弯唇,低声道:“希望前辈记住这句话。”如果你真的敢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取到天书。当真以为知道了媒介之血和钥匙就能高枕无忧了么,上云宗禁地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那最最关键的一步除了青云真人和颜语卿,也唯独只有我才知道。
阴谋对阴谋,最怕的就是棋差一招。曾经的天真很容易就埋葬在这暗藏的步步杀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