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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江正和吴用商量大事,忽然董平来请面谈,吴用连忙催宋江快些到西寨里来。人到帐前,只见董平龙颠虎倒地睡在榻上,榻前好几堆血印,安道全坐在旁边。董平见宋江来,槌着榻边叫道:“哥哥!小弟中了毒了!不救了!”眉如闻呻吟叫苦之声宋江、吴用齐吃一惊,问道:“怎样地?毒从何来?”安道全道:“毒便是这桌上这瓶酒,小弟已细细检验过,是木鳖子毒。董兄弟酒吃太多了,小弟虽然进了解药,只不过暂时安静点子,心脏已伤。老实说,看七天后罢!”董平喘气道:“小弟不是怕死的人,但毒是何人下手?公明哥哥和吴军师都足智多谋,夹四字含多少疑心在内务给小弟一个明白,小弟虽死不恨。”吴用拿起瓶子,慢慢地看过一番,道:“这瓶酒是哪里来的?”董平道:“家中带来的。”吴用道:“什么酒?”董平道:“是台儿庄的竹叶青。”吴用问道:“买的还是朋友送的?”眉军师俨然有裁判官的态度董平道:“我手下有个小头目家住台儿庄,春间特地嘱他顺便带了一百二十瓶来,已经吃去小半,家中还有六十多瓶。”吴用道:“这瓶酒是在家里开了带来,还是在寨里开的?”董平道:“带到寨里来开的。”吴用道:“早间到寨之后,有人来此没有?”董平道:“林、魏、单三位头领都来过,谈了一会,先后到他自己寨里去了。”吴用道:“你将酒拿来,放在案上,自己曾经走开没有?”董平道:“小解一次,算走开一下了。”吴用道:“你开瓶时候,看清瓶子是原封么?”董平道:“这层没留心,大约眉“大约”二字含糊得很是原封的。”此时宋江见董平舌头渐渐蹇涩起来,安慰道:“兄弟不必忧愁,在我身上包你捉住犯人,叫你报仇雪恨。”说着,便同吴用走出,让安道全配药。
两人出来,走到机要室。吴用道:“我刚才仔细想过,第一便是买酒的小头目,大有嫌疑。其次去秋的那话儿,多少有点牵带。”宋江道:“我也做这么想,此案倘不破,在这人心摇动时候,你我都有些不利,但是急切寻不出个人手处。林、单、魏三人,是董兄弟西寨同事,或也有点着落,须请来谈谈。”吴用道:“单、魏两人,不须惊动。夹成见在胸林教头一人,尽够商量。此外花兄弟最是精细,也好参酌。”叫请林冲、花荣、卢俊义头领。一会子三人到齐,吴用把猜疑的几件,一一告诉。林冲道:“董兄弟帐前那头目,是他跟前最得力的人。他夫人带来一个丫鬟,就配此人。小弟平时看此人是个小胆小心的,不象敢做这种犯上的事。就山寨同人看来,董平弟平时玲珑倜傥,也不曾得罪过谁。这中毒的根由,着实有些费解。”卢俊义道:“酒既是他家中携来,我们也须留意他家里情形,不必专门在寨中着想。眉谈言微中董兄弟平日自号风流双枪将,或者未免有种种沾惹。小弟觉得女人性情,是最难捉摸的。”夹影前书贾氏花荣道:“军师第二件的疑心,虽有理由,但去年秋天的约会,小弟也恍惚听说他在其内。”吴用道:“他虽在内,可是东平的事,却不能脱干净身子,不比他人完全是力屈而来的。他们内里不能信任,就难保不发生猜忌。朝夕共事的人,尽有下手机会。”花荣道:“这也说得是。”宋江当下又商量几句,吴用又有别事料理,就请花荣、林冲两人担当一切,二人许诺。夹都为“足智多谋”四字,不能不极力托人,才好洗刷自己
