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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彩先后整出这么多项目,却从没担忧过家人的安全。
一来爹娘哥哥们常在军中,都不白给;二来,她始终相信她才是那个方便下手的“软柿子”。
她却是忘了,对方几次出手不得进展,那主意可不就打到了别人身上。而且这次为了示威,直接动了最硬的那一茬儿:她老子。
宗彩立时陷入了自责之中。
背上的娇娇半天没言语,韩烈侧头道,“有我,安心。”
宗彩勉强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韩烈的脸。
韩烈只觉那小手凉得他心都跟着颤。
估计韩起留下跟今日赏花宴做东的公主解释,韩汇之此刻也追了出来,刚喊了声“稍等”,就见韩烈翻身上马,把宗彩放到他身前,一鞭子下去,便连人带马疾驰而去。
韩汇之自觉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也顾不得身后公主府里还有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骑马便追了上去。
却说宗彩忐忑了一路,生怕回家就见到亲爹血肉模糊地倒在床上。
直奔亲爹亲娘的卧室,她嗓子眼儿干得都要冒烟儿,幸好有韩烈一路肩扛身背,宗彩腿软也什么都不耽误。
而一路上的丫头侍卫见此阵仗无人敢拦,也就没人上前禀报下她爹现在的情形。与其停下来浪费时间听人说话,不如眼见为实。
冲入父母的卧室,血迹斑斑的确有,沾血的棉团和绷带,落在地面,还没来得及全部收拾。但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昏迷不醒的爹爹……这两样真没有。
她爹宗铎正靠坐在榻上,面色苍白,见她进门勉强扯了个笑容,“过来,给爹爹抱抱。”
宗家的男人撒娇技能满点!韩烈腹诽一句,却不敢拖延把娇娇放下地。
公主韩锐特地给闺女挪出点地方,好让他们父女说话。
宗彩直接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在父亲身边坐下,看着她爹已经让绑带几乎缠满的整条大腿,“爹爹,怎么样?”
宗铎没说话,只是顺势把女儿揽在怀里。
出血太多,丈夫此时对宝贝女儿也无力解释,韩锐只得代劳,在此之前先让傻站着的女婿兼侄子坐下,“小九坐这儿来。”她指着自己下手的位子,这才对女儿道,“腿上先是中了一箭,后来又吃了一刀,伤口扯得极大……虽然万幸没伤到筋骨,但流血太多,恐怕得养上些日子。”
宗彩拉住父亲的手问,“影响行动吗?”
韩锐道:“要说一点无碍,那也是谎话,但总不影响行军打仗,日常行走,只是不能再累着。”
宗彩眼圈儿都红了,“娘,咱们出去说,让爹爹歇歇。”
宗铎立即道:“爹爹刚喝了药,你们就坐这儿说话。”又对他媳妇笑,“你说,我补充。九皇子也是自己人了。”
韩锐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偏你要求多。”能把娇娇扛回家,夫妻俩对韩烈更顺眼了几分。
宗彩也不矫情,轻轻靠在了亲爹的肩膀上
韩烈听说能留下他就心满意足。
结果韩锐还没来得及开腔,内侍先来禀报:说是七皇子与楚王一起到了,前来探望驸马。
几乎是同时,为妹夫心焦的皇帝听说,也哭笑不得:你说小九知道了,第一时间去探望岳父并留下帮忙,那是应当应分,这两个小子又匆匆赶过去算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是不能理解,几个小家伙已然结成同盟,一人出事其余同伴必要有所反应。
这几个小家伙,若是太子不能收拢了,将来必有一场争斗。看完手中密折,圣上长叹一声:太子还是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波折。
因此让他现在就出手拆散小九小夫妻俩那个小同盟,他真舍不得,无论私心公心。就像以前似的,什么事儿都替太子现在前面,做在前面……这个太子可真顺心如意,是不是谁来都成?
圣上刚打定主意,大太监季冬正好上前恭敬道,“皇后娘娘打发人来问,什么时候去瞧瞧妹妹妹夫。”
圣上放下手中的密折,揉了揉眉心,“收拾收拾,叫上太子,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发。”
大晋没有“皇帝上门探望,那说明这臣子离死不远”的规矩,圣上乃至帝后一起上门,只说明一条:这家人极得圣心。
出宫时,帝后自然同乘,太子另有车驾。
圣上拉着皇后的手一起踏上銮驾,一同坐稳后,圣上便嘱咐道,“梓潼,到妹妹家里,咱们暂且忍忍。”
高皇后心头猛跳,“这是从何说起?”
跟老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圣上低声道,“老宗领了我的密旨,在北宁关内练兵,顺便除掉几个族兄的亲信。此次行踪,正是太子身边的人泄露出来。瑞宣王传来消息时,那人已然自尽,太子许是还没得到确切消息。”
高皇后一噎,捶了下自己的胸口,“锟郎,我前些日子就琢磨过好几回,咱们太疼太子了!这孩子自小就没吃苦,我这做娘的不是狠心,但他总这样平平顺顺的,将来……怕是极难坐得稳。这都几次了?身边之人让旁人抓了这么多回空子,偏他还一无所觉。”也毫无改进!
