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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墨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第一件,是墨府嫡长子墨卿书娶亲,娶的是当朝最受宠的七公主若容公主。放弃了公主府,若容直接嫁入了墨府,从此成了墨府的儿媳。大婚当日满朝勋贵都来了,从前墨长风攀得上攀不上的,都争着送了彩礼来祝贺,而新郎更是被团团围住,成为老臣们眼中的下一代新贵和年轻人眼中最有结交价值的人物。
尚了公主还不影响仕途的,掰着手指也数不出几个来。有不请自来的客人,对大郎的好运感到眼红。三驸马就是叫人推着轮椅来的,大好的日子竟然对着大郎哭哭啼啼,非说些辛苦的话,听得大郎脸上挂不住,又不好意思赶人。最后还是三郎跳了出来,带着风声的拳头在三驸马耳边一擦,就吓得人家差点当场失禁。
哦,说起来,三郎这人也是这阵子的一个话题。墨府失踪多年的庶子回来了,却不回府只愿在军营里住着,气得墨长风当街大骂逆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家大哥的婚礼他还是出席了的。
三驸马灰溜溜地走后,这婚宴的气氛就融洽多了,哪怕不服气也再没人敢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有人悄悄注意起一些细节来,发现墨府的子女一个二个都是能成材的,而身为父亲的墨长风据说刚刚又失去了一次晋官的机会。这是圣人把在墨翰林身上得到的遗憾在孩子们身上补回来吗?若是这样,这个父亲做得倒也憋屈了。
不过看不上墨长风作风的人还是有不少的,有消息灵通的人说,那个得宠的姨娘本也想在这样的机会露脸的,还是公主威风,直接派了人把姨娘关在了房里不让出来见人,这才没闹笑话。一个不上台面的妾,竟然也妄想在公主的婚宴上出头。
这一日,墨长风结交了不少原本没机会接触的大人物,高兴得合不拢嘴,喜滋滋地拍着大郎的肩直夸他有出息。然而他的笑容只持续了一个晚上就被无情的现实揉碎了。第二天他穿着墨色长袍端端正正地坐在正屋等着新儿媳给他敬茶,然而那头宫里出来的宫女丫鬟传话过来说,新人太累了,还在睡呢,回头会直接进宫去给陛下和皇后谢恩。
墨卿砚永远记得墨长风那扭曲的脸庞,还有柳姨娘无法掩饰的惊讶,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才第一天,公主就和公公对上了,也不怕被人扣个大帽子。不敬茶,就意味着得不到夫家的承认,然而公主干脆连这样的承认都不在意了。
墨长风长长得呼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宫女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法再安然坐着了:“公主说了,晚些时候会给夫人敬茶。”
这是只认婆婆不认公公的节奏啊!
墨长风狠狠地拍着桌子,大叫:“把那个逆子给叫起来!”管不了高高在上的公主,难不成还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宫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公主说了,没有驸马抱着她睡不着。”
这话让几个女孩儿和一些年纪轻的丫鬟们听了都脸红了,没想到这宫女一张嘴也是厉害的。再瞧她身上的打扮,虽然只是个伺候人的,却也穿得艳丽,头上簪着的头饰都未曾见过,后背挺得笔直,双手交握在前,看起来气派十足。
蒋氏笑了:“你叫什么名字?伺候公主多久了?”
“奴婢清秋,伺候公主已经七年了。”
蒋氏示意身旁的丫鬟给她一个金裸子:“你辛苦了,退下吧。”
清秋接下了,面上依然镇定,这样的打赏还不足以让她欣喜到表现在脸上。
“瞧瞧人家走路的姿势,再看看你们一个二个懒洋洋的姿态,这入没入宫就是不一样。”蒋氏笑着对自己最得用的丫鬟们说。
“还不是夫人体贴奴婢们,不曾叫奴婢们吃苦?”大丫鬟殷勤地献上了刚泡好的翠竹。
“你……”墨长风瞪着眼手指着蒋氏。
“老爷有话要说?”蒋氏漫不经心地问。
墨长风狠狠地看着他,对着蒋氏的态度一时语塞,倒是一旁的柳姨娘终于逮着机会说话了。昨日没有机会出屋门已经叫她憋了一肚子火,今日好不容易求了墨长风能进得正厅,却连新媳妇的面都没见着一面,更是觉得这是公主瞧不起自己,不愿见着她。这会儿看蒋氏不但不惩罚那气焰嚣张的宫女,反而还打了赏,可就坐不住了。
“姐姐这事做得不对,那丫头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传一句话也值得姐姐破费?何况她说的都是什么事?新妇敬茶,这是天经地义!”