花荣出来,顺首转到妹夫秦明家里。正见他夫妇两个在抱孩儿。花荣坐下,便谈起董平来,道:“象董兄弟这般和气,怎么也有人谋害?”他妹子道:“程小姐真是苦命,早些我和王英嫂子和她,三个人同时怀孕,两人都得小孩子,偏她不知怎地,三个月就小产。从此以后,夫妻情分,也不似从前那般浓厚。看她的温柔贤淑,我们山泊里,真正寻不出第二个。只可怜她脸上终年怪闷沉沉的,不曾看见她笑过一次。如今又遭这件事!”眉这不是家庭琐话,正是董平致死之根秦明道:“这是董兄弟忒会笑,笑脸被做丈夫的占尽了,还有什么给女人笑呢?”花荣道:“做丈夫的,各人情性不同,象妹丈,你便是不常见笑脸。”秦明道:“你叫我笑什么呢?”花荣拍着外甥道:“教阿爷笑。”眉滑稽之至秦明道:“这倒不错。咄!生下就是小强盗,如何不给人笑话?”花荣知道秦明脾气,也不多论,逗一回小孩,起身告辞。
一夜沉思,次早来看董平。董平得安道全如药调解,胸心稍宽,他娘子程氏带几个下人来抬董平回家养病。花荣见过了礼,却暗暗看她神情,虽是有几分愁闷之颜,指挥吩咐,非常从容干练,不现出丝毫仓惶恐惧的神气。眉活绘出一个女中丈夫来心下迟疑。回来,便叫喽罗请燕青、石秀。二人请到,坐下来,花荣便请他将贾氏同潘巧云当日情形,从头至尾讲说一遍。静听半天,不觉摇头。二人奇怪起来。花荣道:“我不为别的,我要揣摩荡妇的性格,可象我所猜的人不象?”眉绘声绘影二人道:“象么?”花荣连道:“不象,不象!”石秀问道:“究竟象谁不象谁?”花荣方才将董平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二人,道:“公明哥哥急于要把这事弄澈底,小弟因外边摸头不着,所以疑心到他家里人。但是照你们二人说来,此人毕竟不象有外心的,是我错了。”燕青拍手大笑。花荣道:“小乙哥笑什么?”燕青道:“就是笑你花兄长,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怎么会悟不来?”石秀道:“小乙哥,请你老实说,怎样是聪明?怎样是懵懂?”燕青忍笑道:“老实说,你去问董大哥,泰山何在?”二句话,花、石两人齐跳起来道:“到底小乙哥聪明!”燕青道:“且慢着!这不过推想的话,不能做凭据。而且不好出口,究竟有无事实,还够费点子心思。须趁早去他家里踏勘,迟日怕改动形迹。”
当下三人计较已定,径到董平家来。董平神气,似乎又好一些,倚在榻上。娘子坐在旁边,三人都招呼了。问候几句,燕青要看放酒瓶所在。董平叫娘子指点他们到堂屋东首厢房里。开门看时,摆满盛酒的瓶子,十个一排,好几排,方方整整,摆在一处。那些空瓶,颠颠倒倒乱在四边。三人看过退出。董平问:“看出什么形迹没有?”三人含糊应了几句。却问:“董平,这一次酒瓶是甚人拿给兄长的?”董平道:“是我自己拿的。”花荣道:“平时都自己去拿么?”董平道:“我素来欢喜自己动手。”三人也不再问,看时候不早,起身告辞。眉陆放翁诗云:天机云锦为我用,剪裁妙处非刀尺。我读此文,作如是想。若以具侦探家手段目之,则犹渺乎其小
走出门来,花荣邀二人同到林冲那里。林冲已将置酒的头目盘问半天,只不得头脑。见花荣来,忙问:“花兄弟,这事有些下落没有?”花荣拍燕青肩头道:“锦囊在此,问他罢?”燕青道:“花兄长休要取笑。”便把刚才计较,和眼见情形,讲过一遍道:“小弟和花、石两兄长说过,那瓶上和地上的灰印,是一个线索。酒瓶在厢房地面,是排做方形,横直都成行。现在还留着不曾开过的六十六瓶,共直行七行。董兄长吃的,是第七行第四瓶。我们在第六行第四瓶浮灰上发现指印两颗,那印子比我们指头瘦削许多,明是女人指印。眉文笔细腻极矣。“明是女人指印”一语是承前启后的一大关键地面在离瓶五六寸光景,浮灰上又有两个弓鞋印子,前深后浅,推想起来,是人蹲在地上的缘故。因为蹲着做事,身子倾向前来,脚尖用力,印子自然前深后浅。再者我们看那放过酒瓶的地方,瓶底在灰上,每留一圈圆印,只董兄弟现吃的第七行第四瓶,虽然拿去,地下则叠着两圈圆印,分明是拿起又放下的痕迹。可想瓶里的毒是这时候加入,不是本来有的。推想所以要在原地做手脚,也无非为避人眼目。”林冲听得出神,只顾点头。燕青又道:“小弟听说,这置酒小头目新娶妇人,是董家嫂子身边丫鬟,现在日里还进去伺候。可趁晚间叫来,问问夫妻的情形。再者我们山寨里原没药店,这木鳖子何处得来?小弟想:这合蒙汗药时,要掺这件东西,这一件须在山下四处酒店里去问一问。最是孙二娘、顾大嫂两位女头领处仔细访访。”林冲道:“这话果然不错。我这里便叫那头目去带他妇人来,请小乙哥在这里帮我问话,请花、石两位哥哥就此到山下饭店去。”二人去了。