也就是高皇后,敢当着圣上的面儿说起“将来”。
眼见圣上若有所思,一准儿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高皇后又道,“妹妹跟咱们闹上一场,咱们是得忍着。咱们这爹娘的,得给儿子收拢收尾。只是锟郎,咱们该放手让太子历练些时日。”
简直说到心坎儿里!
圣上郑重地点头,“等太子大婚,我就把他丢出去好生体会下。”
宗彩完全不知道,在她忧心父亲而心乱如麻之际,再次穿越以来最大的一场的危机消无声息地袭来,又在片刻之间消弭于无形。
以她们现在的状况,如果惹了圣上,基本无解。话说回来,只要没让圣上忌惮,宗彩她们又谁都不虚。
此时,韩锐当着韩烈、韩熙与韩汇之三个侄子,把丈夫如何受伤解释给女儿听。
“真正下手的是东梁人。”东梁的精锐军士出手习惯,制式~武~器都与大晋有相当不同,韩锐继续道,“泄露你爹行踪之人,据瑞宣王说,是东宫的手下。”
此言一出,韩烈就笃定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他直接揭破谜底,“应该是肃安王。太子与肃安王和隆平王都有往来,这二位在太子身边收买几个人,安插几个钉子都不是难事。”
前世太子被圈禁后,这些都不是秘密。
韩烈打了头,韩汇之也有话要说,“娇娇弄出了精钢,别说身在京城的王爷们几乎把持不住,那些在自家封地养精蓄锐这么多年的叔伯兄弟们也要有所行动。婚事上很难打主意,”对此他不甘心也没辙,“那就离间一二。”
韩熙也接话道:“父皇母后,或者太子应对不佳,自然有可趁之机。”
宗彩也服气了,挽着父亲的胳膊一字一顿道,“可见我断人家财路,循序渐进之举,还是太温和。”
韩汇之忽然道:“女孩子不要沾手这些脏活,还是交给我……们,”他看了看身边的堂兄弟,“交给我们来。”
韩烈闻言双目眯了眯,心里则暗笑不已:好了,就凭你这句话就把娇娇得罪了。娇娇什么事儿都不甘于人后,尤其是男人身后。
果不其然,宗彩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这事儿我家能处置得了。”
听了这话韩汇之倒不怎么失望,若是给了好脸就贴上来,那也不是宗彩了。
韩锐揉了揉女儿的脸,“等你舅舅舅妈来,我得讨个说法。”说着,再次拉住宗铎的手,“我给你出气。”
宗铎一笑,“那得好生出口气。”
爹妈如此轻松,宗彩也咧了嘴,“那我也要看看热闹。”
这一家三口……韩烈他们三个都觉得完全插不进嘴。
离饭点儿还有那么一会儿,宗彩主动把韩烈三个“牵走”,留父母相处一会儿:她笃定爹娘一定会商量如何收拾自家那两位劲敌,肃安王与隆平王。
平心而论,如果与自家交好的广燕王不搭把手,一对二的话必定有得有失。
宗彩这点子忧心就全上了脸。
韩烈快走两步,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当着一大堆人道,“不怪你。”
宗彩拍拍韩烈环着她腰身的手,“我知道不怪我。彼此看不顺眼这么多年,我家要出挑,他们不打压才叫见鬼。我就是觉得……”她穿了两次,其实跟活了两辈子一样,“还是帮不上忙,心里堵得慌。”
“还是”二字里透出的意思,只有韩烈听得懂。
他此时也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慨:他的精英卫队跟着心腹组建的商队离京,去抢……不对,是去发现那几种高产作物。
人手不够用啊!这是他俩同时的心声:拼着犯忌讳,也得暗中练点新兵了。
于是韩烈再次弯下腰,双手牢牢拦住娇娇,双唇贴在她耳边,“忍不下,就不用忍了。”
宗彩一怔,旋即侧头盯住韩烈。
韩烈也毫不退缩,“我会劝你顾全大局?咱们……好不容易……绝不是来受气的。”
小心脏好一阵砰砰乱跳,跳得宗彩再看韩烈的脸,都有点模糊,那种泛着光芒的模糊。她抬头就在韩烈腰间掐了一把,“你说的。”
韩烈郑重道:“我说的。周围,”此时他想起身边还有两个兄弟,外加他们几个的贴身心腹,“两个兄弟都是见证。”
妈~的。
这是韩熙与韩汇之的心声。刚刚在姑父姑妈那儿插不进话也就罢了,这两个……还没成婚呢,怎么也莫名生出一种“我们果然是外人”的感觉?!
韩熙与韩汇之面面相觑,他俩不惋惜那是不可能的。
韩熙与宗彩的情意更像是知己,宗彩结不结婚,依旧能继续做知己;但是韩汇之纯粹就是因为“这么个宝贝怎么没能及时占住”心生懊悔。
宗彩瞄了韩熙和韩汇之一眼,拉着韩烈就往自己的书房走,同时心里就两个念头:惜取眼前人;报复回去,扳回这一局。
很简单,身处风口浪尖,怂上一次,那些人就能想闻到腥味儿的鲨鱼,把他们撕扯吞吃得肉头渣子都不剩。
自己那堆压箱底的好发明里,有哪件拿出来“现学现卖”最合适?
