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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附近那云舟破败之后的琉璃碎片犹在,但它的主人已经死去,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死亡是如此容易。
叶若的心颤动着,身体却被紧紧的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禁制还未解除,僵硬的手脚依旧无法动弹,她依然受制于人。
孙巫城的威势是可怕的。
那犹如实质化的威压是元婴修士怒火的体现,她这样弱小的练气修士根本抵挡不住。
好在夙夜还有点良心,细心的觉察了叶若的异样,替她撑开了一个灵气罩,隔开那令人讨厌的灵压。
孙巫城心中恼怒归恼怒,商人一贯精明的脑子倒还没被怒火完全淹没,尚且留存一丝理智。知晓夙夜杀死孙休与这件事,必有原因,他按捺住满心的杀意,冷声问道:“你们上云宗与我们玄仙城无冤无仇,夙夜,你为何要杀我儿。”
他冷冽的目光看着夙夜,眼角的余光略略扫过夙夜怀中的叶若。
此话意有所指,而叶若又心中有鬼,自然心生畏惧。孙巫城毒蛇一样恶毒的目光刺得她脊背发凉,心中一阵发慌,美丽的脸庞霎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惨白惨白的。
夙夜敏锐的发觉了叶若的异样,不动声色的伸手拔下她发上的簪子,让那一头如缎般柔滑的青丝滑落下来,掩盖住她的侧脸。
“孙休与挑衅了我,我堂堂元婴修士自然生气。孙巫城,你儿子可没跟我说过他爹是孙巫城,不然……唉,他不说,我自然不知道,最后才会失手杀死了他。这你也要怪我?”他单手把玩着那支巧夺天工的桃花簪,俊美的面孔犹如魔魅一样邪气阴郁,让人瞧上一眼便心生恐惧。
孙巫城被这无耻的一席话气笑了,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夙夜面上悠然的神情,冷然道:“我儿的八名护卫也是死于你手?”
夙夜轻柔的梳理着手下那凉滑如丝缎的发丝,低垂的眼帘掩住眼底晦涩的光,幽幽开口:“他们八人在昆仑山脚设置法阵,阻止八大门派弟子上山。不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儿子的。你们玄仙城是想与我们七大门派作对?”
此话实在诛心,瞬间就调转了双方的立场。
孙巫城让他反将了一军,一时间有些语塞。若夙夜此话属实,孙休与所作所为已经落人口实,让他不好向七大门派交待。(本文中有个仙派玄仙门,门派驻地玄仙城,其实是孙家的附属门派,听命与孙家。)
“那八名金丹修士的生死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我儿的这条命,我一定会来上云宗讨个说法。”让人抓住了致命的把柄,孙巫城的气焰已经消弱了好多,话中的气势也远不如先前。
花了那么多的灵石和精力教导的独子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去了,孙巫城也是痛心的。可儿子死了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大约是已经做了一辈子商人,对孙巫城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了。
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将重心放在了如何让儿子的死变得有价值,而不是白白浪费这个好机会。
强势的讨命转眼间就变成了讨个说法,这便是商人虚伪的本性。
呵,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先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孙巫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见到的不过是一道幻影。若是孙巫城真的来了,夙夜也不会怕。
这所谓的威慑,旁人兴许会为之惊恐难安,夙夜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本就是魔修,哪里会怕道修联盟的重要人物。对他而言,反正已经杀了一个孙休与,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再多杀一个孙巫城也未尝不可。
若是孙巫城敢来上云,他照杀不误。家主一死,家族又没继承人,孙家必然会陷入内乱之中,到时候整个天广大陆也将随之发生动乱。
修真界当然是越乱越好。
“那么,我就在上云宗恭候孙道友的到来。”夙夜愉悦的微微勾唇,冷冽的目光蔑视的睨着孙巫城面上满是算计的面孔,挥手间便招出一条巨大的水龙。
透明的水之龙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咆哮着扑向半空的幻影,然后一口吞下。
孙巫城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般大胆,这般肆意的羞辱他。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能为力,那一丝神识很快便在水龙汹涌的灵压中溃散,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夙夜,你很好。”
幻影在水龙口中消散,孙巫城最后的话语也很快就被峰顶的寒风吹散,再无半点痕迹。