一时妇人唤到,战兢地立在面前。燕青看她年不过二十来岁,青衫布裙,充过大家丫鬟,见人有些不敢抬头。便道:“你休害怕。今日你主人中毒的事,你们该已晓得。依寨主意思,你主人倘有差池,你们伏侍的个个是嫌疑犯,莫想活命。眉先用恐吓手段但是林头领和吴军师道:‘这里面容有冤枉,须得详细讯问一回。’于今问你,你只好好说来,得这事水落石出,你们就有性命。”妇人道:“小妇人不敢隐瞒,头领但问。”燕青道:“我也不多问,你只说,去年冬天,主母为甚事打胎?”妇人愣了一愣道:“胎是主母狠狠地在桌角上撞,撞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事,小妇人委实不知。”燕青道:“你说不知,你主人为此和主母拌嘴,可是有的?”妇人道:“有是有的,但落胎的缘故,主人并不清楚,只怪主母为何不小心自己。”燕青“咄”的一声道:“你还要瞒,你主母和主人拌嘴之后,告诉你什么事?”这一回,妇人做声不得。燕青拔剑在手道:“你真不要命么?”妇人道:“小妇人说。当时拌嘴之后,主母恨恨地道:‘自己要儿孙,就不该害人的父母;杀了人的父母,还要替你养儿孙,天下有这等便宜事!’”眉这几句话耐人寻味。世间偏有涂人肝脑而求子孙福禄绵绵者,可以知反省矣燕青道:“这就可见打胎有缘故了。夹完全是听花荣说的,但只是顺推下去,便问出许多话来,纯是钩矩之法我再问你,你主母和山寨哪一位娘子最好?”妇人道:“和扈三娘子最好。”燕青道:“这月里你主母和她会过面不曾?”妇人道:“不曾。”燕青道:“听说这月里你主母下山一回,是到哪里去?”妇人道:“是去看孙二娘。她独自去,不曾要人跟随。”燕青道:“主人知道么?”妇人道:“主人处说明的。”燕青发放妇人:“去罢!只今夜的话,不要告知主母,切记!”妇人诺诺连声去了。
燕青对林冲道:“事不须再问,天明等花、石两位来,看是如何?”两人坐到天明,果然花荣、石秀一齐来到。一见燕青,便道:“小乙哥真正料事如神,果然孙二娘说十天前,董家嫂子来店闲谈之时,恰好我拈乳钵在合蒙汗药。她说房中夜里耗子太多,闹得不好安枕,要些木鳖子粉去毒杀它。当时不经意地给了二三钱,哪料得弄出大事来,这不是确凿证据?”眉假使我在他们旁边,硬要说董平丧命自有人承认,不必多劳诸位费心侦探林冲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一同去告诉公明哥哥,商量个处置。”
四个人顷刻跑到忠义堂上,正见宋江、卢俊义等好多在堂上议论,林冲等走上去,如此如此。才快说完,忽然安道全踉踉跄跄走进,道:“董平头领真个不救了!病状大变。不知怎的,看形相是第二次中毒。不到两个时辰后,就要七孔流血而死。眉死得太惨宋江大惊,忠义堂上大家不由得一哄。都到董平家来,近得门前,已有关胜、宣赞、郝思文、呼延灼、韩滔、彭玘、张清、龚旺、丁得胜、秦明、黄信、魏定国、单廷珪、徐宁、凌振、杨志、汤隆等,黑压压地挤满一屋。夹军官团全体,于此点明者,以董平亦军官团中人也宋江进来看时,那位程小姐,夹此处称小姐者,本其志而言之,盖已彰明较著,非董家娘子也珠冠玉佩,头上九龙钗,足下凤头履,端严装束地站在堂前招待。眉有子路正缨而死的意味,程小姐的是可人远远望见宋江来到,玉手一招道:“公明请进!”