几人坐进宗彩的书房,宗彩也不招呼他们,随口吩咐青峦给他们上茶,自己则在书架上翻翻找找。
韩熙和韩汇之若干眼神交流之后,二人便齐齐略带疑问地看向韩烈:你接着劝一劝啊,这状态看着不太对。
这说撂下就撂下的脾气,韩烈不说习惯了,显然也没什么太好法子。他反问两个哥哥,“耽误了娇娇的思路,你们俩包赔?”
韩熙轻声笑道:“你偶尔搅一次也不会如何,我们就难说了。”
他这话纯粹是故意活跃气氛,想也知道姑父这伤都快下不得地,父皇母后乃至太子都是必到的。
哪有多少时间精心钻研?过不了一会儿就该接驾了。也就是娇娇满肚子心事一时想不起来。
宗彩好歹听得出韩熙话里有话,把手里的册子悉数放在案上,“怎么说?”
韩熙甚至都没开口解释上几句,帝后和太子已经到了。
宗彩好歹知道舅舅舅妈一同上门,就没有让自家忍气吞声的道理。于是统共在她书房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家便要一起去见驾。
却说帝后商量了一路,到了公主府皇后下了銮驾就见太子这儿子一副没事儿而的模样,就知道手下再次惹祸,儿子依旧不知道。
以前从没觉得小八这么让人不省心——当然,她的小十也有渐步后尘的意思。
高皇后赶忙把太子叫到眼前嘱咐了一番,看儿子逐渐瞪圆了眼,她反倒安了心:果然他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这情况搁在现代,要负~领~导~责任,在大晋……也差不多。他也无二话,问过姑父身体,就对姑父姑妈诚恳致歉——就算觉得委屈不甘,也不会表现出来,这点城府他还有。
韩锐和宗铎也无意抓着太子不放,夫妻俩只是想跟圣上好生说道说道:都欺负到自己身上了,圣上您总该给个说法。
五大强藩两两结盟,剩个瑞宣王不偏不倚,如此平衡局面维持了多年,如今肃安王与隆平王因利而首先出手,圣上不许人家报复,自觉也说不过去,更别提亲儿子手下泄密,他们父子都有些理亏。
宝塔山工坊牵扯太大,早早杀鸡儆猴绝非坏事,于是圣上便痛块允了。
探望过妹夫,帝后以及太子甚至还留下用饭,饭后才打道回宫。
韩熙在跟父母一起回宫前,特地拉住从净房出来的宗彩,认真提醒道,“柿子捡软的捏,姑妈姑父当然不是软柿子,但两次三番自己的手下都惹祸,害得太子在姑妈姑父这儿丢人,我猜他大约也迁怒上了。”
游戏里宗彩对太子性情的了解,不过只言片语,但宗彩却深信韩熙所言。
韩熙又道:“你别嫌我交浅言深,防人之心不可无。九弟护不到的地方,你一定多留点心眼儿。也许太子本人不出手,他将来的太子妃,以及他的手下都会帮他免却点烦心事。”
这话太对了!
太子在游戏里就是没头没脑地让许多人拱到了天下的对立面。宗彩倒觉得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多展示出太子的缺陷,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也坦诚道:“太子暴露得越多,皇帝舅舅也能看到越多。”
韩熙沉默数息,也颔首道,“有理。”
宗彩勉强一笑,“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韩熙摇了摇头,“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我总是做梦,梦里梦外只记得一件事,你很重要。可是咱们又不是那种情意,也许前世我是你爹……也说不定?”
宗彩前半截还听得动容,后半截……她正色道:“这还真是没准儿事儿。只是七哥,以后寻我说话不要再在净房门口堵我好吗?妨碍旁人出入不好,再说这地方也是人来人往,藏不住秘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公主府小路两边隔上几步也已挂上了灯笼。宗彩不至于看出韩熙脸红,却也知道他应该羞赧上了:韩熙本来面皮就不厚。
在边上偷听半晌的韩烈也只得缓缓跳了出来,故意委屈道,“娇娇怨我了?”
宗彩对韩烈就更没什么好气儿,“你不跟着舅舅舅妈回宫?”
韩烈站进,拉住她的手道,“我跟父皇母后说了,我想留宿,你看成吗?你大哥二哥一个在北宁关,一个在京郊大营,得到消息赶回来只怕也得半夜了,你总得有个趁手的使唤人不是?”
大晋跟~天~朝十分相似,把女婿当成半子比比皆是。
韩熙居然也十分赞同,“姑妈姑父这儿不方便,九弟你正该留下照顾。”
说得我家就剩一家三口似的……不过盛情难却,宗彩并不推拒,“那就留下吧。”
等韩熙告辞,韩烈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不止,“他居然以为……他……前世是……你爹!”
宗彩狠狠掐了韩烈一把,“看把你美的。对了,收拾肃安王那边的几个心腹,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韩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依旧果断应下,“固所愿也。”笑够了,他更补充道,“肃安王本人一时动不得,但敲断他儿子的腿……总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