冷寂的昆仑之巅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可众人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了。他们在惊异,讶异孙休与的身世,惊叹夙夜今日的所作所为……同时他们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楼煦心中一紧。不着痕迹的挡在了门中弟子的身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阵盘,颀长的身躯在寒风中紧绷着,等待着。
面前这名高阶修士高傲得连孙巫城都不放在眼里。当然他也有自负的资本,强大如他,确实可以藐视一切。
他很强,也很可怕。
最重要的是,这名唤夙夜的高阶修士是上云宗的人。在场之人有十,两名上云弟子,八名琉空岛修士。他为救这名女修而来,自然是站在上云宗的那一边的。
他们琉空岛一行人亲眼见到夙夜用古怪的东西杀死孙巫城的儿子,先不说夙夜会不会因此杀人灭口,即便是侥幸活了下来,安全回到琉空岛,只怕日后也安宁不了。孙巫城素来睚眦必报,他的儿子死在这里,他们又凑巧见到了,还没去搭救,肯定会被他记恨。待他从上云宗得了想要的东西,定会赶往琉空岛寻仇。
如此看来,他们一行人横竖都是要死。
这短短的一瞬间,楼煦心中转过很多念头,最终下了决心。
微蹙的清隽眉宇舒展了开来,他忽然向前走了几步,定定的注视着夙夜,并不看他怀中的那人。一双黑眸亮若星辰,眼中眸光清明,唇边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容:“多谢前辈除去此人。先前此人在山脚设下法阵阻挡八大门派的弟子上山。我们琉空岛修士因门派之故,暂破山下阵法,得以安全登上昆山之巅。如今也不知另外六个门派情况如何,接下来的事还需仰仗前辈。”
一袭胜雪白衣,那温和的眸光似是浸染在春水里,让人一看便觉如沐春风一样舒服。挺身姿笔直的立在寒风中,如松如竹,清华高洁。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叶若眼角的余光瞧见了这张熟悉的面孔,眼底的光彩慢慢暗了下去。他果真不是阿旭。貌似气质高雅的梅竹,行事却如此圆滑世故。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是她记忆中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形似而神不似,他们不过就是生了同一张脸。
心中不停的否认着,也明知眼前之人不是那人,可她的视线却紧紧的黏在了那张面孔上,专注的端详着那熟悉的眉眼,试图从他的身上找出他的影子来。
埋藏在记忆中的血色又一次翻了出来,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一道伤痕。叶若紧紧的咬住唇瓣,愣愣的看着,心口钝钝的疼。
夙夜淡淡的瞧了楼煦一眼,面上冷淡的神色稍敛,不明意味的笑了一笑:“哦?我们八大门派同气连枝,师侄又何须如此谦逊。今晚我杀了这恶徒,孙巫城不日就会前往上云宗兴师问罪。”
楼煦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谁料,夙夜顿了顿,又道:“不过,此事与师侄一行人并无关系,你们尽可安心回琉空岛。至于这三朵玉血莲,若子时之时其他六大门派还未赶赴天池,那么上云宗得一,你们琉空岛得二。不知师侄意下如何。”
对上夙夜晦暗的眸光,楼煦心口一跳,不过面上倒未流露半分。俊秀的面孔上依旧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颔首以对:“多谢前辈的好意。我们琉空岛才八名修士,一朵玉血莲便可。”无功不受禄,平白拿了大头怕是不好。
两两相看,皆是一张笑盈盈的虚假面孔。
良久,夙夜率先收回了目光。垂下眸子却瞧见她直愣愣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还是那名白衣男修笑盈盈的面孔。
他的面色一沉,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的捏着她柔滑的下颚,强硬的将她的脑袋偏了过来。然后,轻柔的把她的长发挽成一个松松的髻,插上了那支桃花簪,口中却淡淡道:“既然师侄如此坚持,那我们上云宗便得二。”
语气冷了几分,也少了几分耐性。
楼煦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也懂得看人眼色,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道过一声谢之后便回到了门中弟子的身边。
无关紧要的人已经走了。夙夜冷哼一声,突然冷笑道:“你喜欢他?”
叶若悚然一惊,慌乱的收回了望着楼煦背影的目光,却毫无准备的对上了他冷冽的眸光。一下子便慌了,惶惶不知所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夙夜知道“颜语卿”在意那个人。
面色惨白的倚靠在夙夜的怀里,她还未说话,便又听见耳畔传来了他轻不可闻的低语:“你在怕我,你怎么会是颜语卿。”
已经被发现了么?
他知道她不是颜语卿了?!
这一瞬间,她只觉呼吸已经停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好似马上便要从里面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