宋江虽然已经心下明白,究竟料不到这种神气,不免诧异,踟蹰顾望。走近前时,程小姐砉地长笑一声:“宋公明!叫你知道,你的董平夹四字妙被我杀了。他信从你们的引诱,强迫无辜的弱女,于今报复到了他,差不多也要到你了,如今先给个信。董平杀得我一门,我便杀得董平。他是贼是仇,我杀贼杀仇。你们大家听着:休道妇人失了身.就不得不受人牢笼。须知失身不是失节,失身是没有力量,失节是没有志气。没有力量,是无可如何的,志气不改,总有一天,复仇的机缘到手。没有志气,跟贼党,替贼效力,那才是下等人,才算失节呢!宋公明,于今愿遂了,志酬了,毒饱了,我也走了!”猛地大叫一声“好!”那股鲜血,直从口里喷出几尺长来,站在前面的头领,不是躲得快,几乎被她溅着。再看时,那程小姐,身子往后一仰,恰倚在壁上,铅粉般的白面,朱砂般的嘴唇,定着乌溜溜的双眸,泚着白森森的牙齿,两袖张开,脚分八字,直挺挺不动。梁山上好汉许多,都不敢向前。夹暗抄<荡寇志>武行者力尽宋江才定定神.猛听见背后有人长叹道:“真正烈女,羞杀我们也!”宋江不敢回头,勉强举步.进到房里。床上董平,已在血泊中断了气,手足搐缩,蜷做一团。可怜平时的伟丈夫,几天苦痛,临终竟瘦小到这般模样。夹将程小姐之死,与董平之死,写得连尸首样子都不同。所以为程小姐吐气也宋江不免痛哭一场,拭泪出来,吩咐众人从速将他夫妇棺殓夹宋江口中,还用“夫妇”二字,到底不改作伪掩饰的习惯宋江从此格外闷闷不乐,只恨扈三娘无端要报李逵的仇,引出事来。眉萦带前文
这日,眉“这日”二字一转,另开一种局势,看作者轻轻写来毫不费力林冲打听得仇人高俅,重新托人疏通童贯,设法叙入收燕军功,入京谋干,想调一支人马到南旺湖或黄河边要截。因见宋江深恶痛绝“报仇”二字,不敢提起,径来就吴用商议。吴用道:“论到用兵,须有词可藉,不独要公明哥哥高兴,也要就大家商量。高家父子,罢官之后,无权无势,还不小鸡一样,手到拿来,要兵马做什么。既是水面上的事,邀三阮帮忙够了。再不,添一个时迁,足足有余。好在一来一去,十日为期,总之不远。公明哥哥处且慢说。”林冲欣然自去。三阮和时迁正苦无事,闻说尽皆踊跃。眉三阮、时迁尽皆踊跃,见得他们兴高采烈了
原来林冲手下有个喽罗,本属兖州府人氏,兄弟两人,在兖州开个酒店,因欠下酒税,被高俅追比下狱。恰遇宋江兵马打开兖州,从狱中放出,兄弟两个,一个投在林冲部下,一个做帮船伙计。相处日久,渐渐知道林冲也恨高俅,因此暗中打听消息,恰好高俅搬取家私,全家都乘这船,喽罗得了消息,赶紧告知林冲。林冲自同三阮、时迁带这喽罗不分昼夜,沿运河道迎上去。
那高俅从兖州开船之际,官场消息灵通,只道他要重新得意,船傍码头,便有地方大小文武,递手本请安。高俅也知道官家规矩,职位不曾开复,吩咐当差的在船头一律挡驾,不敢当。船直到济宁,倒也安静。到济宁时候,天色渐晚,当差照例将一叠手本呈上。高俅看不到几张,忽然“呵呀”一声,面容失色。高衙内听得,忙从后舱出来,高俅将红柬递给他道:“你看!”高衙内看了,半晌做声不得。原来柬上是“前禁军教头林冲”端端正正七个大字。眉狭路相逢,冤家对面,哪得不大惊失色高衙内看岸上来人已散,叫当差的问道:“这手本上诸位,你都见面不曾?”当差的回道:“手本是由码头上总传下来的。