蒋氏将碗重重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在柳氏略带惊恐的眼神中淡淡说道:“说得好像你自个儿就不是伺候人的了。”
一个舞女,从前可不就是伺候人的么?就算是如今,也不过是个妾,若不是蒋氏心冷懒得计较,遇上个厉害点的还可以拿规矩叫她每日请安布饭的。
柳氏的脸顿时就胀红了,求救地看着墨长风。然而墨长风并没有为她说话,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尚了公主是否真的会对他仕途有所帮助,看这情景,他似乎又迎进来一个蒋氏,背后不但无法给他助力,甚至还可能与他对着干。
“孽子!”墨长风气得喊道。
三郎无所谓地站了起来:“既然不敬茶,这里就没我事了,我先回去了。”他一大早就从城外的军营赶过来,只为了这一环节,如今既然省了自然也没必要留下。他拍了拍二郎的肩:“下次你办喜酒时候我再回来。”
“好。”二郎点头,“我送你出去。”他如今也不喜欢待在家里,一天之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了雪春堂。
屋里一下就显得空了,三个儿子一个不在,剩下一屋子的女人,墨长风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是说不出的失落感。他的儿子都长大了,都能和他对着干了。
“你生气了?”长子新房里,若容公主忍着浑身的酸痛戳了戳背对着她的大郎。今早她拒绝去给墨长风敬茶的时候就感受到大郎情绪的低落了。
“没有。”大郎转过身来,将人搂入怀中,“你是天之骄女,本就不必委屈自己。”嫁给他,本就是公主委屈了的,即使对没能敬茶感到遗憾,他也不愿意看到父亲那得意的嘴脸。他很怕,他怕那个总是拎不清状况的父亲会给公主气受。这样骄傲的姑娘,怎么就看中自己了呢?
吻了吻公主的发心,大郎将手臂紧了紧:“既然累了,就再睡会儿,嗯?”
公主脸一红,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新婚的大郎和公主如胶似漆,除了第一日闹出了这么一件事,后头还算是规矩安分,公主每日都会给蒋氏请安,这让蒋氏有些受不住,然而脸上总会在看到儿媳的一刻露出自己也觉察不到的笑容来。
柳姨娘也试着与公主搭讪过,结果遭了冷眼,那本盘算好的希望公主能带着两个女儿走进更上层贵女圈的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穿,那叫一个尴尬,真恨不得在那群不受墨府控制的宫女们的讥笑中跳湖了事。
然而她哪里想到,很快她就真的差点跳湖了呢。这就是接下来的第二件事。
大婚之后仅仅小半个月,大理寺就来人了,以怀疑杀害二娘为名押走了四娘。柳姨娘哭着求官爷们行行好,却不想蔡煜拨开人群走到她跟前,轻声说道:“先是你女儿,很快就会是你了。”冰冷的声音如利剑贯穿了姨娘的心,在她惧怕的眼神中,蔡煜轻轻一笑,带着冷漠的面容转身。如果不是为了二娘,他何必入了又苦又累的大理寺;如果不是为了二娘,他又何必撺掇大郎进了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如今这三个地方都有他的人,他就不信这样还还不了二娘一个公道,消除墨卿砚背负的污水。
柳姨娘崩溃了,四娘只要去牢里待上一圈,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成为这辈子的污点。哪个好女孩儿在进了大牢之后还能好端端的出来呢?
“不不不,你们抓错人了,是我,是我干的!”柳姨娘口不择言地喊道。
“你干了什么?”蔡煜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柳姨娘一愣,随后紧紧闭上了嘴。她干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干!如果这个时候就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岂不是直接承认了人是四娘杀的?她真想给刚才冲动的自己一个巴掌!
蔡煜清冷地笑了,在柳姨娘绝望的目光中踏步而去。
而在墨府之外京城的各家人杂汇聚的地方,人们也在谈论着这件事,抓了几个造谣的,却挡不住更多散播谣言的。是墨卿砚还是四娘?一时间众说纷纭,然而突然之间总会冒出来几个精壮大汉,见着胡言乱语的人就是一顿好打,直打得鼻青脸肿。
“连安王府都敢惹,不想活了?”为首的恶狠狠道。
而几乎同一时间,另一个茶馆里也有人被打碎了好几颗牙甚至还被卸了一条胳膊。花祯满意地拍拍手心,嬉笑道:“好久没干这事了,竟然有些手生。还有谁要继续说的?小爷陪你们玩玩。”
而蒋浩带领的人则温柔一点,打架是没有的,只是一群亲兵举着武器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如同站岗的门神,吓得普通百姓齐齐禁言,那造谣的人更是灰溜溜地想要逃走,最后一个不落地被抓了起来。
一时间,弹劾这三家的奏本雪片般飞向龙案,指责这些人仗势欺人,影响民心。圣人随意翻了几本,只是笑笑,朝堂上象征性给了点无关痛痒的处罚就算是揭过了。
下半年太子大婚在即,他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家的事呢。太子妃人选早已定下,正是人们所猜测的那位刘荷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