岸上停的车轿,都垂下帘子.小人只胡乱迎上去谢了,不能够见面。”高俅咄声:“蠢才!”当差的退去。高衙内忽然挺身道:“这般热闹码头,前前后后靠定百十只船,看他怎地?”高俅道:“你不用嘴强,祸都是你当日撞下来的。停会他真个来,你怎地?”高俅原有一把削铁宝刀,因为衙内怕它锋芒,见了寒心,收在衣箱里,此刻取出,挂在床头。眉宝刀挂床头为壮观瞻欤?为防粱山好汉光顾欤?父子两,一夜巴到天明,船又开了。高俅道:“那厮多分不敢来。不然,为甚事虚上手本?”衙内道:“孩儿也如此说。”这日船过一站,日晚拢岸。高俅便留心来的手本,果然又有林冲在内。问当差的,仍是不清楚。不觉失声道:“跟下来了,跟下来了!”高衙内道:“跟下来也不过昨天一般。”高俅道:“你省得什么?前面总有落空地方,似此跟法,怎地好呢?”高衙内道:“我们上岸,问地方要几个汛兵护送。”眉要几个汛兵护送,是膏梁子弟的口吻高俅道:“上岸呢,他真在岸上等,休说几个汛兵,你不识得林冲的手段呢?”高衙内不敢做声。高俅想一想,叫船驾长来,问到:“这条河道,向来安静么?”船驾长道:“回大人的示,这条水路,向来安静,不过有时小小走漏。自从近地有了梁山好汉,格外安静。”高俅听说梁山好汉.不觉一个寒噤,勉强问道:“梁山好汉怎地?”船驾长道:“这条河从徐州起,直到沧州,南北一千多里,处处有梁山的人在此收取行水,只要缴了行水,保护格外精密,强似官军十倍。但除有仇,不免请他吃馄饨板刀面。”眉高俅以显宦资格听这些话,作什么感想?高俅格外心惊,定定神问道:“从此往北,难道没有别的河道么?”船驾长道:“是还有一条夹港,一直通到黄河,只因水浅,不好走。休道客商,连强盗也不借路。”高俅道:“我这一路官员迎送,实在麻烦,想从别港过去,清静一些,你们看好走么?”夹还要打官话船驾长道:“大人要走也可,河水太浅,须添七八个拉纤夫,才能过去。”高俅道:“这不妨事,我可以多给几个钱,今夜开船罢。”眉乘夜溜之大吉船驾长道:“今夜来不及,大人既决意要走,只好船泊在这里,小人连夜找齐纤夫,明天黑早开船。”当下议定。
高俅父子,又过一夜,夹四字可怜天才亮,纤夫唤齐,船掉进横头一条港,一面芦洲,一面低岸,果是窄狭。恰遇顺风,扯起篷来,约莫走了二三里,船忽然停了。高俅看一看,四无人烟,忙问:“这是什么地方?”水手道:“这里叫断篙港。”眉断剁同意,篙高同音,不祥得很,自然要吃一惊问:“为甚停船?”水手答道:“篷索断了,要上去重安。”高俅在舱内无聊,踱上船头来看,一个纤夫头目,手执纤板,范阳笠盖到眉毛,蹲在船边。高俅近前,忽地毡笠一起,执手道:“太尉!别来无恙?”高俅才识得是林冲,天灵盖着了霹雳一般,顿时发呆。林冲从从容容道:“我们久别重逢,舱里叙叙。”眉舱里叙叙,可谓别有闲情牵着手走进。高衙内全不知道,一脚跨上,当头撞见,林冲一个一个,拖到舱内,并肩坐下道:“好,好!我们细谈。”父子两个,脚跟抖到舌尖,哪能开口。林冲一眼看见那把刀,哈哈大笑道:“是我一千贯买来的,如今还我了!”抽出来,晃晃横在膝上。毕竟高俅父子性命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董平死,梁山只九十九人矣。秋风